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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一只知更鸟第四幕 月隐的午夜,第2小节

小说:杀死一只知更鸟 2025-12-31 17:22 5hhhhh 3720 ℃

又来了。

弗洛斯特心里一阵烦躁。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拿出了应付外界质疑的那套说辞,脸上甚至挂起了一丝职业化的、虚假的温和:“她很好,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等她休息好了,就会回来的。” 他刻意让语气显得轻松,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莉亚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期盼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但没有完全熄灭。她似乎在分辨他话里的真伪,那种专注的、近乎审视的目光,让弗洛斯特感到一阵莫名的心虚,她明明只是个孩子,为什么还会思考起这个?

她低下头,用很小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道:“可是那些大人……他们都说……知更鸟姐姐是被坏人抓走了,我那个时候还在睡觉,好多大人都说看见了……”

弗洛斯特的心脏猛地一缩。他强撑着表情,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刻意的“惊讶”和“安抚”:“别听他们乱说。她是大明星,工作很忙的。”

莉亚再次抬起头,这一次,她的眼神里不再有期盼,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与她年龄不符的哀伤,她看着弗洛斯特,仿佛看穿了他所有拙劣的表演。

她没有再追问知更鸟的下落,而是做出了一个让弗洛斯特灵魂都为之一颤的举动。

她低下头,在自己那件打满补丁的、明显不合身的衣服口袋里,极其郑重地、小心翼翼地摸索着。仿佛那口袋里装着的是她全部的世界。终于,她掏出了什么,紧紧地攥在小拳头里。

然后,她将那只紧握的小拳头,缓缓地、珍重地伸到弗洛斯特面前,慢慢摊开了手掌。

掌心躺着一颗水果糖。

糖纸已经破损不堪,边缘卷曲,沾满了沙砾和污渍,甚至有些黏糊糊的,看起来在她口袋里珍藏了许久,或许是从某个废墟里捡来的,或许是她仅有的、一直舍不得吃的宝贝。

莉亚仰着小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努力不让它们掉下来,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叔叔……我只有这个了,都给你,求求你去救救知更鸟姐姐,好不好?我好怕……怕那个大坏蛋欺负她……”

弗洛斯特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看着那颗躺在肮脏小手里的、破损不堪的糖果,又看向莉亚那张写满恐惧与期盼、泪水与尘土混杂的小脸。那句连贯而急切的请求,像一记无声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口,让他瞬间失去了所有语言。

一直用来武装自己的、关于“公司利益”和“政治影响”的冰冷外壳,在这最原始、最纯粹的祈求面前,出现了清晰的裂痕。他感觉自己精心构筑的、赖以维持镇定的围墙,正在从内部土崩瓦解。

莉亚看着他僵住的表情,看着他眼中无法掩饰的震动,误以为他还在犹豫。她小小的身体因为恐惧和哭泣而微微发抖,却更加用力地举着那颗糖。

“叔叔……”她哽咽着补充,声音破碎,“大人们都说……那个坏蛋会把人关在黑屋子里,好可怕……知更鸟姐姐不一样,她抱我的时候还会唱歌给我听……你不能让坏蛋把她关起来,求求你了……”她哀求着,有些语无伦次。

弗洛斯特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突然被赋予了沉重情感的雕像。时间仿佛凝滞了几秒。他深深地、几乎有些贪婪地吸了一口阿洛尔星干燥灼热的空气,仿佛要将胸腔里那股翻涌的涩意压下去。

他避开了莉亚那灼人的、充满期盼的目光,视线低垂,再次落在那颗糖果上。它那么小,那么脏,却又那么重,重得他几乎无法承受。他意识到,自己那些关于进退维谷的烦恼,在这个孩子用全部世界发出的求救面前,显得何等渺小和可笑。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脸上的动摇和震惊已经被一种极致的平静所取代。那是一种下定了某种决心的平静,近乎冷酷,却又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他缓缓地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莉亚平行。这个动作让他脱离了高高在上的“专员”姿态,变得平等,甚至带上了一丝郑重。

他没有去接那颗糖,而是伸出大手,轻轻地、完全地包裹住了莉亚那只举着糖果的、冰冷而瘦小的手。他的手掌温暖而稳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

他看着莉亚泪水朦胧的眼睛,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和稳定,每一个字都像是凿刻在岩石上:

“莉亚,糖,你自己留着吃。”他顿了顿,目光如磐石般坚定:“我,不要你的糖……也一定会去把知更鸟姐姐带回来。”

他深深看了莉亚一眼,那目光中的重量让哭泣的女孩都怔了一下。然后,他松开包裹着她小手的大掌,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动作有些生疏,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度。

“回去等着,莉亚。别告诉任何人你找过我,也别再问其他大人。”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有力,“这件事,交给我。”

莉亚用力地点头,小脸上泪痕和尘土混在一起,脏兮兮的,但那双眼睛里的光芒,从绝望的深潭中挣扎出了一点微弱的、信任的火星。她小心翼翼地把那颗糖收回口袋,像藏起一个秘密的契约,然后抱着她的破布偶,一步三回头地跑开了,消失在难民营杂乱的帐篷之间。

弗洛斯特站在原地,直到那小小的身影彻底不见。他脸上那片刻的温和与坚定迅速褪去,被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取代。

他不能随便动用公司的其他资源。奥斯瓦尔多部长“优先确保协议”的冰冷指示犹在眼前,任何官方行动都可能惊动上级,甚至可能被直接叫停,然后他就真的万劫不复了。他也不能相信塔罗克政府军,那群效率低下、内部早已被渗透成筛子的废物,只会打草惊蛇。

他只剩下一个选择——那个他最不想碰触,也最危险的灰色地带。

他迅速返回指挥车,反锁了车门,将丽莎等人都挡在外面。车内浑浊的空气此刻反而让他清醒。他走到最内侧一个加固的通讯控制台前,手指在加密键盘上快速敲击,输入了一长串复杂且并非标准公司规程的识别码。

屏幕亮起幽蓝的光,连接着一个非官方的、经过多重跳转和伪装的加密频道。这个频道,只对应一个人——迪克·迪普兰德。

等待接通的嗡鸣声在寂静的车厢内显得格外刺耳,每一声都敲在弗洛斯特紧绷的神经上。他知道迪克会把自己的指示都主动说给安克听,这个亡命徒向来喜欢两头下注,但他在赌,赌迪克对公司的“未来承诺”和信用点的贪婪,至少能让他愿意做一笔新的、更冒险的交易。

“嘀”的一声轻响,连接建立。屏幕上没有图像,只有经过处理的、失真的电子音传来,带着惯有的谨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谄媚:“弗洛斯特专员?我和老大在前线呢……有什么指示?”

弗洛斯特没有废话,单刀直入,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命令的紧迫感:“迪克,安克把知更鸟带到哪里去了?我要确切位置,精确坐标,还有那里的布防情况。”

频道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微弱的电流滋滋声。迪克的呼吸似乎变得粗重了一些。

“专员,您这是什么意思?想要营救知更鸟小姐吗?”迪克的声音有些发干。

“救她?”弗洛斯特的声音隔着加密频道传来,带着一种压抑的嘶哑和不容置疑的决绝,“迪克,这不是选择题。她必须回来。”

迪克在通讯器那头沉默了更长时间。此刻他正身处前线一个相对安全的掩体后,远处是零星的交火声。他小心地瞥了一眼不远处正对着地图皱眉的安克,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质疑和现实的冰冷:

“必须?专员,恕我直言……”他的声音透过失真处理,带着一种令人不快的坦诚,“上次在难民营门口,她就在您眼前。结果呢?您现在跟我谈‘必须’?”

弗洛斯特感到脸颊一阵火辣,仿佛被隔空抽了一记耳光。耻辱感和更深的决心交织在一起。他没有暴怒,反而异常平静地接下了这记羞辱:“所以,错误不能犯第二次,迪克。上次的代价,我们都看到了。而这次失败的代价,你和我,谁都付不起。”

他略过辩解,直接切入核心:“安克是个疯子,迪克。他今天可以因为‘欣赏’而绑架星际明星,明天就可能因为‘不满意’而把你卖到矿坑最深处当奴隶。他的王国建立在流沙上,跟着他,结局只有一个——被流沙吞没,或者被他当成垫脚石踩进流沙里。公司的清算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尤其是对‘知情过多’的合作伙伴。”

“弗洛斯特专员,我是最早一批跟着老大干的人,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迪克反驳,不过这样的反驳也在弗洛斯特意料之中,这并非这个亡命徒的真实想法,他只是知道公司会保存这些通讯,如果这些通讯被交给安克,而老大发现他说了一些不忠诚的言论的话,必然会对他残酷清算。

“我当然清楚您比我更了解他,”弗洛斯特的声音在频道里显得异常平稳,甚至带着一丝理解,“正因为了解,你才更应该明白,我说的不是臆测,而是必然。”

他顿了顿,让这句话的寒意渗透过去,然后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诱惑:“迪克,我们不必说那些虚的。你现在跟我通话,本身就是一种选择。你不是在向公司表忠心,你是在为你自己,和你想要保护的人,寻找一条真正的活路,而不是在安克这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脚下等死。”

迪克那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像是吸气的声音,但没有打断。

弗洛斯特知道火候到了,继续加码,但换了一种更“务实”的腔调:“听着,我不是要你现在就跳出来反对他。那太蠢了。我要的很简单——一个机会。一个安克带着她离开,出现在一个相对‘方便’的地点,并且防卫出现哪怕短暂空隙的机会。比如,一次计划外的前线巡视,一次车辆的小故障。”

“你想让我制造意外?”迪克的声音带着警惕,但不再是纯粹的拒绝。

“都行,你也可以利用意外。”弗洛斯特纠正道,“你只需要保持警惕,留意这样的时机。当它出现时,你不需要做任何多余的事,只需要通过这个频道,给我一个坐标,一个时间窗口,以及那里大致的防御情况。剩下的,交给我的人。他们会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快速接应,然后消失。安克甚至可能反应不过来是谁干的,或者怀疑到塔罗克政府军、甚至是其他小势力头上。”

他描绘了一个干净利落、风险似乎被剥离的行动图景。

“而你,迪克,”弗洛斯特的声音充满了许诺的重量,“只要这个窗口信息准确,让我们成功把人接走。之前承诺你的所有东西——P35的正式职位、全新的合法身份、足以让你全家几辈子衣食无忧的信用点,还有最重要的,离开这片地狱、前往一个安全星域的通行证——都会立刻、不打折扣地兑现,无论是庇尔波因特还是别的什么地方,任你挑选。这不是空头支票,这是你唯一能抓住的、逃离流沙的绳索。”

频道那头陷入了更长的、近乎凝固的沉默。只有加密信号那特有的、极其微弱的底噪,如同远处荒漠的风声,提示着连接尚未中断。弗洛斯特能想象出迪克此刻的表情——那张惯于掩藏情绪的脸上,一定在进行着激烈的计算。他在权衡,在评估,在恐惧和贪婪的天平上,小心翼翼地添加砝码。

弗洛斯特没有催促。他知道,这时候任何多余的话语都是干扰,都可能让天平滑向错误的一边。他只能等,用沉默施加最后的压力。

终于,迪克那失真的声音再次传来,比之前更加低沉、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沙地里抠出来的:

“弗洛斯特专员……你开的价码,确实很动人。”他顿了顿,似乎在舔舐干裂的嘴唇,“但是,绳索……也可能变成绞索。”

“什么意思?”弗洛斯特的心微微一沉,但语气依旧平稳。

“意思就是,我凭什么相信你?”迪克的声音里透出一股被现实打磨出来的、冷酷的清醒,“上次在难民营你都保护不了知更鸟。这次,你又说她‘必须回来’。我怎么知道,等你的人接到小鸟,或者说,等你们公司拿到了你们想要的东西之后,我这根‘绳索’不会被随手砍断,或者直接变成替罪羊,被扔出去平息各方的怒火?你们这些穿西装打领带的,翻脸比荒漠的天气还快。”

弗洛斯特沉默了一下。迪克的怀疑合情合理,甚至可以说,如果他毫不怀疑,那才更值得警惕。

“迪克,你说得对,空口无凭。”弗洛斯特的声音变得更加坦诚,甚至带上了一丝罕见的、与他身份不符的“推心置腹”,“所以,这不是‘公司’对你的承诺,这是我,弗洛斯特,以我个人的前途和身家性命,对你的承诺。知更鸟如果回不来,或者以任何‘不完整’的状态回来,我在公司就彻底完了,下场不会比你好多少。救她,也是在救我自己。我们的利益,在这一刻是绑在一起的。”

他再次搬出了最后的砝码:“至于担保……我叔叔弗朗哥的名字,在公司处理特殊事务的圈子里,就是硬通货。他或许不赞同我的方式,但绝不会坐视他唯一的侄子被一个土著军阀逼到绝路,更不会允许他的声誉因为一次失败的担保而受损。这一点,你或许可以试着去了解一下。他处理合作伙伴的历史,虽然不算温情,但绝对守信——该给的,一分不会少;该清除的,也绝不会手软。”

这番话说得半是恳切,半是威胁,软硬兼施。既强调了个人利益的捆绑,又暗示了违背承诺可能招致的、来自更高层面的无情清算。

迪克那边又是一阵沉默,然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乎被电流吞没的叹息。

“……我需要时间。”他终于说道,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挣扎,“这不是小事,专员。老大……我得想想,怎么才能既给你开那扇窗,又能让自己不被第一时间扔出窗外。而且,我得确定,你那边真的有一双能穿过窗户、还能把小鸟安全带走的手,而不是派来另一群废物。”

他没有直接答应,但“需要时间”和“想想怎么开窗”本身,就已经是态度的巨大松动。他没有断然拒绝,就意味着他在认真考虑这笔交易的可能性。

“可以。”弗洛斯特立刻应道,他知道不能逼得太紧,“但这个时间不会太长,局势也在变化。我等你消息,通过这个频道。记住,迪克,机会稍纵即逝,流沙不会等人。”

“……明白。”迪克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谨慎,“频道保持静默,另外……”他犹豫了一下,“如果……我是说如果,你那边先准备好了,或者有别的变故……也最好让我知道。我不想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卷进莫名其妙的交火里。”

“合理。”弗洛斯特应允,“保持警惕,迪克。为了你的新生活。”

他没有等迪克回应,主动切断了通讯。话说到这里,已经足够。剩下的,就看迪克心中的恐惧和贪婪,最终哪一方能占据上风,以及他能否在安克那令人窒息的控制下,找到那一丝极其微小的操作空间。

弗洛斯特缓缓坐回椅子,感觉背后的冷汗已经凉透。第一步,也是最危险的一步,已经迈出。一根脆弱的、布满猜疑的丝线,已经系在了迪克那头。现在,他需要准备好,一把足够锋利、足够沉默、也足够可靠的“手术刀”。

而在通讯的另一端,前线掩体里,迪克缓缓将那个特制的通讯器从耳边拿开,紧紧攥在掌心。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激烈的挣扎。他抬起头,望向掩体外苍黄的天空,那双习惯于观察危险和机会的眼睛里,倒映着恒星的光,也倒映着一条或许通向生天、或许直坠地狱的、模糊不清的道路。

他需要好好想一想。非常非常认真地想一想。

阿洛尔星月亮高悬于天穹,那是一轮硕大、苍白的圆盘,像是死去巨兽空洞的眼眶,冷冷地凝视着下方被战火反复蹂躏的荒漠。它的光芒缺乏温度,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银灰色,均匀地泼洒在无边的沙海之上,将起伏的沙丘、狰狞的岩石和战争残骸的轮廓勾勒得清晰而冷酷,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浸泡在静止的、无情的显影液里。

一支由五辆重型武装沙地车组成的车队,如同金属甲虫,在月下沙丘的阴影间沉默穿行。车轮碾过沙砾的轰鸣是这片寂静荒原上唯一的节奏,尾气在冰冷的空气中拖曳出短暂的浊痕。车灯切开凝滞的黑暗,光柱中翻腾的尘沙如同永不停息的微型暴风雪。

安克坐在领头车辆的副驾驶座上,手臂搭在敞开的车窗边,指尖夹着一根点燃的雪茄,幽绿的眼眸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千篇一律的荒凉景色,显得有些意兴阑珊。硝烟、尘土和铁锈的气息,对他而言早已是融入呼吸的背景音,激不起太多波澜。只有当他想起荒漠深处那座“行宫”里,那只正在等待他的、换上了自己羽毛的倔强小鸟时,嘴角才会掠过一丝真正属于愉悦的弧度。

驾驶座上的是迪克。他全神贯注地操控着方向盘,避开那些可能隐藏着陷阱或碎石的阴影区域,但眼角的余光始终谨慎地留意着身旁的首领。通讯器里刚刚传来后方据点简短的平安汇报,一切如常。

车内只有引擎的噪音和风声。迪克知道,安克在思考。他不能贸然开口。但时间在流逝,弗洛斯特给的“时间不会太长”像沙漏里的沙,无声地漏下。他需要创造一个“机会”,一个看起来自然,又能让安克和知更鸟离开那栋坚固建筑、暴露在相对不可控环境下的机会。

忽然,安克深深吸了一口雪茄,缓缓吐出浓厚的烟雾,那烟雾在车灯偶尔扫过的光线中变幻着形状。他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沉醉的、令人不安的弧度,打破了沉默。

“迪克,”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回味无穷的腔调,“你知道昨晚,那只小鸟的嫩脚心被我画圈的时候,抖得多厉害吗?”

迪克握着方向盘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紧,但他立刻用平稳的语气回应:“老大您的手段,自然是最有效的。”

“有效?”安克轻笑一声,摇了摇头,目光依旧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被月光漂白的荒漠,“不,不仅仅是有效。那是一种艺术。你见过最上等的丝绸被风吹拂的样子吗?那种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病态的鉴赏意味,“她的颤抖,比那还要美妙一万倍。尤其是当刺激累积到某个顶点,她试图咬紧牙关、全身绷得像石头,但脚趾却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脚背上那层薄薄的皮肤下,血管都清晰可见的时候……那种矛盾,那种失控与试图控制的挣扎,啧,比任何交响乐都更动听。”

他顿了顿,仿佛在脑海中仔细回味每一个细节,雪茄的红光在他指尖明明灭灭。

“昨晚只是开胃菜,迪克。用的是最基础的手法,最直接的刺激。”安克转过头,幽绿的眼眸在昏暗的车内闪着兴奋而残忍的光,“今晚我准备了一些更精致的小玩意儿。需要一些耐心和技巧,才能将那种极致的快乐一点点榨取出来。我想看看,在那双漂亮的眼睛彻底被泪水模糊、喉咙里除了破碎的笑和呜咽发不出任何有意义音节的时候,她所谓的同谐信念,还剩下多少?”

他几乎是在自言自语,完全沉浸在对即将到来的“游戏”的期待中。月光透过车窗,落在他线条硬朗的侧脸上,映得那笑容如同恶魔的低语。

迪克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但他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老大您对她……真是用心。”

“用心?”安克嗤笑一声,将雪茄按熄在烟灰槽里,“这个词太温和了,迪克。这叫‘雕琢’。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再怎么美丽也是蒙尘的。我需要打磨她,剥开那些无用的外壳,让她显露出真正让我着迷的本质——那份在极致痛苦和羞耻中,依然不肯熄灭的、灼人的生命力。摧毁它,或者占有它,这才是无上的乐趣。”

他话锋一转,似乎想起了什么,眉头微皱,但眼神里的兴奋并未减退:“不过,老是同一个场景,手法再精巧,也难免会有些乏味。再精美的笼子,看久了,鸟和看鸟的人,都会腻。我觉得让她住个一周左右就得给小鸟换个环境了。”

迪克心中一凛,知道机会就在眼前。他保持着平稳的声线,仿佛只是在顺着安克的话茬思考,为老大排忧解难:

“老大您说得对。再华丽的舞台,演久了同样的戏码,角儿和看客都难免觉得缺了点什么。”他略作停顿,像是谨慎地组织语言,“而且,知更鸟小姐和那些普通的耗材不一样。她的骨头很硬。昨晚您也试过了,光是身体上的快乐,恐怕……还不足以让她彻底弯下腰。”

安克从窗外收回目光,幽绿的眼眸斜睨向迪克,里面闪烁着危险而感兴趣的光芒:“接着说。”

迪克感受到那目光的压力,但他知道此刻不能退缩。“我在想,她非要跑来这鬼地方的劲头,根源是什么?”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引导安克思考,“不就是觉得能帮到别人,能帮一个是一个吗?她心善,见不得别人受苦,尤其是那些她眼中的‘弱者’——比如难民营里那些脏兮兮的孩子,还有缺胳膊少腿的平民。”

他顿了顿,让这个想法在安克脑中沉淀一下,然后继续道:“对付这样的圣母,有时候,最有效的方法不是告诉她世界有多黑暗,而是把她最想保护的东西,摆在她面前,然后轻轻捏住。让她亲眼看着,亲身体会到,因为她的‘不合作’、她的‘倔强’,那些她心心念念想拯救的人,会立刻、真实地付出代价。”

“捏住她最想保护的东西?”安克重复着,嘴角的弧度慢慢扩大,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的残忍,“这我早就规划好了,露西亚那小姑娘就是为这个准备的。”

迪克接着说: “可以再加深一点。比如,过两天咱们不是要去断齿隘口附近接收一批新的补给吗?那条路正好会经过流沙窝——那边有个临时聚集点,挤满了从东边逃过来、没来得及进格罗夫市难民营的流民,老弱妇孺不少,塔罗克的人懒得管,我们的人暂时也没空清理。”

他观察着安克眼中骤然大盛的兴奋光芒,继续描绘:“我们可以顺路带知更鸟小姐过去看看。让她看看那些挤在废墟里,衣不蔽体、眼神麻木的人。然后,老大您可以很随意地告诉她,这些人的死活,就在您一念之间。也许,可以更具体一点——比如,指着其中一个抱着婴儿的女人,或者一个躲在母亲身后、瞪大眼睛看着她的孩子,用最平静的语气问她:‘知更鸟小姐,你说,我是现在就让人把这里扫平呢,还是看你的表现,给他们多活几天的口粮?’”

“想法不错嘛,迪克。她要不叫我主人,信不信我就打爆那些难民的狗头!”安克的声音因为兴奋而有些沙哑,“不过,那也不算真的屈服了吧,嗯......先假屈服再真屈服也行。”

迪克心中紧绷的弦松了一丝,但脸上露出的是为老大效劳的恭顺:“我只是觉得,对付这种把他人看得很重的人,最好的武器就是‘他人’本身。毁掉她容易,但要让她心甘情愿地屈服,甚至主动求饶,就得让她自己意识到,她的每一个‘不’字,都可能沾上别人的血。那时候,她的道德高地就成了她的刑场,她的善良就是套在她自己脖子上的绞索。”

“自己意识到……主动求饶……”安克咀嚼着这些词,脸上的笑容扭曲而满足,“好,太好了!‘流沙窝’……是个好地方,够破烂,人也够多,够‘典型’。”他已经开始构思细节,语速加快,“得选个视野好的位置停车,让她看得清清楚楚。护卫要安排好,既要保证安全,也要让那些难民看到我们,感受到恐惧……对,恐惧!要让恐惧像瘟疫一样在他们中间蔓延。”

他兴奋地搓了搓手指,仿佛已经触摸到了知更鸟即将崩溃的神经:“想想看,当她被那种无力感和负罪感淹没,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为了不让别人因她而死而拼命咬住嘴唇的时候……我再把她带回行宫。那时候,不用我多做什么,恐怕她自己都会在脑子里一遍遍重播那些难民恐惧的脸。我再稍稍提醒一下她,比如,挠她痒痒的时候,轻声问她‘猜猜看,流沙窝今天会死几个人?’,或者‘那个抱孩子的女人,她的孩子哭起来,会不会比你现在的声音更好听?’……哦,那反应,一定美妙绝伦!”

迪克适时地奉承道:“老大您想得深远。这不仅是折磨她的身体,更是把她的灵魂放在火上慢慢烤。内外交困,道德崩塌,到时候,她除了向您祈求怜悯,还能有什么路可走?”

“就这么定了。明天准备一下,后天就带我们的小鸟去上一堂生动的现实教育课。”他下达了命令,语气斩钉截铁,“迪克,路线、地点、现场的布置和示范的人选,交给你。我要效果震撼,也要绝对控制。记住,我要的是她崩溃。”

“明白,老大。我会安排妥当,确保效果震撼人心。”迪克沉声应道,心中那复杂的计划又推进了一步。他将一个可能让知更鸟暴露在相对开放、且护卫注意力可能被分散的环境下的行程,包装成了一个极致残忍、旨在从心理上彻底摧毁她的教育课。现在,他需要尽快将这个行程的详细情报,传递给那个正在等待“窗口”的弗洛斯特。在难民聚集的混乱地带,在安克专注于欣赏知更鸟反应的时刻,或许就是那稍纵即逝的机会。

车队继续朝着行宫的方向疾驰,车灯划破凝固的月夜。车内的两人,一个沉浸在用他人性命打磨艺术品的新鲜快感中,另一个则在看似恭顺的表面下,进行着更危险的豪赌。苍白硕大的月亮,依旧冷漠地悬挂在天顶,无声地见证着这片土地上,人心所能滋生的最幽暗的算计,以及那些在绝境中,依然被某些人悄悄押注的、微薄到可怜的希望。

拥抱之后,某种无形的屏障在她们之间悄然消融。露西亚依然紧张,依然会在知更鸟突然的动作中轻微瑟缩,但她眼中纯粹的恐惧,逐渐被一种混杂着好奇、依赖和困惑的复杂神色取代。她开始敢于偶尔抬眼,偷偷打量这位只存在于影像和歌声中的明星——此刻就穿着睡衣,赤足坐在她面前,灰蓝的头发睡得有些凌乱,眼神温柔得像春天的湖水。

知更鸟也确实没什么明星架子。在露西亚笨拙地收拾水杯时,她会自然地接过托盘的另一边;在露西亚因为裙摆过长差点绊倒时,她会伸手轻轻扶住。这些细微的动作里没有施舍,只有一种近乎本能的体贴,让露西亚有些不知所措,却又无法抗拒地感到一丝暖意。

“露西亚,”知更鸟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她坐在床沿,双脚微微悬空,小巧的脚尖无意识地轻点着地毯,“我对这里完全陌生。如果方便的话,你能带我稍微看看吗?只是这栋建筑里面。”

她问得小心翼翼,既表达了合理的好奇,又避免了任何可能被解读为“试图逃跑”的敏感意图。

露西亚愣了一下,浅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她捏着围裙边缘,低声说:“主人……安克先生没有说不允许……但有些地方是不能去的……”

“我知道,我们不去那些地方。”知更鸟立刻保证,声音温和而坚定,“就去你能去的地方看看,比如,厨房和餐厅在哪里?你平时从哪里取水和食物?还有这附近有没有能稍微透透气的地方?”她刻意将请求包装得日常而无害。

露西亚似乎被说服了,或者说,她潜意识里愿意为这位给予她温暖拥抱的“姐姐”做点什么。她点了点头,依旧低着头:“那……那请跟我来,知更鸟小姐。请穿上鞋子,地上会有灰尘。”

知更鸟穿上了那双天鹅绒拖鞋。鞋底柔软舒适的包裹感依旧让她有些不适,但她强迫自己忽略。

门被露西亚轻轻推开。门外依旧是那条宽敞而安静的走廊,与卧室的奢华一脉相承,铺着厚重的深色地毯,墙壁上是色调阴郁的古典油画,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空气里还是那股甜腻的熏香,但淡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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