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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一只知更鸟第四幕 月隐的午夜,第1小节

小说:杀死一只知更鸟 2025-12-31 17:22 5hhhhh 6350 ℃

睡眠如同沉入梦的深海,暂时隔绝了痛苦与恐惧,只是她已记不清梦的内容。

身下的床出奇地柔软,她也逐渐感受到了光,眼皮之外的光线并非清晨的清冷,而是带着某种沉甸甸的、属于午后的暖意,甚至有些刺眼。她睡了很久,久到身体在极度透支后贪婪地汲取了每一分可能的休息。

她没有立刻睁开眼。身体的知觉先于视觉苏醒,如同潮水般漫上意识的沙滩。全身的肌肉弥漫着一种深层的、被过度使用后的酸痛,尤其是双臂和腰腹,仿佛昨日那场绝望的挣扎抽干了所有的力气。然而,最鲜明、最令人心悸的感知,却来自双脚。

那是一种奇异的、残留的记忆性触感。

脚底的皮肤似乎比身体其他部位更加敏感,仅仅是轻柔的床单摩擦,都能激起一阵细微的、如同电流窜过的酥麻。它无声地提醒着她,那双脚已不再是纯粹属于她身体的一部分,它们被烙印上了外来的、强加的感知,被赋予了屈辱的“记忆”。

然而,在这片令人心悸的恐惧之下,某种更深层、更隐秘的东西,如同深水下的暗流,悄然涌动。

一种……空虚感。

这感觉让她瞬间僵住,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为什么在恐惧之余,这过于敏感的肌肤,在脱离了那残酷的触碰后,在柔软的环境中苏醒时,竟会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仿佛那极致的、摧毁理智的刺激,在疯狂榨取她所有反应的同时,也以一种扭曲的方式,填满了她因恐惧和绝望而不断下坠的灵魂。而现在,刺激退去,只留下空洞的回响和这挥之不去的身体记忆。

“不……”她在心中无声地抗拒,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绝不能承认,哪怕只是对自己。这一定是身体被过度刺激后的错觉,是神经被玩弄到错乱的副产物。

她猛地蜷缩起来,试图将那两只仿佛有了自己意志的、正微微发热的脚藏到最深处。这个动作牵动了全身酸痛的肌肉,也让她彻底清醒——从身体,到灵魂。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睁开了眼。

依旧是那间华贵而压抑的卧室。光线从厚重的窗帘边缘强行挤入,在昏暗的房间里切割出几道锐利的光束,无数尘埃在其中无声狂舞。

与之前在那个陌生客厅醒来时,急于弄清自身处境的困惑不同,此刻的她,对自己身在何方、为何在此,清晰得令人绝望。那份“恍如隔世”的天真侥幸,早已被昨日的酷刑彻底碾碎。

首先袭来的,是条件反射般的警惕。

上一次,他便是在她身后阴影中无声无息地出现。这个认知让她脖颈后的耳羽瞬间竖起。她几乎是立刻猛地转头,目光如同受惊的小鹿,带着未加掩饰的惊惶,飞速扫过整个房间——

床的另一侧,空无一人,只有褶皱的床单显示着她曾在此独眠。

窗帘投下的厚重阴影里,只有家具沉默的轮廓。

扶手椅背对着光,看不到是否藏着人,但应该没有。

门边的角落……

没有。哪里都没有。

她甚至屏住呼吸,侧耳倾听,试图捕捉到除了自己心跳外的任何异样声响。

只有寂静。

确认了这一点的瞬间,紧绷的肩膀微微松懈了一瞬。

现在她只感到寂静。

她现在还能做些什么?昨晚得到的信息依然不足够,这显然是一处很大的建筑,肯定有不少看守,她突然想着自己或许可以运用调律,修改他人认知,将自己伪装成安克,或者别的什么人,偷偷离开,但她没有更多的信息,就算出去了,她也无法计划往哪里走,这里就是一片无边的荒漠......

她不知道,她只感觉这里寂静地异常,一种更深沉、更无所适从的情绪漫了上来。

这寂静,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难以忍受。它厚重、粘稠,仿佛有了实体,挤压着房间里的每一寸空气,没有远方的炮火,没有难民营的呜咽,没有风声,甚至没有她自己呼吸以外的任何声响。这是一种被精心炮制出来的、绝对的静默,要将她在沉默中窒息。

她感觉自己像被遗忘在标本盒里的昆虫。时间失去了流速,每一秒都被拉长,研磨着她的意志。这份过度的安静,反而放大了她内心的轰鸣——血液奔流的声音,心脏撞击肋骨的声音,还有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碎片在脑海里尖啸的声音。更糟糕的是,脚底那挥之不去的、细微的酥麻感,在这死寂中变得格外清晰,仿佛无声的催促,提醒着她昨日的失控与那份可耻的空虚。

安克在哪里?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盘旋。他是在某处房间等待着她的崩溃?还是正通过某个她无法察觉的缝隙,欣赏着她在这片死寂中逐渐被恐惧蚕食的模样?还是说,他压根就不在这里?未知,比已知的暴力更让人恐惧。这份寂静在考验她的神经,逼她先一步做出反应。

她的目光,一次次地被拽向那个精致的呼叫铃。

它静静地待在那里,镀金的表面在昏暗中泛着幽微的光。它像一个开关,一个打破这令人发疯的寂静的、唯一的、却也是最危险的开关。

按下它。

这个念头一旦变得清晰,就带着一股近乎自毁的冲动,攫住了她。

做点什么,什么都好。让这凝固的时间流动起来,哪怕迎来的是更可怕的风暴,也比困在这无声的炼狱里要好。她需要一个声音,任何声音,来刺破这吞噬一切的虚无,哪怕那个声音来自恶魔。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动作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踉跄。赤足踩在地毯上,柔软的纤维拂过她敏感的脚底,带来一阵微弱的、却足以让她心惊肉跳的触感。她站在那个铃前,如同站在命运的岔路口。

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微微颤抖。按下它,需要莫大的勇气,因为这主动打破平静的行为,本身就意味着某种程度的屈服——对他的规则,对这处境的默认。

寂静,在她耳边咆哮。

她的指尖,终于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仿佛按下的是引爆自己的按钮,重重地落在了那个冰冷的、镀金的按钮上。

“叮——”

一声清脆、短促的电子音,突兀地撕裂了房间里的死寂。声音不大,却像一道闪电,瞬间劈中了知更鸟紧绷的神经。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猛地收回手,像是被烫到一般,连退几步,直到小腿撞到床沿,才踉跄着跌坐回去。

按下了。

然后呢?

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立刻响起的脚步声,没有门锁转动的声音,没有任何回应。那声“叮”的余韵仿佛被厚重的寂静迅速吞噬,房间恢复了原样,甚至比之前更加死寂,她主动投入了一颗石子,却连一丝涟漪都未曾看见。

她飞快地躺回原位,拉过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连头也蒙了进去,用耳羽遮住了眼睛,仿佛这些柔软的屏障能给她一丝虚假的安全感。黑暗中,只有她自己急促的心跳和呼吸声。她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耳朵却竖起着,捕捉着门外任何一丝最微弱的动静。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真的听到了吗?还是说,他正慢条斯理地准备着什么,享受着她在等待中发酵的恐惧?又或者……这根本就是一个无用的按钮,一个纯粹的、戏弄她的摆设?

各种猜测在她脑中疯狂盘旋,混合着脚底那若隐若现的酥麻感,几乎要让她的理智崩断。她开始后悔,强烈的后悔。为什么要去碰那个铃?这愚蠢的举动除了证明她的焦躁和无法忍受,还能带来什么?

但她强迫自己恢复了平静,她不能再呆在被子里,装睡什么的没有意义,于是她又从被子里钻出,平坐在床上,静静等待着后果的降临。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门锁被从外面打开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敲响在她的耳膜上。

来了。

知更鸟挺直了脊背,强迫自己维持着坐在床沿的姿势,尽管指尖已经深深陷进了身下的床单里。她没有躲闪,没有退缩,只是死死地盯住房门。

然而,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探进来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怯生生的脑袋。

那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大概十五六岁,留着灰蓝色的长发,面容姣好,脸色苍白,浅蓝色的眼睛里盛满了几乎溢出的恐惧和不安。她梳着简单马尾,几缕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身上穿着不太合身的黑白女仆装,裙摆过长,袖口宽松,整个人像是临时被套进这身行头。

女孩的目光与知更鸟相撞,她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缩脖,差点把脑袋缩回去。她慌乱低头,双手紧攥围裙边缘,指节发白,但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强迫自己磨蹭着挪了进来。

她不敢抬头,眼睛死死盯着自己有些旧的平底皮鞋。

“那,那个……”女孩声音细若蚊蝇,“知更鸟小姐,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她话不成句,紧张到极点,身体微佝,像随时准备抱头蹲下。

知更鸟愣住了。这不是她预想中的人。女孩不像个训练有素的女仆,身上只有纯粹的恐惧和笨拙。她是安克派来的?

看着女孩瑟瑟发抖的样子,知更鸟紧绷的对抗情绪,掺杂进一丝复杂的共情。

这女孩,看起来和她一样,是个身不由己的囚徒。

“不必紧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知更鸟声音放轻,带着警惕。

女孩猛地一抖,头垂得更低。“露……露西亚……主人让我叫这个名字……”

“你说的‘主人’,是安克吗?”

“是……”

知更鸟看着她可怜的样子,质问的话堵在喉咙。她沉默一下,换了个问题:“我有点渴了,能给我拿杯水吗?”

露西亚像接到艰巨任务,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慌乱,用力点头:“水!好、好的!我……我这就去!”

她生怕慢一步会受罚,踉跄转身,慌慌张张跑出去,差点被裙摆绊倒,连门都忘了关严。

知更鸟看着虚掩的门,心中波澜起伏。

“露西亚……”她默念着。女孩生疏的样子,不像专业仆人,应该是被胁迫来的。她很年轻,身形和自己相似,她会不会知道更多信息?

这里可能有监控,露西亚身上也可能有设备。很多话题不能直接谈。好在同谐的调律可以让心灵直接沟通,前提是让露西亚平静下来。

门又被轻轻推开。

露西亚双手捧着银质托盘,上面有一杯清水和一个瓷壶。她依旧低头,脚步不稳,杯中的水随着颤抖微晃。她走进来,笨拙地用身体顶上门。“知……知更鸟小姐,您的水……”声音带着如释重负,但恐惧未散。她放下托盘,迅速退到墙边,双手交叠紧攥围裙,仿佛想缩进墙壁。

知更鸟看着那杯水,喉咙干渴,但没有立刻去拿。她转向墙角的女孩。

“露西亚,”她声音尽量平和,“你在这里多久了?”

露西亚身体一颤,飞快抬眼看她,又立刻低头,嘴唇嗫嚅:“我……我不记得了……主人带我来的……可能没多久……”

“他……安克,对你做了什么?”

听到“安克”和“做了什么”,露西亚反应激烈。她剧烈哆嗦,脸色瞬间惨白,浅蓝眼睛里迅速积聚泪水,混合巨大恐惧。她用力摇头,语无伦次:“没……没有!主人很好……他给我吃的,住的地方……我只是要听话……要听话……”她反复念叨“要听话”,像背诵保命咒语,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滑落。

知更鸟的心沉了下去。露西亚已被彻底恐吓驯服,精神处于崩溃边缘。

“别怕,”知更鸟轻声说,带着同情与悲悯,“我不会伤害你。”

但这安抚似乎无效。露西亚依旧颤抖,反复低语“要听话”,泪水浸湿她苍白的脸颊。她那深陷恐惧、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姿态,刺痛了知更鸟。

一种强烈的冲动,超越谨慎和自保,驱使着她。她不能只是坐着,眼睁睁看着一个灵魂在自己面前碎裂。

她缓缓从床沿起身,赤足踩在地毯上,无声地走向墙角蜷缩的身影,步伐很慢,如同靠近受惊的小动物。

露西亚察觉到她的靠近,身体猛僵,抬头,浅蓝眼睛里充满难以置信和更深的惶恐,她下意识想后退,但身后是墙,无处可退。她只能惊恐地看着知更鸟走近,嘴唇哆嗦,发不出声。

知更鸟在离她一步之遥停下,微微俯身,让视线与她平行。

“没事了,”知更鸟声音更加轻柔,“你可以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

她看着露西亚被恐惧彻底占据的眼睛,看到深藏的痛苦和无助。她慢慢、极小心地伸出手,轻轻覆在露西亚紧攥围裙、指节发白的手上。

露西亚的手很冰冷,在接触知更鸟指尖温暖的瞬间,剧烈颤抖了一下,仿佛被烫到。但她没有抽开,只是僵在那里,呼吸急促。

知更鸟感受到她皮肤的冰凉和颤抖,心中的悲悯更甚。她不再犹豫,用轻柔的力道,将露西亚轻轻拉向自己,然后伸出双臂,小心环抱住女孩单薄发抖的身体。

陷入拥抱的瞬间,露西亚身体彻底僵住,如同石化。她似乎完全无法理解这举动,大脑空白。几秒后,一种压抑已久的、细微的呜咽从她喉咙深处溢出。她没有回抱,也没有挣脱,只是任由自己僵硬地被抱着,眼泪流淌地更凶了,浸湿了知更鸟肩头的丝质睡衣。

“哭出来吧,”知更鸟在她耳边轻语,手掌轻拍她瘦削的背脊,“如果难受的话。”

对知更鸟,这拥抱是传递微不足道的温暖;对露西亚,却像溺水之人触碰到的浮木,在无尽冰冷中,恍惚记起了“温暖”的滋味。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露西亚。”她轻声说,带着深深无力感,“你能和我说说话吗?你的……主人是不是要求你好好照顾我?”

女孩颤抖着点头:“嗯,主人说他今天要去前线……让我照顾好你,晚上会来验收成果。”

“露西亚,”知更鸟声音更柔和,对她露出极浅却真诚的微笑,“谢谢你告诉我。也谢谢你送水来。”

“你……不用谢我……”她小声嗫嚅,下意识用手背擦脸上未干的泪痕。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知更鸟继续说,姿态放松,“你不用那么害怕。你看,我没有伤害你,对吗?”

怀中的露西亚看着她,眼神依旧警惕,但身体颤抖减轻了些。或许,现在可以尝试建立共鸣。知更鸟默默闭眼开始调律,露西亚感到身体中出现奇怪的声音。

“先不要说话,露西亚,冷静下来。”知更鸟的声音在女孩心中温柔响起,“不要害怕,这是同谐的力量,我们可以用心灵直接沟通,你也试试看,好吗?”

“嗯……”露西亚的声音也在知更鸟心中响起。调律成功。

“就是这样,你做得很好,露西亚。”

“谢谢……”

“你平时都做些什么?除了照顾我之外?”

“我,我昨天才刚来,我之前……不,没什么。”女孩不再说下去。知更鸟推测露西亚大致是这几天才被虏来的。

“这里大吗?我是说,这栋房子。”

露西亚眼神飘忽,点头,又飞快摇头:“大……很大……但是……有些地方不能去……”

“哪些地方不能去?”

“主人……主人的房间和书房……还有……还有地下室……”提到“地下室”,露西亚的心声几乎变成气声,脸上瞬间血色尽失,仿佛那个词本身带着寒意,她甚至下意识抱紧双臂。

地下室。知更鸟记下这个关键词。

“我明白了,我们不去那些地方。”知更鸟立刻安抚,“这栋房子里还有其他人吗?”

露西亚沉默,手指紧张绞着围裙边缘,良久,才用细微的心声说:“有好多人的,不过他们守在房子外面。”她的声音终于开始连贯。

外面有守卫。这信息不意外,但确认了,还是让知更鸟的心微沉。

“那房子里呢?除了你和我,还有别人住在里面吗?”

露西亚眼神闪烁:“对不起,知更鸟小姐,我不知道,我不是很熟悉这里,这里也有其他佣人,都是男人,但不是很多,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她的心声带着歉意和茫然,显然,作为新人,她所知有限。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心间流淌,知更鸟觉得是时候也向露西亚袒露自己的一些事情。

“没关系的,露西亚,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知更鸟让主动权巧妙交换。

一个细微、带着怯懦和巨大好奇的念头,从露西亚心底小心探出,传递给知更鸟:“知更鸟小姐……您……您真的是电视上那个,唱歌很好听,会去帮助别人的大明星吗?”

知更鸟的心被轻轻触动。“是的,露西亚,那是我。”她的心声温和肯定,带着一丝怅惘,“我唱歌,是希望歌声能带给人们慰藉和力量。我去危险的地方,是因为觉得那里的人们更需要知道,他们没有被遗忘。”

“可是这里很危险……”露西亚的心念带着困惑和一丝不值,“您为什么要来阿洛尔星呢?这里一直在打仗,无论哪个总统上台都做得很糟糕……而且如果您不来,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为什么?为了践行同谐之道,回应人们的期盼,为了从长远上制衡匹诺康尼各方的利益,也为了弥补内心某种无法言说的空洞。但这些,她不知如何解释。

“因为我收到了一封信,”知更鸟选择更具体、更能连接两人的理由,“一位叫杰克的小男孩写的。他和朋友们,希望我能来,为在战争中受伤难过的朋友唱首歌。”

“杰克……”露西亚在心中默念,很快被更强烈情绪覆盖,“就因为一封信吗?”她的心念充满难以置信。

“有时候,一个简单的请求,就足够了。”知更鸟轻声回应,“就像现在,你和我说话,对我也同样重要。”

露西亚再次沉默。知更鸟能感觉到她的心绪剧烈翻腾。

“那……那您后悔了吗?来这里……主人是不是已经对你……”她不敢问下去。

后悔吗?知更鸟的心像被针扎破了,流出了酸楚的水。如果早知道是陷阱、屈辱和痛苦,她还会来吗?

但她看着怀中微微发抖的露西亚,感受着两人脆弱却真实的连接。

“我不后悔来到阿洛尔星,我一直都想要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知更鸟的心声清晰坚定,她回避落入陷阱的部分,强调初衷,“即使现在,我依然不后悔这决定。只是我低估了这里的黑暗。”这回答让露西亚感到些许安慰,或更困惑。

“您……知更鸟小姐,我其实也是你的粉丝。”感受到坦诚后,露西亚终于鼓起勇气述说起自己的经历:“我还在上学,我会COS成你的样子,去唱你的歌。我唱得不好,但每次唱时,好像就能暂时忘记炮火声,但又好像因为这样,我被安克他们盯上了,那时候我只是出去给家里人买些药......”

“我很抱歉。”知更鸟的心念带着颤抖和歉疚。

“不!不是的!”露西亚的心念急切,她现实中用力摇头,浅蓝眼睛里涌出新泪水,但这一次不全是恐惧,“怎么能是您的错?是那些坏人……是安克他……!”她不敢直呼其名地咒骂,但那份强烈的否定情绪清晰地传递过来,“喜欢您,模仿您,是我自己的决定。那是我被抓来这里之前,最开心的事情之一……”

“那首歌,我的歌,你能唱给我听吗?”知更鸟抱紧她。

“那首歌……”露西亚哽咽着,在心念中轻哼《使一颗心免于哀伤》开头的音节,跑调得厉害,却带着令人心碎的真诚,“我一直没学会最后高潮的那段高音……”

知更鸟感受着女孩的颤抖和不成调的哼唱,一股强烈保护欲和决绝的意志在心中升起。她轻拍露西亚的背,用自己的心念,将那段高音完整、准确地哼唱出来。

纯净而充满力量的旋律,通过同谐的链接,流淌进露西亚心间。

她怔怔听着,仿佛看到晨曦刺破厚重乌云。

“听到了吗?”知更鸟的心念温柔如水,“等我们离开这里,我教你唱,好吗?”

“……离开?”露西亚的心念充满茫然和难以置信。

“是的,离开。”知更鸟的心念无比坚定,尽管前路未知,希望渺茫,但她必须给露西亚,也给自己,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

“总有一天,我们要一起离开这里。”

这承诺在露西亚死寂的心湖激起巨大涟漪。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知更鸟近在咫尺的脸庞,那双翠绿眼眸中燃烧着她从未见过的、炽热坚定的光芒。

“现在,露西亚,你可以告诉我,安克对你有什么具体吩咐吗?不想回答也不用勉强。”

“我本来好像是要被卖掉的,但他突然觉得要有人照顾您,可能因为所有女生里,就我COS过你,他就带我过来了。”露西亚声音已平静,“他让我睡在小房间,听到铃声就来找您,满足您所有需求,除了帮您离开。如果我让您不满意,他就要……”露西亚羞红了脸,“他就会挠我痒痒,他有各种方式,真的会把人痒疯,我一点也受不了,还有很多女孩也被他挠得不成样子,他说要把我们都变成听话的痒奴。知更鸟姐姐,他是不是也挠了你?”

知更鸟脸红了:“是的,”她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自己脚底那份不祥的安静,“那感觉并不好受。”她没有详细描述,但那轻微的战栗和泛红的脸颊,已是一种无声的诉说。

她感觉到怀中的露西亚身体又僵硬了一下。

“别怕,露西亚,”知更鸟收紧手臂,仿佛要为她隔绝整个世界的寒意,“那种痒感再可怕,也仅仅是感觉。它无法真正定义我们是谁。如果下次他还要挠你,试试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唱我教你的旋律。不要让他得逞,不要让他玷污你心中的任何东西。”

知更鸟其实也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抵御这种感觉,但她必须传递信念的力量,这是她目前唯一能给予的保护。

“我……我可以吗?”露西亚的心念充满不确定。

“你可以,露西亚,你必须可以。”知更鸟的声音在心念中如同磐石,“这是我们能为自己保留的最后净土。记住,无论他对我们做什么,无论我们未来变成什么样子,那都不是我们的意愿和本质。我依然是那个愿教你唱歌的知更鸟,你依然是那个在格罗夫市,即使害怕也会勇敢出去给家人买药的露西亚。这一点,他们永远无法改变。”

她开始轻声哼唱,不是通过心念,而是用真实、略带沙哑却空灵的嗓音,哼唱一首简单宁静的摇篮曲。这是她记忆中,哥哥在她年幼害怕时常哼的调子。

轻柔哼唱在寂静房间流淌,抚慰着露西亚紧绷的神经,也抚慰着知更鸟自己千疮百孔的心。

这歌声仿若宣言,宣告着即使在最深屈辱中,她依然保有歌唱的能力,保有给予温暖的能力。

临时指挥车的空气污浊不堪,弥漫着咖啡因和汗水的酸臭。悬浮的全息星图旁,围坐着弗洛斯特和他几个核心手下,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睡眠不足的焦躁。

“如果要寻求外部势力协助的话,要不去联系下匹诺康尼的家族?她的哥哥星期日不是橡木家系的家主吗?”一个年轻专员抱着最后的希望提议。

他身旁一位资历更老的女人嗤笑一声,随手划开一条星际新闻推送到他面前:“你没看新闻吗?现在是‘前橡木家系家主’了,早没实权了,还能指望他?”

“那……可以向星穹列车求援吗?”另一个声音怯生生地响起,“他们不是和知更鸟小姐合作过吗?关系还行吧?”

“关系?”一个一直阴沉着脸的技术官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你忘了林登·斯科特那条蠢狗干了什么了?我们和无名客的关系早闹僵了!”

“那他妈的去找巡海游侠总行了吧?!”一个脾气火爆的安保队长拍案而起,“他们不是义侠团体吗?!”

这句话让整个指挥车瞬间死寂。所有目光,包括弗洛斯特的,都像看死人一样看向他。

“你要不要看看你刚说了什么?”弗洛斯特的声音冷得像冰,“你他妈要真想死,就自己去找个沙坑把自己埋了,别拉我们所有人陪葬!”

那队长脸色瞬间惨白,悻悻地坐了回去。

“够了!”弗洛斯特一拳砸在金属桌面上,巨大的声响让所有人噤若寒蝉。他胸口剧烈起伏,环视着这群提出各种愚蠢建议的下属,又想了想做出愚蠢行为的自己,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找外援?还嫌这里的局势不够乱吗!”他低吼道,“非要节外生枝啊!真让外人查出点啥咋办!”

“可是,弗洛斯特专员,”他的女助理,丽莎,推了推眼镜,冷静地指向另一块屏幕,上面显示着星际和平网络的舆情分析,“知更鸟小姐失踪已超过二十四个系统时。我们宣称她正在休养,但下面的质疑声已经压不住了。如果她真的遭遇不测,而我们没有任何行动,到时候舆论反噬,我们同样无法承受。况且塔里夫总统也表示想要三天后在伊斯科市接见知更鸟小姐,我们必须给出个说法。”

“三天……” 他喃喃自语,这个词仿佛带着千斤重量。

他猛地挥手,烦躁地关闭了令人心烦意乱的舆情屏幕。

“散会。”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透支后的沙哑,不容置疑,“都出去。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手下们面面相觑,但没人敢违抗此刻明显濒临爆发的上司,纷纷沉默着离开了指挥车。

厚重的金属门滑闭,将外界的一切嘈杂隔绝。弗洛斯特像被抽空了力气,颓然跌坐进他的指挥官座椅里。他双手用力揉搓着脸颊,试图驱散那几乎要凝固在眉心的疲惫和焦虑。

“废物……一群废物……我也是。呵......”一声自嘲的苦笑从他喉咙里溢出。

他确实不是靠正常打拼成为的P43,他的履历几乎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他的叔叔,弗朗哥·K·洛奇,市场开拓部P46级高管,部门内赫赫有名的“开拓者”。他永远同时负责着数个星系的“市场开拓”项目,手下控制着多支舰队,行事风格如同精准运行的绞肉机,狠厉、高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弗洛斯特毕业于庇尔波因特的军事学院,原本是打算加入市场开拓部进行武装开拓的,凭借着叔叔的这层关系,他初进公司就直接得到了P40的职位,直接就够他去买信仰债券了,他的业务实力也并不强劲,但叔叔总能挑出那些最轻松的项目给他,最后让他很顺利地升到了P43的位置,当然,很多同事因此看不起他,认为他是凭叔叔上位的废柴,他很不甘,但无法反驳。

阿洛尔星的项目也是叔叔从施耐德部长那里争取来的,按他的话说,“弗洛斯特,我不喜欢这种不能亲自出手开拓的差事,但我想它一定很适合你。”

确实很适合,他只要静静等着一切结束就好,剩下的交给傀儡,但他没想到这傀儡有自己的意识,竟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绑架家族使者,而且还成功了......

如果是叔叔在这里,他绝不会犯这种错误。

弗洛斯特几乎能想象出那个场景——如果是弗朗哥叔叔面对安克的威胁,他恐怕会毫不犹豫地下令开火,将安克及其党羽当场格杀,然后用一套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将一切掩盖得天衣无缝,甚至还能借此向塔罗克政府施压,攫取更大的利益。干净利落,绝不会让自己陷入如此被动的泥潭。

不,如果是叔叔负责这个项目,安克压根就没这个胆子过来。

而他呢?优柔寡断,瞻前顾后。既想维持表面的秩序和合作,又无法完全割舍内心深处那点可怜的良知;既害怕安克掀桌,又恐惧总部追责。结果就是两头落空,里外不是人。

他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指挥车,外面阿洛尔星恒星的灼热光线扑面而来,刺得他眼睛发疼。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脚下是松软的沙砾,远处难民营的嘈杂声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而不真切。

“叔叔……”一个细弱、带着胆怯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是个小女孩。

弗洛斯特眉头瞬间拧紧,一股混杂着疲惫和恼怒的情绪涌了上来。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具有攻击性,然后转过身:“什么事?”

是那个叫莉亚的小女孩。她抱着那个脏得发亮的布偶,瘦小的身体在破旧的衣服里晃荡。她仰着头,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弗洛斯特最不想看到的东西——期盼。

“怎么了?”他的声音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他希望她能识趣点,快点走开。

“叔叔……”莉亚的声音更小了,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知更鸟姐姐……她现在怎么样了呀?她什么时候再来看我们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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