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瀆神的祭品

在無數個不眠之夜，在我幾乎要被瘋狂的知識逼瘋時，終於，在一本據說由墮天使親手寫下的黑皮書中，我找到了答案。

那是一個儀式。一個被稱為『污染』(The Contamination) 的，最褻瀆也最惡毒的儀式。

書上說，神性是純粹、超然，不容於物質世界的。祂降臨在凡人身上，只因軀殼擁有同樣「純粹」的特質。當神性與軀殼完全同化，便會如水蒸氣般回歸更高維度。

但書上也說，神性最為厭惡凡人混雜著七情六慾的骯髒「情感」。尤其是最自私、最醜陋、最頑固的——佔有慾。

儀式的方法簡單得令人髮指。不需要祭壇，不需要咒語。只需要一個深愛「神降者」的凡人，用自己最強烈、混合著愛、嫉妒、肉體慾望與自私的「佔有慾」作祭品，以自身的鮮血為媒介，讓「神降者」親口將這份「汙穢」吞噬下去。

只要神性被凡人的情感「污染」，就會變得「沉重」，再也無法回歸天上。祂會被這份汙穢的愛像船錨一樣，狠狠、永遠地鎖死在這個祂鄙夷、充滿痛苦與生死的物質世界。

我闔上書，因長時間閱讀而乾澀刺痛的眼睛，望向窗邊靜坐、如同白玉雕像般我心愛的……軀殼。

我知道，這是唯一能將她（或佔據她身體的存在）留下來的方法。也知道，這對即將回歸永恆的「神」來說，是比死亡還要殘酷萬倍的永恆囚禁。

我站起身，因久坐而僵硬的雙腿微微顫抖。一步步走上前，在她面前緩緩跪下。

我抬頭凝視她已變得如同天空般漠然的藍色眼眸。那裡面倒映著我此刻憔悴、瘋狂卻無比決絕的模樣。

「菲娜。」我輕聲呼喚她，用我們人類的語言。儘管我知道，她可能早已聽不懂。

但她似乎「感覺」到了我的意圖。如同雕像般靜止的身體微微動了動。目光垂下，落在了我身上。

「我找到了能讓妳留下來的方法。」

我從口袋裡拿出那把小小的、鋒利的裁紙刀。刀刃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冰冷的寒光。

「但是，」我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聲音因壓抑的情感而沙啞，「那很自私，很骯髒。那會玷汙妳即將獲得的完美神性。會讓妳永遠被這個充滿痛苦的渺小世界束縛。」

我的聲音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

「妳本該去往一個更美好、更永恆、再也沒有任何痛苦的地方。」

「但是……」

淚水終於再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不受控制地從早已乾涸的眼眶中湧出。

「……但是我不想失去妳！」

我將自己內心最深處那份最醜陋、最自私的佔有慾，毫不保留、像獻祭般向她完全敞開。

然後，我舉起小刀，閉上眼，沒有一絲猶豫，狠狠劃開了左手手掌。溫熱的鮮血立刻湧出，順著掌紋滴落在身下的地板上。

我睜開眼，將這隻流淌著溫熱鮮血、也承載著全部骯髒之愛的左手，高高舉到她面前。

「選擇權在妳，菲娜。」

我流著淚，對她露出一個比哭更難看的微笑。

「是選擇成為完美孤高的『神』，然後徹底遺忘我這個渺小的存在。」

「還是選擇握住我這隻沾滿罪與慾望的手，吞下我的汙穢，和我一起……」

「永遠地墮落於此？」

我將這份最終、最殘酷的抉擇權交給了她。

然後，靜靜等待她最後的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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