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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笼,第3小节

小说: 2025-11-20 18:14 5hhhhh 4940 ℃

最后......占据巨大画幅的右边,也许原本还有一位贵族,可现在只剩下纯黑的烟迹和发黄的裂痕,被烧得只剩下青色长裙的一角。

【画得真漂亮,宛如就站在眼前似的,活生生的人】

柏舟微微显现的喉结滑动,在这种时候也不禁感叹:

【可这些人...她们...是谁......?】

【朕的母亲——15岁时求来帝国最好的画师,她一生就只留下这么一张肖像】

佰芊低着头,攥紧了拳头,额发都在尘雾飘飘的月光遮挡下闪亮,脸却阴沉恐怖,

【一天皇帝也没做过的嫡女嗣君......有些匪夷所思了吧,这样一个毫无威严可言的女人,就像是乡野村妇一般的普通、软弱——那时候除宰相以外的许多股肱大臣都谏议废掉她另立次女为帝,即便祖母直到临终都坚持了下来,可也阻止不了文弱不堪的母亲将面临党派林立的朝野时那困难重重的险境】

【幸好,她不是孤身一人......那个......是她命里注定的君夫,受君臣赐福授位的王夫,品行谦逊但又凌然明理的宰相独子,有他在背后支持的话至少还能让母亲坚强地坐在皇位上】

佰芊看向画中玄色长衣的男人,怅然移目,接着到了最后一位了——

【原来是父亲么......还有一个......就是陛下的姨母么......】

柏舟小声站在她背后嘀咕着,想起在马车上时那个女人狂热凶残的眼睛依旧会止不住地发抖。

【不......她是皇都郊野被遗弃的孤女,来路不明,血统卑贱,被母亲的太师收养,从小在宫中长大,与母亲父亲三人自蹒跚学步时便是青梅竹马——后来长大了因为天赐武艺精骑擅射原本要被皇帝任作御林军,可她生性不羁,不愿做将军,结果在看过这副画后没多久就不辞而别离开了皇宫去四方游历,没有人知道去了哪儿】

【那陛下的母亲后来......】

【啊~一点也不难猜——朕能站在这里,是继承了祖母】

她似笑非笑的狰狞面孔突然间被暮光映得模糊不堪,

【可怜无才无能的母亲,注定坐不得那帝位,祖母殡天,本打算与自己的贤内助完婚后再登基即位,谁能想到幸福安乐不过几日......】

【怎...怎么了】

柏舟两腿发软,似乎明白了她要带自己来这儿的意图。

【呵......呵......后来就是西帝国人人皆知的兵祸——趁着新君加冕的混乱,东帝国大军悍然越境,先是抢了原本属于我们的中原四州还不满足,主帅竟然就是母亲最亲近的玩伴 辛曦 ,谁能想到她口中的“逍遥自在”竟是做了敌国的大将军,又怎能想到她如此无情无义,一路势如破竹,所到之处城池皆是望风而降......敌兵不到十日就冲进了帝都,烧杀抢掠,或奸或掳,辛曦放纵她们任意施暴,自己则是把母亲的君夫...朕的父亲给绑走,做贼一样直奔老巢,只留下心如死灰的母亲和时年三岁的朕】

【听说她可是好不威风,在中原的大本营大宴君臣,跟东帝国的皇帝狼狈为奸,随后就奸污霸占了朕的父亲......啊——他那之后没多久就不堪淫辱上吊死掉了】

【什么...怎么会...那我——】

少年身子向后一歪,倒在脏兮兮的铜柱上,脑子天旋地转。

【是呢......公子柏舟,你是那贼人辛曦的遗子,在那之后刚好一年你就出生了......也就是说,是她侮辱人夫后生下的野种——!】

佰芊转身从锈迹斑斑的剑架上扯下早已歪曲黯淡的宝剑,用袖子随意擦了擦,冷眼走近了他,

【看看你......跟画上的男人也确有几分神似不是么?只是傻了点,被东帝国的恶徒们卑劣的谎言轻松瞒了这么久,虽然如此,也还是流着那个女人肮脏龌龊的毒血】

【陛下...你......】

【不许再叫我!】

磨损过半的长剑被她猛地从鞘中抽出,冒出蓬勃的火星子,剑锋直直停在他的鼻梁前,

【朕等了十二年,就是为了今天能扫清门户,用这把母亲生前常佩的宝剑杀了你这野种,好向你那侥幸早死的贱人生母讨还践踏父母真情的报偿!】

她的手臂虽然看似纤细柔弱,握住剑柄却丝毫没有把持不稳的迹象;正如这君王的利剑,虽是十余载无人问津,如今斩杀未成人的遗污却是不在话下。

【所以要是你还有承载哪怕一丝父亲的贞烈豪迈,就抬起头来,公子柏舟,至少死得坦荡】

冷得如同坚冰的铁刃紧贴着柏舟细腻脖子的皮毛,只要她想,完全不必要等到少年为自己母亲诚心忏悔,向后稍稍一收,事情就结束了。

【母亲她......被自己的闺中密友背叛,抢走了爱人,别离后足足三年没有走出这座东宫,得知他已赴黄泉的当晚就点燃了床帐,抱着这幅画卷自焚而死......要是你能死在这里...能替你的母亲辛曦悔过在她的灵前——好歹也算以血昭还他们二人的清白不是么......】

少女举起了宝剑,目光中似乎已经看见了鲜血飞溅的场面,

【那么......休怨命短......去死——!】

比起阵前人马喧嚣的厮杀,现在的世界美极了,初冬的北漠本是水草丰美的极乐净土,如今四处散落着箭矢和人的残肢断骸,血水都渗进了草根和土地。踩在这样的湿壤上,鹭嫣忍耐着腹中翻腾着呕吐的波涛,朝远处的天际线遥望。

这场对北蛮女王及其部族的战争取得了完全的胜利,歼敌十千有余,更有不计其数的兵士和家眷被俘,东帝国北部的最大威胁就在如此的一场突袭和包围中轻敌冒进,错失良机,在训练有素的大军面前吃了前所未有的败仗。

【将军,斥候送来了消息】

忠心耿耿的副将从身后的营帐旁,将放在金丝卷筒中的文书递到她的手中,

【陛下已经从鄘城移驾前来,听说宰相大人也陪同在她左右】

鹭嫣眉头微簇,低头看了一眼信纸,又转身看了看那一排排被生捆起来踩在帝国军士脚下的蛮兵,心里泛起了犹豫。

她完全服从了早前从皇都送来的诏令,这些俘虏不论年纪全都被抓了起来,士兵被剁掉了手掌堆得如小山,已经两天一夜了,没有任何粮食,也不准她们互相交头接耳,像是待宰的牲畜正因伤口的剧痛呻吟哀嚎。

在这种地方睡了一夜,她着实地觉得恶心,更不明白这么做有什么意义——这些牧民,她们简陋的住所被付之一炬,饲养的牛羊也被帝国大军分食......多余的全都被杀死后暴尸荒野。士兵和被俘虏的男人们待在一起,时间久了难免就出现无法制止犯罪,每天营地里都会发现身份不明的男尸,被侮辱后残忍地虐待致死。

军监们上报的酗酒、强奸和谋杀案件也层出不穷......只靠鞭子和杖罚也很难约束厮杀之后本就情绪不稳的战士们,她手下这支神勇无敌的岐州军竟然也会发生这种状况,每在这儿多待一天,补给艰难暂且不谈,很快就将变成充斥匪徒和罪犯的队伍。

在黄昏时刻,宫廷近卫军的先锋终于出现在日暮西山的小丘上,她们身后接着便是望不见尾巴的长队,护驾的战车和铁骑来回奔走,几十只醒目的凤徽白旗飘扬着从尸山血海中开辟出道路。

鹭嫣带着北伐大军的将校尉吏位列主帅帐前,亲眼见到顶着盛大华盖的马车才脱盔下拜,众人齐声恭迎皇帝亲临。

她独自一人上前,看向坐在首排的官人,确认后拉开了帷幕——

【陛下......您怎么亲自......】

【鹭嫣卿,从都城开拔劳师远征已有多日,这种时候就毋须多礼了】

光线昏暗几乎什么也看不见的车厢内,身披雪绒裘衣的女子递出手来,

【看来朕的信任没有被辜负,一路上观摩的军阵操练甚是威武,不愧是我东帝国的武士们】

【陛下过奖了......将士们想必也对陛下的莅临倍感荣幸】

鹭嫣像是呵护易碎的瓷器那样轻轻触碰到温热的皮肤,小心翼翼将皇帝扶到了平铺的毛毡上,

【可是陛下...要想询细战况的话,派使节来不就好了,何必亲自.....在这穷山恶水的北境您一定要保重凤体啊!】

【朕谢卿美意,不过必须跟将军你面见商讨的国事,不得不御驾前来,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了吧?】

【国...国事?】

看着正活跃手脚四处走动检阅军队的背影,鹭嫣万千思绪涌上心头。

那时候总趴在宫墙上远望的少女如今已经成长得如高岭之花般傲气十足,不再是失魂落魄优柔脆弱的样子了,回京述职的部下们谈起她时总是诚惶诚恐,话里话间都是敬畏——帝璃昙似乎终于蜕变,渐渐地能够扛起君王的责任,刷新吏治,弥补先帝过失,在巡游时神色欣然地安抚百姓,在治政理朝时刚正不阿明察忠奸,心平气和地纳言接谏。

当然.....也杀了很多人——桀骜不驯的豪强,贪赃枉法的命官,哪怕是任何想要阻止她过分收拢权力的伙伴......先帝留下六位辅政大臣,三个因不尊帝威被夷灭全族,两个被贬谪流放,只剩同为皇族的宰相伣鸢勉强把持着官僚集团的运转不因酷刑而崩毁。

严苛本是帝王本色,鹭嫣对此没什么可干涉的,然而不安和担忧与日俱增——她还记得那次陪同帝璃昙观摩行刑时的场面,几名被挂牌“意图谋反”的边疆文官和将军们的哀求和惨叫,活生生的罪犯转眼就成了人彘,连刽子手也为之晕眩,可站在皇帝身后的她亲眼看见了少女脸上满足惬意的狞笑,见到仇人被碎尸万断时那简直判若两人的无情和冷血,那份令人胆寒的残酷深入骨髓。

她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是时候该做些事了,先帝的箴言如在耳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的责任心催促着她立刻行动,为此即便要沦为和那些受酷刑者一样的下场也在所不辞。

【陛......!】

【鹭嫣卿,洛州军的统帅,前些阵子刚被砍了头,你知道么】

女皇冷不丁地走在前方低语道,明明声音细若蚊吟,还是让她如遭雷击杵在原地。

【......已...已经...死掉了...吗!】

【啊,没能在动手前知会你一声,因为根据可信官员的调查,那家伙十几年来欺上瞒下,虚报军饷和马匹,伙同富强豪商在好几个州府强买强卖,囤货居奇,压榨民生】

女皇转过身来,温柔地牵住她的手,像是安抚一样轻拍着:

【朕早就觉得奇怪了,那时候她和部下的军营离都城明明更近,回师护驾却连爱卿你的岐州军都追赶不上......结果不出所料,在这混账的府中搜刮出西帝国的钱隽和绸缎,哈哈......如果那天统帅洛州军的人是你,想必就不是如今这个样子了呐......】

鹭嫣像被吹断的麦草那般,根本不敢抬头去瞥一眼皇帝空洞的眼睛和似笑非哭的表情,只是脑海中大概能想象到那位同僚及其族亲被千刀万剐时的惨状,顿时进谏劝诫的念头灰飞烟灭,只剩下了这样的猜测:急促的心跳也许会通过皮肤传达到她哪儿去?!如果自己也被怀疑的话——她嘴唇发紫,想了半天该说什么,徒劳地焦急后只喃喃出几个字:

【陛...下...陛下圣明!】

跪在银丝镶边的裙角,像乞求原谅的孩子那样用脸贴着女子的腿。

【鹭嫣卿这是何故——快快其身,你可是统帅万军的大将军,堂而皇之地下跪成何体统?】

就算嘴上说着客气的话,璃昙却没有任何想要将她扶起的动作。

【陛下......臣讨伐不力,与北蛮纠缠多年始终未能彻底剿灭——还望陛下治罪!】

【啊......这样么,说来也是呢——爱卿领符出征既已四年才终于拿下一帮居无定所以游牧为生的蛮人】

帝璃昙拨开额前的冕旈,望着西南的昏暗天际感叹,

【照这个速度攻下西帝国的外城岂不是还要十年么......唉......】

【臣定当整顿军旅,加紧操练!】

【朕信得过你,所以才要亲自来这么一趟】

璃昙将鹭嫣因情绪激动歪掉的头冠扶正,揪住肩膀把她拉了起来,

【也因此关于洛州军的下一任大将,朕有意要让你一并接了去——】

【这——】

鹭嫣惊得一阵头晕,连忙打断她的讲话顺势又跪了下去,

【微臣该死......治军不力,不能辅佐陛下早日称成大业,岂敢妄冒功绩执此帅印,洛州军将士恐多有怨言,还请陛下三思,另寻能臣啊——!!】

【啊~你还真是油嘴滑舌,朕也不好强人所难】

璃昙向下一瞥凝视着她卑贱的身影,扶额挑起了真切冷淡的笑意,

【那照爱卿的意思,当今朝中武将,谁能承继与你同样的地位去统领这支大军呢?】

【这......】

鹭嫣脚尖发麻,膝盖不停地往泥地里钻。

能否说对这个名字,或许正关系着自己以及身处皇都的几十号家人族亲的性命......明明是冻得叫人心肺透凉的北国冬夜,她的鼻尖上却满是汗滴滑落,流入嘴中苦涩难耐。

【差不多也该把有名有姓的想了个遍了吧~】

等了许久,璃昙才有些不耐烦地捂嘴打了个哈欠,

【鹭嫣卿,要是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果然还是要由你——】

【侍卫长如何!?】

将军猛地抬起头,脑子中闪过救急的名字,面容扭曲仿佛刚经历了什么折磨一般,渴望从她那里得到认可。

【欸~朕的侍卫长......】

【是啊——侍卫长大人一向主张早做攻打中原的准备,况且她常年陪侍陛下左右,忠心赤诚百般无疑啊!】

璃昙盯着她急切惶恐的眼睛,很震惊地挑了挑眉,侧面思索了一会儿,随后转身缓缓说道:

【是么,非常中肯的意见啊,那就按爱卿的意思办罢】

【陛下抬举了,臣只不过是直抒己见】

【啊哈哈......朕当然知道了】

她抬起长袖,摸了摸腰间的长剑,

【说起来朕还有来这儿还有一件要紧事,蛮族野人的女王——朕听说你把她和她的姐妹兄弟都抓住了】

【是的...就在陛下身后的大帐中,我把她们照顾得很好,随时能押回皇都——陛下?】

女子摇摇晃晃地迈着步子,丝毫没有听见似的朝将军大帐走去,乌黑的长发在烈风的吹拂中微微脱离了箍绳的束缚。

【陛下...您要去——】

【鹭嫣......】

【臣在——】

【宰相也跟着朕来巡视了,就在队伍后面的马车里,你还是去跟她聊聊今后筹备攻城备武的事宜吧,你们一定很聊得来,毕竟都向朕推荐同一个人】

【那陛下呢......】

【啊...我还有私事要料理,跟蛮人的女王谈谈,恐怕需要些时间的】

少女回头望了她一眼,眉眼神态与那时在刑场上所见别无二致,

【在结束之前谁都不许进来——】

宰相的马车被落在最后面,等到了军营辕门前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士兵举着火把为她们引路,到处都是围坐在营灶和柴堆旁酣睡的俘虏。

她从马车上跃下,一脚踩在被一片被撕烂的破布上,还黏着血迹,目光黯淡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神采;

【似乎是下雪了啊】

她笑叹着走到伫立在空地上的女将军背后,替她拍落了肩头的白色细尘,

【您一个人站在这儿干嘛,鹭嫣,陛下去哪儿了】

【您来了啊,伣鸢大人......】

将军依旧木讷地看着紧闭的大帐门帘,接着低垂眉睫看了看刚才被自己膝盖压出的凹坑,

【我也一直都想见您,跟您说一些事,现在我觉得更加紧要了,必须——】

【我来的时候,在路上见到了很多蛮族的野人,老人、孩子还有被饿死的尸体】

伣鸢急忙地打断了她,斜切的额发下露出疑虑的表情:

【怎么回事,是陛下叫你把这些无关者抓到这儿来的吗】

【啊...不是这样,陛下只下令要俘虏圈禁战士,可因为她们的部族有拖家带口的传统,即便作战时家人也在跟随着,我们有驱散过...至少四次了吧...每次又都会自发聚集回来】

鹭嫣噙了噙鼻子,揉搓酸胀的眼角,

【为了避免引发冲突和骚乱,我只好下令把她们先看护起来】

【嗯...你做的对,这些家伙毫无价值,不过也不能任由她们聚众闹事起来......但是粮食呢,已经有人饿死了】

【没有了......军粮本身就紧俏,牧民们饲养的牛羊也都被我们的兵抢走吃光了,您不知道...在外征战四年,条件很艰苦,一放松下来眼里就没什么律法和军纪了】

【不——我知道】

伣鸢从怀里抽出丝帛,弯腰擦去鞋面的血污,

【我全都知道——不过好在一切已经结束了,以后就再没有什么北蛮了,这都要谢谢你,将军】

【我担心的正是这个,伣鸢...不...宰相大人】

鹭嫣咬牙回头,忍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

【陛下还不想要结束......还想要西边......死掉的人已经堆成了山,但她都看不见——】

【这些——我也知道,昨晚她跟我谈了一夜,所以我才能确信地告诉你——要她放弃是绝无可能的,从登基的第一天开始就是这样,她做这个皇帝从来就不是为了社稷,而是权力,还有武力】

【那我们该怎么办!?】

鹭嫣两手按住她的肩膀摇晃着,急切无助的样子根本不像个大将军,

【没有哪个帝国能一直打仗,再来一个四年?】

【先停下来,这件事我会想办法】

伣鸢花容失色,连忙稳住自己的发绾和头冠,

【求你了......呃...我的头被各种事装满,都快要裂开了】

【还请宽容,是我失态了...但是伣鸢大人要怎么做?】

【当然是做宰相能做的事——只此而已】

她仰头看着神色不安的将军,用温煦的苦笑安抚她,

【早在来这儿之前我就已经向中原派出使节了,要是她能主张劝服她们的皇帝把公子柏舟送回来,中原四洲就当白送......连带上北漠和几座西境的城池。呵呵~我想那个小姑娘虽然年轻,但不可能连这样的道理都不懂】

【去和佰玥谈?可——】

【因为四年前的事,您还一直耿耿于怀么,将军】

【不...微臣岂敢有所异议,既然是伣鸢大人的打算......毕竟人人皆晓西帝国如今是什么情况:大将军佰玥和她手下的军阀们掌控着整个中原,手握重兵,日渐把帝佰芊的朝廷架空——谈判的话当然是找她最好,可您私下里跟那个女人沟通来往...倘若被陛下知道的话...这......】

【没想到战场上骁勇不亚于那位 辛曦将军 的您也会有如此顾虑的时候】

伣鸢释然一笑,甩手抽出袖子里的丝巾为鹭嫣擦去脸颊边豆大的汗珠:

【不管结果怎么样都好,请将军放心,化解干戈是我身为宰相的义务,即便是要被冠以罪人之名我也——】

两人正磋商间,身后的大帐内突然传来了女人的惨叫,所有正熟睡的人都被惊醒,目光一时间汇聚了过来,尤其那些蛮族的俘虏们面色如见恶鬼,从狭小的眼睛中只看到绝望。

【陛下——?!】

伣鸢反应迅速,立马把剑正要冲进去,却被宰相死死拽住了衣襟,

【伣鸢大人,你干什——】

【听我的,现在别进去】

【啊......?】

惨叫进而失声,紧接着便又响起年轻男人们的凄惨哭声,呼喊某人的名字和不连段的怒吼。

她终于也明白发生了什么,瞳孔激颤收缩,两腿灌铅动弹不得。

直到连最后的哀求和痛哭在断气的呻吟中消散,从大帐中才走出了神情愕然的女人,血红色把袍带染透,升起阵阵白雾。

【陛下......你做了什么......那些人——】

鹭嫣的话音卡在嗓子中,挤出的只有沙哑呼喊。

【啊...朕把蛮人的女王给杀掉了,哈哈......她的两个儿子和丈夫,因为大吼大叫的实在烦人就顺手也给——】

十九岁的少女倚靠在扎营用的木桩前,甩开手中完全被遮蔽了铁器光泽的长剑,利落插进了一旁的草地,

【这把剑——不需要了——已经被她们的脏血玷污了啊】

璃昙抬头用衣袖抹掉脸部和额头溅上的粘稠液体,随后将宽大华丽的锦袍褪到脚边,只留下一身轻松的单薄内衣,爽快愉悦地大口大口喘着气:

【啊对了,鹭嫣卿,这些被俘的蛮族战俘,朕现在要对她们做处理:统统赐死,还有那些家眷——要是明天早上还赖着不走,十二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子全数发配作大军的营妓,女子不论年纪都送到帝国,到死为止都要去服劳役,至于剩下的......就留她们自生自灭吧】

【可那些人......都是无辜的...不是如此吗?】

【嗯?可是......四年前没有这些人支持,她们的女王又怎么能悍然扰我边境,害得我们败给西帝国呢?难道子民对待其女王不予反制抵抗的愚蠢和无知,就不是一种恶行么——?】

鹭嫣激动地踏出步子,想要再说些什么,可身体依旧还被矮自己一头的宰相拦住,她面色平静,仿佛对眼前的杀戮和妹妹的畸变都熟视无睹。

【好啦将军,这些野人的性命有何足惜呢?陛下今天已经很累了,要先返回鄘城歇息】

她说话很大声,憨笑伴随着微微摇头暗示她冷静,

【您也先召集各部将校,准备班师回朝即可,走晚了的话可就赶不上皇都那边的庆功宴了啊】

皇帝的傍晚在与阁僚们的温和争执中结束,在书房跪坐了几个时辰,腰酸腿胀,一起身便要侍卫们搀扶着才能不重重跌倒。

自己的寝宫和议事理政的主殿之间有着相当长的一段石砌台阶,从最高处凭栏而望,山下的皇城和天穹之下的城墙尽收眼底,她的帝国国度和以往每一天那样安然无恙,热闹繁华,华灯点缀的楼阁和街巷连接着一块块的金色牌坊,是孩童跑闹和瓦栏上戏的时间了。

以往她每次路过这仿佛量身打造的观景台总会不由自主地驻足俯瞰国民的安乐富足,一直要到睡意朦胧脚底打滑才肯罢休回宫;可是近一年来,渐渐地竟然也忘记了这个习惯,有时只是考量着要早些闭月,匆匆而过......

佰芊心里是知晓得一清二楚的,但是却不愿意直视......比起黎民江山,有更加勾人的东西正令她忐忑懵懂——少女不再是少女了,二十岁差不多就是母亲含泪离去的年纪,说不定自己也正走上同一条路呢......

为了不再胡思乱想,她索性掐了掐自己的手背,晃悠悠地朝着黑夜中闪烁着点点幽光的寝宫走去。

门口手持长戈的甲士见到皇帝肃然起敬,刚要开口尊拜却被她抬手制止;

【今天也都准备好了么】

虽然不太相信这些忠诚心细的仆从会出差漏,为防万一她还是小声闻询着。

卫兵互相看一眼,点头让开路,轻轻拉开了身后没有锁死的宫门,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佰芊十分满意,果然很快就闻到了熟悉的气味,尽管已经散去很多,那近似于果木和麝香混合的熏香仍旧让她神魂飘飘,卸下一身的装饰和玄色朝服,白袜踩在没有一丝行走痕迹的地板上向着自己的卧榻摸近。

半人高的屏风旁整齐叠放着男子的衣服,他果然已经不省人事,裹着精致光滑薄毯侧卧在靠窗的墙边——怀抱着并不存在的东西,一看就是又在那里睡着了。

【你倒是睡得安逸,完全不知道朕为了庇佑你们那些中原的东帝国人累了多少天费了多少口舌】

她有恃无恐地抬腿上床,即便弄出很大的动静也丝毫没有扰乱他的呼吸,撩开被褥仍旧是毫无反应,额头凑近到呼吸相交的距离时她才无意间发觉自己忘记了这个男孩儿以前的样貌,自从成年之后就愈发验证了血脉的纯粹,也许是因为近在眼前——甚至比起其众人传言中的父亲还要更胜一筹。

【但是你就算望穿了天,这种时候不还是只能像个木偶一样任我摆布,唔——嗯——】

幽暗的话音未落,从晨起开始就一直忍耐的女帝含住了安睡中无防备的嘴唇,狼吞虎咽地卷起弹软的舌头,交揉缠绵时低头看着他来者不拒地喝下自己的唾液。

每天从来都不主动和妻子交谈的皇后,他也许哪一天会察觉到晚上发生的这些事,一想到那样的可能性,她就在脸红心跳之际期待着:冷漠的男人会不会露出又羞又恼却又拿眼前女人没一点办法的表情呢。

甜甜的味道......佰芊品味着嘴里那像是玫瑰的芬芳,扭头打量着桌上那些只动了很少的糕点和木筷...以及曾经盛满醇甜荔枝酒的小酒壶,征服的快感一瞬之间勾引催化了不满足的根性。

【看样子三番五次绝食失败后终于打算放弃了么——可就算如此......】

她狡黠地摸了摸唇角的湿润涎液,解开舒服上腰的丝带,释放出白花花的波涛猛兽。

她做好准备脱掉了碍事的衣物,像以往悄然混过的几百个夜晚一样掀开孕育着温暖的被窝,宽心地躺在君夫身侧,进而转身享受着两人皮肤逐渐贴近...热量传递过来的那一刻,疲惫得到了抚慰和释放。

不过仅仅是如此就根本没什么值得太过期待的,已经形成习惯的侵犯意图绝对不会因为他今日的稍加顺从而改变——到了差不多满足亲密的时刻,她熟练地跨过他的身躯躺到了正对面,将仍保留着些许少年稚气轻鼾的面颊搂进怀中。

鼻尖触碰的刹那,仿佛被柔软如棉花的嫩白蒲垫中,佰芊不由得呼出娇滴滴的灼热气息,他在睡梦中也顺从了被驯化出的本能含住了眼前泌露的珍馐果实。

【对~这就是君夫存在的意义...嗯~今天有些抗拒——再敢咬的话,朕可要把你的酒水全都断供了~小畜生~❤】

她神色迷醉,被揪心的唇舌刺激勾得欲滴,手掌维持着舒适的节奏温柔拍打着他的后背。

【这样吸的话......咿~❤会比以往更快的~】

佰芊微微张开双腿搭在少年的腰上,把在梦中吸食着甜美营养液的他搂的更紧,

【快停下......❤......应该是朕来驾驭你才对......嗯~不要停——】

顺着喉咙滑进去的声音在她听来如同天籁,被索求的快感之下,女人已经忘记了身份的差距,羞红的脸埋进他的头发中嗅闻着,每当以为可以就此安眠,怀里的瞌睡虫便不合时宜地用啃啮和深吸的动静惹得佰芊频频花枝乱颤。

在再也忍耐不住绝顶的一刻,皇帝用丝质的被子捂住脸试图遮挡声音,可随着喷涌的泉水和娇呼,她奔向清澈和轻盈的剧烈反应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发丝凌乱铺在耳边,她的脸上满是潮红,扭头眼迷迭地盯着毫无知觉的少年,喘着气伸出拇指擦去他嘴角溢出的脂白浆液,隐匿侵犯的痕迹,最后轻轻捏住那滚烫的嘴唇直到确认全都咽了下去——才终于心满意足地舒了一口气,挪开距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疏远。

该睡觉了......在侍礼大臣派人来请安早朝前,她还剩下7个时辰养精蓄锐......可一躺下,脑海里便涌进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和臣属们杂七杂八的争论,这是从未改变过的事实,现在至少有了慰藉......皇帝攥紧了他的手腕,呼吸平稳了下来——

【陛下......您刚才——】

鬼魅般的声音一下子把她从床榻上吓得弹了起来,目光惊诧地望向屏风外——跪在门廊前的原来是自己信任的内侍,怒不可遏的神情稍稍冷却下来。

【你来这儿有何贵干,为什么不先叩门?】

【陛下...请宽恕......殿前侍卫说您已经入寝】

女内侍官将头微微抬起,语调中没有一丝慌乱,修长的发辫垂落在绑有札甲的小腿边,

【所以我原本是在您的外厅候着】

【但你现在闯进来了,而且是不动声色】

佰芊自顾自整理好敞开的衣襟,从枕边拾起素纱披在身上,

【呼~你想被处死吗,就这样潜入朕和皇后的宫里,身上还带着刀,简直像个刺客】

【陛下,臣刚才敲过门...敲了三次,您都没有回应,至于这个——】

她无奈地将手里的长刀放在安全距离外,继续忧心忡忡地解释道:

【是因为听到了您的尖叫——就是在刚才——臣不敢多想...以为您遭遇了什么不测】

【不!好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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