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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笼,第6小节

小说: 2025-11-20 18:14 5hhhhh 5080 ℃

女人脸上闪过一丝慌张,拦住了正要掀开帘子的几人。

【怎么了——你该不会是贿赂我们,实际在偷运什么贼人流寇吧?!】

对方再次警觉起来,将手中的长戈举了起来齐齐对向她。

【哎哎哎您误会了啊大人,只是呃...只是小女的君夫病情严重,肌肤溃烂渗出脓血,又不知究竟是何疫病是否传染,只恐给几位大人带来无妄之灾啊!】

【*你爹的,害了瘟疫不早说,老娘差点丢了小命——】

军吏嫌弃地捂住鼻子向后退了一步,瞪眼看向站得最近的手下,

【你上去看看,里面是否果真只有她丈夫一人】

【啊?我——】

无辜的小卒一脸苍白,可碍于长官的淫威不得不弯腰用衣襟沾上泥水挡在口鼻上,

【是,大人】

几人就这样和神色紧绷的女子一道站在外面,看着倒霉的小兵极不情愿地闭着眼钻进了马车中......

【怎么样?你爹的倒是说句话啊!】

【里面确实只有一个人哇——】

从车里传出有些恍惚的声音,士兵探出头来,眼神有些奇怪。

【那你还不滚出来!?】

【您要不还是上来看看?】

【看什么,老娘可不想染上要命的瘟疫】

嘴上虽然说着拒绝的话,军吏还是扯下了脏兮兮的帘子,随即愣住了。

里面只有半张潮湿的草席,横卧着一名似乎才刚成年的男子,身穿黄麻缝制的粗布短衣和长裤,裸露的皮肤上涂抹了厚厚一层煤灰,紧闭双眼枕在臂弯中。

【这是你家丈夫?】

她扭头质问赶车的女子,

【为什么要给他盖上一层黑泥?】

【呃呃...回大人,是小女子的君夫没错,只是听人说抹煤灰能抑制皮肤病所以就......】

看着她不自然的神情,军吏狐疑的心思占据了头脑,她盯了一会儿,最后不顾劝阻亲自爬上了车。

【这是还活着吗】

她鼓起胆子用手指戳了戳弹性十足的脸蛋。

【不是的.....只是因为太难受所以服用了些安神汤,足够熬到我们出城就好——】

军吏看着自己指尖的煤灰,陷入了沉思。

污秽下这位少年的皮肤光洁,细腻透光如同白玉般的质感,怎么看都不可能是患有重疾的程度;更重要的是,这位少年难道不是美得有些出离了吗,即便浑身都被蒙上了可悲的褴褛,却仍然不能遮挡住如此寒酸的一个瘸子却带着这样一个连春馆花魁都逊色甚远的佳丽。

【这简直......从未见过这样的——就算是昨天玩过的王府男眷根本也没法比啊......】

借着车内逐渐充盈的光线,一旁的手下也神色迷恋地感叹起来,这更加提醒了她:

确实并非因为太久没有接触男性所带来的压抑变态而看走了眼,而是眼前的玉人委实冠绝以往所见所闻的美男。

一时间另外三名士兵也凑热闹挤了进去,接着便目瞪口呆,竟连自己的守门职责也抛到了脑后。

【你说你能娶得这样的丈夫——莫不是在愚弄我吧?】

军吏看得痴迷,不自觉又伸出了手,像赏玩精工瓷器一般抚摸那张稚气未脱的面庞,腹中邪火烧红了脸,只觉得两腿之间热流滑腻,闷热得解开了自己的胸襟。

【是...是小人的丈夫没错】

赶车的女人目光躲闪地低下头,两手藏在袖子里顿时不知所为,

【大人......既然已经检查过了,不知能否开恩让我们快快离开呢,我家君夫的病......】

军吏全然没听进去她的话,和几个部下幻想间便已经用手把少年脸上的黑泥擦得干干净净,越是看清此人的面貌便越是爱不释手——更别说还出现了意外:

用手擦过他嘴唇的一刹那,少年竟然在睡梦中温柔含住了女人的手指,接着便是阵阵吮吸舔舐......

【他这是在——?!】

众女一下子都面红耳赤,被如此挑逗的军吏更是花枝一颤,咬唇捂住了自己的裙甲,呼吸逐渐粗重起来——

她更加确信了,这绝不可能是平常人家的男子,再一联想外面那人刚才那不自然的举止,清晰的真相......浮现了!

啊啊啊啊——哪是什么为夫求医,分明是想保护自家主子的男宠不被东帝国的军人发现吧?!这么一来什么都说得通了,毕竟此等纯美诱人的少年要是被那些整日在城中四处奸淫的老兵们发现,那还不得轮番享受几天几夜用到精尽人亡啊,见识过一些活生生的案例后会想要带着他偷偷逃走确实也是很明智的想法呢,想必也是怕引起注意才弄成这副黑漆漆的模样试图伪装起来蒙混过关吧!!!

既然如此......天赐良机不可不把握,趁着周边没有别的母兽发现这只猎物......

【啊~你不必担心,不就是治病的事么】

军吏豪爽地走下车,怕了拍赶车人的肩膀,

【你家君夫的病本大人已经细细查看过,唉...恐怕熬不到东边的中原就要一命呜呼啊】

【诶——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所以说,还是交给我们姐妹几个吧,刚好我等驻扎的军营中也有颇受好评的医官,一定能帮你的丈夫恢复如初,嘿嘿~不用担心,我们保证照顾好他,几日之后就把健康的少年送回来,而你不也就省得舟车劳顿了么?】

【可是大人——我家丈夫的怪病,可不是什么寻常医师能——】

【大胆,你是什么意思,质疑我们那备受尊敬的医官救不好?还是说质疑璃昙大人这位圣君麾下的军人会霸占了你的丈夫?!】

【不...不,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赶车的女人不停磕头乞求着,两手藏在袖子摸索到那冰凉的刀锋——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即便受腿伤拖累,也不得不为了完成君主的寄托拼命保下车中的少年。

【那就站到一边去,不要耽搁他的生机】

她抬起手臂将女人推开,说着便要令几人将车上的尤物抱走。

瞄见军吏那得逞后的奸笑后,内侍终于找准了角度绷紧肌腱——多年练就的武艺足够让她用手中这把短刀在不及反应的一瞬连续隔断四个人的喉管......堆笑的懦弱面孔霎时杀气毕现,这几名还沉醉在春宵幻想中的士兵还全然不知。

几乎就要亮出刀锋的一刹那,城门外的驿道上竟然响起了沉重的马蹄声,她连忙收起预备攻击的姿态,神色凝重的看向策马徐徐前进的几人,尤其一眼便注意到了为首那位气宇不凡的女武士,银亮的发冠和闪耀的肩甲,这样华丽的配饰和身边全副武装的十余名护卫都表明来者绝非小角色。

帝佰芊的内侍心感不妙,可脸上却还是只能和那几名守门者一同朝踏马而来的女子下跪逢迎。

【玢湫...将军......怎么回这种时候出现在这儿】

军吏一边行礼一边小声的嘀咕着,暗自咒骂对方一定会抢走自己看上的美味。

【你等在此地聚众作甚,没有收到上面的军令么!】

冷漠的将军一言不发,而是由其随行副官大声斥问,

【城禁期间必须严加审查,任何试图离开这座城池的人都要经过严密的核查与搜身——】

【大人——小的不知将军驾到有失礼节,还请赎罪】

刚才还颇为自得的几个东帝国士兵顿时跪地谢罪,一松手便使得被她们拖拽着的少年滚落到地上。

【怎么回事,你们几个莫非是在强抢民男么】

副官看了看被解开衣裳不省人事的少年,有瞟了一眼几人旁边面色苍白的女人,很快觉察到了不对劲,

【两位大将军都明令禁止残害无辜,违者军法不饶,你们应该也是知道的吧!】

【慢着,先听听说法】

眼看军吏的脑袋就要被斩落,马上的大将军却冷声抬手阻止了副官,微眯起的双眼有意无意看向泥浆中少年污浊的脸蛋,

【那边不是还有证人在么——或许只是误解了什么】

【将军大人明察啊......小的们只是在给这可怜的姐妹搭把手】

刚刚逃过一劫的几人立刻顺势迎合,强咧着嘴角钩住瘸腿女人的背,

【帮她把病危的丈夫搬上马车去啊......不信的话两位将军也可以问问她啊!】

【啊啊啊......是啊......大人的部下是正在帮小民把家夫抬到马车上去,好带往贵国的军营照料呢~】

刚才还沉默不语的女人也突然憨笑起来,配合着欺骗眼前的大人物。

不管怎么样,只能先把她们支走,否则仅凭一己之力,放到几个精神涣散的士兵还好说,但是绝不可能闯得过敌方大将身边这些精兵的阵型,一定会死在城门下......

【原来如此,你家丈夫啊】

大将军玢湫嫣然一笑,好似换了个人一般捻指揉搓着自己的发缕,

【是生了什么病,有没有去城里的医馆看过】

【回禀将军大人,是从未见闻过的瘟疫——看了好几家都无从下手】

军吏抢先回答出来,把原本还有些支支吾吾的女人挤到了身后。

【瘟疫?那也难怪......恐怕就是军营之中也救不了啊】

将军露出惊诧的神情,对着瘸腿的女人使了个眼神。

【将军大人......您有何吩咐——?】

她一瘸一拐走了过去,全程低着头,即便满面尘土也生怕自己会被这在战场上有过几面之缘的女人认了出来。到了跟前正要五体投地下跪行礼,对方却将镀金的雕有六尾白凤的圆牌扔到了她的怀中。

【这是——?】

【本将军的腰牌,是陛下亲自赐予的......你带着它出城去,凡遇关卡阻拦皆亮词牌,军士们如见大军统帅必然放行,一直到中原,进了城再把金牌送还给守城官员,我自会取走】

玢湫一边说一边拉扯缰绳,英武无敌的模样映入眼帘,

【您家丈夫的病实所未见,或许只有中原那几位老药师能拿得出急救办法......剩下的就看你们夫妻二人自己的命了】

【将军大人......谢您的大恩——】

彻底放松下来两眼几乎昏厥的女人颤抖着正要跪下,只听见战马嘶鸣抬起前蹄,那位将军已经带着人马从她身边掠过——朝着熊熊燃烧的宫城全速进发。

除了死里逃生的喜悦,当然还有一人的疑惑不解......军吏望着远去的金色身影,联想起在东帝国首都服役时听见的那些有关这位前宫廷侍卫长恶劣品行的传闻,便愈发觉得不可思议。

放走这样的美人而不据为己有——连她也对大将军玢湫的伪善感到十足的愚蠢,不过这样的想法只是一闪而过,更多的还是错失佳肴之后那几乎要咬碎牙槽的不甘,非得要回到军营抓几个上好的男奴发泄一番不可......

行至夜幕渐深的马车停在了大道旁空旷的草地上,她将老马的缰绳拴在一根枯死的榉树上,随即又花了些时间拾缀干柴,升起醒目的火堆,顿时照亮周围的树丛和自己的脸,宛如深黑平原上一颗莹莹闪烁的星芒。

从马车里取出的干粮咸得难以下咽,却不得不坚持就着积水坑的臭水吃了下去,因为盘算着那位少年体内的迷药也差不多快失效了,等他醒来一定会非常口渴,为此必须留下牛皮袋里的干净水。

内侍撕开自己的衣袖,将受伤的大腿紧紧缠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再也感觉不到那钻心的疼痛,她才终于在暖心的营火边坐了下来......摩挲着那块金牌。

只是愣了一会儿便不由得苦笑起来:

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情形,得来全不费工夫,便可以大摇大摆地穿过城外道路上无数条封锁线,甚至也不用吃苦取走那些崎岖偏僻的小路了,既省下时间,又能不再让他受颠簸之苦——虽然皇帝陛下总是调侃她没什么脑子,做事也很鲁莽,但至少现在可以拍着胸脯吹嘘运气确实还不赖了。

【陛下......您看见了吗,臣帮您把皇后殿下带出来了......】

她想起了先前宫殿方向冲天的大火,心中对恐怖画面的猜想引起一阵绞痛;身为皇帝的内侍,没有战死在帝佰芊的身边陪君王走到最后一刻,将来却要带着美艳绝伦的皇后苟且偷生......

【至少完成了您的夙愿——臣会一直记得您——】

等到在中原的据点安稳待一段时间后,她就要和残余的西帝国同伴们一起护送皇后前往北漠,那里虽然也已经是帝璃昙的掌中江山,却十分便于躲避可能的搜寻,北蛮的遗民也或许会收留她们,就在那里......守候着这位少年过完孤独的一生,仅此而已,就是皇帝的遗愿。

直到被琐碎的似乎是野兔引起的树丛响动惊醒,她才怅然抹了抹通红的眼眶,用一根朽木削成的手杖支撑着站了起来。

【差不多也该把殿下叫醒了......得让他也吃点东西,不然撑不到抵达中原的......】

她累得耳昏目溃,刚刚勉强站直身子要走向马车,脖子处便传来一阵冰一般的凉意——

仅剩的力气也随着伤口喷出的鲜血耗尽了,细雨般的赤色洒在火堆上,引发了绚丽的爆燃,接着便使其熄灭黯淡下去......

东帝国的士兵们纷纷从树丛和土堆后钻了出来,鬼魅一样地聚集,将倒在地上的内侍和马车围了起来,几个人在将军的授意下爬了进去,把还在熟睡的少年抱到她面前。

【将军大人——人没事,只是似乎被下了迷药】

【嗯......还活着就好】

玢湫走过行将熄灭的篝火,捡走掉落在地面上的腰牌,随后低头凝视着被箭矢洞穿脖颈的尸体,帮极惨的女人合上了双眼:

【本将军亲自把公子带回去,然后你们再烧了这里,连同马车也要烧成灰,绝对不能留下任何人来过这里的痕迹——不论是我们的,还是她们的】

没有人应答,她从部下手里亲自接过那具略显瘦小的身躯,在其和护卫们的身影走远后,士兵们才又从外面拉出几具身穿东帝国甲衣的女尸,一同搭在火堆旁——那就是再也无法说出秘密的、几个贪婪小人物的最后身姿。

自结束西帝国两百年历史的大战结束已经过去了六个月之久,作为稳固统治和统一疆界的措施,东帝国不再以这卑贱一级的词汇自称,从此只有一个“帝国”

硝烟散去,鲜血干涸,可在快要被遗忘的旧时代王国领土上,新的帝国仍然是百废待兴:饥荒、流民、反叛......即便是皇帝自己不愿意再费更多的时间,也只能为了这些繁杂恼人的事务和其共谋天下的群臣们挤在奢华的宫殿中议论纷纷。

文臣由深得人心的宰相伣鸢带领,武官则是由在统一战争中居功至伟的两名大将军——鹭嫣和玢湫带领,分别位列两旁,透过幕帘静候着皇座上年轻女子的答复,气氛不是很愉快。

【这么长时间了......什么都没找到......连线索也没有】

一身盛装的皇帝璃昙疲惫地用手撑住脸,灼红的眼眶中满是忧愤,

【朕派出的几千军士居然找不出来一个大活人......你们怎么还有脸来求朕解除封锁!?】

【陛下,在这样封堵下去,城中恐生民变——为了不让百姓饿死,我们已经花了很多钱往里面运送粮食和药品,可还是供应不足......还有我们的士兵,整日整日地在街道上巡检,夜晚却在目无法纪地抢掠偷盗】

刚才唯一鼓起勇气劝谏她放弃的大臣从队伍中站出来,弯腰行礼,声音却大得像在呵斥:

【作为新君,您有责任让如此巨大的城市恢复正常运转、恢复往日的美丽和繁华,这样才会她们才会感谢您,甘心融入新的秩序,否则的话——】

【住嘴......难道怎么驾驭百姓需要你来教朕么?】

【陛下,只是为了搜寻一个人如此耗费人力物力,造成了巨大的混乱,甚至要面临激起叛乱的风险——赎臣直言:没有哪一位皇帝会做出这种不明智的选择。更何况,臣听说破城当天伪帝佰芊的皇宫便突发大火,据传是失败后的她不愿受辱遂纵火自焚,既然如此,身为其皇后且一同失踪的公子柏舟恐怕也......】

大殿中突然没了声音,孤身一人站出来的谏臣竟然抬起头来与以坚定不移的目光与台上的帝璃昙对视,在台下的群臣们听闻这样的话瞬间也骚动起来,在皇帝低头沉默的同时她们也躲在幕后交头接耳起来。

【她这是在尽己所能挽救新生的大帝国,看来已经做好了被罢免——不,可能会被冠以冒犯的罪名处死吧】

身后的司礼大臣凑到了同样位列重臣的女人耳边,

【您怎么看,伣鸢大人——前些日子不是已经有士兵在宫殿废墟里发现了烧毁的西帝国冕服么,我从侍卫那儿打听到陛下当晚在自己的寝宫里哭了一夜】

【我不知道,大人,至少不能仅以传闻去判断公子的死活——仅凭这点,皇帝陛下不会放弃的】

【以我看,要么已经是在混乱中被赐死,要么就是已经在城里了,那儿被我们的军人翻了个底朝天,早该有个结果了】

【怎么?您也要斗胆上去劝谏吗】

伣鸢扭过头来,被额发盖住的一侧眼睛似乎正审问着什么,

【会死的——陛下现在不太稳定,总是在失眠,登朝却从未缺席,每天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查阅从西边送来的信件】

【这正是大家所担心的——伣鸢大人】

司礼大臣超后面望了望,许多人微言轻但已经站到她这一边的小臣们也正眼神异样地盯着这边,

【陛下失去理智了,她是在为一个已经不存人世的东西白费心思,这样下去早晚会垮掉,甚至是更糟的结果:她可能已经得了失心疯,走不出来......】

【您在说些什么呢,在陛下的宰相和辅政大臣面前】

伣鸢皱紧眉头,眼神立刻变得警觉起来。

【请您原谅,伣鸢大人,我们没有人愿意牵连您,可您是陛下最信赖的重臣,又是她的姐姐,这种时候只有您的话她还听得进去——为了先皇留下的帝国,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怎么能够因为君王自己的身心健康而崩溃呢!】

伣鸢闭上了眼,沉思许久,又看向皇座,自己的妹妹帝璃昙已经令侍从将进谏的大臣拖了下去,而她本人则是跌跌撞撞地走下高台,从两面帷幕的正中央穿过,鹰视狼顾一般的目光从其它大臣们俯身恭维的身影上扫过,威胁一般在那些最近总是“表达意见”的人面前驻足,直到清楚听见她们畏惧的急促呼吸才留下轻蔑的哼声离开。

她又一次拒绝了理智的谏言,不听任何人的劝,连在朝廷上多待一会儿也不愿意。

【不——我不会为了您们去阻止她找寻公子柏舟的努力,那孩子最想要什么......只有我知道】

她最后也只是长叹一声,侧过脸去。

【您希望看到这样的情景吗:忠于帝室的仆从们一个接一个被清除,刚从战争中脱离的国家无人治理一片混乱,您难道忘了先皇的交代么】

【大人......就算你这么说......】

伣鸢站在阴影中,不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的脸,吟吟地说道:

【那是我的家人】

司礼大臣面露酸楚,手指不安地在胸前划动,绞尽脑汁想要劝服这位唯一能够接近皇帝宫殿的文官。

就在这时,另一个女人冷峻的声音响起了——

【陛下,请留步......臣还有要事禀奏】

前脚已经迈出殿门的女皇怔住了,与所习惯的令人心烦的嘈杂不同,那声挽留竟然来自另一道帷幕:那是宝座右侧的武将们。

这些功勋者是战场上横扫敌军的利剑,对帝国政治和大臣们的争吵却毫无兴趣,站在这里也只是秉承传统的礼仪;她们一向是无言的,冷漠的,只会在君主宣布要开战时才疯狂地拔刀高举山呼万岁。

一时间所有人、连皇帝也露出了略微诧异的神情,每一双眼睛都试图看清烛火前的英姿究竟是何人。

【是你在叫朕吗——鹭嫣卿,你也要劝朕开放城门?】

【陛下......封锁西帝国旧都的事宜还请自决】

掀开帷幕走到她跟前的正是那位名声大噪的将军,

【臣只是斗胆请陛下答应一件已经不能再拖的正当要求】

【你想要什么......你自己,还有你的部下,朕封赏赐爵时应该一个也没漏掉吧】

【鹭嫣叩谢昭昭皇恩,只是想请教先前您下令圈禁的那些西帝国皇族......她们已经被关了半年,基本可以肯定不会对陛下您的新帝国有任何威胁了,是不是可以......】

【啊...她们啊?】

璃昙似乎此时才想起来还有一群血统不凡的贵族被关押在中原的堡垒中,面露难色地扶着额头,

【还是等明天再说吧——可朕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

【那...臣能否自作主张替陛下分担劳务,审问核查决定其发落呢?啊,但晚些时候会一定会遣人给陛下送去处置名单的!】

鹭嫣轻笑着说道,将自己的身段放得更低。

【那就随将军来吧,反正也就只是一帮没什么作用的害虫,杀了也废功夫】

璃昙随意撩了撩头发,背手再次看向惶恐自危的文官们,

【朕现在就得离开,明天也不打算上朝,就辛苦你协助宰相应付这些蠢货了】

说罢,她一甩长袖,几乎是急切地小跑,对殿外等候的马车和随驾侍从们呼喊:

【立刻就走,带朕去地牢!】

【我也得跟过去看看才行】

伣鸢眼见此景,神色一变连忙也掀开面前的纱帘,却被拽住了手臂。

【您现在去干什么,陛下放弃协商政务的时候我们这儿才更需要宰相主持大局】

司礼大臣惊讶于她的冲动,很快又龇牙咧嘴松开了手,

【嘶~您的身体......好烫...出什么事了?】

【一点儿小病而已,让大人担心了】

伣鸢像是触碰了什么污秽般小心翼翼用方巾盖住皮肤,

【引导朝政的事今天只能拜托您了,我必须要和陛下一起去监狱,免得那孩子控制不住做出什么来......】

【您是说像之前杀掉北蛮的女王那样......?】

【最好不会重演——就到此为止吧,回见】

砂土和泥浆混合砌成的地牢内根本没有光亮,许多被关在这里的犯人终年没有见过阳光,寡言少语等待着死刑到来的那一天;却有这样一位另类,她曾经统领万军,驰骋沙场,一朝兵败被俘,被囚禁在独一间的干燥牢房中,每天都还有闲情题词绘画,对着门前的看守们自言自语。

【她有说过什么吗】

璃昙从拷问官的手里接过灯盏,取而代之把自己的披风递给了对方。

没有回话,只看见她羞愧地缓缓摇头。

【是么,那看来刑罚对一个将军来说果然是行不通的,让朕亲自来吧】

看守们让开了身影,取下门锁后注意到她腰间悬挂的长剑,不由得眨了眨眼咽下唾沫。

坐在床板上的女人回过头来,见到来者后铁一般的脸顿时扭曲熔化:

【真没想到,竟然是陛下亲自来了吗】

她那身玄色铠甲早就被扒掉,通体只有一件浸满血痕的白色单衣,可即便如此也周身那杀伐多年的气场也未曾改变,数月的拷问和折磨也只不过给魅力十足的脸庞留下了些许疲惫。

【怎么样啊小姑娘,成为这么一个大帝国的唯一主人的感觉?】

【客套话就不用多多了,佰玥——】

璃昙将长剑取下仍在地上,直接了当地站到了她面前。

【啊~啊~请原谅我的无礼吧,皇帝大人,现在这副模样可没法跪拜了】

她举起自己被缠上锁链的双手,昂起头轻蔑地回应。

【别浪费时间了,我是来跟你谈条件的......只要你能交代帝佰芊把他藏到哪儿去了,不仅能免除既往的罪行,其它任何回报朕都会予以考虑】

【嗯——?陛下会如此宽容?】

佰玥冷笑一声,歪着头看向那严肃拘谨的少女,

【不过这煞有介事的样子也不像是在戏弄我呢——好歹是一个君王,应该不至于言而无信吧?】

【朕一言九鼎,那你呢,打算坦白你所知道的一切了吗?】

【那本将军姑且就给陛下您一个面子吧】

她换了个舒服的坐姿,神气十足地翘起腿,像平常那样悠然地欣赏自己美丽修长的手指,

【您刚才说什么都愿意让步,如果我说除了自由以外,还要陛下把中原四州九城拱手相让,允许我自立为王并且永不侵犯呢?】

【你说什么!?】

皇帝攥紧拳头,眼角睁裂,

【朕的大将军也只不过获封一城,族亲勋贵也无人封王......一个外人居然要这么多!】

【这都是无可奈何的呀,陛下,您和您的那些大臣们对我可是恨之入骨,没有军队和领土我怎么相信你们不会再找机会复仇呢?】

她摆出忧心忡忡的无奈神情,摊开双手,

【嗯~不过这个要求确实过分了啊,果然我们之间没有协商的可能——】

【不——朕愿意封你为王......不过只能赐封两城】

【诶——即便如此折中,这样对昔日死敌轻易许下承诺——您的臣属、将佐、还有那些国民们,都不在乎了么】

【那些都与你无关,快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朕,身为佰芊的重臣,又是西帝国的摄政王——佰芊在中原和东帝国境内安插的据点和所有联络沟通的奸细】

【陛下问这些,跟您要找的皇后有什么关系呢】

佰玥狡黠一笑,压低目光,

【啊啊......我懂了,因为在这段时间一直在皇都搜寻结果却一无所获所以才想着也许公子柏舟已经被她的残党带走了对吧?】

【朕已经说过会答应你的要求,你剩下的就是如实招来】

璃昙孩子气似的用力跺脚,语气逐渐不耐烦起来。

【呵~呵,看着陛下这么着急的样子,我真是很想帮你啊——不过可惜,关于这个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在耍我么!?】

【这可怪不得我,是您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帝佰芊。自从成年以来她就对我这个姨母疑心渐起,瞒着我到处安插自己的亲信,早就把我这个摄政王架空到无人呼应,不然你再想想我是什么身份被您们给俘虏的——在你面前的可是西帝国的叛将,被佰芊下令追杀围堵的敌人,从这里套出她的内情不觉得可笑么?】

【也就是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如果你要问我公子柏舟的下落,很遗憾是在白费功夫】

【这样啊......是朕的想法错了】

璃昙咬着嘴唇,面无表情地捡起自己的配剑转身便要走。

【得知人家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后就毫不犹豫地抛弃了,真是无情啊,为何不先坐下来多聊聊呢】

【既然你一点线索也给不出来,朕不会再来打搅,就在这里安心度过孤独黑暗的余生吧——】

【嗯~别急着走嘛,我可是有一堆心里话想跟陛下分享呢】

佰玥冷颜的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叫住了那道失望至极的背影,

【是关于——你心心念念的那位小公子唷~】

【我会听的,可要是还敢说些空话浪费朕的时间......】

愣了好一会儿,皇帝冷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手掌按在剑鞘上回过头来。

【呵呵~您一定会听得忘神的】

佰玥双眼微眯,闪烁着兴奋的暗光,

【陛下您为什么如此执着于公子柏舟呢?只不过是在幼童时一起玩闹的关系,值得您这样大费周章的翻天覆地去找么?】

【你想说什么——】

【陛下如此对自己中意的公子柏舟了解多少呢......四年时间,从孩童到青年,人心是会变的哟,说不定她早就把陛下给忘了呢,作为皇后待在帝佰芊身边的这些年,我可是听说这对鸳鸯恩爱得很呐】

【休要污蔑,那是小柏忍辱负重...为了给我们争取时间才——】

她攥紧了剑柄,急促而破碎的呼吸让胸口剧烈起伏着。

【倘若是那样的话,为什么我所见到的“自愿牺牲”确实另一幅场面呢】

佰玥舔了舔嘴唇,眉毛微簇挑起玩味的蕴意,

【那个在本将军身下喘息连连阵阵香吟勾人兴奋的少年,真的还是陛下记忆中安分守礼的贞夫么?】

【你——!!】

璃昙将手中的长剑拔出,寒光一泻便照亮了那张得意洋洋的脸。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没错哟,陛下应该没有和他做过吧,毕竟那时只是什么都不懂的两个孩子,不清楚公子在床上的非凡浪荡也是情理之中啊~】

佰玥站起身,明知自己已是阶下囚却胆敢睥睨掌握其生杀大权的女帝,仿佛是胜利者一样微笑,

【但是我可是亲身体验过了哦——啊❤那真是世间罕见的绝美体验啊,本将军平生玩过的美男细生也不止上百了,像那样细嫩娇柔惹人欲火的身躯却也从来没见过呢,虽然年幼却有着颇为雄伟的器具和魅惑至极的娇媚,像美酒一般让女人发狠忘情,时常会不自觉间把他弄到过分“破碎”呢......哎呀,现在想来那样居然也没有恶堕腐蚀,一定是心里惦记着与陛下团聚才坚持着没有坏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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