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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erre Louÿs] 皮埃尔·路易——情色小说集[Pierre Louÿs]波索尔国王历险记,第5小节

小说:[Pierre Louÿs] 皮埃尔·路易——情色小说集 2025-11-18 20:16 5hhhhh 1680 ℃

“陛下,臣就叫吉勒,”侍童应声宣告,“既然您心意已决,那臣自幼便是吉勒,从未有过其他名号。吉勒!单一个吉勒;或重叠唤作吉勒吉勒;随您高兴怎么叫都行。”

“单称吉勒更显机敏狂放,与你这般鲜活气质正相配。”

“那陛下您呢?该当如何留名?”

“我?”

“臣是指…青史之上?”

“什么?”

陛下,所谓"历史"就是一个身披褶皱红裙的粗俗农妇,瘫坐在希腊宝座上,头戴桂冠活像得了奖的小女孩。她长着产妇般鼓胀的双乳,搬运工似的宽厚肩膀,还有雅典娜本尊那样的高挺鼻梁。这娘们还有个怪癖—总爱把名人的姓氏刻在左膝撑着的铜匾上;说实在的,她之所以被称为"历史"(您不妨问问宫廷画师),全因这个把戏。毕竟同一个披着皱巴巴红裙的农妇,顶着同样沉甸甸的奶子和马脸般的鼻子,也完全可以充当"科学女神"、"阿根廷共和国"或者"公交马车公司"—全看她大腿根上颤巍巍摆着什么小道具。话说回来,当一位伟大君王"面对历史"时,身后总跟着几个举着纹章盾的男胎雕像,它们既能象征财政收支,也不妨代表文艺成就。这点您永远甭想说服造币局的雕刻师。在这庄严时刻,单是君王的本名可不够瞧。得给他扣上个响亮的绰号—通常还是民间闲汉们瞎编出来的。您想要个什么绰号?

容朕思忖。"波索尔答道。

当年我寓居巴黎时,结识了当地一位伟大的诗人剧作家。他最爱给本国总统起历史绰号取乐。什么'矮子梯也尔'、'赢家格雷维'、'正人君子卡诺'、'美男子富尔'……还有好些个呢……

— 圣波索勒就够用了,国王谦逊地说。圣波索勒·阿雷奥帕吉特,或者特律菲姆的圣波索勒。在我死后,如果国库状况不是太糟,我希望我的继任者能出资完成我的封圣仪式。听说当圣徒代价不菲,当个伯爵还便宜些。不过我想教廷对君主们会有优惠,免去许多繁文缛节。希望圣礼部不会对我的升入七重天设置太多障碍。诚然我信奉过多种宗教,也绝不承认那些尚未被证伪的万千神祇是虚妄偶像。但我也曾皈依天主教,甚至践行其美德—我性情温良,心怀谦卑。我毕生追求让子民幸福,平息无谓争端,让敌对双手交握,传播和平与爱。这些都是可敬的功绩。即便没有天堂野心的困扰,我也认为自己足以成为最名副其实的圣徒典范。

塔克西斯猛然跃起—但并非如人所想表示反对。他根本不曾留意国王最后那番话。他的视线早被道路中央一件闪着微光的细长物件牢牢吸住。

— 陛下!他高喊,有线索!

他翻身下马,拾起这件因本身材质和出现地点而倍显珍贵的物品。仔细端详后肃然禀报:

看,这是一枚小巧的金饰,双头别针。针头上镌刻着大写字母A与矢车菊花冠—正是阿琳公主的徽记。此外我注意到别针是敞开的:这说明它是直接从固定着的衣物上掉落,而非从首饰盒里遗失。由此我推断……

塔克西斯,你真是烦人,仁慈的帕索尔打断道。我们既不是在寻找格兰特船长,也不是在追捕长步枪,你休想让我们像追踪头皮猎手那样在尘土里嗅闻那小姑娘的踪迹,或是细数折断的树枝。至于我,绝不会在自己王国的通衢大道上像个印第安酋长般扭曲肢体匍匐前行。

但这至关重要……

就为了知道我女儿曾经过这里?呵!你难道原本没猜到吗?我们清楚她出逃的起点和首夜歇脚处。两点之间唯有一条路。她必然经过此地。纵使她选择了从行宫到客栈最匪夷所思的路线,只要她还待在客栈就逃不出我们手掌心;而若她继续远行,这线索也对判断今日去向毫无助益。

帕索尔答话的话调耐人寻味。吉里奥立刻心领神会:这位君王压根不急于抵达终点。若不稍加留神,过早结束这场让他费尽周折才启程的巡游,只怕会败了陛下的雅兴。

吉格利洛(读者应该不介意我们交替使用吉格利奥、吉格利洛、吉利奥或吉尔这几个称呼吧?),话说吉格利洛当即萌生一个念头:必须把塔克西斯支开。

「失礼,」他故作正经地问道,「您说胸针是张开状态掉落的?那针尖朝向哪边?」

他不再多言。塔克西斯自负地认为要独自推敲这个问题的深意,而这让他觉得事态愈发严重。

「且慢!」他瓮声瓮气地说,「我正要说到这点。接下来我要论证的是关键证据。」

波索尔瞥了吉尔一眼,对方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塔克西斯双膝跪在碎石路上,寻找刚才拾起胸针的确切位置。

「有了!找到了,」他宣布,「压痕非常清晰。带扣的那根针臂与道路轴线垂直;但针尖指向王宫方向,与客栈方位相反。」

他站起身。

他依旧皱着眉头宣布:“这个发现会得出意想不到的结论。我手中这枚金别针(我认为)是女性通常用来固定(如果我能这么说)背部下方长袜顶端的那种。它的作用是合拢裙摆不雅的开口,并将本不该垂落的衣物悬系在腰际。根据逻辑推断(我假设如此),别针的尖端永远是朝内的。因此,倘若这样一枚别针缓慢松脱最终滑落在地—既然它受重力影响不太可能翻转旋转,反而更可能保持原状坠落—那么针尖所指方向大抵就是遗失珠宝的女士所行路线。而当前情形下,针尖指向王宫方向,这意味着阿丽娜公主离开雄鸡旅馆后必然折返了脚步,此刻正与我们追寻的方向背道而驰。”

他竖起两根手指继续说道:

“不过…这并非定论。”

“啊!绝对是!”吉勒抗辩道,“您明明已经…”

“我自然愿意相信;但推测终非实证。既然雄鸡旅馆就在眼前(就是您所见村落右侧第六栋房屋),最简方案莫过于从此处展开调查,待确认实情后立刻决定接下来的行进方向。”

“才不是这样!”吉克利约说道,“我们得先处理最紧急的事。咱们就在这儿分头行动吧。国王陛下和我负责在村子内部调查。至于您嘛,大人,请您原路返回,仔细搜查小径和树林,辨别风向,勘察地平线,翻查沙地—这些就不劳您费心了。只需记住国王陛下八点用晚膳。八点整,大太监先生。”

“我只听从我国君主的命令。”

“我算什么呢?”侍从谦卑地说,“不过是陛下意志的化身,他的女武神啊,塔克西斯大人?此刻正是陛下借我之口向您传话。”

“我不插手这事,”帕索尔说,“原则上我同意。塔克西斯,你退下吧,既然今日顾问给出了这个建议。等午夜钟声敲响后,你尽可表达你的意见。在此之前,不得争议。这套制度本就是为了避免摩擦而设。向我证明它的合理性吧。”

塔克西斯恶狠狠地瞪了斑马和骑手一眼,随后用颤抖的手攥住纯洁的科斯蒙的缰绳,将坐骑牵到路堤旁,爬上最高的土墩,费力地完成了米拉贝勒会用舞蹈术语称为“开放式四位拍打”的动作,最终重重跌回马鞍。

当他已向着百花花园小跑而去时,帕索尔一边请善良的玛卡里重新上路,一边忧郁地问道:

“那么,小子,客栈就是这儿了吗?”

他即将直接卷入这场悲剧事件,去盘问陌生人;获悉内心深处其实不愿知道的内情;展开最为伤风败俗的调查,而最终不得不面对那个无可回避的抉择。当逼近这个命运攸关的关口时,他的声音透露出强烈的抵触。吉勒里奥仅用一句话便化解了这份沉重的忧虑。

—客栈?他说道。"还稍微有点远。村口第一栋是农舍,陛下若有意,我们大可在开始公务前,先去那里喝碗鲜奶。

—哈!这主意真叫痛快!国王朗声道。"进去吧!正合我意。这路上简直是西西里般的烈日炎炎;我感觉自己全然成了牧羊人,喘得跟头公牛似的。走,去看看那些毛茸茸的母羊!奶牛美丽的眼眸!还有羊毛柔软如眠的羊羔,"这位西西里人吟咏道。"去看看那放牧着胡须山羊的牧羊人……

—还有克莱莉斯塔朝他扔苹果的模样!

—还有克莱莉斯塔朝他扔苹果的模样!宝索王陶醉地重复道。

第七章【吉克利奥历经数次险遇后巧施妙计,终与雪肤阿琳重逢章】

良家妇女的堕落往往迅雷不及掩耳 —奥克塔夫·弗耶

当四十名侍女在门廊下守卫时,宝索与其侍童踏入的这座农舍,其建造者或许能将忒奥克里托斯的诗篇倒背如流,却未曾被古典束缚住手脚。

院落的建筑与地面皆由瓷砖铺就,墙面转角处呈现出柔和的圆弧曲线,哪怕最微小的杆菌、最低等的菌藻、最细微的球菌、最卑微的细菌,都难以在此安居乐业、繁衍后代—再不复当年克莱丽丝特敢把沾染致病菌的牧笛含在唇间滑动时的光景。

石炭酸的乡野气息与硫酸铜的清香从畜棚飘散而出,混杂着新割干草的芬芳。院落深处金属棚顶下,三十来个特制饮水槽各自连接着滤水装置,静候着公牛的吻部探入—每头牛还拥有专属的防感染浴池。

啊!陛下,我们这是进了什么地方?"吉约里奥绝望地惊呼。

这是生产牛奶、黄油和肥鸡的工场,"帕索尔答道,"我看这里环境相当不错,顿时对我们将要享用的餐食放心了。倘若古希腊人掌握我们现今的知识,他们建造的农场正该如此。既洁净又充满几何美感。

斑马在烈日下猛然扬起前蹄。

—况且,波索尔继续说道,希腊人采取的种种预防措施,都是我们这十八个月来才重新发现的。我曾读过以弗所一位医者的著述,提及他们将饮用水煮沸、冷却、再煮沸。他们深知河水最为污浊,温泉附近的井水危机四伏,产婆取水前必须即刻净手。所谓的"进步",说到底无非是向古希腊智慧的回归,或是其理念的延伸。我们踏足的这座农庄,看似新颖,实与古希腊精神更为贴近。喂!庄主来了。

一位老者匆忙跑来,草帽攥在手中,浑身颤抖,情绪激动,神色骄傲,喜不自胜……至于如何描绘这位迎接国王与侍童的乡间老翁,就留给读者自行想象吧。

希梅拉和玛卡里作为御用坐骑,被引至精挑细选的厩栏。波索尔随意搭着臣民的肩膀—他向来不拘礼数,而机灵的吉格利洛则对农庄姑娘们产生了浓厚兴趣。

姑娘们陆续现身,一个,两个,七个,十个,十二个……丑姑娘们穿着罩衫系着围巾,但俊俏的则遵循特里菲姆的风俗,浑身不着寸缕。

吉格利洛注意到其中一位姑娘:从木底鞋到发髻的方巾间再无他物,裸身而立,显然是消磨休憩日闲暇时光的绝佳选择。

当波索尔国王憨直地向庄主打听收成预期与谷物市价时,侍童已凑近那位始终对他展露甜美微笑的挤奶女工。

“你会挤牛奶吗?”他对她说道。

“我只会这个,”少女回答。

她的嗓音清澈而温热。

“很好!”吉勒说道,“带我去吧。我们给口渴的陛下盛碗奶,再给我也来一碗—身为侍从我得学着主子样。”

她双手捧着乳房向前跑去。

他在一间亮堂堂的牛棚里追上她,那棚子干净得像是马戏团的马厩。

“你叫什么名字?”

“蒂埃蕾特,大人。”

“蒂埃蕾特,你的奶子像两团新鲜黄油般金黄。随便给国王送什么奶去吧;我的嘴唇只想要你的奶水。”

“我没有奶水,”褐发姑娘笑道,“而且我也不打算催奶。”

“你没有?我倒要验验真假。”

“您试试看。”

他当真检验起来,左右开弓地吮吸着,那股执着劲儿似乎很讨她欢心。他像贪嘴的婴孩般嘬着腮帮子用力吸吮,柔嫩的乳尖在他吸啜的唇间渐渐挺立;可挤出来的只有绵长的战栗,以及心满意足的红晕。

“还是没奶,”他终于说道,“你让我好等。靠近些;一年后你就能喂我了。”

“您若口渴可等不了那么久。先喝这个吧。”

她在白奶牛身旁坐下,掂了掂柔软颤抖的乳房表皮,用拇指和食指捏住肥厚的奶头斜斜一挤,射出一道白练般的奶汁。

吉吉奥站在原地,等着她回到身边;可她径直缓步而出,双手在胸前捧着陶瓷碗,碗里浓稠的奶油还在微微荡漾。

— 我要把这个给国王送去,她说道。等着吧,迟早会轮到你的。

可对方连一刻都等不及。

她刚从那昏暗牛棚深处走到门口灿烂的阳光下,乌黑秀发泛起幽蓝光泽,那侍童早已从大厅另一侧出口溜走了。

他穿过明亮的走廊、通风的前厅,以及那些像是农业展览会现场般的仓库—这些布置在他眼中简直充满最恶劣的品味。

吉居利约向来对人类辛勤劳动不以为然,总以令人遗憾的轻浮态度对待最庄重的事物,但对于工作场所与非工作区域的装饰风格却异常固执。在这方面他的原则越是新近形成就越是坚定,虽说某些混乱无序能带来意外之趣,但最令他火冒三丈的莫过于"整齐归置",即那种刻板的规律排列。

他带着十二分的热情,把能挪动的东西全部搅得乱七八糟。

把成捆的麦束扔进收割机,将钢制犁铧与耙具塞进制陶机器;把细长草叉、轻薄铁锹、结实锄头统统插进一台可怜移动蒸汽机的锅炉与烟囱。他把地砖当作普通耕地对待,一镐下去就砸穿了铺面……

露出了底下红色的土壤。

— 啊!他欢呼道。这色调可真漂亮。

他后退半步,半眯着眼睛端详大厅的光影分布,判断光线来源与阴影聚集处;随后刻意选择中央通道另一点,挥出第二镐留下道"朱砂色的呼应笔触"。

他继续这样忙碌着,对自己的小工程兴致勃勃,花了不止一刻钟时间努力改造大厅的装饰,完全没把欧文·琼斯的规则放在眼里。几把被卸下木柄的镰刀错落有致地摆放在地面上,其简约精准的装饰性布局让幽蓝的修长刃身铺展开来,将朱红色调融进了橙色调系。首尾相接的棍棒排列出枝杈状的线条,为整个构图增添了坚实感。两把镰刀通过尖端和鞘口围着一片色块相接,为整体强行制造出一个人工中心—一处赭泥色的焦点,而在另一个角落,第二个更小却同样不可或缺的焦点与之遥相呼应。

—哈!哈!",他又说道,"这还不赖。现在可以进屋了。物件都各就各位了。 随后,被这二十分钟的劳作激发了兴致,他继续在农庄里溜达起来。

再往前一点,一间满是草莓和覆盆子、红彤彤的果品贮藏室敞开着。

他走了进去。

日安,大人,"一个细小的声音说道。

吉里奥看见,在深紫色的果架后面,隐约显露出一具女体的白皙轮廓,其间点缀着几抹金色毛发。

这一位,或许会比年轻的蒂埃蕾特更温柔,或者没那么工于心计。

他既没耽搁工夫问她姓名,也没像之前那样用无花果、香蕉和柑橘摆弄什么装饰花样。

他径直上前说道:

罗丝,或是莉莲,或是玛格丽特,无论你在姐妹们中间被冠以何种花卉芳名,倘若我是此地之主,我宁愿不要别的果实,只要你这如李子般覆盖着细绒的身体所结出的珍品。把你那桔柚、莓果与黑刺李般的私密之处给我,还有那紧闭如石榴花苞的秘蕊。

若是跪在女读者面前,这位年轻的诗人或许会寻找更罕见的比喻—倘若女人的果实与土地的果实之间真存在什么新鲜的比拟;但听到如此殷勤献媚的特里菲莫瓦兹姑娘,却从未听过比这更合她心意的奉承话。

她脸红着低下头,露出孩童般的微笑,而她的第一反应是去关门,吉利奥便明白自己可以把这首情歌一直唱到尾声了。

他用左臂和蓝色紧身上衣将站着的少女揽入怀中。一只仿佛在向隐形观众展示园艺收藏的手,先触碰了那化作桃花的唇,再抚上依照比喻变成双桃的胸脯—那桃核正隐约可见;随后他竟大胆运用起或许源于谢尼埃、但绝非拉马丁风格的隐喻。

看守覆盆子的姑娘感官全开地聆听着这首充满东方情调的诗章。面对这个她认为才华横溢的年轻人的欲望,她无力坚持卑微的矜持,任由对方毫无阻力地将自己引向花园长椅,拂去满椅散落的百余颗果实,并满怀荣耀地慷慨献出对方期待之物。

您何时再来?"在无数喘息间隙她叹息道。

吉利奥面不改色地答道:

明天。今晚。后天。永远。

可您还有别的相好?

一个都没有。

将来会有吗?

绝不可能!

向我发誓。

我向您发誓。

放下心的她再度敞开心扉纵情相就,而后更添信赖地任他离去。

这位侍从穿过庭院。

在安置国王的那个房间的窗边,他看见帕索尔睡着了,和佃农一起,在一张宽大的皮扶手椅里。当他转向另一边时,他看到蒂埃雷特站在门厅入口处,用一个威胁的手指禁止他靠近,却忘了不要笑。

别跟着我!"她边跑边喊。

他追了上去。

他跑着上了一段楼梯,穿过一条白色的走廊,进了一个和其他一样光洁明亮的小房间。

她躲在一个毛巾架后面把自己堵起来:

混蛋!你现在跑到我房间里来了!你出不出去,不然我叫人了!

吉廖,这个戏子,用起一位女士探望单身汉寓所时的腔调说道:

您这儿真不错!哦,这些漂亮的花儿!

他用手指触摸着墙纸,上面那些不可思议的淡黄色三色堇低垂着它们裂开的花萼。

她假装要穿上衣服。他用手拦住了她,另一只垂下的手拿着他那顶带羽毛的帽子,他风情万种地对她说:

美丽的蒂埃雷特,我崇拜您。

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我为您神魂颠倒。您从我眼里看不出来吗?

她看到了所有她想看到的,然而她还是问道:

明天您还会爱我吗?

永远。

永远,那可太久了。说个短点的时间,这样我才能相信您……

八十年。

再短点。

七十九年半……我跟您说的可是肺腑之言,蒂埃雷特;我之所以献给您一份如此长久的爱,是因为我希望能活得非常非常老,并且我爱您,是要爱上一辈子。

蒂埃赫特被说服了。她那可耻又迷人的情人从一开始就明白,为什么她将近一个小时都不肯让步躺下张开双腿。那是因为在此之前,她觉得对任何人这样妥协都有失体面。

让吉克立欧如此轻易占据她身旁空置的位置是否正确?读者无需怀疑。但蒂埃赫特却忧心忡忡。在这个六月的午后,她突然感到自己竟如此渴望男人的爱抚,腰肢酥软双乳坚挺,全因在闺房隐秘处,情欲不费吹灰之力便击溃了她所有的坚持。

蒂埃赫特虽缺了些矜持,却先后展现出勇气、热情乃至痴狂。她展现的种种风情,早已远超水果摊少女该有的矜持尺度。

她起初毫无怨言地承受着破瓜之痛,甚至主动迎合的劲头恰到好处地助长了情势;随着突如其来的快感如潮水般涌遍全身,蒂埃赫特渐渐沉醉其中,明示无论何种理由都无法再让她退缩,连片刻的停顿都不容许。被囚于温柔乡的吉克立欧,也默契地与她共沉沦。

然而当她凝视他瞳孔,自以为能看到与自己同样炽热爱火时,这个走神的小侍从心里想的完全是另一回事。

他心中暗忖,既带着体贴又毫不遮掩地承认,自己正以令人遗憾的轻率态度虚度光阴;他不仅是国王波索尔的宠臣,更是其心腹谋士,身居此位首要之事便是制衡祸害塔克西斯的势力;为此,仅凭对着那人的背影做鬼脸将其甩开六公里远远远不够,必须趁其迷失方向时采取行动,在他缺席时展开调查,掌控事态发展,待其归来时再故作沉痛地献上覆水难收的既定事实。

他的思绪有充裕时间酝酿成熟,甚至结出一记妙计的果实—因为泰蕾特初绽的情欲既不计较时间流逝,也不在意暮色低垂。

这灵光一现的妙计实为一场谋划,初时在他看来虽略显繁复脆弱且有些牵强,却未必不能成事。

于是他这般设下诱饵:

—我的心肝,他突然开口。初见那刻我便沦陷,可如今要我离开你哪怕一早晨都心如刀割。

—哦!别离开我!

—你知我是国王侍童。这身制服让我无处遁形。该如何外出隐匿?…听我说。你冬日总要添衣—旧衣何在?

—问这作甚?

给我一条裙子和一条头巾,再用发网遮住我的短发,戴上你下地时用的宽边草帽。再让我手提两桶牛奶出去。我会在外面等着,等他们把整个农场搜遍,等国王丢下我离开;然后我会回到你想去的任何地方,我们整晚都不再分开。

说得对,蒂埃蕾特说道。我们在这儿没法相会。白天楼上没人,今天国王在庄园里我也无事可做;可要是今晚被人发现您在这儿!

她站起身来。

快换衣服!快点!太阳已经落山了。

她帮着忙,给他套上裙子,把细布袖管紧束在蓝色短上衣的袖口上,系好头巾,将前襟撑出饱满弧度,用丝绸发带缠住头顶,固定好农妇的大草帽说道:

现在走吧!奶桶就在底层第一间屋里。提上两桶。天都快黑了。我保证没人能认出您。今晚我会独自溜到皇宫方向右手边的小橄榄树林里。您呢?

我会在那儿等你。

每晚都来?

每晚都来。

啊!您真是俊极了!

她再次将他拥入怀中,吉里奥费了好大劲才装出懵懂模样,假装不明白这个告别吻暗含着更深的索取。

他走出房门,懒洋洋地走下摇摇晃晃的楼梯,找到了那间小奶房—傍晚刚挤的牛奶还冒着热气,泛着细腻的泡沫等在那里。

他俯下身,提起第一个奶桶的把手,用力拉扯,绷紧肩膀,却始终没能提起那桶装满牛奶和奶油的沉重木桶。

一个最简单、也是他疲惫大脑唯一能理解的逻辑告诉他:"一"包含在"二"之中,既然他连一桶都提不起来,更别提提着双桶走动了。

他异常平静,总是果断采取极端手段,随即倾斜白铁桶嘴朝向敞开的门,在深蓝色地砖上泼洒出一条银河。

他用同样方式倒空了邻近的第二桶奶,盖上桶盖时特意让白色泡沫溢满边缘,像唾沫般顺着桶壁流淌。接着他像杂技演员般轻松提起空桶。

就我的目的而言,"他自语道,"桶口的泡沫装饰已经足够唬人。

他厚颜无耻地走到无窗帘的窗前,正是这扇窗让他窥见了帕索尔国王的睡颜。国王仍在酣睡,鼻尖垂得更低,胡须卷曲如涡纹。

夜色已深。尽管伏尔泰有不同说法,但南方的夏日白昼确实比奥特伊树林后的时光短暂。当吉吉奥身着女装手拎奶桶穿过门廊时,八点未至,四十名卫兵仍举着微蔫的郁金香长戟僵立。

刚踏上大路,他就与风尘仆仆面色阴郁的塔克西斯擦肩而过。

喂!"吉吉奥捏着嗓子喊,"先生!喂!先生!

塔克西斯完全没认出他,因为对方的嗓音、衣着和步态全都经过了伪装。

“什么?你想干什么?”他喊道。

“您是不是在找国王呀?”

“这不关你的事。”

“当然不关我事。我这么说…是因为如果您在找他的话…他已经回宫啦…”

“他?”

“可不是嘛,他还因为您不在而大发雷霆呢。不过这也跟我没关系。晚安先生,今晚天气真好啊。但愿能下点雨才好。”

塔克西斯做了个手势,意思是:

“真倒霉!太倒霉了!”

他调转温顺的科斯蒙的马头,第二次沿路折返。

此时吉里奥正迈着平稳摇曳的步子穿过小村的街道。他双臂僵直,仿佛每只紧握的拳头都提着二十升沉重的牛奶。他沿着昏暗的房舍行走,避开路人,为了与新装扮更相称,他像个怀揣罪孽的姑娘般含胸驼背。

他走进的公鸡旅馆只是家被老旧花园环绕的小客栈。入口需经过厨房,正值烤肉的钟点,无论是老板娘还是女仆都无暇仔细打量他。

在无人认真回应的初次问候后,他用呆板的嗓音解释道:

“我是农场新来的。给在客房用餐的绿衣小姐和先生送牛奶。”

“上楼吧。在二楼。双开门那间。”一个忙碌的女仆说道。

“就是那位穿绿衣的小姐对吗?”他平静地重复道。

“可不是嘛,赶紧的别挡道!”

吉克利奥满意地舒了口气。他在蒂埃蕾特怀中的那些盘算果然没有白费。

在所有可能的猜测中,他精准地触碰到了真相:纯洁的阿琳仗着国王的漠不关心,压根没有离开那片初夜缠绵的爱巢。既然确定这点,任谁都能轻易推断出她仍藏在闺房深处,偷偷用餐—在这样一家路边旅馆,如此行径足以暴露她的踪迹。

正要迈步上楼时,厨娘拦住了他,指着那两只木桶比划道:"你该不会要全拎上去吧?这够二十五个人喝的量了。

放心,不沉。夫人需要多少自会取用。

而且你来晚了。他们十分钟前就用完晚餐,餐具都撤走了。

正好。留着给他们夜里享用。

他面不改色地迈着摇摆而沉重的步子登上楼梯,找到那扇对开门,故意让空桶相撞发出哐当声响,用指节叩门喊道:

夫人!客房服务!

第八章 白皙的阿琳下午四点左右在浴盆中沐浴

我已故母亲的侍女们,以及几位我被允许见到的年轻小姐,便是在我年幼尚无力作恶时,教会我邪恶的那几位罪孽导师。《独身主义的胜利》,一位有身份的年轻小姐著。—1744年。

在橄榄树与红松交织的林中,雪肤阿琳自破晓至晚祷时分,在沉睡中躺了约莫十个小时。

她醒来时没有像童话里不谙世事的少女那样呢喃"我在哪儿?",全因米拉贝尔正静静倚在她身旁,用带着近乎夫妻般温存的眼神守望着她。

是你啊?"她问道,"就我们两个人吗?没人发现我们?……早安,米拉贝尔。你睡得好吗?

舞女根本未曾合眼。惯于彻夜不眠的她,在期待与欲望中挨过了这一夜。破晓时分,她曾跪在琳儿面前,用身影为她遮阴。但随着天光变幻,一棵浓密的黑色柏树接替了这份差事,她便起身去偷无花果。当洁白的艾琳终于摆脱最后一丝睡意时,两人开始享用这顿简单的早餐。

餐点简陋,树荫却暖融融的。透过香桃木灌木丛,能望见古铜色麦田里蓝衣的收割者,以及路上零星的行人。

你看,"米拉贝尔说,"我们根本不是孤身二人。这儿不能久留。愿意走去特里菲姆城吗?离这两里格,不算远。藏在城里总比树林安全得多。

琳儿攀住她的肩膀,两人穿过草场前行。不远处的第一个村落横在眼前,白色街道空旷无人。右手边恰有家客栈映入眼帘。

那新漆成麦秆色的外墙、阴凉的藤萝架、庭院与古树,霎时攫住了米拉贝尔的心神。

在这个时辰,农人们都在田里劳作。敞开的大门口空无一人;只要她们迅速溜进去,就不会有任何目击者泄露行踪。这至少是她给出的理由,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她为了顺应体内汹涌澎湃的欲望而匆忙找的拙劣借口。

“我们进去吧,”她说道。

“随你心意。”

店家给了她们最上等的房间。刚进屋,琳恩就嚷着要一个大浴盆、一块新海绵、一篮樱桃、巧克力、一把扇子、柠檬糖浆,还要冰块—大量的冰块,以及热水—大量的热水。

她如愿以偿地拿到了这些珍贵物品,随即反手锁上两道门闩。米拉贝勒正要上前拥抱她,琳恩却双手合十,撅起的小嘴后漾开一抹狡黠的笑,装出小乞丐般的腔调嘟囔着天气太热,反正只有她俩独处,又没人会责备,不如一起洗个澡,"稍微脱光一点儿"。

米拉贝勒浑身一颤。

琳恩如此直白的提议让她不知所措。这位舞女早已习惯都市淫靡生活中的种种伎俩—那些需要被攻破的矜持抗拒,只需解开暗扣就松脱的胸衣,层叠温软的衬裙,来者不拒的宽松衬裤。此刻面对这个直接把赤裸当作游戏装束,省略了长沙发上惯有前戏步骤的小姑娘,她完全无法理解对方的心思。

那些先后在幕后、在出租马车里、在地下室中通过私密谈话塑造了她年轻灵魂的人们,用他们独特的影响力将她塑造成这样:米拉贝尔想象中的人类总是以两种对立面貌存在—贞洁的女人与淫邪的女人。在她的女性认知谱系里,从极致端庄到堕落放纵之间不存在任何过渡。由于早年间一位穷困的姑妈曾要她在美德与恶行之间做出选择(却并未强求她必须选择美德),她便早早学会了所有恶习,只为在这两条平行道路中尽快脱颖而出—在她眼中,这两条路正代表着一个漂亮女孩的道德归宿。至于是否存在第三条路,即一个人能够赤身裸体却眼中不燃着祖传淫邪之火(如同我们某些作家的描述),作为地道法国人兼连载小说爱好者的米拉贝尔,在十八岁初绽的晨光里尚未参透。对她而言,女人的姿态无一不是"羞怯女神像"或"指示女神像"的双关模仿:不遮掩即为暗示,不抗拒即为挑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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