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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erre Louÿs] 皮埃尔·路易——情色小说集[Pierre Louÿs]波索尔国王历险记,第4小节

小说:[Pierre Louÿs] 皮埃尔·路易——情色小说集 2025-11-18 20:16 5hhhhh 2490 ℃

得了吧!又起冲突!"帕索尔嚷道。"我才不会插手管这事!这年轻人跟我谈过。他很有见地。是个思路缜密、洞察敏锐的人。我绝不会放弃他的建议。至于您,塔克西斯,您也有您的长处,没人敢小觑。您虽然惹人厌,但不可或缺,我也不允许有人阻碍您行事。你们就好好协商解决分歧吧,尽量达成一致,别逼我表态。

这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

这个毛头小子的原则与我的原则—陛下似乎将二者等量齐观—存在着根本性的对立。我们两个必须有一方让步,或者出局。陛下,我正等着您亲口说出牺牲者的名字。

国王不耐烦地划了根火柴,爆燃的火苗恰似他坏情绪的具象化。他默默抽了几分钟烟。随后:

那么,这事很简单。"他说道,"你们轮流掌权。

呵!"塔克西斯冷冰冰地哼了一声。

你们把一天平分。从午夜到正午,由你,塔克西斯,全权负责。我的朋友,这段时间正好是我见不到你的时候。你要守护我的安眠,必要时也要照料我的欢愉。而正午到午夜,则由你的继任者指引我的路线、启发我的意愿。我认为这个方案能彻底避免摩擦。

塔克西斯目光阴郁,最终吐出这样一句话:

经书上写'我必与愚人同命运,为何我要更明智?'"他躬身一礼,随即离去。

三小时后,波索尔国王在四十名长矛骑兵开道、大批行李随行下,由他的侍童和胡格诺派顾问一左一右护卫着,首次踏上前往都城的道路。

第三章 宁芙镜泉如何化作少女明镜

永世敬奉吧,这湿润欢愉的指引—冰凉玫瑰孕育的露珠之吻。

约翰内斯·塞昆杜斯

泉眼与高大的杏树位于园林最僻静的角落。唯有纯洁的阿琳这般喜爱长途漫步之人,才会偶尔造访这片与世隔绝的静谧避难所。

泉水从一个耳朵尖耸的萨提尔石雕兽口涌出,落入红土绿草环抱的天然池潭,丛丛夹竹桃在潭边盘根错节地生长。这绝非我们花园里那种长满青苔、斑驳破败的蓄水池—徒有泉眼却只灌溉着本就因雨水而泥泞的土地。这是南方赭色土壤中鲜花绽放的源泉,是汁液奔涌的活泉,是生命如缕缕绿波般倾泻的生殖圣瓮。而那位潘神之子,老萨提尔,永远凝视着森林的青春自他唇间流淌不息。

在被纯白的阿琳误认为恶魔的犄角面具上方,两尊大理石宁芙雕像相拥而立,俯身倾向幽暗的水池。每个冬末,杏树都会为她们披上细小的野蔷薇。盛夏时分,她们在阳光下变幻出肌肤的所有色泽。夜幕降临,她们又回归女神的本相。

在这片被称作"宁芙之镜"的丰饶暗水旁,身着帝政长裙的小公主看见她的白马王子踏着蛊惑月色的晨光走来,缀满亮片的夹克随步伐闪闪晃动。

当他刚在树林间现身,宛若一颗纤细的白星时,她便远远望见。接着看他逐渐逼近,轮廓渐次清晰。他步履从容,时而采摘枝头嫩叶轻嗅如闻花香,身形在光影交错间时隐时现。琳妮从未感到如此悸动。尽管渴望立刻投入他的怀抱,她却退至泉边,纤手掩口,不敢吐露只言片语。

是您召唤我;我来了。"米拉贝尔柔声低语。

莱恩睁大了双眼。她从头到脚地打量着她的白马王子,但目光尤其驻留在他的瞳孔深处。

他未戴帽子,深色的短发在耳际飘拂。他的目光深邃而专注,带着一抹极致的温柔,却并未化作笑意。她看见那张亲爱的脸庞向自己靠近,就在她阖上双眼时,两片炽热的唇印上了她的眼帘。

缠绕在一起的水仙女神黑色剪影将两位站立少女的身形隐没。莱恩微微颤抖。那对唇瓣带着缓慢的节奏,在她脸颊上游移爱抚,最终停留在她的朱唇之上。

「啊……」她终于轻叹出声。

米拉贝拉稍稍退开。这一次,她那描着黑边的眼梢泛起一抹浅笑,却依旧柔情脉脉…

她扬起眉梢环顾四周。

「别担心。就我们两个。」莱恩答道,「留下来。」

随即又改口道:

「随我来。」

距泉水数步之遥处,矗立着一座希腊小神庙,五根科林斯柱擎着圆形穹顶。石柱中段砌着围墙。这座充满幽暗气息的建筑中心设有环形宽凳,铺着海藻织就的软垫。此地隐秘至极,刚在舞女身旁坐下,莱恩便鼓足勇气开口。

「我的信您收到了吗?」

「您不是看见了。」

「可知我为何邀您前来?」

米拉贝拉答得谨慎:

「为与我倾谈。」

「正是…可您真在眼前时,我却无言以对…」

米拉贝拉握住她的手。莱恩仿佛感到对方的手也颤了起来。

我还想近距离看看你,"她继续说道。"你太美了!美得像个少年郎……整场芭蕾表演我都在盯着你的眼睛。你不知道我有多嫉妒你!我真难过自己是金发;我多想和你一样是深色头发;而且要完全像你;做你的妹妹……

米拉贝尔觉得没必要推拒。

莱恩主动凑上了自己的唇。

像刚才那样吻我,好吗?

当她们的唇瓣分开时:

这滋味真是美妙,"她又说道。"是谁教会你这样的?

我自己琢磨的,"舞女答道。

噢!真是太棒了!你多大了?

十八岁。你呢?

十四……要不要再来一次?

这对年轻的米拉贝尔来说是危险的游戏。尽管她极力掌控着姿态,决意不操之过急,打算通过克制、缓慢和迂回的方式铺路,但她的思绪还是出现了瞬间的迷乱,让她难以自持。她先是摸索着连衣裙上那对娇乳将薄热布料顶起的部位;接着,趁着白衣莱恩的装束特别方便亲密动作,她大胆开始了某些探索—这些举动即便还不能证明她的顺从,至少也显露了她的好奇。

柔顺而顺从的莉娜本能地迎合着一切。米拉贝儿为此意乱情迷。在黑暗的怂恿下,确信无人会看见情欲的红潮涌上她的脸颊,她神秘地沉溺于那即将到来的战栗,任由阵阵酥麻、娇喘与颤抖肆意蔓延。当她刚恢复些许理智时,善解人意的莉娜带着关切问道:

你冷吗,我的朋友?你在发抖……

有点晕眩……"米拉贝儿说,"没事…我习惯了…

要不要走一走?

好…

来吧。公园里没人。我们去您想去的地方。

莉娜放下裙摆起身准备离开。

两人重新出现在月光下。

绿色长裙与亮片外套在汩汩泉边徘徊良久—宛若翡翠与银辉交织。当她们想模仿大理石仙女像的姿势相拥着映照池水时,却发现夜色已将她们的色彩融进深林与水光的墨色里。

米拉贝儿默不作声。方才暂歇的悸动与渴望再度灼烧起来。她意识到自己已情根深种。

从此她满心盘算着如何成就这段情缘。虽然尚有数小时可支配,但若纵容当下冲动便是虚掷光阴。一个浪漫的念头闪过脑海;她默然思忖其可行性,认定计划可施,却在宣之于口前刻意迂回引导—她向来工于心计。

永别了,"她突然说道,"我不会再见你了。

白皙的阿琳霎时面无血色。

噢…别这么快…"她哀声恳求。

必须如此。

—可我还没看清您的模样,还没跟您说上几句话……您才刚来,转眼就要离开……也许是我让您厌烦了吧?您是不是不明白我为何唤您来?连我自己都说不清缘由,可每当握住您的手,我就感到无比幸福。

米拉贝尔将她紧紧搂入怀中。

—求您留在这儿吧,少女继续恳求道,留下来,或者明天这个时辰再来……我会等您的……

明天?可我们拂晓就要启程了。

琳的脸色愈发苍白,渐渐啜泣起来。

—当真?您真的要走了?那何时再回来?

—永不……

—可我只有您能爱了,您难道不明白吗?昨晚在剧院我就感觉到,我们之间有种特殊的羁绊,注定要相伴相依,您会成为我的挚爱。我呼唤您,期盼您,我们双唇相贴,难道就这样永别?若您执意要走,我就随您同去。

米拉贝尔的拥抱突然松开了。

—好,那我们走吧!我带您离开。

—真的?您当真愿意?

—跟我来。

—就我们两个人?

—对。我会离开同伴。往后永远只有我们二人相依相守。

—噢!……那我们要去哪儿?

—回我的故乡。

—不!不行!就留在特里费姆吧!

—不可能的。明天您就会被发现。

—怎么会?

—国王有令。

—父王?您根本不了解他!派人搜寻我可是要下很大决心的。等他做出决定时,我们早远走高飞了!

第四章【帕索尔与其谋臣们各显分歧的场合】

你说我当过学子,做过朝臣,又成过武士,多种职业点缀着我的人生?教士啊,你说得对。可我从没想过当牧师,或是像你一样当个伪善者。——龙萨

波索尔、他的侍童以及他的胡格诺派信徒,在侍卫与行李队伍之间并辔而行。三人所骑的坐骑,恰好象征了他们迥异的性格。

国王在轻薄王冠下戴着白细布头巾作为护颈,端坐在形似扶手椅的马鞍上—这鞍具配有靠背、护耳软垫、清凉坐垫、柔软扶手和遮阳伞。两根细金属杆(远处难以察觉)在他手边的高度托举着权杖与地球仪;但地球仪内藏着波特酒壶,权杖实则是一把折扇。

母骡玛卡里是位懒洋洋的家伙,驮着这孱弱的鞍具时总带着心不在焉又逆来顺受的神态,与波索尔肩负治国重担时的表情如出一辙。它身披白毛,尾尖和额毛呈鼠灰色。步态优雅却迟缓,每日睡眠从不少于十六小时。

塔克西骑乘着黑色骟马科斯蒙。这马既无恶习也无美德,而且愚蠢得只有马才能达到这种境界。科斯蒙血统不明、体型平庸。但它的主人却很赏识它,因为它始终步伐整齐,对母马尾间散发的淫靡气味不屑一顾,更将职责刻入骨髓—若有人忘记及时牵引缰绳,它甚至会笔直冲进沟渠。

吉里奥从国王的马厩里挑选了一匹火焰色的年轻斑马,四肢雪白,背部有黑色斑纹,面部带有星状花纹。这匹名叫希梅尔的坐骑性情活泼又任性。它的毛色与侍童的服饰相得益彰,从触角般的羽饰到第三对蹄尖,他们组合起来活像一只鞘翅燃火、胸甲湛蓝的鞘翅目人马怪。

陛下请看,"塔克西斯指着长枪骑兵说道,"这支先遣队是多么精准有序。战马与骑手个头整齐划一,长枪经过标尺校验,头盔符合规格标准。我对这四十人的履历了如指掌。他们绝非粗鄙武夫或浪荡之徒,每人的行囊里都装着奥斯特瓦尔德删节版的《圣经》。我训练他们时要求如此严格—若此刻命他们引用抚慰当前职责的应景经文,众人必能异口同声说出《诗篇》第十八篇的段落:'求你使我践踏我的仇敌,又救我脱离强暴的人。'

吉里奥踩着马镫的横梁直起身来:

这队举着长矛的方形护卫队,蠢得就像翻倒在路上的耙犁。他们既不威武也不雄壮。这些人连马鞍都坐不稳;身子挺得笔直,却活像站在座椅上的男仆或是餐厅里的柜台女郎。他们握长矛如同举蜡烛,抓缰绳好似攥毛巾。光看背影就知道他们是群什么货色,只要枪声一响,他们准会跑得比我的斑马还快—虽然可能没它那么轻盈。

可怜的家伙!"波索尔王叹道,"这头盔该多闷热,长矛该多沉重啊!今天这么酷热的天气,他们为何不脱下外套?至少该给他们配个朗姆酒壶,挎包里放几个桃子吧?塔克西斯,要是你连这都没想到,那可真是不可饶恕。

塔克西斯伸出他干瘦的手:

我赐予他们的,"他宣称,"正是禁欲的快感。这才是至高无上的欢愉。他们明知草场上有畅饮的溪流,路边有酒桶满溢的客栈,却要忍受喉咙干渴、舌燥腹空的滋味。他们正在品味饥渴带来的苦涩享受。而我—唉!—刚刚畅饮解渴,反倒要通过双重苦修来剥夺自己羡慕他们这份幸福的权利。

国王半侧着身子坐在马鞍上,打量着他的大臣。他细细端详着对方,从那双黯淡无光的平底鞋一直看到那顶沾满污垢却刷得整齐的毡帽。他注意到那件紧绷的常礼服、纽扣孔上的绶带以及八颗纽扣的磨损痕迹。他还观察到对方方正的指甲、扁平的鼻孔、油腻的长发以及紧抿的薄唇。

随后他勒停骡子让它撒尿,重新找了个舒适的坐姿,漫不经心地说道: —塔克西斯,你能安然无恙全仗着自己不可替代,要知道你不过是只丑恶的黑乌鸦。

正午时分,炫目的阳光笼罩着清晨的尾声。道路两旁古老梧桐树的影子越缩越短。白色路面扬起的尘土渐渐沾满了草坡。三匹坐骑蹄声所至,几只蜥蜴灵敏地蹿出闪电般的翠绿折线。

沟渠两侧的皇家花圃里,隆起的花坛与洒满清水的温室交错排列。这里培育着数千种稀有花卉和园艺师们每日巧思培育的新品种。每天清晨,成捧带着露水的花朵、轻薄的叶片和棕榈枝叶都会被送进后宫。园丁们用涂改得密密麻麻的黑皮账簿记录着各位王后变幻莫测的喜好,每位王妃醒来时都能在细颈花瓶里看到自己最心仪的鲜花。

当镶嵌在马赛克三角楣上的时钟敲响午时四刻钟声与十二下正点钟声时,波索尔与他的两位顾问正经过最后一座温室。

那侍童立刻用脚跟轻踢,将自己的斑马带到与塔克西斯的马并排:

大宦官大人,"他说,"您清楚陛下的意愿。现在该由我接替您了。请将指挥权移交给我。

请直接从国王手中接管吧,"塔克西斯没好气地回答。

我就交给你了,小家伙,"帕索尔说。

吉里奥行礼致意,勒住坐骑,朝卫队方向喊道:

全体转向!集合!

四十名守卫迅速集结。

于是,侍童轻松地跨坐马鞍,双腿修长,帽翎高耸,用以下措辞对他们说道:

兄弟们,这位先生今早指挥你们时,给你们分发的武器根本派不上用场。道路安全无忧,特里菲姆国泰民安,国王深得民心;你们永远不需要把长矛从肩胛骨到上腹的位置,刺进野蛮人宽厚的后背。这是明摆着的事。然而在艺术中,万物都该各得其所。无用之物即是愚蠢。现在你们就把矛头插进这堵墙的缝隙,使劲压直到木柄在套筒处折断。执行命令。

陛下!可是陛下……"塔克西斯哀求道。

随他去吧,"帕索尔说。"这个主意妙极了。

四十名守卫将要求破坏的武器全部折断。

留着矛杆,"吉里奥说。"现在跟我来。

他们进入了御花园。

那侍童穿过小径,巡视花坛,钻进温室。他让植物学家们呈上各种长茎花卉:鸢尾花、火鹤花、条纹百合、虎皮百合、蓬蓬娜百合,最后在一丛巨型郁金香前驻足。

就用这个,"他说,"你们每人用灯心草把一朵郁金香绑在旗杆顶端,像举着军旗般恭敬地举着它列队前进。

随后他献给国王一朵玫瑰,送给塔克西斯一株蜘蛛兰,自己则选了支海芋。

整支队伍沿着灿烂的大道继续行进。

妙极了!"帕索尔赞叹道,"不过这些人早就渴了,我看他们还没喝上水呢。

第五章 蜜拉贝儿展露她狡黠多情的小灵魂之处

关于萨莱,评论界众说纷纭:有人信誓旦旦说她让众多男子尽享欢愉,有人声称她更钟爱同性,还有第三者断言她两者皆可………………………

关于巴黎歌剧院舞者萨莱小姐的歌谣。—莫赫帕斯文集。—1735年

决意趁夜潜逃的两位少女各自回房,为徒步远行收拾行装。

帝政式长裙掠过黑色草坪,跃上台阶级梯,穿过带廊台的露台,轻盈一提跨过客厅敞开的窗扉,消逝在沉睡的宫殿中。

缀满亮片的衣裙沿溪流行远,继而穿过林间空地,大理石宁芙雕像从基座高处望去,只见那光点渐隐于远方宅邸,宛如星辰沉入夜幕。

他确实躺下了,而且相当粗鲁地瘫在了一张长椅上。那双带扣的小鞋、白色长袜、甚至连衬衣都被扔到了他身上。随后,年轻的米拉贝尔—仅凭一支蜡烛照明,如同独处少女般赤身裸体—将双手探进装满衣裙的行李箱(不过里头男式外套倒是比女式胸衣还多)。

她从箱中扯出一件平领衬衣,这种款式通常只有漂亮妇人们的娇惯儿子才被允许穿—即便他们明明不该超过十六岁。她套上条纹衬裤,穿上深蓝色长裤,系好带蝶结的宽大白领带,裹紧白背心,套上短外套,最后扣上一顶女士平顶草帽。

穿戴整齐后,她双手插袋斜睨肩后,朝镜中人投去一瞥—这眼神先是变成眨眼的挑逗,旋即化作媚态流转的秋波。米拉贝尔的眼眸总是漾着欢愉。

她甚至用那种被称为"黑话"的晦涩语言喃喃自语,语句既带着隐喻又透着熟稔。这话里透出的意思是:此刻的易装打扮让她暂且接受了那个天真又丑陋的性别—那个并不完全属于她的性别。

因为任何掩饰都是徒劳。米拉贝勒对男性确实提不起丝毫兴趣。雄性的力量、公牛般的脖颈、瓶罐粗的肱二头肌和桌面宽的胸肌…不,显然诸神创造这等杰作时并非为她量身打造。她既厌恶胡须,也反感络腮胡,更憎恨泛着青黑色的下巴。噢!这倒不意味着她会拒绝一位男性友人,甚至素未谋面的陌生男士—只要对方礼貌相邀。据说她会毫无保留地投入那些最高难度的私密演练,无论在舞台还是床笫之间,艺术家的良知都迫使她佯装出当时并未涌起的亢奋。这些需要她扮演柔情角色的私密交媾,非但没能消解她对索取者的厌恶,反倒与日俱增。可怜的姑娘只能屈从,因为舞女接待访客前后总有套固定流程—世人公认这套程序具有强大的说服力。但她对爱情的构想需要更为精妙的韵律,而对艺术的追求则植根于对称美学。可惜迄今为止她所见识的男性,多半像扯线木偶般惺惺作态(加瓦尔尼的讽刺再精准不过),更遗憾的是我们不得不承认:当女士与她的男伴相拥时,总构成怪诞的组合,或更直白地说—就像错配的鸳鸯。

在天然性取向的驱使下,这位娇小的舞者逐渐将情欲寄托于亲密女友们的环绕中。她行事谨慎,最初从年轻同伴开始物色,先是小学同窗,继而转向芭蕾舞团的姐妹。无论是通过言语、手势还是眼神,她们总会给予肯定回应,只是含蓄程度各有不同。有人接受时并未怀揣培养灵魂之恋的意图,但无人能抗拒这种隐秘无害的体验带来的诱惑。

乔装打扮半年后,她声名鹊起,连带着她所在的剧院也备受瞩目。如今反倒是她主动邀约。甚至固定了"会客日",在家中与十多位知己进行赤裸相呈的亲密聚会,这些志趣相投的淑女们认为无需掩饰共同癖好。如此放浪形骸的风声最终连良家妇女都心旌摇曳。

这些端庄妇人纷纷通过密使、情书或直接搭讪自荐枕席。她们奉上价值不菲的厚礼,只索求两项承诺:一是极乐欢愉—她们称之为堕落;二是守口如瓶—她们称之为隐秘。

米拉贝尔心花怒放,纵身跃入风流韵事。她很快对那些本应得到更体面对待的老相好们感到厌倦—尽管她们确实值得更温柔的待遇—如同蝴蝶振翅般从舞台翩然落入观众席。无数新奇的欢愉仍在等候着她,而她渴望尝遍所有。她确实得偿所愿。她领略了偷情的快感,马车的狭窄空间,带家具出租屋的气味,转瞬即逝的欢愉时光,化名与存局候领信件的刺激。就连被捉奸在床的极致战栗—或许是上天给她的警示—她也亲身体验过。某日有位丈夫闯入雅间,尽管房里既无男人也无床榻,他仍坚称自己遭到了背叛。米拉贝尔乐不可支;犯罪带来的盲目快意竟是如此强烈。

但关于这个矛盾人物的笼统描述已然太多。我们不会深入细节;毕竟那些内容实在有伤风化。

在此我们仅需阐明:为何米拉贝尔在舞台上能用精准目光辨认出被其舞姿迷得心神荡漾的纯真阿琳;为何她犀利的眼神会逐渐化作撩人的钩子;为何两小时后收到幽会纸条时她毫不诧异;最终又为何会像芭蕾剧中魅力四射的王子般,放任自己的爪子落入比谨慎更强烈的诱惑陷阱,甚至不惜抛下剧团要去掳走国王的千金。

与此同时,年轻的艾琳回到了她的房间。她从梳妆台上取了一个胭脂盒、一个粉盒、一个装得满满的钱包,还有几件梳洗用品;总之,就是女官在向波索尔国王呈交发现的那张字条时,履行她那令人伤心的职责所列举的所有物品。

这张字条,艾琳只花了两分钟就写好了。她并不指望得到原谅,但她不愿有人为她这般珍贵的小生命健康而担忧。

她内心的情感在她喜悦的光芒下消散,就像星星在月光前黯然失色。而她的喜悦如此灿烂,寂静几乎无法将其遏制。

如果女官们没有听见她跳跃、奔跑、拍手并把她的《忒勒马科斯》扔进浴缸以示解放,那或许(我几乎不敢提出这个假设)是因为这些失职的守卫者已经离开了她们相邻的房间,到别处去乞求那些能治愈失眠的甜蜜疲惫。

无论如何,白色的艾琳在近乎喧闹的匆忙中逃走了,受到她第一次出走未被发现的隐秘经历的鼓舞。

她穿过树林跑到宁芙镜池,起初没有看到任何人。

水流依旧潺潺作响,发出咯咯的声音。恶魔般的怪面饰和昏暗树背景下两个异常苍白的宁芙雕像,是这片重归荒凉之地的唯一居民。

艾琳朝小神庙走去,弄出些声响,轻声呼唤。

米拉贝尔缓缓地、慵懒地从柱子间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她已换下那件银线镶边的衣裙;这让人略感失望;但很快人们就发现,穿着现代服饰的她反而更显娇媚,白色大翻领衬得她深色秀发愈发乌黑亮泽。

她脸上不见笑意,唯有沉重叹息。扮作怀春少年的她,在挚友面前露出符合这阳刚年纪的哀怨神情。这并非刻意做戏—悲恸的沉重发绺下,汹涌情潮早已浸透她紧蹙的眉宇。对局势严峻性的深刻认知,以及对这场青春盛宴必将终生铭记的预感,令她悸动的心房骤然紧缩。她幻见自己日后沦落圣德尼街叫卖柑橘,或在卡讷比埃街头兜售铅笔,待到青春逝去,昔日交口称赞她风姿的人们,终将默契地任她饥寒交迫。她早慧地洞悉:女人终其晦暗过往,唯有几个炽烈瞬间值得追忆;更明白青春散场后,纵使万物湮灭,她也必将永生铭记这个癫狂之夜的月光与暗影。

于是她牵起阿琳小公主的手,引着对方随自己踏入五根希腊柱围合的幽暗领地。

带着更深沉的哀戚,她再度重温那个永逝的瞬间—那时她曾那般战栗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典当自由。

为作纪念,她从坐垫拾起一枚绿白相间的布艺蝴蝶结。

又凑近泉畔采撷一片香叶与一朵无香之花,用手帕细细包裹妥当。

最终,在那些相似又赤裸的年轻宁芙仙女的祝福下—她们向水面伸出双手,又用另外的手彼此交缠—米拉贝尔缓慢地在白皙的阿琳眼睑上印下一吻,这吻在她感觉里带着醉人的兄妹般亲昵。

“你愿意跟我走吗?”

“噢!愿意。”

双唇紧压在一起。阿琳闭上眼睛。米拉贝尔身体僵直,轻声低语:

“你爱我吗?”

“噢!爱!噢!爱!”

“再说一遍…你自己说…对我说‘我爱你,米拉贝尔。’”

“我爱你,米拉贝尔。”

“你不会后悔吗?”

“我一无所有。”

“你会跟我去任何地方吗?”

“别太远,如果你愿意的话…但你去哪儿我都会跟着…你是我的朋友…”

米拉贝尔目光变得凝重,紧紧抓住她的双臂。

“你知道‘朋友’意味着什么吗?不。没关系…你很快就会知道的。别离开我…向我发誓你会留下来…八天…整整八天和米拉贝尔在一起…”

“八天?那算什么!你在说什么呀?”

“向我发誓八天。我不多要。如果你留八天,我会留住你八年。”

“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难过?”

“吻我…”

“给…”

“你发誓了?”

“随你怎样都行。”

然而,米拉贝尔温柔地摇了摇头。

她不再说话,再次抬起眼望向那四位大理石宁芙少女低垂着的、年轻而白皙的乳房,最后说道:

“我们快走吧,”她说。“路在哪儿?门在哪儿?”

“噢,门那边有人守着。走这边,我知道有条通道应该可以离开公园。”

她们快步离去。米拉贝尔比女友高出整整一个头,手揽在她腰际上方。手掌轻轻握住那团微微隆起的娇乳,五指收拢包裹着它,掌心爱抚般地按压,指尖游走着探寻,终于找到了那颗凸起的乳尖。—莱娜抬起眼,嘴角泛起笑意。

她们从两棵龙舌兰间钻出公园,却远离大路踏入田野。此处的土坡干燥硬实,印着零落脚印。月亮已然西沉,米拉贝尔看不清前路;莱娜用手缓缓引导着她,很快两人便隐没在沟壑中。

该往何处去?她们毫无头绪。

她们穿过玉米田,又经过菜圃围栏,红辣椒、西瓜和甘薯在月色下蔓生。

天光渐明。

掌状仙人掌组成的树篱下,雾气如积雪般蜿蜒低徊。

我困了,"莱娜将脸颊偎在友人肩头低语,"这么晚了!该在哪儿歇脚?我都多少时辰没合眼了!

她们边走边争执。大路上确有带旅店的村落,但旭日未升时怎好讨要房间?两人既无马车,也无外衣行李。若旅馆女掌柜盘问起来该如何是好?如何三言两语解释这寒凉深夜,为何两位女子仍衣衫不整地在野外徘徊?

顺着大路走吧,"米拉贝尔说,"瞧见那片橄榄林了吗?我们可以在树荫下歇息,等到日头高升再说。

在走了约莫二十五分钟—这对几乎睡着的娇小莉娜来说显得尤为漫长—之后,她们抵达了树林入口。几棵橄榄树果然在其他树木前方耸立着扁平的深色树冠,但树丛后方密密麻麻挤满了红松和柏树,野灌木丛与柔嫩的草坡将它们连成一片。

莉娜双臂环住蜜拉贝儿的脖颈,在她左鼻孔边印上一个睡意朦胧的吻,连块好地方都懒得挑就直接摊开双臂躺成个圆环。顷刻间,睡梦的小人便将安眠撒满了她的眼帘。

第六章 宝索与随从漫谈途中轶事并因细微末节驻足

克莱亚里斯塔朝那牧羊人丢苹果,跟他调情逗趣——忒奥克里托斯的 《牧歌》第五首第88行

我甚是满意,"宝座勒容光焕发地说道,"由四十朵郁金香在我通往都城的道路上开路,这正合我心意!那群武装随从完全违背我的本意,塔克西斯,你竟趁我分神时强加这等安排,实在是欠考虑。旁人若见我这君王藏身于兵戈仪仗之后,岂不要以为我是去征讨邻邦卢贝先生?我可不是好战的君主,绝非如此。屠戮非我所愿。在我的王国里,除了处子之血与雏鸡之血,我不允许任何血液流淌。

可怜的小鸡,"吉里欧叹道,"我宁愿糟蹋五十个少女,也不愿宰杀一只白羽鸡雏。不过少女的哭喊声倒是更为惊心动魄。

确实,"宝座勒应道,"听惯了便是。

天气变得异常炎热,他啪地打开权杖将其分成两半,从中取出把日本折扇。

东方画师用精准而克制的笔触,以一丝不苟的写实手法描绘了位赤裸的年轻淑女—她正面蹲跪着,云鬓高绾,双乳尖翘,纤手执屏风半掩左肩。

—青楼女子的特权实在令人愤慨—国王继续说道。在几乎所有民族的艺术中,她们的平均相貌竟成了女性美的标准样板,而这也实属必然,毕竟良家女子都避而不愿参与竞争。一个多世纪以来,欧洲上流社会的贵妇中,肯在雕塑家或画家面前脱下衬衣,允许他们将那些被莫名遮掩的曼妙胴体展示给世人者,掰着指头数也不超过四五位。除了特里菲姆王国—据报载日本亦是如此—在其他任何地方,裸体女子便等同于娼妓。我固然承认青楼女子时或比描绘她们的画师更具天赋才华,她们能将细腻婉转的闺中秘技修炼到令人叹为观止的境界,甚至在情欲巅峰时刻,教人忍不住既要亲吻又要喝彩:但终究不过是匠人罢了,因其劳作纯属机械重复,而任何体力活计迟早会摧残身体的匀称美感。她们更是奴工之流,事事皆要迎合我等任性需求,而俯首帖耳从来都扼杀灵性之美。故其在欧洲独占审美领域实属僭越,我欣慰于通过让臣民安然欣赏处女之美提升了国民心智,反观邻国却把整个艺术根基建立在若干浪荡女子的小腹赘肉之上。

—陛下实乃艺术大家—吉里奥赞叹道。

“不,”帕索尔答道。“我喜爱诸神所造的自然本体,更酷爱亲眼观赏,哪有闲情像画商那般通过他人之眼品鉴。我压根算不上什么艺术家。”

说罢,他望向身旁的侍童,似在期待对方再度附议。

“朋友…”他开口道,“且慢,该如何称呼你?你曾言姓名可依意大利语读作迪利奥,或按法语念成吉格利奥。可我发觉念‘迪利奥’时总难准确把握重音力度,若让米兰人听见定会笑我笨拙。而‘吉格利奥’这类念法,简直如同把莎士比亚读成‘沙克司比尔’,将罗恩格林念作‘洛昂格兰’般滑稽,实在难以适应。既然法语是我国通行语言,不如让我将你名字法兰西化,简称为‘吉勒’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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