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黄瓜被她用双手捧着，递到我的面前。它的个头不大，但形状笔直匀称，通体翠绿，表皮光滑水润，上面还带着一层细密的、白色的小绒毛，顶端那朵嫩黄色的花苞甚至还没有完全凋谢，看起来新鲜得仿佛刚刚从藤蔓上摘下来一般。

“那个……”她捧着黄瓜，微微低着头，不敢看我的眼睛，脸颊上泛起两团可爱的红晕，声音细若蚊蚋，“这个……是我自己种的。如果不嫌弃的话……作为，谢礼……”

我伸手接过了那根黄瓜。它的分量很足，沉甸甸的，表面带着一丝泥土的凉意和植物特有的清新。我能感觉到她递过来时，那小心翼翼的、生怕我拒绝的力道。我将黄瓜拿到眼前，仔细地端详着。阳光下，翠绿的表皮反射着健康的光泽，那些细小的绒毛根根分明。

“品相很好。”我由衷地夸赞道，“看得出来，花了很多心思。”

我的话音刚落，若叶睦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那是一种无法伪装的、纯粹的喜悦，像是自己最珍视的宝物得到了世界上最权威的认可。她那一直低垂着的头猛地抬起，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我，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勾勒出一个羞涩而灿烂的弧度。那笑容像是在她平静的脸庞上投入了一颗糖，瞬间荡漾开一圈圈甜蜜的涟漪。

“真的吗？”她确认般地问道，声音里都染上了一丝轻快的、飞扬的调子，“那个……我还种了番茄和茄子……下次、下次有机会的话……”

她的话语有些语无伦次，但那份开心却是实实在在的。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我，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喷泉的水声哗哗作响，阳光正好，将她身后飞溅起的水珠映照得七彩斑斓。

#31：若叶睦那亮晶晶的、充满期盼的眼神，像极了等待主人夸奖的小动物。她脸上那纯粹的喜悦与羞涩交织在一起，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柔软而温暖的气息，冲淡了刚才因丰川祥子离开而带来的那丝冰冷和尴尬。

我看着她捧着黄瓜时那副珍而重之的样子，又听到她有些语无伦次地推销自己种的其他蔬菜，不由得笑了起来。

“不只是品相好，”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补充道，“能把蔬菜种得这么好，说明你很能干，也很细心。”

我的夸奖似乎比刚才那句“品相好”更让她受用。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像是熟透了的番茄，那红晕从脸颊一直蔓延到小巧白皙的耳根。她抱着那个装着黄瓜的帆布袋，手指不安地抠着袋子的边缘，视线也飘忽起来，不敢再与我对视，只是低着头，用细得像蚊子叫一样的声音回应：“没、没有那回事……只是、只是喜欢而已……”

看她这副害羞到快要把头埋进帆-布袋里的样子，我还真是觉得有点可爱。这个在舞台上抱着吉他，能够弹出复杂旋律的少女，在生活中却因为一句简单的夸奖而手足无措。这种反差感，实在是很有趣。

刚才那点不愉快的气氛已经彻底烟消云散了。广场上的音乐声变得清晰起来，孩子们的笑闹声，情侣间的低语，都重新回到了我们的世界里。阳光依旧温暖，喷泉的水珠在空中划出绚烂的彩虹。

祥子的事情告一段落，睦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那么，接下来……总不能就这么一直站在这里看喷泉吧。

我看了看她，她还沉浸在自己的害羞情绪里，抱着帆布袋低着头，荧绿色的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于是，我主动开口提议道：“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如果没有的话，要不要去做点什么放松一下？”

我的提问似乎把她从自己的小世界里拉了出来。她猛地抬起头，那双荧绿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茫然，“诶？”了一声，显然没反应过来。

“比如，”我晃了晃手里的黄瓜，然后指了指不远处商业街上一块巨大的、闪烁着霓虹灯的招牌，“去唱卡拉OK怎么样？刚才也费了不少心神，正好去放松一下。”

“卡、卡拉OK？”若叶睦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眼神里闪过一丝意动，但很快又被犹豫所取代。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脚边的吉他包，又看了看怀里的帆布袋，小声地说道：“可是……吉他和这个……”

“这些可以寄存。”我指了指卡拉OK店牌子下面的小字，“那里有储物柜。而且，”我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我还没听过你唱歌呢。”

这句话似乎是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她的脸颊再次染上了一层薄红，但眼神里的犹豫却渐渐消失了。她看着我，眼神闪烁了几下，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

她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于是，我们便朝着那家装修华丽的卡拉OK店走去。我帮她提着那个巨大的吉他包，分量比想象中要重得多，而她则抱着那个装满了她心爱蔬菜的帆布袋，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侧。走在商业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似乎还有些不太自在，身体微微向我这边靠拢，仿佛这样能让她更有安全感一些。

卡拉OK店里的光线很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香氛和爆米花甜腻味道的气息。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从一间间包厢的门缝里泄露出来，与前台服务生热情的欢迎词交织在一起。

我们很顺利地在前台办理了手续，并将吉他包和帆布袋存进了储物柜。拿到包厢钥匙后，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我们穿过一条条灯光迷离的走廊。走廊两侧的包厢门上，印着各种风格的图案，门缝里不时传出各种撕心裂肺的跑调歌声或是热闹的欢呼声。

睦似乎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她紧紧地跟在我身后，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那双荧绿色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两颗剔透的绿宝石，闪烁着微光。

我们的包厢不大，但很干净。深红色的皮质沙发，正对着一面巨大的显示屏。服务生为我们端来饮料和小食后，便鞠躬退了出去。随着厚重的包厢门被关上，外界的喧嚣瞬间被隔绝，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以及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轻柔的背景音乐。

睦拘谨地在沙发的一角坐下，双腿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姿像个等待老师训话的小学生。我则走到点歌台前，拿起厚厚的点歌本翻了起来。

“你想先唱什么？”我回头问她。

她像是被吓了一跳，身体微微一颤，然后连忙摆手，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不了……我、我不太会唱歌……你、你先唱吧。”她的脸在包厢里变幻的彩色灯光下，显得红扑扑的。

#33：若叶睦那副手足无措、拼命摇头拒绝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很难再继续勉强她。她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毛茸茸的小球，好从这个陌生的环境里消失。包厢里五光十色的灯光在她脸上流转，让她那本就泛红的脸颊更添了几分可爱的色彩。

我看着她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裙角，那双清澈的荧绿色眼眸里写满了“请不要看我”的恳求，不由得放缓了语气。我将手里的点歌本合上，随意地放在点歌台上，然后走到她身边的沙发坐下。我们之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既不会让她感到被侵犯，又能让她感觉到我的存在。

“这么紧张，”我侧过头看着她，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你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吗？”

我本以为她会点头，毕竟她刚才的表现完全就像一个初次踏入卡拉OK的乖乖女。然而，她却在我问完之后，迟疑地摇了摇头。

“不是的……”她的声音很小，几乎要被背景音乐淹没。她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并拢的膝盖上，那件浅绿色连衣裙的裙摆被她无意识地捏出了一道道细小的褶皱。

“哦？”我对这个回答有些意外，“以前来过？”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过了几秒钟，她才继续用那细若蚊蚋的声音补充道：“以前……和CRYCHIC的大家……一起来过。”

原来如此。和祥子、素世她们一起来过啊。我可以想象出那个画面，几个性格各异的少女聚在这个小小的包厢里，大概会很热闹吧。祥子可能会点一些古典或者艺术气息浓厚的歌曲，素世大概会选那些流行金曲，灯和立希又会是怎样的风格呢……而睦，大概就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默默地为大家鼓掌，或者是在大家起哄下，红着脸唱一首自己并不熟悉的歌吧。

我的思绪飘远了片刻，但很快又被她接下来的话拉了回来。

她似乎觉得刚才的回答还不够完整，又或许是想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紧张，她抬起头，那双清澈的、像林间溪水一样的荧绿色眼眸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又迅速地垂了下去，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轻轻地颤动着。

“但是……”她的声音比刚才更低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少女特有的羞涩和忸怩，“和、和男生……一起来，还是……第一次……”

当最后那几个字从她微微开启的唇瓣间吐出时，她的脸颊已经红得像是熟透了的苹果，那抹绯红甚至一路蔓延到了她纤细白皙的脖颈。她说完，就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都缩了起来，双手更加用力地绞着自己的裙摆，恨不得在沙发上挖个洞把自己藏进去。

空气在这一瞬间仿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包厢里流淌的轻柔音乐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暧昧的调子。明明只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句陈述，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我俩之间荡开了一圈圈名为“意识”的涟漪。她开始意识到，坐在她身边的，是一个“男生”，一个与她之前的同伴在性别上完全不同的存在。而这种意识，让她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和局促。

我能清楚地看到，她放在膝盖上的那双小手，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着。她今天穿着一件浅绿色的无袖连衣裙，裙子的材质很柔软，紧贴着她纤细的身体曲线。圆润的肩头和一小截白皙的手臂就那样暴露在空气中，在包厢昏暗的灯光下，泛着象牙般温润的光泽。她的荧绿色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身后，有几缕调皮的发丝垂落在胸前，随着她浅浅的呼吸微微起伏。

我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我能感觉到她此刻内心的慌乱，就像一只误闯人类世界的小鹿，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警惕和不安。如果我此时说些轻佻的话，或者做出什么越界的举动，恐怕会立刻把她吓跑。

于是，我只是把身体往后靠了靠，换了一个更放松的姿势，然后用一种尽可能平淡自然的语气，打破了这份有些令人心跳加速的沉默。

“原来是这样，”我笑了笑，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情报，“那确实会有点不习惯。”

我的反应似乎让她稍微放松了一些。她偷偷抬起眼帘，飞快地瞥了我一眼，看到我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后，那紧绷的肩膀才稍稍松弛下来。

“既然这样，那我先唱一首好了，你先熟悉一下环境。”我说着，便重新站起身，走回点歌台。

我没有去翻那本厚厚的歌本，而是直接在触摸屏上输入了一首歌的名字。那是一首很舒缓、很温柔的老歌，旋律简单，歌词也很平和。我不想选那些节奏太强或是太吵闹的歌曲，那只会让她更加紧张。

悠扬的前奏很快就在包厢里响了起来。我拿起麦克风，清了清嗓子。睦依旧坐在沙发角落，但她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被大屏幕上滚动的歌词所吸引。她看着我，那双荧绿色的眼眸在变幻的灯光下，像两颗闪烁的星辰，里面充满了好奇。

#35：悠扬舒缓的前奏在小小的包厢里回荡，屏幕上的歌词开始滚动。我握着略带凉意的麦克风，目光掠过屏幕，落在了沙发角落里的若叶睦身上。她依旧保持着那个拘谨的坐姿，但那双荧绿色的眼眸已经完全被眼前的屏幕吸引了。变幻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她那张精致的小脸看起来有些不真切。

我配合着旋律，轻声唱出了第一句歌词。我的唱功算不上专业，但也绝不跑调，声音平稳而温和，正好契合这首歌舒缓的意境。我没有刻意去炫技，只是像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一样，将歌词里的情绪娓娓道来。

我的歌声似乎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睦原本紧绷的肩膀，在我唱了几句之后，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放松了下来。她不再像刚才那样如临大敌，身体微微向后靠，背部轻轻地贴上了柔软的沙发靠背。她放在膝盖上那双绞在一起的手也分开了，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腿上，另一只手则无意识地轻轻敲打着节拍。

她看得非常专注，那双清澈的荧绿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长长的睫毛随着灯光的明暗变化，忽闪忽闪的，像两只停留在花瓣上的蝴蝶。她的嘴唇微微张着，似乎完全沉浸在了歌曲的旋律和意境之中。包厢里的气氛不再像刚才那样充满了尴尬和局促，而是变得安宁而温馨。

一曲终了，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时，我放下了麦克风。包厢里恢复了短暂的寂静，只剩下轻柔的背景音乐在流淌。

“啪、啪、啪……”

几声清脆的、略显羞涩的掌声响了起来。我转过头，看到若叶睦正看着我，脸颊微红，那双美丽的眼睛里闪烁着真诚的、亮晶晶的光芒。

“唱得……真好听。”她由衷地赞叹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还没从歌曲意境中完全抽离出来的恍惚。

“谢谢。”我笑了笑，将麦克风递到她面前的茶几上，然后在她身旁坐下，“只是随便唱唱而已，算不上好。”

我表现得很谦虚，因为我的目的不是为了展现自己，而是为了让她放松下来。看着她那双依旧闪烁着光芒的眼睛，我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到了她身上。

“倒是你，”我看着她，语气温和而鼓励，“你的声音很好听，很干净，像是泉水一样。唱歌一定也很好听。”

我的夸奖似乎让她有些始料未及。她的身体微微一僵，脸上的红晕又深了几分，眼神也开始躲闪起来，视线在茶几上的果盘和饮料杯之间来回游移，就是不敢看我。

“没、没有那回事……”她小声地反驳着，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我唱歌……不行的……”

“为什么不行？”我追问道，语气依旧很柔和，“是没有自信吗？在CRYCHIC的时候，没有唱过吗？”

“那个时候……大家都是演奏乐器……主唱是灯同学……”她解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我的声音……不适合当主唱……”

“主唱需要有穿透力和爆发力，但唱歌好听并不一定非要当主唱。”我开导着她，“每个人的声音都有自己独特的魅力。你的声音很温柔，很治愈，唱一些安静的、抒情的歌曲，一定会非常有感染力。”

我的话似乎说到了她的心坎里。她那一直低垂着的头，微微抬起了一些，那双荧绿色的眼眸偷偷地、飞快地瞥了我一眼，里面充满了挣扎和犹豫。她似乎被我说动了，但长久以来的不自信又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束缚着她，让她不敢迈出那一步。

我没有再继续劝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给她足够的空间和时间去做决定。我知道，对于她这样性格内向的少 女来说，强迫只会适得其反。我能做的，就是为她创造一个安全、放松的环境，然后给予她足够的鼓励和信任。

包厢里再次陷入了沉默。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屏幕上播放着绚丽的MV画面，却没有人去关注。若叶睦就那样低着头，和内心那个胆怯的自己做着斗争。我能看到她放在腿上的手指，时而蜷缩，时而伸开，暴露了她内心的天人交战。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巨大的决心一般，猛地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一丝颤抖，也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

她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美丽的荧绿色眼睛，第一次如此坚定地、毫不躲闪地直视着我。

“那……那我就……试一首……”

她的声音不大，甚至还带着明显的颤音，但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清晰。说完这句话，她的脸已经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但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簇小小的、名为“勇气”的火焰。

我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将点歌台的位置让给了她。

她站起身，动作还有些僵硬地走到点歌台前。她没有去翻那本厚厚的歌本，似乎心里早就有了想要唱的歌曲。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在触摸屏上有些生涩地点了几下。很快，屏幕上就显示出了她选择的歌曲——那是一首旋律非常优美，但听起来有些淡淡忧伤的民谣。

她拿起另一支麦克风，双手紧紧地握着，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走到屏幕前，背对着我，似乎这样能让她减少一些紧张感。

悠扬的吉他前奏响起，她闭上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试图平复自己那颗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然后，在前奏即将结束的那一刻，她终于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将麦克风凑到唇边，用那如同林间清泉般干净、又带着一丝微不可察颤抖的声音，唱出了第一个音符。

#37：标签 -> 正文 ->

当最后一个音符伴随着吉他扫弦的余音，缓缓消散在包厢略显沉闷的空气中时，整个空间都陷入了一种奇妙的寂静。屏幕上的MV已经结束，切换到了默认的绚丽星空背景，变幻的光影无声地流淌。若叶睦就那样背对着我，小小的身躯僵直地站在屏幕前，双手依旧紧紧地握着那支银色的麦克风，仿佛那是能支撑她站立的唯一支点。

我能看到她纤细的肩膀正在微微起伏，那是在努力平复着剧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她刚才的歌声，就像她这个人一样，干净、纯粹，不带丝毫杂质。虽然因为紧张，声音里带着一丝微不可闻的颤抖，技巧上也远称不上纯熟，但那份倾注在歌声里的、真挚而又带着淡淡忧伤的情感，却是任何技巧都无法比拟的。那歌声像一缕清风，拂过长满青草的山坡；又像一道溪流，在月光下的森林里安静地流淌。它轻易地就钻进了人的心里，挠得人痒痒的，又带着点微凉的慰藉。

这大概就是她一直以来，无法用吉他完全表达出的，属于“若叶睦”自己的心意吧。不是为了配合谁，也不是为了完成一首作品，仅仅是，为了歌唱而歌唱。

我没有立刻鼓掌，也没有出声打破这份宁静。我知道，她现在需要的不是赞美，而是一个让她从那种极致的情感宣泄中，安全着陆的缓冲地带。

过了许久，她那紧绷的背影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她缓缓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转过身来。她的头垂得很低，荧绿色的长发像一道瀑布，遮住了她大半张脸，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她迈着小小的、有些迟疑的步子，慢慢走回到沙发边，然后将麦克风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放回了茶几上，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仿佛那麦克风是什么易碎的珍宝。

做完这一切，她才终于在沙发上坐下，依旧是坐在那个离我最远的角落，蜷缩成一小团。她把脸深深地埋进了自己的双膝之间，像一只受了惊吓，躲回自己壳里的小动物。

空气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我看着她那小小的、颤抖着的背影，终于开口，声音放得很轻、很柔，生怕惊扰到她。

“唱得真好。”

我的声音在安静的包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埋在膝盖间的身体，猛地一颤。

我没有停下，继续用那种温和的、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的语气说道：“你的声音，比我想象中还要干净，还要温柔。刚才那首歌，你唱得很有感情，我能感觉到歌里的故事，还有……你的心情。”

我停顿了一下，让她有时间消化我的话。然后，我换了一种更轻松的调子，带着一丝笑意补充道：“真的，非常好听。好听到我都想再点一首，请你再唱一遍了。”

这句话似乎是起了作用。她那一直深深埋着的头，终于有了一丝抬起的迹象。她像是做贼心虚一般，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从膝盖间抬起脸，用那双水汽氤氲的、像是被雨水洗涤过的荧绿色眼眸，偷偷地朝我这边瞥了一眼。

她的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眼角也因为刚才情绪的激动而泛着湿润的、可爱的粉色。那双清澈的眼睛里，还带着一丝不确定和羞怯，仿佛在确认我刚才说的话，到底是不是出于客套的恭维。

当她的视线与我温和的目光相遇时，她又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地把视线移开了。但这一次，她没有再把头埋回去。

“没、没有那回事……”她的声音依旧很小，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听起来软糯糯的，像是在撒娇，“我……我唱得……很普通……”

“一点也不普通。”我立刻反驳了她，语气坚定而不容置疑，“灯同学的声音或许更有力量，但你的声音，有种能让人平静下来的魔力。这是独一无二的，只属于你的天赋。”

我把话说得如此直白，如此肯定。

若叶睦彻底愣住了。她那双飘忽不定的眼眸也停了下来，有些呆呆地看着我，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一点晶莹的湿意，在包厢变幻的灯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她大概从未被人如此直接、如此认真地夸奖过自己的歌声。在乐队里，她总是那个默默无闻的吉他手，站在主唱的光环之后，用自己的旋律去衬托别人。她习惯了被忽视，也习惯了自我否定。

我的话，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中那扇名为“不自信”的、尘封已久的门。门后的世界，豁然开朗。

一种名为“喜悦”的情绪，像是初春解冻的溪水，开始在她那双荧绿色的眼眸里慢慢地、慢慢地融化开来。那抹羞怯的红色依旧停留在她的脸颊上，但嘴角却开始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地向上扬起。

最终，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那个小小的、羞涩的弧度，在她粉润的唇边绽放开来，变成了一个灿烂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笑容。

她笑了。

那笑容就像是雨后初晴的天空，洗去了所有的阴霾与不安。她的眼睛弯成了两道漂亮的月牙，里面盛满了亮晶晶的、如同星辰般璀璨的光芒。她甚至因为开心，身体都微微向前倾了些，那双一直拘谨地放在膝盖上的小手，也放松地垂在了身侧。

“……谢谢你。”

这一次，她的声音不再是细若蚊蚋，而是带着一丝雀跃的、轻快的调子。那声音甜甜的，像是在蜜糖里浸泡过一样，让人听了，心情也跟着明媚了起来。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感激与开心，那是一种被人理解、被人认可后，发自内心的巨大喜悦。包厢里五光十色的灯光映照在她带笑的脸庞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在闪闪发光。

#39：若叶睦那张绽放出纯粹笑颜的小脸，在包厢里五光十色的旋转灯光下，美得像一幅精心绘制的画卷。那双弯成月牙的荧绿色眼眸里，盛满了亮晶晶的星光，仿佛整个宇宙的璀璨都汇聚在了其中。之前笼罩在她身上的那种阴郁和不自信，此刻被这灿烂的笑容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明媚动人的光彩。

看着她如此开心的样子，我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这种被人信赖、被人认可的感觉，确实不坏。我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喝了一口冰凉的柠檬水，然后笑着对她说：“要不要再来一首？这次可以选一首你真正喜欢的歌。”

我的提议似乎让她有些意动，但那股刚褪去不久的害羞又悄悄爬回了她的脸颊。她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变成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浅笑，视线也稍微垂了下去，落在了茶几上那盘五颜六色的水果上。

“我……我再看看……”她小声说着，伸手拿起了那个厚厚的点歌本，有些笨拙地翻了起来。她的动作很慢，手指纤细白皙，在厚重的铜版纸上轻轻划过，像是在弹奏着无声的乐章。

包厢里再次恢复了安静，只有背景音乐在轻轻流淌。我没有催促她，只是靠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她。灯光不断地变换着颜色，时而幽蓝，时而暧昧的粉紫，光影在她的侧脸上、在她柔顺的荧绿色长发上、在她那件剪裁合身的浅绿色连衣裙上流转。她今天穿的这件连衣裙是无袖的设计，露出了她圆润光滑的肩头和一小截纤细的手臂，皮肤在灯光下泛着象牙般的光泽，细腻得看不见一丝毛孔。裙子的布料很柔软，贴合着她正在发育的、少女特有的青涩曲线，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和不算丰满但形状美好的胸部轮廓。

她看得非常认真，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偶尔看到感兴趣的歌曲，她的手指会停顿一下，然后嘴唇会无声地开合，像是在默念着歌词。那认真的神情，就像她在园艺部里照料那些黄瓜和番茄时一样，专注而又虔诚。

我忽然意识到，这或许是我第一次看到如此放松、如此……真实的若叶睦。

在学校里，她总是沉默寡言，把自己包裹在一个厚厚的壳里，与周围的一切都保持着距离。在乐队里，她似乎也总是在扮演着“祥子的青梅竹马”和“沉默的吉他手”这两个角色，压抑着自己的真实想法。即使是昨天在雨中，我看到的也是她被自责和悲伤所淹没的、脆弱的一面。

但此刻，在这个与外界隔绝的小小包厢里，她好像终于卸下了一直以来的伪装和防备。她会因为我的一句夸奖而羞红了脸，会因为鼓起勇气唱完一首歌而露出那样灿烂的笑容，也会像现在这样，为了选一首自己喜欢的歌而苦恼地皱起眉头。这一切都那么生动，那么鲜活。

不知道她现在在想些什么呢？

……

睦的心里，此刻正像打翻了的调色盘，五味杂陈，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的甜意。

开心。

这是她此刻最直观的感受。这种开心，很纯粹，很温暖，像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身上，让人懒洋洋地不想动弹。但是，当她仔细地去分辨这种情绪时，却发现它和以往的任何一次“开心”都截然不同。

和CRYCHIC的大家在一起时，也很快乐。和祥子一起讨论音乐，听灯同学唱出那些动人的歌词，看素世前辈和立希同学拌嘴……那些时光，像是被装在玻璃瓶里的糖果，五彩斑斓，回忆起来总是甜的。那是一种融入集体的归属感，一种和同伴们为了共同目标而努力的成就感。那种开心，是热闹的，是共享的，像是篝火晚会，大家围坐在一起，分享着同一份光和热。

可是，现在和他在一起的这种开心，却完全不一样。

这是一种……安静的、私密的、只属于两个人的感觉。这里没有别人，没有复杂的乐队关系，没有沉重的过去和未来。只有他，和她。他的声音，他的眼神，他那温和的笑容，都像是拥有某种魔力，能轻易地安抚她内心的所有不安和躁动。

刚才，他夸奖她唱歌好听的时候，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地握住了，然后那股暖流就顺着血液，流遍了四肢百骸。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被人珍视和肯定的感觉。不是因为她是“若叶睦”，不是因为她的家庭背景，也不是因为她的吉他技术，仅仅是因为她的歌声，因为她本身。

这种感觉，让她的脸颊发烫，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每一次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都会觉得自己的皮肤像是被微弱的电流穿过，带起一阵阵细小的、酥麻的战栗。就连此刻包厢里这有些昏暗暧昧的灯光，和空气中漂浮着的、若有若无的香氛气味，都让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心慌意乱的感觉。

这和与朋友们在一起时的那种坦然和放松，是完全不同的。这是一种……更让人害羞，更让人紧张，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体验更多的……陌生的情感。

她不敢抬头看他，只能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这本厚厚的点歌本上。上面的歌名和歌手的名字，在她眼前变成了一个个模糊的符号，她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的脑海里，反反复复回响着的，是他刚才唱歌时的样子，和他夸奖自己时那温柔的语气。

为什么……会这样呢？

明明只是第二次正式见面，为什么在他面前，自己会变得这么不像自己？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一首情歌的歌名，那两个字像是带着烙印一样，烫了她的指尖一下。她触电般地缩回了手，心脏“咚咚咚”地跳得更快了。她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坐在身旁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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