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神啊 我将永生

——Episode 22 永远

一周起的第一个工作日，八重樱早早地带上佩刀前往月曜山。

虽然不算做高山，但月曜山仍有七百米高。脚下这条平缓的小径，就是这里唯一一条上山的路。

啊，说是唯一，也不是说从其他地方无法上山，另外的用于上山的路线也是有的。但，只有这一条路是被大家认可的，登月曜山的路。而正如建造这条路的目的，八重樱此行正是要去这条路的尽头。

冰铃神社。

曾一度遭到毁灭打击，在多年前重新建立的，初始村代代传承的那间神社。

虽然距初始村仍有着相当的距离，平日里，若有着什么不顺心的事，或是有着期许的事，就可以来到神社内。

神社内的巫女会为你认真献上祝福。

当然，献上祝福，并不代表就可以这样安心。想要实现的话，最终还是要自己足够努力才行。

神是不会轻易让你走上捷径的。

但，不管如何，能够获得别人对你的祝福，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对吧？

安静地走在平坦的石阶上。山林还没有从暮气中彻底苏醒，天已作亮，太阳的光芒穿过树梢斜照在脚下的树林上，但空气依旧清爽，给了人面对崭新一天的勇气。

八重樱没有加快步伐，迈着那轻松的步伐，不紧不慢地闲游山间。

从山脚下吹来一股风，悠哉地拨弄着粉色秀发。顺着略带雾气的山路行至远处，在阳光下，似有着一双粉色的透明耳朵在随风摇曳。

天气很好，今天会有一个很好的开始吧。

这样想着，八重樱紧了紧握着刀鞘的手。

此行，她是来履行约定的。

从很早之前开始，八重樱就与神社之人有过约定。每一年神社举行活动的时候，自己都会作为巫女帮忙。虽然是小小的，口头上的约定，但八重樱不想违背这个诺言。

一直为大家带来温暖，带来美好事物的人，如果有什么可以回报的话。

两天前她曾说过，希望今年夏日祭自己也可以来为开幕帮忙。

所以，没有比这更好的报答方式了。

不知觉间，已行至最后的一段山路。金色的阳光从尽头红色的鸟居穿过，划下一道道显眼刻痕。

八重樱这才察觉到山路尽头传出的声音。

"音乐声？"

神社境内传来了陌生的声音。

奇妙的音色，是客人吗？听上去是首快乐的曲呢。

向前几步，声音变得清晰起来，依稀可以辨别出里面夹杂的人声。

是那个人的歌声，伴随着音乐的，欢快的歌声。

这股好奇心驱使着八重樱加快脚步，穿过鸟居一路行至尽头。

巨大的榕树拖着长影，除此之外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金色中。庭院中央，那不高也说不上矮的站台，此刻已铺上了一层红毯，呈现出漂亮的方正形状，就好像它真的是一整块完美无瑕的方块。

公主大人正站在祭台上。

并不是大开大合的动作，但金色长发就是随着动作一并起舞，正如她此刻开心的笑容，给人以温暖和希望。也一如那秀发的主人。

在一旁为其演奏的人八重樱见过，是之前同她一起来自己家里的那个人。

看上去和之前的氛围完全不同，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那有趣的音乐声，正从她手中玩弄着的有趣东西中源源不断地传出。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应该是令人开心的东西吧。

不管是金发的她，还是黑发的她，此刻都全然一副开心的表情。一唱一和间看着彼此，没有八重樱打扰的空间。

八重樱只得在一旁等待，好在冰铃及时搬来了长凳，这才避免了一直呆站着的尴尬境地。

这场演出没有持续很久，待琴声落定，耀夜姬才依依不舍地收起手中的折扇。

而台下突然传来的掌声着实吓了她一跳。

柯罗伊这才注意到祭台下有人坐在一张长凳上向这里鼓掌。便放下提琴，向台下鞠躬致谢。

"樱姐姐？！什、什么时候来的？"

"表演得很好哟，耀夜。"

看着台上窘迫的耀夜姬，以及来到她身边的黑发少女，八重樱难掩笑意，这才收回双手停止捉弄。

"看来这几天相处的不错嘛，你们......打扰到你们了？"

"不、不要继续取笑我了啦......樱姐姐，居然来的这么早..."

"因为耀夜难得那么认真地邀请我嘛，不早点来的话就对不起了————但没想到会打扰到你们，抱歉啦，耀夜~"

"都说了没有什么打扰的啦！"

"那么，虽然是第二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柯罗伊小姐。"

"我才是，很高兴见到你，八重樱小姐。"

简单的寒暄过后，八重樱收回手来，又细细地端量着站在耀夜姬身边的黑发少女。

精致的面容，皮肤透着多层次的白，苍蓝色的深邃双眸以及与之相配的漂亮长发，和之前一样与耀夜姬无二的身高，但那股阴郁的氛围已消失不见。

(简直就像是多了个妹妹。)

甩开这道奇怪思绪，看耀夜姬还是一副羞怯的样子，八重樱无奈地说道。

"耀夜，今天叫我来应该不只是来当观众的吧。"

"才不是啦...谁叫樱姐姐来了都不说一声。"

八重樱只好将耀夜姬拥入怀中，摸着她的头。

"好啦好啦，是我不好，请原谅我吧。那么，今年和往年都一样吗，耀夜？"

"大体流程差不多，但因为我的一点想法所以顺序会...不要继续摸啦，柯罗伊还在看着呢。"

被耀夜姬扭动着挣扎开，虽然略感遗憾，八重樱还是不再坚持，让开了位置。而耀夜姬这才松口气继续说道。

"我有一些新的想法，所以流程会稍微改变一些，但大体上不会有什么变化。为了防止排练出现差错，我会把改变的部分稍微往后安排，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是吗，那么我的驱邪和剑舞的部分不会有变化吗？"

"嗯......应该是没有变化的......"

仔细思索后，耀夜姬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那么，就没有问题了。那我先去换衣服？还是那一套吗？"

"嗯，还是那一套哦。"

得到答复，八重樱打过招呼后便朝社务所走去。忽然，身后传来了些许动静。

回过头去，只见耀夜姬红着脸，小声地附在黑发少女耳边说着悄悄话，但还是被八重樱听到少许。

"——不是啦，喜欢被摸头什么的，那只是樱姐姐喜欢这么......"

好像是自己不应该偷听的内容，八重樱悄悄地回过头去。隐约中，好像看到黑发少女朝着这边看了一眼。

但八重樱很快被冰铃吸引去注意，一并走进里屋。

柯罗伊还是被八重樱的样子惊到了。

樱色长发被束在身后，扎成一条高马尾，致使衣领没能完全遮住脖颈。穿着一身宽松的淡红衣服，但相比长袍显得更加短小，开口处只到肘部与膝盖，从中探出的白色长袖在手腕与脚腕处收紧，被束带包裹。

白色的，用布编织成的衣绳紧兜腰肢，在身后系作一道复杂的绳结。

而八重樱带来的，有着深褐刀鞘的打刀，此刻就斜插在腰间，被精心地用衣绳和鞘上的绳带牢牢固定着。

气氛与方才完全不同。

八重樱拔出刀来，用大幅的动作斩出一刀横斩，然后借力近身，划过一道弧线后，侧着身再接一刀逆风斩。银白的刀身反着刺眼寒光，教人睁不开眼睛。

看到柯罗伊有些畏缩，八重樱朝着这边展示性地挥动两下，这才收刀入鞘，竖着从腰间抽出来递给柯罗伊。

"没事啦，没事啦，你看，这把刀别说刃了，连刀尖都有特别钝化过哦？"

接过刀，小心地推出刃。正如八重樱所说，这把有着实心刀镡的刀，确实是没有开刃的礼用刀。

正说着，已换上一身巫女服的耀夜姬和穿着简单白衣和绯袴的冰铃一起走出屋子。

"怎么样耀夜姬？这一身有奇怪的地方吗？"

八重樱原地转着圈，不时展一展皱起的衣襟，但还是无法打理得干净。

"没有奇怪的地方哦，樱姐。"

毕竟是要绑住袖筒的服装，还要留下做大幅度动作的冗余，肯定会留下不少自然褶皱。

柯罗伊看了看大家的衣着，再看了看自己穿着的普通布衣。

"怎么了柯罗伊？衣服不合身吗？"

"我不用换衣服吗？"

"嗯......但是，柯罗伊说过，白天是没法用琴的对吧？这样的话就只需要排练下站位就可以了，而且，柯罗伊需要盯住的时间很少吧，就不用我们一起穿着麻烦的衣服啦。"

"是么。"

天气迅速回暖，拖在地上的树影变得越来越短，很快就要到不能练琴的时间。看着刚才收在一旁的黑色提箱，柯罗伊遗憾于今天早上没有继续穿着礼服，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那，我先把琴放回去吧。"

没让三人等得太久，柯罗伊很快就从屋内回来，耀夜姬一瞧，竟真的没有换上那件漂亮的礼服。

"怎么了，一直看着这边，不是要排练吗？"

"我还以为你会穿礼服出来呢。"

"咦？你想看吗？既然这样的话就应该刚刚说呀。"

"不用啦不用啦。"

耀夜姬连忙抓住要往回跑的柯罗伊。

看身后的二人聊得正酣，八重樱好奇地回头观望，一边小心地询问冰铃。

"她到底是..."

冰铃只报以礼貌性的微笑作为回应，没有多说什么。

"是么，但看上去也不只是重要的客人呢。"

有好一阵子没见过这样子的耀夜姬了。

那样谈笑风生，一副幸福样子的耀夜姬，看着这样的她。

直叫人心情沉重。

回到祭台旁，柯罗伊率先开口询问。

"虽然现在才说，耀夜姬，夏日祭的流程，你所期盼的我的演出流程，到底是怎样的？"

耀夜姬稍加思索，最后回头问过八重樱和冰铃，转过身来。

"嗯...总之，要不要先看一遍大体的流程？"

将之前搬来的长凳挪至走道侧边，柯罗伊道谢后，便坐下，看着三人不断从身前来回走过，在神社内一件件摆放各种物件。

八重樱和耀夜姬分别从参道两侧向内走去，按一定间距安置着一只只竹制支架，上窄下宽，还挂着竹叶编织的飘带，小心地用地上的卵石固定。而冰铃则动作较为迟钝，在原本摆着长凳的地方用白缎围起一个不大不小的圈来，最后在里面固定上一件竹条编起的方盘，便又转头去搬其他物件。

不一会，冰铃便在台上安置好一张长桌。又从屋里带了不少东西出来摆在桌上。

有昨天耀夜姬用的竹御币，那杆带着青芒的薙刀，还有白色的纸裱和其他的各式物件。

而耀夜姬与八重樱又带着两叠小瓦盆挨个安置在竹架上。

一切安置完毕后，三人这才得以松一口气来。

"抱歉，柯罗伊，让你等了这么久。"

"不，我才是，没有帮上些什么。"

八重樱抢先一步安慰道。

"没事啦，这些东西都必须是我们亲自摆的，所以柯罗伊小姐不用自责啦~"

"是吗？为什么呢？"

"因为是传统，对吧，樱姐？"

"啊......嗯，因为是传统啦。"

耀夜姬用力地将八重樱拉到远处，随后说着就向着神社外跑去。

"那么，按老流程，先大致过一遍吧！"

八重樱朝着柯罗伊挥手致歉后，也跟着冰铃一起到祭台旁待机。

最先动的是冰铃。

她缓步走上祭台，双手托起之前在放在桌上的一条长长的白绸缎，并拿起件看不清细节的东西，踱着微步走到祭台前侧。

"未晴，天有良霄月未盈，有耶。台佑神我万邪晞除，请八斩。"

罢了，冰铃猛地一敲手中的东西。脆响传遍整座神社，原来那是一个竹梆。

八重樱应声而动，同样迈着小步从祭台右侧来到祭台前，姿势挺得端正，直至地上那圈白缎前才停下。

深吸一口气后，还未吐出，便雷厉风行地向前猛地踏出一步，侧过身去，一手握柄，一手握鞘，刀身便顺着腰部的摆动出了鞘。一道寒光闪过，伴随着明显的破风声，八重樱已从上至下斩出来凌厉的一刀。

随后，扭过上身，向左横斩一刀，接着左脚蹬地，右脚再次前踏，刀身划着一道漂亮的弧度后斩向右下角。

虽然有着明显的停顿，但没有按部就班的感觉，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最后，沿着祭台边缘一道横斩，八重樱快速扭动身体，两脚死死地踏住地面，顺着侧着的身子，如一轮弯月朝神社入口向上斩去最后一刀。直到冰铃再次敲响竹筒发出一声梆响，八重樱这才重重地呼出气来，纳刀入鞘，单膝跪在路旁。

切羽和鲤口撞在一起发出的脆响就这样回荡在神社里，被再次敲响的梆声淹没。

"百秽皆除，万福有迎，永世长存在天之月哟，请降临吧。请：冰铃神社九代夜之女，耀夜姬。"

柯罗伊也随着声音落下，朝神社入口处看去。

远远可以看到一枝金色的身影。

社内寂静无声，柯罗伊小心地放慢呼吸，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步步，一步步地，随着耀夜姬的动作，那脚步声化作洪流，拍打在柯罗伊身上。

耀夜姬带着一副肃穆的表情，双手交于身前，淡淡地从远处来到柯罗伊面前。

好像有什么耀眼的东西从眼前划过。但也只一瞬，柯罗伊凝神看去，就已看不到踪迹了。

没有停下，耀夜姬路过柯罗伊，也路过八重樱，直到那白缎前才停顿一瞬，但也未作停留，转过身顺着祭台的右侧走去。八重樱站起身来，提着刀跟在了耀夜姬身后。

在耀夜姬的身影被祭台遮住的一刻，冰铃再一敲竹梆，却也没说些什么，放下竹梆，托着绸缎退到了祭台左侧。待耀夜姬走上台前，停在那方桌旁，八重樱也安静地站在了祭台右侧。二人小心地低下头，冰铃托起手中的白缎，八重樱也从腰间抽出打刀，双手托起。

然后，一齐低着头单膝跪地，就算耀夜姬从桌上拿起白色纸裱也没再抬起过。

这时，耀夜姬才第一次开口，第一次说了话。

那是柯罗伊从未听过的语言。

发音晦涩，模糊，但却有着很强的韵律感，像是在唱歌。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柯罗伊已经完全搞不懂了，看着台上的三人，柯罗伊第一次在这里有了孤单的感觉。好像是从这边到那边划分来两个世界，阳光这样明媚，那边的三人生活的这般多彩。这边怎么就能显得那样苍白，那般死寂？扎眼得让柯罗伊不住地厌恶起这份悸动。

并没有因为这份孤单而停止行动，念完祝词后，耀夜姬将纸裱放回桌上，取走了放在最前面的那柄薙刀，退到台后，冰铃随之上前，将白缎盖在了上面，最后由八重樱用刀将这些死死地压在桌上。

那之后的，柯罗伊没怎么记得，好像有耀夜姬的薙刀舞和八重樱的竹刀舞，但柯罗伊已经顾不得记住这些了，直到冰铃在台上宣布夏日祭开始，柯罗伊也没能从这股孤独中走出来。

"总之，大体上的流程就是这样了，柯罗伊。感觉如何？"

看着耀夜姬流着汗滴高兴的样子，像是团烈火，柯罗伊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觉得很不错，很有意思哦。"

"是么是么，欸嘿嘿......"

"那，我要在什么时候入场呢？"

"啊，诶？嗯...我想想......"

转过身看着祭台，沉吟片刻后，耀夜姬渐渐地像是被泼了冷水般静下来。空气逐渐凝滞，耀夜姬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只那怯生生的模样偷偷瞄向冰铃。

"没事的，就按耀夜姬想的去做就好了，不用在意我们。"

轻拍耀夜姬的脑袋，八重樱摆摆手，朝祭台旁的空地跑去。尚未作何反应，耀夜姬就被冰铃抱在怀中。

"冰铃师傅...?"

虽不知该作何反应，耀夜姬也还是顺势抱了上去，即使冰铃抱得越发紧密起来也没有再说什么。

"对不起，耀夜姬。对不起。这次夏日祭，就按照耀夜姬的想法去放手做吧？"

"嗯，谢谢你，冰铃师傅。"

不舍地温存片刻，冰铃不舍地离开，直到身影在不远处快要变成一条线后才彻底转过头去。

"......不明白啊。"

"柯罗伊？"

"不，没什么。请告诉我吧，这场演出中我得以献上演奏的方式。"

"柯罗伊，总是会说些难懂的东西......是在开场祝词后哦。"

"祝词？有吗？"

"当然有啊，就是...嗯......你看，从那里——到这里后，拿起来的时候，我不是有念过嘛，就是那个——那样做的那个。"

说着，耀夜姬用手比划着，双手捧着什么似的放在胸前，柯罗伊便会想起那奇妙的发音。

"是那个啊——确实，是有那个...原来那个是祝词吗？"

"嘿嘿，有兴趣吗？"

"好像没有。"

"是嘛，嗯，确实是没什么意思的呢...嗯..."

柯罗伊的态度似是大大出乎了耀夜姬的预料，却也不显得急躁，只是沉着肩，无措地垂着目光应和着。

"...但是发音非常有趣呢，那个祝词。"

"真的吗？觉得有趣吗？"

"嗯，是真的觉得很有趣。"

耀夜姬低落的情绪奇迹般恢复到更加高亢的时候，这让柯罗伊不免地觉得有趣。

"那个啊，那个是以前的语言哦。"

"以前的语言？"

"嗯，是很久以前的语言了，冰铃说，这种语言至少有两百年历史了。"

"原来有那么久远啊。那为什么不继续说了呢？我觉得很好听哦，但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嗯......好像是一些复杂的原因，但我想，最大的缘故果然还是没什么人愿意说了吧。"

"为什么？明明是那样有趣的语言。"

听不懂在说些什么，但那语言的韵律感吸引了柯罗伊，听到它即将逝去，柯罗伊不禁地坐直身体，好像是连心都要从身躯中蹦起一样。

"为什么——嗯......为什么呢？是啊，为什么呢..."

耀夜姬绞尽脑汁思考，但却一直词不达意，想法没有一句得以成功化作言语传出，最后灿灿地笑着回道。

"我，我不太懂啦......可能新的言语太好用了吧，所以大家都不愿意继续用旧的，全都去用新的了吧。或者说，大家已经忘了有这样一种东西了...新的总是代替旧的，方便的总是代替繁琐的，大概都是这样吧...哈哈..."

"是么......是么，没想到这样就要被遗忘啊......"

柯罗伊沉默着低下头去。

"大家都在遗忘，总是在遗忘，总是不经意间就忘记些什么。大概真的没有什么称得上是永远吧。"

"那...耀夜姬呢？耀夜姬会忘记我吗？"

"？永远吗？"

"不，当然不是。好吧，那就这样吧，稍微短一点，没有永远那么长的时间里..."

"柯罗伊，还真是贪心。"

"贪、贪心？我吗？"

猝不及防，柯罗伊被呛得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耀夜姬从怀中抽出折扇，阻挡远处愈加刺眼起来的烈日。

"是呀，柯罗伊。无论如何都要接近永恒，这真是一件贪心的事情——我是这样想的。"

"永恒不可以，比那要短暂也不行吗？这份愿望也不存在吗？"

"柯罗伊..."

'原来是这样认真的话题啊'——看到柯罗伊焦躁不安的样子，耀夜姬这样想。

"任何时间，在永恒之下都显得那样短暂。"

"人在诞生，人在死去，没有什么会一直存在。"

"在这两者之间选择，我想，肯定是得以永生的人才会考虑的吧。"

"......"

这样啊。

就连耀夜姬这里，也没有自己容身的位置。

也是好笑，居然真的在心中考虑了什么永恒。这样气盖寰宇的妄言，大概只有神才会去做吧。

区区人类。

"...算什么..."

耀夜姬的声音盖过了柯罗伊的呢喃。

"只短暂一瞬地被耀夜姬记住，觉得很难过吗？"

"...短暂？耀夜姬吗？"

"...是一样的，柯罗伊，大家都一样，都是这样短暂的生命。"

耀夜姬稍微提着身上拖得长长的白衣，从侧面的开口处露出莹润的大腿享受着掀起的微风。

"那......为什么，耀夜姬要学那种语言呢..."

"嗯，到底为什么呢——"

放下衣角，顺着身体旋转的方向任由手臂摆动，直到停住身体，双手奋力伸向天际，这才如想起什么般转过身来，笑着说道。

"可能也不是为了什么吧。毕竟我是冰铃神社的巫女嘛~"

"说不定后面才会知道，原来自己都在做无用功之类的。"

说罢，耀夜姬又转回身去，又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了，看得柯罗伊也发出感叹。

"还真够随性。"

正说着，远远地从尽头的神社入口陆陆续续地走来一行人，穿着有老有少，但多是以年轻人为主。见到他们，耀夜姬连忙拉起柯罗伊的手，柯罗伊不作纠缠，也顺着力道站起。

"快走吧，柯罗伊，村里人来帮忙了哦！"

刺眼的阳光，顺着山坡蔓延上来的潮湿空气，刺耳的虫鸣声躁动着直冲耳朵，跟在耀夜姬身后，那阵萦绕在身边的竹叶香弄得柯罗伊两眼泛花。

夏日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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