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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霧希映,第1小节

小说: 2025-10-18 21:54 5hhhhh 9660 ℃

  「下一位。」我輕壓桌上的麥克風開關,並輕輕出聲。放下開關按鈕時,才對著我身前的褐色長裙少女指著角落的小門:「出口走這邊,如果有需要回診記得預約,不過我倒希望再也不見。」

  少女輕輕點頭,朝著另一端走去,眼前無疑是春滿花開,陽光燦爛。

  她嘴角帶著笑容、步伐充滿自信,看起來沒有問題,也不再需要我。 

  「那麼⋯⋯」我長吸了口氣,轉換心情確認今天的預約狀況,下一位客人諮詢結束後,今天就可以下班。

  我伸著懶腰,發出不像話的嘆息:「好累⋯⋯」

  

  當初為什麼會做這行呢?大概腦袋撞到吧?早知道我當年不如去當考個牧師執照,只要每天對信徒說:「神會赦免你的罪惡。」就能解決絕大多數的問題,畢竟不用負責任,他們尋求的也只是精神慰藉,更別說我也沒直接收到錢,誰都無法追討我的責任。

  現在得對當事人負責,還會遇到各種奇怪的刁難與醫療糾紛,再不濟我轉行當醫療美容的醫師或當牙醫都比這現在這職業輕鬆多,就算是當個獸醫兼職寵物通靈師也比現在賺的輕鬆。

  一想到這,我就忍不住拿起桌上拆封了無數日月的香菸,從中抽起一根點火並啣到嘴上,深深吸了口氣。

  「咳⋯⋯咳咳咳咳咳⋯⋯」果然還是不行啊,明明大家都說只要抽煙就能暫時忘卻煩惱的,為什麼我連煙都抽不了呢?我好沒用。 

  不過即使沒用,還是得上班。 

  我只能搖搖頭把腦海不像話的笑話和雜事全都忽略掉,先在手邊的相框上用鉛筆打上一個叉。才確認起預約名單的資料,對方叫韓夕顏,相關聯絡人、保證人等全都是空白,付款是現金全額付款⋯⋯看起來又是與家庭因素有關的案例。 

  真麻煩。

  我一邊這麼想著的時候。

  隨著門把轉動的聲音,一名黑髮少女從門後現身。  

  「請坐,你前方有椅子,如果你比較喜歡櫃子或桌子甚至床或地板也都沒有問題。」按照一貫的方式,我試著緩解氣氛,不過往往成功率只有三成,大多人都會覺得我的行為過於輕浮,甚至家長陪同的情況還有直接走人的狀況。

  我的幽默不合時宜吧,我知道。 

  ——可是有些事情,如果能妥協,那你也不是你。 

  因此我仍日復一日,說著不好笑的笑話。

  「醫生⋯⋯你的聲音?」

  我撇了眼監視器,是個穿著黑色裝飾外套搭配黑色長褲還有長靴的女孩子,臉上帶著裝飾用的粗框眼鏡,頭髮有點雜亂幾乎遮住眼睛。

  無比標準的課本範例,可以當成範本寫進教科書的類型。 

  「嗯⋯⋯」我稍微清了清嗓子,調整共鳴方式,增加胸腔共鳴,讓聲音渾厚又低沉,「這樣會比較有安全感嗎?如果需要我還有幾種聲線能轉換讓你體驗看看,要帶入點情感也沒問題,例如有些人特別喜歡病嬌那種瘋癲感。」

  我邊問邊藉監視器觀察少女的反應。

  診療室為了患者與醫生的隱私,中間隔著上鎖的拉門,對方看不見我,我想接觸對方也得透過監視器,盡可能不要直接產生接觸,保持距離是最好的,雖然說帥氣、美麗的醫師更能感覺到親近,可是我這不需要。

  畫面上的她搖搖頭,「原本的聲音就很好聽。」

  「嗯。」我吸口氣,重新調整聲音的共鳴比例,「那今天要聊點什麼呢?」

  雖然現代治療方式主張量表、傾聽,開藥這個過程,不過我覺得得稍微尊重一下這個身份,還有自己的收費。所以我一般傾向於用閒聊的方式來開頭,不然也不會一天才兩個客人,別家診所一天能排號排到一百號。 

  「不問病情嗎?」少女的聲音從拉門對面傳過來,平穩、音量適中,帶點稚氣未脫的感覺,看起來是大家閨秀,可是聲音有種難以掩飾的堅決,如同黑夜的燈塔,遙遠且不容置疑。

  身上的衣服也都是名牌,何等標準的案例。 

  經濟富裕,缺乏安全感✓

  「如果我直接拿評分表,問你幾句話,然後開個藥給你就放你走,那你花的錢不是很虧嗎?」我對著她眨眨眼,即使她看不到。「就當聊聊天吧?你也不缺這點時間,你看這個燈光的色彩還有房間的配色,我可是下過不少功夫呢,還有走進來你有聞到香香的味道嗎?這個燻香也是我找材料自己配的。」

  「是Tropical orange和Pearl pink的搭配嗎?用shell pink會比較柔和,可以避免比較敏感的人感受到壓力吧?」她低垂眼瞼,低著頭回應,明明聲音輕快許多也對色彩相當瞭解,身體卻做出相反的回應。

  我稍微思考,決定轉移話題:「你好厲害!居然能這麼精準的說出色彩的別稱!你知道嗎?黑色其實象徵重生,也象徵夜晚的莊嚴,不論是古埃及或是希臘與羅馬神話都有相關記述。」

  先用無關的小知識把話題拉開,接著提出轉移話題的核心,「不介意的話那邊的冰箱有準備小蛋糕和飲料,你可以自由取用沒關係。」

  「不了,我容易胖。」回應時她無意識動了下身子。

  按照監視器看起來,身材相當纖細,即使裝室外套穿上去仍然顯的纖細,大概是只胖特定部位的類型? 

  對身材不安,可能遭遇排擠與霸凌✓

  「桌上也有點小餅乾,熱量都相當低唷,也有咖啡機。」我慢慢介紹著診療室內的機器,在腦海整理剛才開始藉由熱讀與冷讀獲得的情報,開始編寫病患資料並試著等待對方願意分享自己的故事。 

  兩分鐘過去,我們彼此都沒有發言,只剩下淡薄的清香如煙,飄逸在房中。 

  「醫生你⋯⋯」她頓了頓,感覺在斟酌字句:「不需要活的這麼辛苦吧?」

  「嗯?大家都很辛苦呢,不論是你或是我。」我想也不想答覆,不論說什麼只要願意開口就是好事,只是⋯⋯這個語氣好奇怪。 

  「勉強也不會獲得好結果,什麼都不做才是對的,明明只要放下,不是活的更輕鬆嗎?」她仍然低著頭,攝影機照不見表情,也看不清她的臉。 

  我想了想,「可是,這就是生存吧?每個人總有不能退讓不能放棄的事情不是嗎?或許在外人看來很荒誕,也許一架模型、一個約定、一個原則、一個念頭、一句話,就是維繫這個人的一切,即使在外人看來活的瘋瘋顛顛也好,在外人看來荒誕無比也好。更別說,活著?這只是一種選擇。」

  「工作也算嗎?」她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不過感覺無比愁然,那是對回憶投射的質問。

  我無意識摸向桌上剛被我扔掉最後一根菸的菸盒,空空如也。 

  菸盒早已破破爛爛,每次我都會買幾包菸,慢慢把菸裝進舊菸盒,即使它已殘破不堪,即使我始終學不會抽菸。

  「大多數人不算吧?也許有把工作當成一切的人。」我感覺她所說的不是這件事情,但抱持著與友善溝通的理念,我還是補了句:「至少我不算,只是稍微實現與別人的約定。」

  對話意外的很不順利,與其說對方心防深厚,不如說對我了如執掌。我認識她嗎?我應該不認識她才對。現在的情況就像是之前看過的笑話,有個病患上醫院看醫生,兩人聊了一會後,病患替醫生開了處方簽和診斷書。

  如果能順利導出對方的心結才能加以治療,如果沒辦法就只能照本宣科,按照正常程序了啊,我果然沒什麼當心理醫師的天賦。

  「能分享最近遇到的事情嗎?」我拿筆輕輕敲著文件版夾,一般來說要避免提到病患這個詞,畢竟精神方面的疾病誰都不願意,就如同被社會惡意傷害所無法痊癒的病痛,盡可能平和輕巧地接近對方。

  一如用各種聲線轉移注意、一如提供各種零食、一如提供舒適的環境,只有安心,才能更好敞開心防。也或許這些努力毫無意義。

  「好。」她抬起頭,看向攝影機。

  一瞬,我有股正被對方凝視的錯覺,讓我後背一涼。

  我們兩人隔著鏡頭對視,她用溫柔且平靜的語氣淡淡陳述自己的故事:「我喜歡上不太適合喜歡的人?或許是這樣吧?不過我也不知道我喜歡的是需要對方這種情感,或者是我真的喜歡上對方⋯⋯我們之間相處了很久很久,關係說不上差,可是也絕對沒到這個地步,我不知道要怎麼面對和他的這份情感。」

  我看了眼診療名單上的資料,二十一歲,大學生,年紀跟我差不多。

  自我懷疑✓

  「⋯⋯我,」這次她聲音猶豫了很久,身體微微發顫,呼吸急促,顯然在忍受極為不適的痛苦,纖細的身子如同搖曳的火苗,轉瞬即逝般。

  謊言、演技、恐懼✓

  我悄悄打開拉門的鎖,雙手探出去放在她肩膀上,用緩慢的語速道:「沒事的哦,很痛苦的話不想也沒關係,不用勉強自己⋯⋯不要想了。」

  「我⋯⋯意識到我不該這麼做,可是卻走不出來。」她的聲音有些抽泣,身體上下起伏著,即使只有幾個字,對她卻是無比沉重的拷問,「即使可以忍耐,只要試著告別的時候,我就會很難受。」

  她的聲音如同淚水流淌,溫順而平靜,帶著難言的憂傷,「我總沉浸在他的犧牲中,似乎這是理所當然,並且為此沾沾自喜。」

  我盡可能安撫她:「我知道的⋯⋯我知道⋯⋯忍不住又會回去對吧?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卻做不到的痛苦,理智與情感的糾纏,無能為力的感覺我都知道,沒事的⋯⋯真的沒事的。」

  「對於距離感到痛楚、對於期待失落,對於理想感到絕望⋯⋯都是很正常的,所以沒事的,沒事的,這很正常,這只是誰都會遇到的選擇,只是一種選擇罷了,所以沒事的。」

  一邊安撫她,我一邊在心底評定她的狀況。

  情感轉移,重心失衡。 

  

  「沒問題的,上帝會赦免你的罪,你沒有任何錯,這不是你的錯⋯⋯」

  啊,糟糕,我都說了什麼!剛剛在評估病情不自覺把今天一直抱怨的內容說出來了,我連忙試著補救,「上帝也一定會這麼說的,就像欣☻爾。」

  「⋯⋯醫生,你的幽默令人難以恭維。」她冷冷回應,雖然不哭了,可是對我的印象無疑大幅往諧星方向轉移。

  不過這樣也好。

  「夕顏,關於你的狀況我有幾個建議。」在她情緒逐漸安定後,我將衛生紙遞給她,對她解釋道:「試著慢慢放下,不論多久,只要慢慢來,情感終究會淡化或消失。」

  「人生最好的治療師是時間,而最好的解藥是遺忘。」她轉開視線,看向角落的香氛機,總能感覺到語氣中的鄙視,「法國有名的諺語。」

  「又或者⋯⋯喜歡上別的人。」

  「愛一個人,就會記住他,但如果不去忘記,就沒辦法重新開始。」她撇撇嘴,對我的答覆不甚滿意,「出自冷山。」

  這個熟悉的態度,這個用各種名言來搪塞人的態度,還有這一秒就能翻臉的情緒變化,讓我想起某個討厭的傢伙。

  冷靜下來,不可以對客人發脾氣!不可以不可以!只差一個了!冷靜下來。

  兩個選項都沒有獲得應允,我只能忍著胸口的鬱悶,開玩笑似的說出第三個答案:「或者試試催眠術?不過這年頭應該沒人會相信這——」

  「好。」她一口答應讓我連後續的哈哈哈都笑不出來,笑聲嚥在喉嚨間。

  正常人會同意這個選項嗎?所謂的催眠治療和放血治療都被當成偏方中的偏方,基本沒人會相信,醫學療效完全就跟扔硬幣一樣,即便上帝不擲骰子。我也是為了加分才跑去考這證照,用是能用,可是成功率令人髮指。

  「那旁邊有張冷氣壓縮機改造的躺椅,你先躺那邊吧。」我說了個沒人能聽懂的難笑笑話,試圖舒緩自己的麻痺情緒,為什麼要選這種奇怪的選項啊,正常人誰會想接受這種治療。

  壓縮機笑話出自某個國家的,說用冷氣的壓縮機成功改造成催眠用的儀器,並且試圖申請專利化,好像是那個國家?歐洲?美洲?好像也不是那麼重要,反正就是笑話程度的梗,似乎在催眠界挺有名。

  和那個討人厭的傢伙一模一樣。

  「這年頭沒人會懂這種笑話唷,重點是壓縮機的開關動作在放鬆與緊張的兩種情緒反覆切換對吧?冷氣反倒是贅詞。」她熟練地爬上醫療用診療椅,嬌小的身子一邊調整位置,試著讓自己躺的更舒服。

  這畫面無比荒誕,就連我都沒那麼熟練躺在診療椅上。她讓我想到傳聞中有一名私家精神科的審查員,她會偽裝成學生到處上門踢館,如果治療有效果有待證實隔天就會收到警告單,甚至是停業通知。

  「⋯⋯你該不會是傳說中的那個。」我停頓語氣,回想同行分享最能激怒她的稱呼:「童顏巨乳冰霜豆丁審查員?」

  保險起見,我又補幾句:「衣品超級糟糕那個,以為自己很高,可是不論怎麼墊都和胸一樣平平無奇。」

  「誰?」她疑惑望著我,眼神寫滿了問號,看起來不像假的。

  無意識間,我確認了眼她的胸口,即使用大衣掩飾,還是相當明顯的弧度,看起來是不同人,就算墊也沒辦法墊的這麼自然。

  「沒事沒事,因為有個調查員會偽裝成學生到處上門找麻煩,挑各種毛病啊,例如治療無效、收費太貴、態度不好什麼的。」我一邊解釋一邊來到診療椅子,把椅子放平後稍微往上調整角度,維持在傾斜十五度左右的角度,「高度沒問題?有不舒服就現在調整?」

  「嗯。」

  「⋯⋯依照慣例我先來宣讀一下,關於後續治療相關已獲得當事人同意及授權,您保有對自身所有的自主權,並同意相關授權,您可以對治療的結果與後續發生狀況負起一切責任。同時治療相關會由這邊提供錄影及錄音檔案,建議您這邊也自行備份,以利後續醫療糾紛與相關糾紛處理。」

  依照樣版文章朗讀完一大串的醫療須知後,我走到香氛機前,把香氛機關掉,過於濃郁的味道會干擾到對方感官。

  我拿著雷射筆和遙控器,回到診療椅旁,坐在一旁的高角椅,花了點功夫才爬上有點高的椅子。

  上班就不該穿高跟鞋,走路好麻煩。

  誰會想到今天要進行催眠治療啊,居然得爬這個椅子。 

  

  

  「那就開始囉。」我把房間的電源關掉,把雷射筆的光點打在前方牆上。

  宛若靜謐的盈火,幽光一閃。

  淡雅的淺被漆黑吞噬,又被紅光所揭露其暖。

  「把視線集中在光點上,凝視著光點⋯⋯」我晃動手上的雷射筆,穩定讓光點從左到右,從右到左,來回反覆,「看著光點,把意識集中在光點。」

  持續三十秒左右後,我關掉雷射筆,低聲唸著:「慢慢閉上雙眼⋯⋯閉上後有看見什麼嗎?」

  「沒有。」她輕輕應了聲。

  「那我們繼續——」我再次把光點打在牆上,「睜開眼睛,把注意力集中在光點上,看著光點⋯⋯視線漸漸⋯⋯漸漸被光點吸引⋯⋯」

  慢慢挪動光點,「視線被光點吸引⋯⋯好像意識要被光點吸進去一樣⋯⋯」

  「把意識集中在光點上,讓視線完全挪不開光點。」,搖動光點。 

  同樣維持三十秒後,這次沒有關掉雷射筆開關,「輕輕闔上雙眼,有看見什麼嗎?」

  「紅⋯⋯點⋯⋯」

  「把意識集中在紅點上⋯⋯慢慢⋯⋯慢慢⋯⋯意識⋯⋯消溶⋯⋯」我盡可能不發出聲音換了氣,繼續呢喃:「意識⋯⋯溶進⋯⋯紅點。」

  「把一切都放集中在紅點,意識、思緒、情感,全都放進去⋯⋯把一切都消溶在紅點間⋯⋯」我頓了頓,觀察著夕顏的反應。

  呼吸✓

  集中✓

  「然後,隨著紅點的消失⋯⋯」我關掉了雷射筆,「一切會一併消失。」

  「呼⋯⋯⋯⋯呼⋯⋯⋯⋯呼⋯⋯⋯⋯」更加勻稱的呼吸。 

  我把頭探到少女胸口,隔著她飽滿的脂肪傾聽她的心跳,她的心跳很輕,彷若沒有重量,很平穩,一秒一下左右。

  跳下椅子,在抽屜內找到節拍器,調整成比她心跳慢一拍左右的速度。 

  噠、噠、噠、噠、噠。

 

  「噠、噠、噠的聲音就像是你的心跳聲⋯⋯你的心跳漸漸跟聲音重疊在一起⋯⋯」在做完這一切後我才有空稍微喘息,我這套催眠的方法是某個人討厭的混蛋教我的,聽說成功率比常規高,不過我也沒有特別研究過,畢竟我只需要用這執照加分。 

  ⋯⋯我嘗試過幾次,大多數人都得反覆睜眼閉眼這個步驟五到十次才能進入暗示狀態,可是夕顏一次就能進入這個狀態,代表她之前就有相當豐富的被催眠體驗嗎?

  不過這也只是第一階段,接著要確認對方是否接受到外界的刺激並給予回應而非單純的眠,意即睡著。 

  在比較古典的分類中需要進行一連串的測試,確認暗示的深度與狀態,例如把手放下、雙手張開、蚊聲的幻覺、味道錯亂、肌肉僵硬、瞬間夢、年齡倒行、肢體失能、嗅覺消失、聲音幻聽(非具體)、幻覺、後催眠遺忘等。

  當然⋯⋯按照比較前沿的分類來說,這套設計有點落伍且不實用。

  我低頭看了眼自己寫的密密麻麻的診斷書,大多是基於推測獲得的結果。不過在夕顏身上產生的創傷反應相當嚴重,這次也只能到此為止,正式治療下次再做吧。

  扣掉治療難度外,她身上的疑點可不只這,如果真是我猜想的答案,那可能有點麻煩。

  為了不加班,加油。

  「夕顏⋯⋯聽的到嗎?」

  「聽⋯⋯的到⋯⋯」她的聲音有氣無力,有同夢中呢喃,沒有距離、沒有力氣,什麼都不存在,空洞虛無。

  

  按照正常程序,應該要先喚醒她,藉由反覆催眠搭配深化的技巧。

  可是我有預感可以跳開這些階段,必要的是建立我與她之間的關係,不論是認同、信賴,任何都可以,要創造連接彼此的樞紐,才能把言語轉化為暗示。

  「我是來幫助你的的。」

  「你⋯⋯幫助⋯⋯我?」

  夕顏的手腳,在聽見我的聲音時,不自然抖動了一下。

  ——那是在抗拒的反應,就像觸電、燙傷會無意識把手縮回來般的本能,她本能在排斥我,甚至是厭惡我。

  不對,關鍵在幫助這個詞出了問題。

  我很快意識到問題所在,果然夕顏她⋯⋯就是我一直在等的答案。 

  收起桌上的節拍器,把電源燈打開,強光閃的我瞇起了眼,這點對於夕顏大概也差不多,只要稍微等待她就能醒來。 

  我縮回用拉門隔離的小空間內,望向桌上的相片微微出神。

  ——果然又是這個混蛋。

  隨手把相框蓋在桌上,不要看到就不會那麼煩躁。 

  「嗯⋯⋯我⋯⋯」睡眼惺忪的夕顏,在我發呆的時候也悠悠醒轉,帶著含糊的聲音發問,「治療呢?」 

  「治療要分期唷,看你下次什麼時候有空過來吧。」

  「好的。」她從容地爬下診療椅,朝我行禮後從入口折返。

  「哈⋯⋯加班地獄啊。」把全身重量靠在椅背上,雙手枕在頭後,發出無奈的嘆息。

  真會給人找麻煩啊,韓夕映。

  直到現在還在給我添麻煩。 

  光想到這名字就讓我火冒三丈,我按壓鼻梁試圖緩解這種無力的煩躁,可是一旦想起那個傢伙就會更加煩躁,不論是跟她的過往,還是因為她才出的那本書都是。

  還是去吃飯吧,明天開始會很忙、很忙、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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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冷⋯⋯呼⋯⋯」白霜藹露,出口的空氣都寧降成霜,忘卻自我顏色的白點在天空飄散,被人謳歌的美景在我看來只是無謂的回憶,不需要也不該存在。

  我踩著上班時間到診所時,已經有人在門外等候。

  一身黑色大衣、黑色長褲,搭配長靴的黑髮少女。

  「⋯⋯外面很冷吧?先進來吧,裡面有暖氣。」我想也不想就打開門,讓她先進去吹暖氣。

  按照她發抖的程度,在門外至少等了半個小時。

  在暖氣的烘烤下,因為寒冷凍的臉色發紅的夕顏,也逐漸恢復血色,身體也不再顫抖。 

  「提早過來有什麼事情嗎?」

  「我有一億兩千七百四十六萬。」

  「嗯?跟我有什麼關係嗎?那是你的錢不是嗎?」她說的這個數字我無比清晰,可是我決定當作聽不懂。

  「你果然跟姐姐紀錄的一樣,演技差透了。」她冷不防揭穿了自己的身份。

  「你也和你姐姐一樣討人厭。」不假思索的我,如此回覆她。

  一億兩千七百四十六萬,是一個賭約的數字,用金錢與生命賭上的約定。

  2746這數字是我特別挑的,象徵噁心死了,在後來把這段經歷編寫出書後也特別調整過數字。所以會知道這個數字的只有我和當事人,還有當事人的相關人等。

  她從口袋拿出一本黑色的筆記本,掀開到某一頁後,把筆記本遞給我。

  我想也不想的先是吐嘈才接過筆記本:「那個混蛋又是玩這套嗎⋯⋯我看看。」

  翻開的頁面,用數字記錄了幾項如同待辦事項的內容,諸如要去賞雪、要看校園人工湖早晨的霧、要在醫學樓頂樓看夕陽等,各種沒有邏輯,只是隨口填寫的內容,其中有幾項已經被橫線劃掉。 

  「哈⋯⋯混蛋。」我罵出聲。 

  不單是對我,就連對自己妹妹都要玩這一套嗎?還刻意在筆記本提到我,就是希望我來替她解決吧。 

  精明的混蛋,連這種地方都要算計我。 

  「你希望我怎麼做?」我把筆記本退還給夕顏。

  「我希望⋯⋯」她頓了頓,聲音充滿不情願和掙扎,「你陪我實現上面的待辦事項。」

  不用思考,我大概都能猜到她想說什麼。

  所以——

  「「因為你是殺人兇手」」異口同聲。 

  「「你有義務見證並負責到底」」仍是異口同聲。

   

  「「不要學我說話!!」」這次我順帶模仿她的聲音,讓聲音交疊在一起,如同只有她自己的聲音。 

  「「哼。」」她哼完就轉過頭,只有這部分和她姐不同,她姐的城府可深的很,不會這麼簡單就鬧彆扭或顯露情緒。

  「行吧,不過我也有條件。」

  她轉過頭,一臉「你居然還敢提條件」的表情。

  「完成一件事情,得接受一次治療。」我知道她大概不願意接受,昨天上門也只是為了試探我,「這是我答應過你姐的事情。」

  「嗯。」

  「很好,初步達成共識。」我點點頭,把一杯熱水遞給她,「那就不友好的暫時相處吧,水很燙。」

  「不友好相處。」她點點頭達成共識。 

  跟她的姐姐完全不一樣,性格真好猜啊。

  ——只不過這也代表,最初我做的診斷和分析有一大半是錯的。

  反正我也不想當心理醫生?錯了就錯了吧。 

  「哈啾哈⋯⋯啾⋯⋯為什麼我們要一大早在這邊受凍啊⋯⋯」黎明未至,嚴冬的晨曦比往常晚上許多;天未破曉,我和夕顏兩人站在霜雪滿佈的湖邊,枝芽霜花結落,天上仍不斷飄散白色的結晶。 

  前方的湖泊被溫度凍上大半,每當風吹來就會迎上水的濕、冰的凍,讓本就寒冷的我倆更加寒冷,冰冷的水氣侵入服裝,直達身體的寒。

  ——和我曾感受過的冷相同。 

  「因因因因為⋯⋯姐姐的筆筆筆筆記上面說想看晨曦之霧!」不單我被凍到皮膚發紅,提案的夕顏也差不多。我的症狀是拼命打噴嚏,她則是凍到連話都說不清楚。

  「要不⋯⋯哈啾⋯⋯我花錢請人來做人工霧氣,比在這邊等好吧?現在這季節要七點才會日出,我們四點在這邊會待到感冒的⋯⋯哈啾⋯⋯!」我把袖口的暖暖包拋一個給夕顏,她大概連準備都沒準備,「先去吃早早早餐,好冷⋯⋯」

  我指著附近的二十四小時便利超商,雖然我討厭微波和加熱食物,可是現在要食物又要有溫暖的暖氣,也只有這地方。

  「人工霧氣!天亮!」她死死咬著筆記的內容,可她也凍到受不了,走在我前方,步伐如同飛躍,從小碎步演進到小跑步。

  我走在身後,看著她的身影,果然跟她姐姐完全不同。

  「知道,等一下處理,好冷好冷⋯⋯一定來的及在天亮前完成。」我邊抽著鼻涕,邊跟在她身後。心底怨念更加凝實,寫這種麻煩的要求到底想麻煩誰啊。

  「活過來了⋯⋯」我雙手抱著加熱過的鋁罐奶茶貼在臉龐,享受這熾熱的溫度還有空調的祝福,一旁的夕顏也差不多是相同的反應,即使當她發現我在觀察她的時候會刻意放下熱飲,佯裝無事發生。

  想了想,我還是走去湯品區弄了碗關東煮,放到夕顏身前:「吃點吧。」

  

  沒有拒絕,可是也不代表她接受。

  即便她願意收下,即便她願意吃下眼前的關東煮。

  在金錢的委託下,人工造霧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吃完早餐身體也暖活起來後,我站在便利超商外,看著工人們使用高壓噴嘴將水氣霧化噴灑在湖邊,沒過多久湖面上就飄起了霧氣,視線能見度也不斷降低。 

  「時間差不多了,夕顏。」我拿著手機,上面有估算好的日出時間。

  「嗯。」她抽著鼻子回道,即使體溫回升,她的身體本就虛弱,現在大概還是很不舒服吧。

  晨曦從東方升起,破曉的黎光與周邊的霧氣僵持,光被阻隔在霧氣之外。

  ——霧氣之內,成為了孤獨的絕界,寒冷、冰結的湖面,是陽光無法照射進來之處。

  光在外面因為水氣的溢散行成小小的彩虹,彩虹屬於太陽所在的領域,與我們所站的位置,毫無關連。

  ——霧氣與寒冷,猶如在描述某個無法到達的地方,現世與冥界的分隔,霧氣成為切離一切的源頭。 

  「原來如此⋯⋯」看著這幅景色,我突然懂了。 

  「你懂了什麼?明明是寫在我這的遺願,為什麼反而是你懂了!」夕顏看著這幅景色或許也若有所思,不過我能肯定我們想到的事情截然不同。

  「霧氣也差不多要散了,該走了。」我拉著夕顏往回走,在霧氣散開之時,陽光映照在湖面上,水光波粼,在以前的我看來大概會是很美很有感觸的景色,可是在現在的我看來,也就如此,「你要回頭看看嗎?也許這才是夕映想讓你看到的景色。」

  夕顏瞪了我一眼,神情頗有「我才沒這麼好騙」的感覺,可是她一回頭便無法挪開視線,眼睛睜得大大的。

  光因為湖面與冰的不完全凍結,還有剩餘的水氣,如同階梯一層又一層打在湖面上,光輝的階梯,散發著無垢的光輝,似乎誘導著人們前行,只要前行於此便能洗淨一切污垢。 

  只有這時候,才會意識到夕顏還是個孩子。

  不是為了勉強自己而模仿成夕映的樣子,不是把自己縮在小小的世界,朝外界發出敵意的刺蝟。 

  最終,我在差點感冒前才拉著夕顏離開這寒冷的地方,太陽出沒雖然驅散了些許寒氣,可是早晨的湖邊還是過於寒冷。

  我準備帶著她到我的診所,完成今天份的治療。

  診所在市區,原本我是打算在郊區買別墅改裝成診所的,可是這樣意味著加班會變成常態,顧客要上門也會很麻煩,最後妥協結果就是我把診所挑在市區的角落,雖然安靜,可是確有不少的街友或乞丐。

  我掏出早上買完早餐剩下的零錢,隨手放在一個我覺得順眼的街友的容器。

  他們眼神充滿畏懼與疑惑,沒有任何人上前,生怕惹上麻煩。 

  「你——」夕顏想了想,用疑惑的語氣出聲:「偽善?」

  「大概?」我不帶明確的回應,「對我來說只是討厭零錢的重量,有人能幫忙處理掉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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