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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米/カノミロ】诺斯替,【ミロ受け】使徒行传(使徒言行録),3

小说:【ミロ受け】使徒行传(使徒言行録)【ミロ受け】使徒行传(使徒言行録) 2025-09-13 09:11 5hhhhh 9120 ℃

(3)Β: Βόλτα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

后半夜他做了梦,梦里是他以为已经忘了丢了的童年,他的、米罗的,一些那个年龄段常见的恶作剧和玩笑话,纷杂错乱,睁眼便全搅成白乎乎的一团从脑海中淡去。加隆再次从床上弹起时,刺目的阳光已经晒得他眼热,他顺着日影推断,正午都要过去了。宿醉与过急的起身带来轻微的眩晕,他闭着眼稍微缓了缓,这才套好衣裤轻手轻脚下了楼。屋里一切如初,像米罗开门邀他进来前,木质柜沉默、装饰画褪色,昨夜没有完全拉好的窗帘透进一隙光,斜斜劈过餐桌与茶几,被阳台的门墙隔断成不规则的亮色块面。

米罗就睡在光前三寸的阴影里。

年轻人的睡相还和小时候一样不安分,薄毯胡乱卷在小腹,光洁躯体裸裎,双腿蜷在身前,面朝他侧卧着,靠垫倚在扶手但头歪斜地枕着肩,蓬松卷发凌乱地蜿蜒,流淌过脖颈胸腹,沿着沙发边缘藤般瀑布般披落,左臂也垂下,曲起的指节正正点在地上那一缕白光边缘。他脱了鞋,屏息提气,慢慢迈步靠近,蹲在沙发前观察对方难得安静的模样。天蝎座战士手臂上残留过去的伤痕,邪神之花曾扎根于血管肌理间狂暴地绽放,就像他复苏后肉身无瑕唯有胸口仍存鲜明的疮疤,青黑色的茎叶与焰影自腕间穿插至肩下,刺青一样缠绕灼刻,宣示人的伤害可消神的责罚不可免。他一震手腕,一缕风扑在年轻人脸庞,拂开额前错杂的刘海时那对长睫闪了闪,呼吸依旧是长而浅的,面容里却不见清醒时生动鲜妍的喜和悲,薄薄眼睑覆住明眸,总被泣笑遮掩的锋利眉目此刻终于显出漠然,宛若大理石雕刻的造像,肃穆端庄、不听不问,指尖沾的那点光是唯一暖唯一有色彩的地方,令他顷刻间回想起水牢、冥府、死地,希望幽微于生命,而年轻人在霜刀雪剑似的冰地狱也这般沉眠过——好歹他自己死时沐浴在星辰燃毁的高热里,没有经受太入骨的折磨,但这家伙好像从小就挺怕冷的。

……不止冰地狱,叹息之壁前众人齐聚,圣衣里蓄积亿万年的日光和热度也随着冲撞城墙的金色箭矢一道被带走了,留下的仅一具冷冰冰无主的战甲和一句玩味到称不上遗言的话。怎么连第一次复生又二度?三度?赴死的地方也是在阿斯加德那样偏僻的极寒之地。

一个那么亮那么烫的人,死时竟全然是冷的。莫非真是命运又降下什么凡人无法参透的惩戒,让无罪者还赎、无畏者却步,光明磊落者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好比此刻不笑,所伤所知者唯有自己。可为什么连自行走向死亡的时分,米罗依然会露出那样既不存期冀、亦未托遗志,风一般浩荡荡而畅快的笑容呢。

醒后尚且纷扰的脑海中产生这般念头时,他已经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指节。温热、生机在其中轻轻搏动,随后掌中修长的手指回握他的手。

“早上……不,看样子该说,”米洛斯人不声不响地注视他,语调显出半分醉后的懒和倦,那双眼睛又含着笑了,“下午好,加隆。”

“下午好。”他也像好朋友一般回应道,“你太没有警惕心了。”

“我警惕你做什么?”米洛斯人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回,拿过搭在靠背的短袖就往身上罩,“怎么,你想害我?”

“我看圣域就挺警惕我的,”他笑嘻嘻地点明一些彼此都没戳穿过的事实,多少也像关系拉近的证明,“不然你也不会回回和我一起出任务。”

“圣域是圣域,我是我。我维护圣域、某些时刻代表圣域不意味着我就是圣域。”米罗坐起身,大大方方地套上短裤也大大方方地表明立场,加隆从中窥见十三年间“侧近”一词的深意——杀人救人、屈膝行礼,作刀作刺客,都是向圣域效忠,却不为座上冠着圣域之名的私欲赴死,卡妙因其手染鲜血而叹息,撒加因其利益重合而驱策,皆是一叶障目,各有各的浅薄。米洛斯人拢了拢头发,窗帘一拉往厨房走,轻描淡写像睡醒后正临时决定早饭该吃什么,“比起对你的警惕,我倒认为现如今的安排更像对我的利用。事先声明,我没有任何质疑或谴责的意思。”

橘子、蜂蜜,昨天中午吃过西瓜派了,得换一样……厨柜门打开的吱呀声里混着米洛斯人的喃喃自语,你对坚果的接受度如何?我记得你好像不太喜欢核桃,你还是撒加来着。

“利用你?解释一下。”比起早饭他先关注圣域的动向,“我和撒加都不喜欢核桃,虽然有人为了博好感通常瞒着不说,然后回双子宫皱着眉头把派咽下去。”

哈哈,是撒加会做的事情。瓶瓶罐罐开合摩擦,粉末与水掺杂搅拌,灶火打燃,铜壶放好,他在客厅里听厨房里各色材料器皿不紧不慢的低响,温柔得仿佛从未触碰到的幻境,年轻人随之出口的杀伐利欲也被这段午间曲稀释成钝润的和弦。唉……解释啊,从哪里说起呢。

“把它看作教皇的权宜之计好了。事实上,你早已将功赎过,女神殿下认可你,谁也不会违逆她的决定。但很多人对你欺瞒神明、水淹大地一事仍然抱有不满,这方面便需要圣域的考虑衡量了。”拿出杯和碗,关火,分好两人份的量,收尾,曲目落下结束的音符。天蝎座圣斗士捧着餐盘站在厨房门口,招呼他到餐桌就座,摆上彼此的早午餐,“结果如你所见,我被指派与你同行。第一,我在众人眼中长期保持着‘重视名誉’的印象,你能与我搭档,说明你是实力品性都无可置疑的双子座黄金圣斗士;第二,既然我在冥王军来袭时越俎代庖替女神考验了你的决心,那么后续的责任也该由我继续承担,教皇同样乐见得我应下此等头疼事——简而言之,我在为你背书。”

米洛斯人拉开餐椅坐下,拿起勺。好了,我说完了,吃饭。

他看着桌上简简单单的一顿饭,一时间无话可说。咖啡,气味醇厚却苦,大抵是米罗的口味;奶酪派和剥好的柑橘,腾腾热气里混上水果天然的清香;满满一碗酸奶,顶头浇了蜂蜜撒了杏仁,最上层是昨晚已经见识过的樱桃勺糖,这就是米罗所说的“换种饮料再品尝”吗?香气里他反而感到五味杂陈,米洛斯人见他迟迟未动,问怎么了是有什么忌口?他摇摇头,将酸奶中的配料搅开,舀了一大勺塞进嘴里,咬着脆涩的坚果和不锈钢的质感含含糊糊地掩饰和表达:

“没什么。只是我在想,你对圣域的利用到底抱着什么样的心情。”

不论是现在“为他背书”,还是从前替教皇杀人,他从米罗的手记和话语里读不出也听不到一点该抒发的内心。而年轻人又笑了,心情大好般叉起一块温热的奶酪派咀嚼,怎么会这么想呢。

“随他们利用好了,我说了我允许。青铜小子们能走到现在,某种程度上不就因为我当初不允许撒加利用我去日本解决他们吗。”米罗无所谓地耸耸肩,催促他尝尝咖啡的甜度合不合适,“至于我的心情……一样的,我的决定、我的选择罢了,所以我欣然接受,你也不要有什么负担。我很高兴能在圣域见到你,我觉得先前和你交谈得太少了,现在这样就很好。”

我的选择罢了。我自己的选择而已。

年轻人在每一个交叉口思量权衡,凭情报、凭局势,凭直觉、凭小宇宙,稚气尚未脱消干净的面庞后做出如此之多如此复杂的判断,天蝎座战士并非神佛转世、冠有种种炫目夸张的称谓,更无法预见所有可能、知晓一切后事,但已然抉择得足够无畏足够精准,还不忘附赠他一句恰当的安慰……这是你成长十数年后的心吗。

米罗,这便是你的成长吗。

他对着记忆中小小的、笑闹的身影发问。十数年前赠他苹果的孩童,已经赠过他很多很多东西,现在依然在赠予他过往慷慨的延续。他捧起咖啡杯,浓稠液体有着本地一贯的绵密口感,苦涩充溢口腔后才泛起迟来的一点点甜,他合眼回答道。

“甜度刚刚好,我很喜欢。”

那就好,要我说樱桃勺糖配咖啡真的比配酒合适。米洛斯人笑得真诚,向他提出建议,不过别喝太快,剩下的咖啡渣我想做个占卜。

好。他也切开自己盘中的那块派,菲达奶酪特有的咸香顺着切面传进鼻间,以前只听说过还没亲眼见过呢。

没什么复杂的,也没什么依据,只是好玩而已。要想求个准确的卜不如去找沙加啊。

米罗咬着勺子眨了眨眼,三两下解决自己的早午餐,喝尽杯中最后一点咖啡,将杯底亮给他看——细腻的渣滓规规矩矩沉淀聚集在中央,构成奇妙的首尾相合。

“圆形。”米洛斯人伸出食指划了个圈,愉快地讲解道,“就是圆满的意思。祝我好运!”又转而兴致勃勃地凑过去看他杯里喝至见底的咖啡渣,他的那撮渣滓显然更有想法、不够规则,向外延伸成长长短短几支,像幼童用蜡笔画成的图案。

“竟然是星形……真少见。”惊喜或突如其来的变化,对你而言会意味着什么呢?米罗玩味地看一眼这颗稚拙的星星,随即收起杯盘碗碟,咖啡渣被晃动打碎,不再能组合成任何形状,“好了占卜结束,你洗碗,因为饭是我做的。然后我们去萨拉基尼科晒太阳。”

唉听听这腔调,萌芽期的暴君!加隆笑着接过餐盘,暗自腹诽,他会按自己的心意排布一切,且不会为你留任何拒绝的余地,但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己并不讨厌这样的作风。

他并未将占卜的结果放在心上,对于数度九死一生又最终死而复生的人而言,命运本就不是什么可度之物。他和撒加曾谋划弑神凌驾神,结果呢,打破胸膛和石壁后,发觉自己的反抗与悖逆终究跳不出命运女神织就的经纬,如今得蒙新生、看光下微尘闪烁飞扬,也不过是灰眼女神为人时沾染的慈心。天蝎座玩笑般预测不可靠的未来,令他洗碗时走神半分钟,差点失手打碎白瓷盘,接着在对方一声不清晰的方言里悻悻关掉水阀,将餐具胡乱擦净塞进碗架。

“以前从来没做过这种事吗?”米洛斯人已经收拾妥当,坐在玄关的凳子上支着腿等,换成标准希腊语问他,“我知道圣域各宫包食宿,海界也这样?”

“啊。”从前修炼很累、后来奔波很忙,没时间做饭洗碗吧?他搪塞一句。

“听起来是有些……(这个词又是他听不明白的此地俗语了)的生活方式。”米洛斯人沉思片刻,挑挑眉头,“不过万事都有第一次,早晚而已。走吧!”

他匆匆穿上鞋,关好门快步跟上去,脱口而出:“那你呢?近期的第一次是?”

“猜不到么。最近的话,”他的向导偏偏头笑得狡黠,“第一次邀请他人来修炼地、来我家,第一次展示喜欢的店铺和菜品,第一次做本地菜分享给他人,未免太多第一次了!”

他心头蓦地发热:“……该说我的荣幸?”

“‘荣幸’吗。”下梯子,走上公路,越走越荒凉,越走越安静,周围的灌木丛退至黄土再剥蚀成岩石。午后日光正盛,米罗将手搭在额前,神色被手臂遮挡,声音里有被热风模糊后的困惑,“我一直认为我们是同僚、是同伴,更是朋友来着。”

肩并肩,喝着酒,开着玩笑,聊着不着调的事,分享同一个空间,吃着一口锅里做出来的饭,还要用“荣幸”这样生疏的词汇吗。他的向导瞥一眼他,踏上突起的崖岩,手就势向前一伸——看,萨拉基尼科!说不定你会认为它非常非常像圣域和海界。

他从脚下向远方望去,呼吸微微一滞。纯白的海岬、纯白的沙滩、纯白的泡沫,目之所及的所有事象皆是不染杂色的纯白,却没有雪的冷、盐的咸涩、神殿的沉重,洁净光亮,无所有无所动摇地存在,将天海拥入怀中。并不像圣域和海界,是一种饱含千百般情绪的纯色。

米洛斯人率先跳了下去,寻到过去常待的好位置,待他一来便自然地倚着岩背看起风景,他为眼前广阔的纯白石漠而感叹,学着向导的样子半躺下来,问。

“在这里,晒太阳?是否有点铺张浪费。”

“呃……因为这是波洛尼亚最无色、最古老的风景?很适合拿来讲和听故事。”年轻人组织了下语言,“昨天你看遍了米洛斯的现在,今天你可以了解米洛斯的过去。”

在陈旧的环境里讲新事物,在最古老的景色中讲旧日史,倒确实与米罗周身矛盾的气质和做派相合,但他先提了个不相关的问题:

“项链和耳钉,是怎么一回事?”他的视线落向米洛斯人,T裇宽大的领口中滑出细细一条黑绳,末端是一块黑亮的矿石破片,锋利边缘被金箔包裹,暴露在外的右耳耳垂也缀着同样风格的饰品,再加上左臂纹身似的伤痕……他又想起对方家里的机车和摇滚唱片了。

“啊,你说这个啊。米洛斯是火山岛,曾经盛产黑曜石,我修炼时捡到一些几千年前的碎渣,就留下来了。”米罗解释得坦然,迎着他的目光转过头,将金发别至耳后,堂堂地袒露双耳沿着廓与骨不对称分布的细孔,“至于耳洞,断断续续打的。想起来戴这些也只是,应景?”

应景。白岩中唯一的一点黑,矛盾而和谐地应景。他假装不甚在意:“那么,你打算从哪里讲起?”

“从神话时代开始。阿佛洛狄忒和她的情人阿多尼斯,你应该有印象吧?”

从没药树中诞生的乱伦之子,容貌姣美,为阿佛洛狄忒所爱,却被阿瑞斯派出的野猪所杀,女神为此悲哭,阿多尼斯从而年年苏生、永远年轻。他记得这个故事,有些久远,大概出自二十年前看过的睡前读物,他凭着当时的印象努力回忆。

“从阿多尼斯的血和阿佛洛狄忒的泪中绽放了世间第一朵玫瑰——所以阿布罗狄才会以玫瑰作武器,本来双鱼座就是这位女神所守护的星座。”还不着痕迹地开了个远在天边的同僚玩笑。

“很了解嘛。不过这个故事当中有第三个人。”米洛斯人把玩着自己的项链,看黑曜石的光斑在石上晃荡,“他是阿多尼斯的朋友,米洛斯(Μήλος)。”

他顺水推舟猜测:“这座岛是以他命名的?”

“不是,是以他的儿子小米洛斯命名的。”唉,漫长的故事,早知道该带瓶水出来再说。他的向导抱怨着,还是不疾不徐地将故事讲下去了,“米洛斯和阿多尼斯少时便交好,还娶了阿多尼斯的亲戚佩里亚(Πελία)为妻,二人的孩子小米洛斯被阿佛洛狄忒养在自己的神庙。而阿多尼斯死后……米洛斯为此悲痛不已,在一棵树上自缢而亡,他的妻子随之殉情,于是爱神将他变成了那棵树的果实——苹果(Μήλο),而佩里亚则成为了她的神鸟,也就是鸽子(Περιστέρι)。”

“一出比我想象得更复杂的悲剧……”他眨眨眼应和着,“苹果先于这里得名吗。那小米洛斯呢?”

“长大后,他被阿佛洛狄忒送回父亲的出生地,并登上了这座岛。他很聪明,是第一个剪织羊毛的人,所以你会发现岛的名字也与前希腊语‘绵羊(βήλος)’一词发音相似。有爱神崇拜更是再正常不过了。”

“懂了。这是它的神话,那它的历史呢?”

“最初无非就是那些兴衰更替,卡里斯人、腓尼基人、多利安人,米诺斯文明、迈锡尼文明,开采各类矿产、发展陶艺与雕塑、与其他城邦和定居点贸易,一样的。”对于千篇一律的轨迹米洛斯人显然不欲多费口舌,直接跳到了自己最感兴趣的部分,“然后,《伯罗奔尼撒战争史》教皇应该也带你学过,我小时候撒加还不时抽背其中的篇章呢。记得那篇对话录吗?”

哪篇啊。他刚想开口这么问便见向导以手指地,刹那间心领神会:“米洛斯……雅典人-米洛斯人对话录!”

“就是它,雅典人和米洛斯人的战前谈判。”你和我又何尝不是一种雅典人-米洛斯人对话录呢,年轻人为自己的联想笑起来,眺望远处的视线海一样透彻,声调渐渐抑扬顿挫,仿佛在少时的大节上领唱史诗,“伯罗奔尼撒战争,两大同盟的争斗。雅典连战连败,急需一场胜仗树威——亲缘上接近斯巴达、立场上保持中立的米洛斯便这么被推上了棋盘。米洛斯人说,‘我们站在正义的一方而反对邪恶’,坚信斯巴达会援助自己,雅典人对此嗤之以鼻,说‘天意注定弱肉强食,历来如此’,并派出舰队围困岛屿数月,直至矢尽粮绝的米洛斯人开城投降。结局是岛上男性被尽数处决,妇女儿童则贩卖为奴。”

现实主义的利刃毫不留情地击碎了理想主义的梦,欧里庇德斯为这出悲剧写下《特洛伊妇女》批判雅典人,而斯巴达的援助又在何时呢?在伯罗奔尼撒战争结束后。米洛斯人语气嘲弄,连自己也含了进去,再想想我,为雅典圣域效力却出生于米洛斯,不好笑吗。

“呃,我记得,你的父母是你出生前不久才搬到米洛斯的,大概……应该不是本地人?”他有些词不达意地安慰道,“而且,我和你的关系没像公元前那样惨淡收场。”

“哈哈!”本不本地可不靠血缘判断。米罗因为他的话切切实实笑出了声,又带着那种不自知的纯真反问他了,“你难道还想过征服我吗,加隆?像雅典征服米洛斯那样?”

“不要说这种奇怪的话……”他凝视年轻人自在伸展的肢体——柔韧如橄榄的新枝,被日光和岩石映衬成生命至盛至烈时炫目的象牙白,觉得真该提前备好水,不然他要拿什么润凉此刻喉间的干渴?因此他颇为生硬地转移话题,“之后的历史,也讲讲呗。”

“之后?没什么好讲的,还不就是人来来走走。马其顿和托勒密统治时这里恢复元气、艺术蓬勃发展,哦,断臂维纳斯就是这一时期的作品,还有海神像和医神像;罗马时期岛上商业繁荣,建起了大剧院,基督教也传开了,特里皮蒂那儿还保留着一个巨大的集体墓穴……”米洛斯人的注意力果然被勾走,掰着指头数那些国家和民族,“再之后真没什么好说,阿拉伯人、威尼斯人、俄国人,拜占庭、奥斯曼土耳其、德国,完整念一遍比菜单还长了。”

故事就是这样,三言两语便浓缩精简千百年,也可能是他的向导不太有耐心、他早早过了要哄睡的年纪。米洛斯,基克拉泽斯群岛中不起眼的小石堆,浩瀚历史边缘的几排注脚,竟也迎来送往了这么多的盛衰荣辱。他感慨两句,随之将关注点放在了故事的开头。

“你从哪里知道这些东西的,普拉卡的图书馆、教堂里的神父还是驻扎在这里的考古队?”

包括你的书写和语言,都是从何得知的?

“都有吧,不过只是一小部分。”谁会把科考成果随便告诉没有学识的外人啊,米洛斯人挠挠头,“我刚到这儿的荒山里修炼时救了一个陷入地裂的流浪汉,他称自己是‘此地最后的祭司’,见我能操控小宇宙便把他掌握的都教我了,说什么‘阿波罗殿下是光明与知识之神,此间传承万万不可断绝’,即使我是侍奉雅典娜的人……学新东西也挺好的,总之,我会了、知道了。各种各样的。”

他瞬间领会,这就是昨日米罗话中被打断的“不过”,阿波罗神殿的遗迹下没有雅典娜的封条,阿波罗掌管的知识却被雅典娜的战士传承,命运啊命运,是你将眼前人塑造成了如今的模样吗。

“唉,其实还有一些……”天蝎座战士斟酌良久,最后承认道。我不太喜欢亲口提那个词,不过对你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你应该知道,我做过撒加的‘侧近’,当然那三位也是。虽然我们的手都不干净,但侧重点多少有所不同……迪斯和修罗是他最好用的前锋,阿布罗狄作为他的后盾镇守教皇厅——”

“你呢?”他单刀直入,截住对方迂回的言辞,“除了让你当刺客,撒加命你充任了什么角色?”

刺客,我有时真挺讨厌听来的戏言一语成谶。米罗还是那般笑着,笑意间有微不可察的苦涩。不过事实如此,我自愿成为了他的共犯、侧近,还有……

“……掌旗官。他希望我成为切萨雷那样的,‘[[rb:圣域 > 教皇国]]的掌旗官’。我是他的使者与代行。”当这些词避无可避,从口中说出时,年轻人的姿态有些不自然地紧绷起来,像直面不可视的恐怖意象,手指轻轻扣紧掌下突起的岩石,“我从未获准进入星楼,但外围的知识被要求学个遍,典仪、历史、档案,诸如此类,在教皇无暇的场合,我需要为他整理文书,或是巧舌如簧地与政要社交。”

因为你想啊,我长得,米罗无奈地弯了弯一边嘴角,抬手在彼此的面貌间比划,是不是和你们有点像?这个位置,他本来是留给你的。

“但我把他的野心挑到了明面,所以我为自己找到了位置。”怪不得你能替雅典娜握杖持节、驻留女神殿当近侍,搞半天是专业户。他嗤笑一声,张口便是对伪善者的反驳,连带十三年阋墙的不满和野心,“你跟谁都不像,尤其是性格。”

头发那么卷眉毛也比我粗,撒加到底哪根筋搭错了才会觉得你和我像……总该不会是同为希腊人、修炼地距离圣域近,才挑你当掌旗官吧。切萨雷野心勃勃,“不为恺撒,宁为虚无”,你没有这种东西,撒加怎么会想着让你干这个。他去揉年轻人的头,掌中触及硬质的、分明的发丝时才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许多许多年前,他也曾在戏耍了小小的孩子后大笑着揉弄对方的卷毛,而当年嘟着嘴愤愤挥拳的小家伙已经在悄然间长成了顶天立地的大人,即使头发还和幼时一样硬得扎手。米罗倒是无所谓地笑笑,说你能这么想真好。

“那你怎么不拒绝?太小了好像确实也没法拒绝。”他自问自答。

“除此之外,也算是一种人世的修炼吧,圣域也需要在女神到来前正常运转下去啊。”年轻人悠长地叹了口气,唉……我也是考虑过的,当侧近好处很多,坏处自然就是要和撒加共事喽,“教皇身侧的黄金圣斗士哪有那么好当。不过这也是我的选择,没什么好后悔。”

这也是我的“选择”,他又提到这个词了。加隆想。

“等等,你刚刚提到这里自古有之的爱神崇拜,以及海神和医神,再加上阿波罗的祭司和雅典人带来的信仰……”他的思绪转了个弯,拐到之前话语中的一处细节,“听上去,你会有很多去处。去别的神手底下做狂斗士、日冕战士什么的,对啊波塞冬怎么没把你捞去海界。”

“不是这样的。圣域终究会把我带走。”米洛斯人向空阔处侧过头,伸出食指和中指撑在自己左眼,甲片与瞳仁倏地覆上尖锐的猩红,“当你两岁多就用类似钳制波的东西把父亲定在厕所门口全身发抖还导致他尿了裤子,你就知道你之后的归宿在哪儿了。”

如同他和撒加降临双子宫,都是命运安排好的事情,而纺锤上的丝线并未直通向终途,因此如今的米罗并非由命运塑造——他用咖啡渣戏弄般地测算命运,他都能说出“人可以改变命运”的狂言了,必然不会是顺从命运的傀儡。

日影慢慢西斜,年轻人不再言语,与他一道沉默地眺望海面跃动金色的碎片。风从他们之间穿过,撩起彼此的发丝又随心所欲打乱混杂,掩过天地间唯一的那点黑,许久之后米洛斯人才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过头,认真接上先前的对话。

“所以啊加隆,你弄反了。即使苹果先于此地得名,但它并非我的岛、米罗的米洛斯,”笑时半阖着双眼的本地人一板一眼纠正他,恢复平静的瞳色令他无端觉得熟悉,“这太傲慢了……我没有姓氏,我是米洛斯岛的米罗,被它养大的、被它教导的,米洛斯岛的米罗。别再弄错了。”

除去天蝎座黄金圣斗士这一与生俱来的身份,刨去鲜血、伤痕与繁冗伪装,面前二十岁的青年本应是伴着小岛光风长大的普通人,会笑会哭,会期待橘子和葡萄丰收,会为了鸡毛蒜皮大吵大闹,会生老病死,会一直是米洛斯的米罗。而米洛斯的米罗此刻将自己的本质郑重地告知他,像又一道不知交付了什么之后的慷慨,加隆在塑造了萨拉基尼科的北风与浪潮声中突然意识到对视时的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

……青色的。此地除去纯白之外唯一的色彩,茫茫无际、海的色彩。他这才明白米罗那句“本地与否不靠血缘判断”什么意思——发色是波光瞳色如海面肤色似山岩、性格仿佛波洛尼亚千万种色彩喷薄的青年怎么可能不是米洛斯人?你的故乡和家赋予了你这般底色,漂浮无根、作为异乡人的我,也曾在你的生命中留下过什么印迹吗?

底色绚丽的米洛斯人等不到他的回应,起身拍拍衣裤上的灰,扬扬头。日落啦,走吧,回去你得跟我一起做晚饭,我会教你酿番茄和炖羊肉怎么做,虽然我自己也学得不怎么样,万一你有厨艺上的天分呢。

“哦对了,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往前走了两步的年轻人猛地回头,青色眼睛审视般直直望向他,“当年从这里接走我的明明就是你,为什么,你后来要推到撒加头上?”

你的手,和撒加不一样。米罗说完,无事发生似的将头转回去了,而他什么也没来得及回答。加隆记起撒加说米罗会在下棋时看他的手,那时米罗在看的究竟是谁是什么。

波洛尼亚的灯一盏盏亮起来,他们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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