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梳洗後，兩人一同踏出飯店大廳。街道上的風伴隨著海水的味道，陽光暖洋洋地鋪灑在石磚地面上。

　　瑟琳牽著她的手，上了停在飯店門口的計程車，報了地址後，司機驅車前往。

　　兩人付了錢下車。夜鶯以為瑟琳會去類似高級的餐廳吃飯，好在是路邊的小店家，這樣自己也負擔得起，看著外國招牌的字眼，不曉得是吃什麼樣類型的食物。

　　瑟琳領著夜鶯找了位子坐下，她遞了菜單給夜鶯，上頭圖文並茂，不用害怕自己開到盲盒。

　　原來是河粉？種類還真多樣呢。

　　照片上擺著熱氣蒸騰的河粉碗，搭配著各式各樣的配料，有牛肉、雞絲、海鮮、蔬菜，每一樣看起來都非常誘人。

　　夜鶯看著如此多樣化的河粉，一時之間不知道該選哪一種。

　　「妳點什麼？」

　　瑟琳指尖指了菜單上的圖片，讓夜鶯參考。

　　「我點一個招牌牛肉河粉，妳呢？」

　　「那我要一碗海鮮河粉……」

　　夜鶯話說到一半，發現單點還有煎魚肚，後面還特別標注是無刺的。

　　「……再加一份煎魚肚好了。」

　　「妳今天胃口很好呢，那我去點餐了。」

　　瑟琳打趣著夜鶯，起身到櫃檯點了兩人的餐點。

　　夜鶯看瑟琳在櫃檯與店員交談的背影顯得從容優雅。

　　明明是在國外，卻從她身上感受不到外地人應有的膽怯。

　　「你看到這個人了嗎，好漂亮喔，該不會是明星吧？」

　　「我覺得應該不是，不然這麼美麗的人怎麼可能不知道。」

　　沒過多久，瑟琳回到位子上。夜鶯拿出了錢包，把剛剛記下的金額給了瑟琳。她並未說什麼，只是默默地收下。等待的時間不長，店家出餐速度很快。

　　瑟琳拿起湯匙先喝了一口湯，牛肉的鮮甜融入湯中，再夾起一口河粉搭配著肉片，麵體柔軟有嚼勁，散發出淡淡地米香，牛的部位則是選用了肩胛里肌，時不時會吃到豆芽菜與洋蔥的脆口感，檸檬的清香也是一大提點，讓整體不大油膩。

　　「味道還是沒變，不愧是老字號。」

　　夜鶯看著瑟琳滿意地吃著，不禁也動起了筷子。

　　她夾起河粉入口，鮮美的滋味在口中蔓延。湯頭明顯比瑟琳的清淡些，但帶有濃郁的蝦殼香與些許魚露的鹹香。湯裡浮著幾尾剝殼蝦、花枝片與幾枚小蛤蜊，透著海味的清爽與鮮甜。

　　「味道真的很好。對了，剛剛聽妳說……味道沒變，妳之前就來這裡吃過了嗎？」

　　「這間店陪伴了我的童年，我每年都會撥空來吃一碗。不說這個了，妳那碗吃起來如何？」

　　瑟琳的童年……這還是我第一次從她口中聽到有關於她的事。

　　「嗯……很鮮，花枝很有嚼勁，蛤蜊也沒沙，蝦的殼剝得很乾淨……整碗吃起來不會膩。」

　　夜鶯主動把自己的碗推向瑟琳，示意她要不要品嚐看看。瑟琳猶豫了許久，喝了一口湯。

　　「確實味道也不輸給原味湯底，不過嘛，妳的味道也不錯，夜鶯。」

　　瑟琳言笑晏晏地說著在旁人耳中也許聽不懂的話，但當事者一定知曉。

　　夜鶯頓時愣住，手中的湯匙瞬間停留在半空中，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了紅暈。

　　瑟琳則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繼續享用著河粉，眼神淡淡地掃過夜鶯，嘴角勾起滿足的笑意。

　　夜鶯夾了一小塊香煎的魚肚，想讓自己升溫的臉降溫，越嚼腦中愈發想起昨晚的情形。

　　瑟琳遞了一杯水給夜鶯。

　　「喝點水吧。」

　　夜鶯接過水杯，指尖在觸碰到瑟琳掌心的瞬間，彷彿有電流竄過，讓她差點握不住杯子。

　　「謝、謝謝……」

　　夜鶯低聲道謝，嘴唇貼上杯緣，冰涼的水順著喉嚨滑下，卻降不下心底那一股仍在悸動的熱。

　　為什麼她都不會害臊，難道就只有我嗎……

　　「雖然上面寫著無刺，但還是小心一點為妙，夜鶯。」

　　「嗯……我會注意的。」

　　夜鶯小心地用筷子撥開魚肚的邊緣，仔細檢查是否有遺漏的細刺，就算放入口中，也會用舌頭反覆確認，之後才安心咀嚼吞嚥。

　　「我們等會去買新衣服，我看妳在家都穿那幾件而已，趁這個機會買個幾套回去穿正好。」

　　瑟琳擦了擦夜鶯殘留在嘴角的污漬。

　　夜鶯放下了筷子，將杯裡的水一飲而下。

　　「……我覺得用不著買新衣服吧，衣服沒破損，也還能穿，更別說穿起來還挺舒服的。」

　　瑟琳打量著夜鶯身上的穿著，說道：「妳的外出服太少了，就這麼決定了。」

　　瑟琳起身離開店面，夜鶯收拾東西緊跟在後。一出店面，一台熟悉的車型又出現在眼前。

　　咦……這不是剛剛搭的那台計程車嗎？應該不會吧，可能只是車型一樣。

　　夜鶯跟著瑟琳上車後，瑟琳直接報了一個地址。而司機的簡單回話，讓夜鶯確定了這是同一台車。

　　在這個熱鬧的地區，要叫到同一台車的機率未免也太低。

　　夜鶯悄悄瞄向瑟琳，並沒有打算詢問什麼。

　　瑟琳注意到了夜鶯的視線，詢問道：「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沒、沒有……」

　　夜鶯急忙移開視線，看著窗外不斷變化的景色。

　　「我在想……我們在國外，應該用不著在這裡買衣服回去吧？」

　　「不在這裡買，怕妳回去根本不會買了。」

　　瑟琳道出兩人都知道的事實，夜鶯瞬間無言以對。

　　「再說了這裡買衣服很便宜的。」

　　車子最終停在一間看似普通的小店前。夜鶯望著那低調的招牌與略顯懷舊的裝潢，一時沒多想，只覺得像是當地的平價服飾店。

　　然而，當夜鶯跟著瑟琳踏入店內後，臉色瞬間慘白。

　　衣架上懸掛著設計感十足的成衣，細節精緻，布料也帶有光澤，無聲地訴說著自己價值不菲。

　　夜鶯隨手拿起一件襯衫，看見吊牌上的價格，手指微微一抖，動作頓了一下，隨即悄悄將衣服掛回原位。

　　「瑟琳……這就是妳說的『便宜』嗎？」

　　瑟琳著手挑了幾件衣服給夜鶯，讓她去試衣間，隨後回答了她。

　　「是便宜的啊，妳先試試這幾件，我再幫妳挑其他的，試衣間在那邊。」

　　夜鶯看著手上這幾件貴到讓她不敢鬆手的衣服，再回頭看著還在挑衣服的瑟琳。

　　她對『便宜』絕對有很大的誤解。

　　進入試衣間後，夜鶯褪下原本的衣服，換上其中一件，低頭看著鏡中的自己。剪裁貼身的上衣勾勒出她的身體曲線，下身搭配的是一條質地柔軟，卻帶有挺度的短裙，優雅中帶著幾分俐落。就在自己還在審視著身上服裝時，門口傳來了瑟琳的聲音。

　　「夜鶯妳換好了嗎，我又拿了幾件過來了。」

　　夜鶯下意識將裙擺拉了拉，猶豫著是否該打開門，畢竟她還沒完全習慣這樣的穿著。

　　瑟琳在試衣間外遲遲沒等到裡面的回應，而走到了門前敲了敲。

　　「……還是妳希望我直接進去看？」

　　夜鶯瞬間慌了，連忙拉開試衣間的門，露出換裝後的模樣。

　　打開門的瞬間，瑟琳望著夜鶯愣了一下，暗自打量加入購物單裡。

　　「這件還不錯呢，妳再試試件如何。」

　　瑟琳又將手頭上的衣服遞給了夜鶯，讓她試穿。

　　夜鶯接過衣服，默默走回試衣間。

　　這次是藍色牛仔褲搭配緊身上衣，還有一件黑色硬挺的外套。由於沒有裸露太多，因此夜鶯整理好後，就拉開了試衣間的門。

　　「我、我換好了……」

　　「這件也不錯呢，都買吧。」

　　瑟琳讓附近的店員把其餘的衣服打包好，轉頭問。

　　「夜鶯妳要穿著那件逛街嗎？還是先換下來？」

　　「我還是……穿我原本的衣服就好了，這些都太貴了，要是被我弄髒或是勾破就不好了。」

　　夜鶯的語氣充滿著不安。

　　「買來就是拿來穿的，夜鶯。妳把頭抬起來。」

　　瑟琳伸手撫著她的臉龐：「你穿的這件比較中性一些，櫃台那邊的女性一直看著妳呢。」

　　夜鶯耳根瞬間泛起紅暈，瑟琳那過近的聲音，彷彿刻意低柔了語調，像是羽毛輕掃過她心上最敏感的角落。

　　她不敢直視瑟琳的眼睛，視線想往旁邊移，卻剛好和櫃檯的女性對上了眼。

　　對方露出一抹微笑，向夜鶯點了點頭。夜鶯看向同樣含笑不語的瑟琳。

　　……總感覺好像哪裡不太對，應該是多想了吧。

　　兩人來到櫃台準備拿買的商品時，女店員陡然跟夜鶯要了聯絡方式，瑟琳靜默地看著兩人。夜鶯一愣，沒想到對方會這麼直白，支支吾吾地還沒開口，便感覺到身旁的伴侶正散發著一股難以形容的壓力。

　　「……抱歉，我不太方便。」

　　「這樣啊……很抱歉，向您提出這樣的請求，祝您旅途愉快。」

　　夜鶯向店員道謝後，拿著包裝好的紙袋離開了店裡。

　　要是剛剛再繼續待下去……瑟琳不知道會怎麼樣。

　　夜鶯主動牽起了瑟琳的手，瑟琳則是頭微微傾斜，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我們去前面那間咖啡廳坐一會吧！」

　　夜鶯指著不遠處，裝潢成現代簡約風格的咖啡廳。

　　兩人走進咖啡廳，熟悉的咖啡香撲鼻而來，耳邊傳來令人放鬆的音樂，仿佛瞬間隔絕了外頭世界的喧囂。

　　夜鶯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瑟琳則是拿起菜單，詢問要點什麼。

　　「嗯……拿鐵好了。」

　　過了一會，服務員將兩杯咖啡送上，瑟琳抿了一口，望著不遠處烏雲籠罩的風景。

　　「……感覺會下雨。」

　　夜鶯看著原本陽光普照的街道，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轉變成陰天，由於在海邊，因此也開始颳起明顯的風。

　　「……沒想到天氣轉變得如此突然。」

　　「沒事，雨就讓它下吧，我們待久一點再走。」

　　夜鶯小飲一口咖啡，聽著瑟琳的語氣，她似乎早就習以為常。

　　「不知道小文她們的浮潛行程會不會受到影響……」

　　瑟琳看了眼手腕上的手錶，道：「安全考量應該會讓他們上岸，安排其他景點。」

　　窗外一滴雨水啪地落在玻璃上，打破了空氣裡短暫的寧靜，緊接著像是引起了連鎖反應，雨點一顆接著一顆，灑落而下。咖啡廳內卻依舊溫暖，與外頭的濕冷形成了強烈對比。

　　尚恩是瑟琳熟悉的導遊，她信任對方當下的決定，但以防萬一，她還是選擇打電話確認。

　　夜鶯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看著裡面所剩不多的拿鐵。沒多久，她起身對著瑟琳比出了『化妝室』的動作。

　　瑟琳點了點頭，一邊打電話，一邊用目光送夜鶯走進化妝室。

　　夜鶯解決完生理需求，走到洗手台前洗手。就在這時，一個陌生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小副官』妳可讓我找好久。」

　　夜鶯頓時愣住了，她壓抑著回頭的衝動，洗完手想趕緊離開。

　　手才剛搭上門把，一道黑影映在門上。同時，一雙纖細的手覆上了夜鶯的手。

　　「……真沒想到『小副官』妳是女性。不過沒關係……無論妳是男是女，我都能夠接受。」

　　夜鶯故作鎮定回頭，發覺對方是以前還在男公關時，經常點名自己的常客。

　　為什麼她會找到這裡來……不，那些客人通常都是有錢有勢的人，找一個普通的人應該不難。

　　「不好意思，妳是不是認錯人了？」

　　「怎麼會認錯呢，妳的臉蛋我過目不忘，之前還想找妳敘舊，可惜那個經理說妳不做了。」

　　女人的手緩慢地攀附在夜鶯的手臂，靠近她耳旁：「是為什麼啊？」

　　夜鶯下意識想往後退了一步，但腳跟卻直接撞在門上。

　　「我想妳真的認錯人了。」

　　夜鶯語氣不帶波瀾，試圖將自己的聲線壓得平穩。

　　「而且這裡是公共場所，請妳自重。」

　　對方卻像是沒聽見似的，嘴角勾起一抹戲弄的笑意：「脾氣倒是變了不少，以前妳可不會這樣對我說話。」

　　夜鶯甩開對方的手，但眼前的女人卻帶著笑容用力抓住夜鶯的手腕。

　　女人越發靠近，趁亂輕咬了一口她的耳廓，正當夜鶯奮力抵抗時。倏地，門被打開，夜鶯也向後倒去，迎來的是柔軟的觸感以及熟悉的花香味。

　　「妳廁所待得有點久呢。雨停了，我們該走了。」

　　熟悉的聲音讓夜鶯抬頭查看，瑟琳的聲音雖然溫和，可眼神卻很犀利地看著對方。

　　女人明顯一愣，嘴角的笑意還沒來得及收斂，便與瑟琳的視線正面交鋒。

　　「……妳就是那個綁架『小副官』的女人吧。沒看到我正在和她敘舊嗎？妳跑來攪什麼局！」

　　女人情緒一起來，下意識更加用力抓著夜鶯的手腕，甚至連尖銳的指甲都深深陷入夜鶯的皮膚。

　　「唔！」

　　手腕上傳來陣陣刺痛，但夜鶯還是試圖想掙脫對方的束縛。

　　「妳說的敘舊，在我看來是在傷害對方的行為。」

　　瑟琳沈著敘述著事實，抓著對方的手腕，減少對方帶給夜鶯的痛苦，也使得對方更加歇斯底里，場面陷入火藥味的戰場。

　　「她過去可是靠這張臉賺錢的，妳知道她勾搭多少女人，說了多少甜言蜜語嗎？怎麼，現在找到新的金主，就把我們丟了嗎！」

　　「她走到今天這一步，全是靠自己的努力，而不是誰的施捨，更不是妳這種人能隨意踐踏的。」

　　語畢。瑟琳用力壓住對方的手腕關節處，趁對方因疼痛而鬆手時，立刻將夜鶯護在自己的身後。

　　瑟琳跟對方拉扯的途中，不慎被對方指甲抓傷了臉，傷口瞬間冒出血珠。

　　女人頓時愣住，夜鶯見狀，心中滿是自責。

　　自己一直只是被瑟琳保護，卻什麼都無法回報……我不想再這麼懦弱！

　　夜鶯站在兩人面前，直白地說：「妳說的沒錯，甜言蜜語確實是我的活命工具。但妳不知道的是，我有多麼厭惡那個戴著甜言蜜語面具的自己。每日陪笑帶客，只覺得虛偽至極……那時，我甚至渴望著死亡。直到她出現，才讓我有了改變心意的理由。」

　　夜鶯的雙眸如湖水般澄澈，此刻映出了女人從未看過的希望之光。

　　為什麼……為什麼我的『小副官』會被這女人馴服！

　　「她不就是包養妳的金主而已嗎，我也可以啊，她給妳多少，我給雙倍！」

　　瑟琳伸手擦去臉頰上淌出的血珠，動作不急不緩，彷彿那點痛根本不值一提。

　　「妳知道我那時多想結束這一切嗎？但我撐下來了……不是為了錢，不是為了生意，而是因為她。」

　　夜鶯不知道該如何勸說眼前的女人，只能把自己的內心想法全部說出來。

　　「我愛她。不是因為金主，也不是因為靠山，而是因為瑟琳這個人。她在我最需要最脆弱的時候，給了我從未有過的溫暖和安全感。」

　　聽完，對面的女人，像是被狠狠打了一巴掌，臉上的驕橫與自信瞬間崩塌。

　　「……她不過就是用錢……用地位換來妳的愛情罷了，這種感情不會長久的，她不能陪妳一輩子！」

　　「那妳又何嘗不是用錢來換取我的呢？」

　　夜鶯的一句話像似看穿了對方的想法，她臉上佈滿了啞然的神情，想反駁去不知該從何處說起。

　　女人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任何立場站在這裡，識相地推開門扉逕自離開了。

　　夜鶯鬆下了口氣，幸好對方沒繼續跟她辯論，赫然想起瑟琳的傷口還沒處理，連忙轉身查看，發覺她正笑著看著自己。夜鶯紅著眼眶，小心地把她拉到座位上，開始翻找包包裡的濕紙巾與簡單的藥膏。

　　「妳的臉都流血了，怎麼還笑得出來……」

　　瑟琳靜靜看著夜鶯仔細地替她擦拭傷口，那股溫柔與急切交織在一起，令她心裡泛起一股暖流。

　　「妳說的話很令人動聽，尤其是那句『我愛她』。」

　　瑟琳摩挲著夜鶯被抓紅的手腕，眺望著面紅耳赤感到羞澀的她，說出來的話顯得有些口吃。

　　「別、別尋我開心了。」

　　「怎麼會是尋妳開心呢，要不妳再說一次給我聽聽？」

　　瑟琳飽含笑意的面容注視湖水綠的雙眸。夜鶯刻意避開了瑟琳的雙眼，眼睛試圖專注在她臉上的傷口。但泛紅的耳根，直接出賣了她。

　　塗抹完藥膏後，夜鶯停下了動作，微張的小嘴似乎想開口，卻遲遲發不出聲。瑟琳沒有催促，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過了一會，心臟承受不了這樣的氣氛，立刻低下頭，拿起方形的OK繃，直接貼在了她的傷口處。

　　「處、處理好了，如果傷口有任何不適的話，請立即就醫。」

　　夜鶯拿起自己的包就往店門口走去，完全不管瑟琳是否要繼續待在咖啡廳。

　　瑟琳緩慢起身，觸碰著剛剛處理好的傷口，跟上了夜鶯的步伐。

　　短暫的陣雨使得天空更加湛藍，空氣中的清香有種讓人心曠神怡的錯覺。

　　瑟琳滑著手機上的行程表，搜尋著義式冰淇淋店的種類品項，轉頭看向夜鶯。

　　「雖然發生了一點小插曲，但不影響我們的行程。還是妳想回去休息了？」

　　夜鶯看著天空恍神了一會，直到耳邊傳來瑟琳的呼喚，才回過神來。

　　她緩緩低下頭，慢慢握緊了拳頭。

　　「……對不起，我沒想到以前的工作給妳帶來了麻煩，我甚至不知道……未來還會不會有類似的事情發生。」

　　手腕上的刺痛感一次次讓夜鶯回想起剛剛發生的情景。她不能保證這種事不會再發生，也不知道該如何預防。

　　那些客人各個都是有錢有勢的人，只要她們想，瑟琳很容易就會陷入危險。這次只是簡單的劃傷，那下一次呢？一想到這，夜鶯就感到害怕。

　　瑟琳牽起夜鶯的手，指尖滑進她握緊的拳頭裡，相扣住對方。

　　「好了好了，我們去吃冰轉換心情吧，『小副官』。」

　　夜鶯被這麼一喚，整個人都愣了一下，熟悉的稱呼在耳邊迴響，彷彿將她從雜亂的情緒中拉了出來。

　　「真是的……那稱呼都是過去式了。」

　　……過去式，難道瑟琳她想告訴我那些都已經過去了，叫我不要再去胡思亂想了嗎？

　　也對……我們無法改變發生過的事，所以只能能珍惜當下，並一起面對未來。

　　夜鶯頓時覺得內心平靜許多，臉上慢慢恢復了笑容。

　　「聽網路上的評價蠻推薦他們家的開心果口味的，妳想先看口味嗎？」

　　瑟琳將手機遞給夜鶯，夜鶯滾輪往下拉了幾個頁面，發覺還沒拉到底。

　　「他們家的種類也太多了吧？！」

　　「畢竟是老店啊，而且每季都會出限定的，口味自然多。」

　　瑟琳看著夜鶯誇張的反應，忍不住笑出聲。

　　「我們先走吧，就在前面而已。」

　　瞧見幾公尺處就開始有排隊人潮，她們也加入了排隊行列。

　　「夜鶯如果妳選擇困難的話，也可以嚐嚐她們家的招牌莓果口味。」

　　夜鶯望向隊伍前方那一整排色彩繽紛的冰櫃，腦中已經開始天人交戰。

　　「可是我也想吃開心果……而且這樣看過去，每個感覺都很不錯……」

　　夜鶯很少為了美食而猶豫，畢竟之前都只以便宜為主。

　　瑟琳看著夜鶯為食物煩惱的樣子頗為新鮮，笑道：「這間店有提供試吃，妳可以吃看看，最後再做決定。好了，輪到我們了。」

　　店員親切地問著：「妳好，請問要點什麼口味的呢？」

　　這時，夜鶯看到玻璃上貼著一張『請不要敲擊玻璃，會嚇到冰淇淋』的告示，不禁笑了出來。

　　「……請問我可以試試看開心果跟莓果嗎？」

　　店員微笑點頭，立刻舀了小勺遞過去。

　　「當然可以。這是我們店裡人氣最高的開心果口味，堅果香氣很濃郁喔。」

　　夜鶯接過小勺放入口中，剎那之間，口腔中瀰漫著濃厚卻不膩口的堅果香氣，伴隨一點點奶油的柔滑感。

　　她眼神驚喜地望向瑟琳：「好好吃！」

　　隨後，店員又遞來一小勺莓果口味的冰淇淋。夜鶯沒有多做猶豫，立刻放入了口中，果香酸甜交織，帶點天然果粒，像是陽光灑落在草地上般清新。

　　「這個我也喜歡。怎麼辦……都想點……」

　　「那就兩種都買，我這邊點另外兩種，一起分著吃。」

　　拿著手中的冰淇淋紙杯，兩人來到對面的都會公園，坐在長椅上享用著。

　　瑟琳先吃著自己的那份，口味分別是蘭姆葡萄酒和草莓起司蛋糕加奶油餅乾。草莓的酸甜，起司蛋糕味濃厚，口感豐富且甜膩。

　　品嚐完第一樣接著換下一樣，瑟琳再次挖起一口冰淇淋放入口中，蘭姆酒的風味融入於冰淇淋內，吃到葡萄乾時能感覺到酒香。

　　兩款口味都是不錯的新選擇。

　　夜鶯挖了一口開心果的，想著該不該餵給瑟琳時，對方已經將湯匙遞到自己面前。愣了一會，當她緩緩張嘴時，瑟琳主動送入對方口中。一股不同的美好滋味擴散開來，衝擊著夜鶯的味蕾。

　　見夜鶯露出一臉幸福的笑容，瑟琳也跟著笑了出來。她視線停留在夜鶯紙杯裡的冰淇淋，回想著她剛剛一直猶豫的行為。

　　「妳的看起來很不錯的樣子，我可以嚐一口嗎？」

　　瑟琳的聲音讓夜鶯回過神來，她拿起小湯匙挖了一口送到她嘴前。瑟琳輕輕握住夜鶯微顫抖的手，抬眸望了眼她，將那快融化的冰淇淋含入嘴中，細細品味著不同以往的一口，嚥下最後殘留的液體後，展露出歡喜。

　　「果然還是他們家的開心果招牌好吃。」

　　吃完冰淇淋後，甜膩的滋味仍殘留在唇齒間，舌尖隱約還能感受到奶油的滑順與果香的餘韻。

　　夜鶯抿了抿嘴唇，隨後拿起衛生紙擦拭著自己的嘴巴。

　　微風拂過兩人身邊，陽光已略微偏斜，午後的熱意開始消退。瑟琳已經打了電話讓車子來接她們回飯店，等待的時間稍微在公園裡繞了幾圈，夕陽的餘暉染在了河面上，再過不久就要西沉。

　　「話說回來，我發覺夜鶯妳的包裡什麼都有，比平常人多帶了很多用品？」

　　「那是因為……」

　　夜鶯停頓了一下，她不確定這件事該不該讓瑟琳知道。

　　猶豫了一會後，夜鶯緩緩開了口：「……我之前的債主一直很想讓我去做『特殊行業』，說他那邊有很多有錢的客戶指名要我，只要我乖乖獻上自己的全部，他們就會疼愛我，而我很快就會還上錢。當然我不會答應這種超過底線的要求，所以他就不開心了，時不時會派人來騷擾我，或是毆打我，結果我就養成習慣，隨身帶著簡單的醫療用品了。」

　　夜鶯苦笑著，試圖用輕鬆的語氣帶過。

　　瑟琳並未多說什麼，只是淡然開口。

　　「車來了，我們上車吧。」

　　興許是玩累了，兩人一上車紛紛閉起雙眼休息，回飯店的路途有些距離，也正好讓她們小憩片刻。

　　瑟琳閉著眼盤算著一些事，剎那間的一陣顛簸後肩膀上多出了一份重量。

　　司機連忙道歉說這條路況不好，瑟琳只是點點頭回應。

　　夜鶯的髮絲輕輕刮搔著她的頸側，帶著一點熟悉的香味，令人安心。

　　車子繼續行駛著，夜鶯的頭漸漸往下滑落。

　　瑟琳在不驚動夜鶯的情況下，悄悄地挪動身體，她想讓夜鶯能夠更加安心……無論是現在還是以後。

　　當車子停到飯店門口時，夜鶯像是被啟動了開關一樣，緩緩睜開了眼睛。

　　「嗯……到了嗎……」

　　「我們到了。」

　　夜鶯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的頭是靠在瑟琳的肩膀上，她急忙坐正。

　　「對、對不起，一定壓得妳很難受吧。」

　　「沒事的，我們下車吧。」

　　瑟琳活動了一下肩膀，望向手錶的時間顯示在下午四點。

　　「其他人這個時間點應該在搭車回來，聽說他們今天晚餐吃鍋類自助餐。」

　　飯店自動門開啟，瑟琳帶著夜鶯來到大廳的休息區。

　　「妳想在這邊休息還是回房間休息？」

　　夜鶯望了望柔軟的沙發，又看了看身旁的瑟琳。

　　「不……還是回房間吧。我現在身上都是汗……」

　　瑟琳明知故問地問著夜鶯：「那妳是要回自己房間呢，還是我房間？」

　　夜鶯低著頭，耳根泛紅。她本想回自己房間，但在瑟琳這樣刻意提問時，她才頓時想起自己沒有鑰匙這件事。

　　……我的換洗衣物都在房間裡，現在身上也都是汗，要是被瑟琳聞到什麼味道就不好了。

　　「我……」

　　瑟琳輕笑出聲：「走吧。」

　　她牽起那再熟悉不過的手。回到房間後，瑟琳跟夜鶯說了，早上有請小文幫她把行李拿過來，要洗澡的話可以先洗。

　　夜鶯看著角落多出來的行李箱。被汗水弄得濕黏的身體，讓她很不自在……

　　「那我先去洗了。」

　　「嗯。有什麼需要就說一聲，我會在這裡等妳。」

　　瑟琳語氣輕柔，隨後便坐到了床邊，拿起平板處理著其他事情。

　　夜鶯推開浴室的霧玻璃門，關上後才終於吐了口氣。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心還有點潮濕，那不是汗，是緊張。

　　今天算是我們的第一次約會吧……不知道瑟琳開不開心。

　　聽聞流水聲後，瑟琳著手處理其他事，她在某人的資料中停駐許久，是一個面容消瘦且憔悴的男子，旁邊子女關係欄裡寫著夜鶯的名字。

　　瑟琳看著男人照片的眼神鋒利像似要刺穿他般。

　　或許在旁人眼中他看似很可憐，但那是出自對他的不熟識……這種人根本不配活著。

　　瑟琳陷入在男人的簡介當中，完全沒有注意到夜鶯已經出了浴室。

　　夜鶯擦著頭髮走出浴室時，正巧對上瑟琳那雙冷如冰刃的眼眸，她的目光死死地盯在平板螢幕上的某個畫面上，神情異常專注，像是壓抑著情緒的獵豹，等待著撕咬獵物的時機。

　　「……瑟琳？」

　　她輕聲喚道，腳步聲也不自覺地放慢。

　　瑟琳不慌不忙地關掉平板，換上柔和無害的微笑。

　　「怎麼了？」

　　夜鶯搖了搖頭，道說：「只是看妳很嚴肅地看著平板，是發生了什麼嚴重的事情嗎？」

　　瑟琳站起身，引領著夜鶯來到椅子上坐著，拿出一旁的吹風機，將她濕潤的頭髮吹乾，指尖撥開擠成一塊的髮絲。

　　夜鶯享受著這份溫柔的待遇，卻在對方指尖滑過某個地方時，頭皮麻了一下，牽動著整個身體。

　　察覺到夜鶯微妙的顫動，瑟琳將吹風機拿開。

　　「燙到妳了？」

　　「不、不是……」

　　剛剛那是什麼感覺……後腦有一小塊區域被指尖劃過時，帶來一股難以言喻的酥麻感，會不自覺想仰起頭，甚至差點發出了聲音。

　　夜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因為這是她從未體驗過的感覺。

　　「什、什麼事都沒有。」

　　「快吹乾了再忍耐一下吧。」

　　瑟琳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有意無意地碰觸那個像開關的區塊，夜鶯只能強忍怪異感。

　　沒想到這裡也是敏感點之一呢，不過她本人好像沒察覺，忍耐的樣子真可愛。

　　「嗯……」

　　夜鶯隱約感覺到瑟琳觸碰那區域的次數變多了，懷疑她是故意的，但又無法開口詢問。

　　吹風機關掉的剎那，房內回歸寧靜，只剩彼此靠得很近的呼吸聲。

　　終於結束了……

　　瑟琳稍微整理了一下夜鶯的頭髮後，俯下身在她耳邊低語：「夜鶯妳知道……」指尖在夜鶯敏感區塊外徘徊：「每當觸碰這裡時，妳反應都特別大嗎？讓人不禁想欺負妳。」

　　「什麼叫想欺負──」

　　夜鶯話還沒說完，瑟琳就忍不住用指尖劃過那個禁區。

　　「啊！」

　　夜鶯仰頭叫出了聲音，隨後立刻按住自己的後腦勺。

　　「請、請不要這個樣子！」

　　夜鶯生氣的樣子像似炸毛的鳥，深知再繼續捉弄對方下去，是真的會惹她生氣，便見好就收。

　　「不鬧妳了，我去洗澡了。」

　　瑟琳帶著自己的衣物走進了浴室。

　　夜鶯看著浴室的門闔上，才終於鬆了口氣。

　　她起身走到床邊坐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她從未發現自己這裡特別敏感，像現在這樣，自己摸了同一個區域，卻沒有像剛才那樣明顯的感覺。她內心回想起剛剛對方貼近自己耳際時，低語的聲線，還有手指的溫度。

　　夜鶯默默放下了手，深深嘆了一口氣，這時才想起剛剛瑟琳一臉嚴肅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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