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建议继续进行高强度的、以功能为导向的康复训练，并可开始尝试在平行杠内，进行无辅助的行走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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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拿着那张写满了“奇迹”和“瓶颈”的报告，我并没有沉浸在喜悦中。我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了那几个依然顽固地显示着“0级”和“畸形”的词语上。

“马蹄足……足内翻……”我看着主治医生，直接切入了主题，“这些东西，还有办法处理吗？”

医生和他的团队对视了一眼，表情变得极其严肃。

“有一个办法。”主治医生缓缓地说道，“也是……最后一个办法了。我们可以为你进行一次‘跟腱及胫后肌腱彻底松解与部分切除术’。”

他顿了顿，用一种极其审慎的语气解释道：“这个手术，可以彻底地、百分之百地，矫正你脚上的‘马蹄足’和‘足内翻’畸形。手术后，你的脚，从外观上看，会恢复到和你受伤前一模一样的、最完美的状态。它可以平放在地上，不再绷直，也不再内翻。”

这个提议，像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响。恢复到……完美的状态？

“但是，”医生加重了语气，眼神里充满了警告，“这个手术的代价，是巨大的。我们会把你那条已经挛缩、但却是你目前唯一能主动发力的‘胫后肌腱’也一并切断和松解掉。这意味着，你将彻底失去你现在仅存的、那一点点微弱的‘足内翻’的能力。你的脚，会变得……比你最开始的时候，还要‘软’。”

“它会变成什么样？”我追问道。

“它会变成一个……没有任何主动功能的、完美的‘模型’。”医生一字一句地说，“它会因为你所有脚踝周围肌肉的彻底瘫痪，而呈现出最典型的‘重度足下垂’。也就是说，只要你的腿一离开地面，你的脚就会像挂在绳子末端的秤砣一样，因为重力，而完全垂直于你的小腿。你无法控制它向任何方向运动。它会随着你腿的摆动，而被动地、大幅度地、向各个方向甩来甩去。就像……一个坏掉的玩偶的脚。”

一个完美的、但却彻底废掉的脚。

一个虽然畸形、但却还保留着一丝丝微弱功能的脚。

这是一个魔鬼般的选择。

阿哲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他显然不赞成我冒这个险。

但我，只犹豫了不到三秒钟。

“我做。”

“岚！”阿哲忍不住喊了出来。

我没有理他，只是看着医生，眼神里是他们无法理解的、疯狂的自信。“你们只要负责，把它从外形上，给我恢复到完美。剩下的，我自己来。”

我的偏执，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不寒而栗。

手术，只进行了一天。

第二天，当我从麻醉中醒来时，我的双脚，已经被厚厚的绷带，固定在了一个呈九十度的、正常的角度上。

我迫不及待地，要求拆掉绷带。

当最后一片纱布被揭开，我看着我的脚，几乎要流下泪来。

它们……回来了。

它们不再是那副怪异的、踮着脚尖的畸形模样。它们就那么安静地、平整地，躺在那里。足弓的弧度，脚踝的轮廓，脚趾的排列……一切，都和我记忆中，那双最完美的脚，一模一样。

“快！测试！”我兴奋地对阿-哲和医生喊道。

我躺在床上，看着我那双崭新的脚，下达了第一个指令：向上勾！

我能感觉到，我的胫前肌，在用力！我那条代表着它的电信号，在屏幕上疯狂地跳动！

但是……我的脚，纹丝不动。

“向下踩！”

我驱动着我的腓肠肌。

依旧，纹丝不动。

“内翻！外翻！”

死寂。一片死寂。

我那双完美的脚，就像两件精美绝伦的、却没有灵魂的艺术品。它们不再对我大脑发出的任何指令，做出任何回应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慌了，“为什么……为什么我一点力气都用不上了？”

医生叹了口气，指着我那因为肌肉发力而微微颤抖的小腿，和那双毫无反应的脚，解释道：“岚小姐，这就是我跟你说的结果。手术，已经把你脚踝周围所有的‘绳子’，都彻底切断了。你的肌肉，虽然还能收缩，但是它们的力量，已经没有任何‘绳子’，可以把它传递到你的脚上了。它们……已经和你-的脚，‘脱钩’了。”

“那……那它为什么……还是有点内翻的样子？”我仔细地看着，发现我的脚虽然能放平，但还是有轻微的、向内侧歪斜的趋势。

“这是因为，你脚踝内部的骨骼和关节囊，经过了那么长时间的畸形，已经……长成了那个样子了。”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们能切断肌腱，但我们不能敲碎你的骨头再重组。这种结构性的变形，除非你再接受一次敲骨重塑的、风险极大的手术，否则……就这样了。我不建议再做了。”

我沉默了。

我看着我那双既完美又残废的脚，心里五味杂陈。

“把我-的拐杖拿来。”过了很久，我对阿-哲说。

我要去走路。

我要去试试，这双“新脚”，到底是什么感觉。

当我再次撑着前臂拐站起来时，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感觉，从我的脚底传来。

我的脚跟，第一次，平稳地、完整地，踩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这种感觉，太好了。

但是，当我迈出第一步时，新的问题，立刻就来了。

因为我的脚踝已经彻底“松掉”了，当我抬起左腿，向前摆动时，我的左脚，就像一个失控的钟摆，不受控制地、大幅度地，在我的小腿下方前后甩动！

“啪嗒！”

当我左脚落地时，因为无法控制脚踝，我的脚尖，会比脚跟先一步、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清脆而响亮的声音。这就是最典型的“垂足步态”。

而当我把重心转移到左脚上时，虽然它不再像以前那样疯狂地内翻，但那种来自关节内部的、不稳定的感觉，依旧存在。我必须用我大腿和核心的力量，极其小心地，去维持平衡。

我开始在康复大厅里，一瘸一拐地、伴随着“啪嗒、啪嗒”的响声，重新学习走路。

我的动作，比以前更慢，更笨拙，也更耗费体力。我每走一步，都需要全神贯注。

我像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肢体不协调的婴儿。

但是，我看着镜子里，那个虽然步履蹒跚、但却能用自己的双脚脚跟着地的、完整的自己。

我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灿烂的笑容。

“看，”我对阿哲说，“我，又回来了。”

第四十六章

在医院又进行了十几天枯燥的适应性训练后，我便迫不及待地办理了出院。那间VIP病房，见证了我太多的狼藉和不堪，我一秒钟都不想再多待。

回到我们那间小小的、却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出租屋，我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和愉悦。

“来吧！”我对阿哲说，脸上带着一种迎接毕业大考般的兴奋，“最终测试！”

我不要那些冷冰冰的仪器和数据。我要的，是在这个我们最熟悉的环境里，进行最直观、最真实的检验。

我躺在床上，那张见证了我所有变化的床。

“第一项，仰卧抬腿，测试纯粹的大腿力量！”

我深吸一口气，双腿伸直。我驱动着我的股四头肌，这一次，不再有丝毫的偏斜和颤抖。我的右腿，笔直地、稳稳地，向上抬起，轻松地超过了九十度，脚跟几乎能碰到我自己的脸！

“漂亮！”阿哲忍不住喝彩。

“第二项，仰卧蹬腿，测试爆发力！”

我双脚抵在墙上，然后猛地发力！一股强大的推力从我的腿部传来，我的整个上半身，都被这股力量推动着，在床上向后滑行了一段距离！

“第三项，臀桥，测试核心和臀部力量！”

我双脚踩在床上，这一次，我毫不费力地，将我的腰部和臀部，高高地抬起，形成了一座标准的、稳固的“桥”！

“第四项，单腿臀桥！”

我抬起右腿，仅靠左腿支撑，依旧稳如泰山！

……

测试，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第十项，坐姿抬腿，测试膝关节稳定性！”

我坐在床边，双腿垂下。我将右小腿，水平地抬起，与地面平行，然后稳稳地停住。那曾经被“改造”得一塌糊涂的膝盖，此刻，坚定而有力。

“第十一项，坐姿划圈，测试髋关节灵活性！”

我以髋关节为轴，用我的整条腿，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又一个标准的、流畅的圆形。

……

“第十五项，俯卧勾腿，测试大腿后侧肌群！”

我趴在床上，轻松地，让我的双脚脚后跟，碰到了我的屁股。

“第十六项，‘超人式’，测试下背部和臀部联动！”

我双手向前伸直，同时抬起我的双腿和上半身。我的身体，在床上形成了一道优美的、充满力量的弧线！

我那曾经断裂的、被植入了钢筋铁骨的腰部，如今，已经比普通人还要强大！

我能感觉到，力量，真正地，回到了我的身体里。那些被切断的线路，被接错的管道，都在我这大半年地狱般的、精准的训练下，被我的意志，强行地、一点一点地，扭转、重塑、征服了！

但，当测试进行到脚踝和脚的部分时，那熟悉的无力感，再次降临。

“第二十项，脚踝背伸（勾脚）。”

死寂。

“第二十一项，脚踝跖屈（绷脚）。”

死寂。

“第二十二项，脚踝内翻。”

死寂。

“第二十三项，脚踝外翻。”

死寂。

“第二十四项，脚趾上翘。”

死寂。

“第二十五项，脚趾蜷曲。”

死寂。

那双被医生们“修复”得完美无瑕的脚，就像两件被切断了所有电线的、精美的电器。无论我怎么“按开关”，它们都毫无反应。

阿哲看着我，眼神里有一丝担忧。

我却笑了。

“没关系。”我对他说，语气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信，“最重要的‘发动机’（大腿和核心）已经修好了。至于这两个不听话的‘轮胎’嘛……”

我坐起来，用手抬起我的脚，看着它，就像在看一个虽然淘气、但却不成问题的孩子。

“……恢复正常，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我说完，便迫不及 F待地，撑着我的前臂拐，从床上站了起来。

我高兴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着。虽然“啪嗒、啪嗒”的垂足声音依旧响亮，虽然我的步态依旧有些摇晃，需要拐杖的辅助。但我能感觉到，我的每一步，都比以前更稳健，更有力。

我甚至，尝试着，松开了一只手的拐杖，单手扶着墙壁，站立。

我的身体，在轻微地晃动着。我那两个无法主动控制的脚踝，正在被动地、努力地适应着地面的反馈。我必须用我强大的核心和腿部力量，去代偿它们稳定性的缺失。

我成功了。我单手扶墙，站稳了。

“你看！”我兴奋地对阿哲说，“我跟你说吧！我的腿，已经恢复得很好了！脚的话，慢慢来，无所谓！”

我沉浸在恢复的巨大喜悦中，下意识地，忽略了一个最根本的、被医生们反复强调过的物理事实——

一个脚踝不能主动控制的人，是不可能，在不扶着任何东西的情况下，独立站稳的。

就像一个没有地基的雕像，无论本身多么坚固，风一吹，还是会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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