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H小说5HHHHH

首页 >5hhhhh / 正文

那山,那水,那青春 上 作者:雌蜂,1

小说: 2025-09-12 10:04 5hhhhh 1090 ℃

那山,那水,那青春。原著---雌蜂

僅將此文獻給知識青年上山下鄉四十週年,本文純屬虛構,若有雷同,敬請諒解。

第一章 引子

最近心裡很煩,公司的茶葉出口生意越來越難做,雖然合同成交了,但寄出樣品確認很少,主要是歐盟國家實行了更嚴格可以說是苛刻的衛生安全標準,不得有任何農藥殘留和污染,只有達到有機食品級的才能合格。公司幾乎跑遍了所有的傳統茶葉產區,有合格產品的,那是大的茶葉出口商的生產基地,這種緊俏的貨他們不會賣給競爭對手。我們是民營小公司,在那些交通便利,自然條件優越,並在茶園周邊地區能控制社會上污染物排放,可建出口生產基地的茶葉產區,以我們的實力,是沒有能力與當地政府和老百姓協調好,來建立自己的基地的。當公司採購人員都空手而歸,貨源無著落,外商又威脅,再無合格貨源要取消合同時,走途無路的公司總經理,找到了我這個不管具體業務的公司最高領導董事長。面對愁眉苦臉的年青方總,我也很難,其實這種威脅在幾年前都出現了,我常常思考怎麼樣徹底解決它。建設茶葉出口基地是唯一出路。這事我也聯繫了好多地方,由於各式各樣的原因未辦成。事情都到了公司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我只好到一個我曾發誓離開後再也不去的地方,那裡有可能獲得合格茶葉樣品,並有建自己生產基地的條件。即決定下來,我若有所思地對焦頭爛額的方總說:

「方總,我知道你盡力了。你不要太著急,也許有一個地方能找到合格樣品。」

方總聽後喜出望外,急不可待地說:

「那太好了!董事長真有辦法。什麼地方?若有,我馬上派人去。」

我苦笑著嘆一口氣說:

「唉…!你們去不行,我得親自出馬了。其實那地方我前幾年就在頭腦中考慮過,不到這山窮水盡的地步,我真不想去。」

那個地方是我的老家,是江南西天目山中一個藏在深山之中的山村,是我老家那個縣級市最偏遠的一個鄉鎮——烏溪鎮管轄下的一個自然村,叫天目坑。

第二天從省城出發,乘公共汽車四個小時到老家,在市汽車站,轉農村公共汽車,沿狹窄的鄉村水泥路,走了近三個小時到烏溪鎮。其實從市裡烏溪鎮只有六十多公里,但山高路險,儘是盤山公路,車走不快,這樣到烏溪鎮這個被高山峻嶺包裹的小山鎮時,己下午四點。山裡天黑得早,當天我在烏溪鎮住下,準備第二天去天目坑。

回到這闊別三十年的地方,思恕萬千,不由不想起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在那腥風血雨的文化大革命高潮中,我這個作為可教育好的黑七類子女,被下放到我們這個縣(當時還未升格成市)的最偏遠的深山,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我家世代都是城裡人,在農村沒有什麼親朋好友,連在農村找一個有人照顧插隊的地方都沒育,最後被縣上山下鄉辦公室分配到這鬼不生蛋的烏溪公社。當時我是第一批被勒名立即下放的初中生,到烏溪共有三男兩女,其它四人都是來投親靠友的,他們被公社安排在通往縣城方向,交通方便,以產糧為主生產隊,而我則被安排到以產茶為主的天目坑大隊。當時烏溪公社還不通汽車,我乘公共汽車到河口鎮下車,我們在公社知青辦陶主任帶領下,沿山道往烏溪走。沿途其它四人被丟下,到其親友所在生產隊插隊落戶,而我步行了七十里,到晚上才到烏溪。在路上,知青辦陶主任告訴我,考慮到我出身不好,公社把我放到群眾覺悟高,由清一色是貧下中農組成的天目坑大隊,這樣有利於我脫胎換骨地改造,轉變我反動家庭的階級立場,改造成為一名真正可以教育好的黑七類子女。

到烏溪第二天,陶主任帶我進了他的辦公室,裡面己坐了一個粗壯黑實的山裡五十多歲壯漢,陶主任高舉《毛主席語錄》紅寶書,對我說:

「我們偉大領袖毛主席教導我們:《知識份子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很有必要。》。王利平同志,這是天目大隊宋書記,今後你要拜以宋書記為代表的貪下中農為師,接受他們的再教育,要認真好好學習偉大領袖毛主席的革命思想,積極參加文化大革命運動,在勞動中改造自己,與家庭化清界線,轉變家庭的反動立場,力爭做一個毛澤東時代的新農民。」

陶主任一席話說得我心裡好難受,我父母都是舊社會知識份子,都是普通教師,父親是一個在美術上小有成就們舊知識分子,在1942年到1944年間,受從東北流亡到本地教書的學校同事邀清,集體加入國民黨,參與當地東北軍抗日宣傳,解放後定為歷史反革命黨團骨幹,牽連到我成了反革命子女。這種身份由娘胎帶來的,我有什麼過錯?但時代如此,我有什麼辦法呢。

宋書記握了握陶主任手說:

「我們偉大領袖毛主席教導我們:《農村是廣闊天地,到那裡是可以大有作為的》,謝謝公社黨委對我和天目大隊信任,我們向偉大領袖毛主席保證,將王利平同志教育好,從剝削階級立場上改造過來。」

陶主任說:

「好,王利平就安排在你兒。那我就不送了。」

我背起自已簡單行李,跟宋書記第一次進天目坑。

宋書記是專程來接我的,步行了五十多里山路,翻過了一座上山七里下山八里大嶺,長到十四歲,未爬過這種大山,幾乎累癱了。下午三點終於到了天目坑大隊所在地中天目村。天目坑是由三個並列大天坑組成,東西長五十多里,南北寬有十多里。坑裡植被處在原始狀態,僅在各自然村周圍,有開墾出來的田地星落散佈在坑底地勢較平坦的地方。中天目坑面積最大,東、西天目坑較小,呈一個棗核型。中天目有一個方園1公里大水溏,天坑是巨大溶洞塌陷形成,所以整個地貌同眼睛一樣,大水溏是它的瞳孔,中天目是黑眼珠,它處西天目山最高峰天目峰山腰,是天目山腹地。西天目山區也由它而得名。天目坑大隊是天坑地型,可能它的海拔比烏溪鎮還要低100米,我是11月進山,氣溫己比較低,但這裡明顯比烏溪暖和。在路上宋書記介紹,在抗日戰爭前,烏溪鎮只是個僅有四五戶人家小山村。往天目坑這方向,沒有人煙,只有野獸出沒。後來有些活不下去的窮人跑到這裡采野茶,挖藥材,開荒種地,才有人的蹤跡。這遍山場是一個朱姓大土財主祖產,解放前只有他每年派人進山收山場租金,所以,這裡沒有地主老財,到解放後,天目大隊所有的人都定為貧農成分。

到了天目坑,剛進中天目村,在村口一塊稻田改成的打穀場,見到了驚人的一幕。一群婦女在圍追一個三十多歲男人,其他男人都躲得遠遠地看笑話。那群婦女笑著,叫著,將那男人圍在打穀場旁草堆旁。她們歡叫著,一轟而上,抓住那男人按在草堆上,七手八腳將男人身上衣服扒乾淨。赤身裸體男人無處藏身,拚命掙扎,跳進打穀場不遠處大水溏中,僅露出腦袋,與追到塘邊那群婦女對罵。只到有人喊道:

「宋書記來了!宋書記來了!」

這群刁蠻婦女才一轟而散。那男人身體真好,在冰冷的塘水中能熬那麼長時間,見那群婦女走了,才多多嗦嗦爬上來,穿上衣服跑進村,逃回家。

宋書記好像司空見慣,嘿嘿笑著,帶我走進大隊部。經過大隊部幾位在家幹部研究,將我安置在中天目村四隊,晚上暫住在大隊會記家。我剛到大隊會記家坐下,門外一窩風地衝進來七八個大姑娘,將我團團圍住,一個個粗喉大嗓地又喊又叫:

「唉喲!這就是城裡來的學生伢,我還以為他長了什麼三頭六臂呢?」

「怎麼這樣瘦小,一陣山風都能吹跑。」

「怎麼不像我們這裡男娃子又粗又壯,我們女娃也比他有勁。」

「看他細皮白內的,城裡人就不一樣,我看像是個假男人,那有男人嫩得同白藕一樣。」

「我看同我們一樣,是個女娃,裝扮成男人。男人怎麼會這樣柔弱?」

「喲!你看他臉都紅了,大男人還害羞。」

「他是什麼大男人,是小男人。」

「哈哈哈,……。」

「……。」

我給這群口無遮攔的野女娃圍著評頭評足,我那見過這樣粗魯的女孩,在學校裡,我們班上男女生界線分明,很少講活,突然陷入她們的保圍之中,弄得手足無措。還是大隊會記的女人看到我的窘境,將這群十六,七歲的姑娘們轟跑,給我解了圍。

第二天,會記女人將我領到離村子五十多米小山坡上,在翠綠的毛竹林中間,有一大塊平地,上面有個僅有一排房子四個教室的小學校。在教室後面,有一排土牆,薄石板作瓦蓋的一排小平房。平房有六間房間,她打開從東數的第三間說:

「小伢。你就住這間吧!」

會記女人約三十多歲,皮膚白淨,身材苗條,舉止文靜,動作優雅,頭髮同當地己婚女人一樣,在後面紮起來往上攏起,用髮夾別在頭上。但她梳得無一絲亂發,從她略帶的江浙口音中聽出,她肯定不是本地人。她手腳麻利地幫我將房間打掃好,又將這分為內外二室的房子裡裡外外查看一遍後,面帶憂傷地對我說:

「學生仔。這六間房子,這間最好了。你今後將在這裡過日子,這房子裡生活用具具全,是大隊專給山外來的人住的。裡面的東西你都可以用,但裡間疊放的幾隻箱子和梳妝櫃裡東西你用不上,不要動它們。今年夏天我剛洗曬過,疊放好,你若亂動就還不了原。」

她不知為什麼邊說邊流下眼淚,用手帕擦了淚後,又叮囑說:

「等會生產隊保管員給你送本月米油來,你收點好,我走了。」

我家裡很窮,父親在農場,母親是小學老師,工資低,父母的收入僅管吃飯。平時穿的是父親舊衣,這次下放僅帶了幾件換洗衣服,棉衣都沒有,所以我根本不需要衣箱,會記女人的擔心是多餘的。這間房有三十多平米,裡間有二十平米,輔有木地板,還裝有天花板。有一張大木床放在北邊,床頭有五六隻箱子,有皮箱也有藤箱,這不是當地的貨。還有一張大梳妝台,放在南面窗檯下,穿衣鏡與梳妝台並放著。看這裡佈置,應當是女人住過的。外間有十多平方,放一張八仙桌,還有鍋灶和碗櫃,一隻大木桶放在門口,一支將節打通的整支接水毛竹把山泉山引進大桶,生活上應當很方便。

我將下鄉時縣知青辦發的被縟輔在床上,將那幾件衣服疊放後,蓋一條毛巾作枕頭。剛安頓好,就聽見學校傳來喧鬧聲,可能是下課了。一陣腳步聲往我門口走來,我伸頭一看,一位瘦高的四十多歲中年人走來,看見我作了一個歡迎姿態說:

「歡迎你紅衛兵革命小將!」

我臉一紅,非常難堪。因為我的出身不好,無論是那一派紅衛兵都不要我。那人也不看我反應,大例例走進來。

第二章 天目坑毛澤東思想文藝宣傳隊

來人穿了一身洗得發白藍色中山裝和一雙舊皮鞋,右手胳膊上套了一隻白袖章,上面寫的是《右派份子》,他毫不客氣地往八仙桌旁板橙上一坐,高興地說:

「革命小將,你來啦!真好,晚上有個說話的人了。這深山老林裡,晚上孤零零的一個人太寂寞了。今天才來,什麼都沒有,到我那兒去吃飯。如果合得來,今後我們就在一塊兒吃。」

放學後,學生都回家了。我倆邊做飯邊拉家常。通過談心,我瞭解到他叫蘇俊才,是省藝術劇團藝術指導,為人才高氣傲。五七年反右派運動中,像他這種人理所當然地打成右派,弄了個妻離子散。但這位老兄在業務上確有所長,藝術團的業務確實離不開他,故對他還是網開一面,落了個開除留用。但在掃除一切牛鬼蛇神的文化大革命風暴中,還是未能倖免,被單位造反派押送到這革命最徹底的天目坑大隊勞動改造。原來在這裡工作的教師調回烏溪中心小學搞運動去了,復課鬧革命後,原來的老師由於出身好,進了中心小學革委會班子,其他老師都不願來,整個大隊沒有能教書的人。沒有辦法,就叫這個大右派來充數了。不過還是安排了個小學都沒上二年的大隊宋書記二十歲的女兒,苗正根紅的宋紅苗,擔任駐校貧下中農代表和校長,來管理這只有一名代課老師,六十四名學生小學校。她自己代體育和革命歌曲課,但這位宋校長除了《東方紅》這首歌外,其它幾乎沒有能將一首歌能完整唱下來,在他父親示意下,大隊革委會作出決定,安排我作為學校第二名代課老師。這樣宋校長除了監督教育大老蘇和我外,就是紮根皮帶帶著這幾十個山裡孩子在操場上衝衝殺殺。我除了教唱歌外,還帶數學。我就將當時最時髦的劫夫作曲的各種《毛主席語錄歌》和當時流行的革命歌曲教孩子們。就我這種處在變聲時期嗓門唱出的歌,還獲得學生們好品,說我唱得好聽,連那位對我不屑一顧的宋紅苗,也偷偷躲在教室外學唱。

由於剛下鄉就當上民辦教師,比我原來想像的下放勞動生活要好得多,大老蘇已來了一年多了,對當地環境熟悉,週日若風和日麗,還帶我上山弄點野萊野果,補充我們口糧不足;早晚還教我做些藝術體操,話動身體筋骨,增強體質。

會記夫人在白天男人上山勞動,有時間偶而來坐坐,聊天。她原來也是城裡人,叫徐美花,解放前是妓院的姑娘。五二年國家取蹄妓院時,年僅十六歲的她和另外二個二十多歲,認為劣性難改的妓女下遷到這深山改造。本來她年幼,可以到條件好的農場,但另外二人中的一人,對她很關照,使十二歲被賣進妓院的她,少受好多苦,並教會她女紅和識字。所以報著捨命陪君子態度,跟她倆進山。到天目坑後,那二個妓女受不了那種生活上艱辛和精神上空虛,不到二年先後病逝,留下孤苦寧丁的徐美花,最後稼給大她三歲,當時大隊團總支書記,現在的大隊會記石留根。婚後石留根對她很體貼,是愛憐有加,百依百順,多少政治風浪都叫石留根幫她遮擋過去。而且石會記從不要她出門幹活,上山下田他一人全包。石留根在天目坑是數得上的精明人,人模樣也英俊,就是守著過城裡漂亮老婆沒出息,上級多次調他出去培養學習,他都不去,否則早出天目坑當官去了。不過大字不識幾個的他,在老婆的培養下,居然在文化上大有長進,能將大隊會記這幅重擔挑下來。現在我住的房間,就是徐美花她們三人來天目坑政府給蓋的,當時還待別優惠將她們在妓院個人用品和傢俱肩扛人挑送進山。那天她送我到這裡,觸物生情,所以落淚。

我有他們二人陪伴,當老師的日子也還過的快。一個多月後有天晚上,一大群天目坑大隊青年湧到學校,宋紅苗興奮地尖叫聲格外刺耳。剛來時我己領教了天目坑婦女們的利害,所以躲在房間裡看書,連熱鬧也不敢看。只到第二天,我乘宋紅苗在外上體育課,才問大老蘇說:

「蘇叔。昨晚學校來了那麼多人幹什麼?」

「上面要各大隊成立毛澤東思想文藝宣傳隊。昨天各生產隊的人都來了,男男女女一大群,都同水泊梁山上下來一樣,宋紅苗是隊長。」

「這一下學校可熱鬧了。」

大老蘇耽心地說:

「熱鬧是熱鬧,那群瘋瘋顛顛的年青人不知會鬧出什麼出格的事。說老實話,我一見這開會,念語錄,呼口號的場面,我心裡就發酥。」

「不會的。文藝宣傳隊不就是唱語錄歌,跳忠字舞,唱樣板戲嘛!有什麼能出格。」

「這是革命運動,你不懂。你想想,即是文化革命,為什麼會武鬥,還死人。」

我楞了一下,想了想嘆口氣說:

「唉!是說不準。」

這幫青年人在學校鬧了幾天,就沒來了,連週日也沒見人影。我與大老蘇吃了午飯,正槓著鋤頭去刨葛根,徐美花來了。我們放下工具,陪她坐在教室走廊的冬日陽光下聊天。大老蘇說:

「徐美花。你好幾天都沒來了。」

「蘇老師。這幫年青人都鬧瘋了,怎麼來?吵得我那口子都睡不好覺。」

「聽他們說好像是排什麼戲吧?」

「可不是。縣革命會組織人寫了一個鄉土革命傳統劇,準備向國慶二十週年獻禮。叫什麼《天目山革命風雲》。而且要事情發生地革命群眾自己演自己,這樣意義更重大。所以,這劇本光榮的演出任務就落到天目坑大隊。」

大老徐本性難改,馬上來了興趣。忙問:

「什麼劇情?」

「我那位將劇本帶回來,因為上面好多字他們都不識。我看了一下,是天目坑原來的地主朱老財和他刁鑽古怪漂亮的小老婆四姨太,怎樣欺壓剝削天目坑革命群眾;怎樣組織民團鎮壓當地共產黨游擊隊。天目坑人民怎樣機智反抗朱老財,待別是捉弄朱老財那個狡猾的四姨太,使她吃盡苦頭;最後共產黨游擊隊和南下解放軍消滅朱老財和他的民團,活捉他的小老婆四姨太,識破她對革命幹部使用美人計,將她鎮壓。」

我好奇地問:

「這裡還是紅色根據地?」

徐美花說:

「聽我那位說,解放前這裡是游擊區,他們都幹過游擊隊。分到山和田後,不干了,從部隊跑回來。」

「那當時確實捉弄過朱老財和他的小老婆?」

徐美花「卟」地笑起來說:

「我那位說,城裡年青女人穿著拖天掃地綢緞旗袍,腳蹬高跟鞋,跑到這大山裡面,到處是溝溝絆絆,能不出樣相?今天政治升格一下,不就是革命群眾捉弄反抗地主老財。我當時姐妹三人初進山,也不是出了不少笑活。」

大老蘇關切地問:

「怎麼這幾天沒動靜了?這可是政治任務呀!」

「怎不是呢。大隊革委會幾個幹部都愁死了,聽說演戲,這裡年青人別提多興奮,現在要參加演出的人多得很,今後還要到公社,縣裡,甚至省裡演,多出風頭。但是朱老財和那個小老婆誰也不演,那個革命群眾想演反動派,還要繩捆索綁上刑場。」

大老蘇沉思一下說:

「要這裡人演好這劇本太難了,朱老財不說,就是那小老婆,無論是形象,素質,這裡找不出一個匹配的,更談不上演出技巧了。其它人還湊和,反正是演自己。要演好這齣戲難啦。」

正在這時,宋紅苗到學校來了,她誰也不答理,直接走到大蘇面前說:

「大隊革委會找你有事。快走!」

大老蘇和宋紅苗走後,徐美花湊到我面前說:

「大隊找蘇老師,肯定要他幫助排節目。蘇老師是省裡大導演,大隊都知道,這曲小戲在他手上不是小菜一碟。」

果其給徐美花說中了,從那天晚上起,學校又熱鬧起來。每天鬧到深夜,大老蘇雙眼熬得通紅,早上起不來。我只好一人起來鍛鍊。事後我問了大老蘇進度,他搖了頭說:

「基本都上了軌道,還有一點劇團味道。朱老財是個配角沒人演,沒有辦法,只好我演。但小老婆四姨太戲的份量很大,可以說是二號主角,還是沒人演,連隊長宋紅苗都不願意扮演她,別人更不談了。山裡太封閉,人心太實,保守,封建思想殘餘根深蒂固,戲裡角色與現實是兩碼事,連這點她們都搞不清。」

當天夜裡,宣傳隊吵得待別厲害,不時傳來宋紅苗尖叫怒罵聲和有人哭泣聲,弄得我書也看不進,心煩意燥,就躺在床上。突然「哐啷」一聲,大門被人撞開,我嚇了一跳,走到外間一看,是宋紅苗在舀木桶涼水喝。見我出來,她一口氣喝完水。嘴裡說:

「渴死了,渴死了!」

見是她,我轉過身準備回房休息,突然她大喝一聲說:

「王利平。站住!轉過身。」

我一下蒙了,不知發生什麼事。轉過身,呆呆望著她。她眼一亮,用手在我肩上一拍。興奮地說:

「呀!我怎麼沒想到呢?這不是現成一個,快叫她們來看看。」

說完一陣風地跑了。我呆若木雞站在房門口,一會兒一陣雜亂腳步聲,宋紅苗鄰著一群人跑來。宋紅苗把我拉出來,對大家說:

「怎麼樣,能行嗎?」

大家七嘴八舌地說:

「可以!可以!」

「細皮嫩肉地,是剝削階級的樣子。」

「模樣也行,身材苗條,個也不高。」

這時人群中鑽出一個二十多歲壯小夥子,看他一臉痞子相,就知道不是個正派人。他叉著腰,搖著頭說:

「我看不行。他同我一樣,是個男的,而且…。」

他走到宋紅苗跟前,比化了一下她發育很好的女性胸部,宋紅苗用手狠狠打開伸到她胸前的手。罵道:

「石羊兒,你找死。」

石羊兒手一縮,嘻嘻哈哈地說:

「他沒有你那個,怎麼才能扮成迷人妖精。小夥子們說,是不是?」

第三章 革命的需要

在場的男娃們哈哈大笑。這時好多女孩大叫起來,指著一個胖女孩說:

「那就叫石羊兒的那一個來演,朱秀姑,聽見沒有?」

那個叫朱秀姑的壯姑娘拿起我放在門口一把掃帚,高高舉著往裡擠。嘴裡喊道:

「該死的羊頭,你不想好了,找打。」

石羊兒見勢不妙,鑽進人堆逃了。宋紅苗說:

「別鬧了!這事上報大隊革委會再訂,今天就到這兒,大家解散回家!」

見人都散了,我仍呆呆站在房門囗,好像做了一個夢,叫我扮演女人,這怎麼可能呢。打死我也不干,這不羞死人了,今後怎麼見人,正在胡思亂想。大老蘇走過來,看我在那裡發呆。就問:

「王利平,怎麼啦。他們在你這兒幹什麼?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

我知道他的脾氣,凡是人多的地方,他總是躲得遠遠的,他可能不知道宋紅苗說過的話,我心裡亂極了,也不想多說話。就低聲說:

「他們來喝水,都走了。天不早了,我想休息了。」

第二天下午宋書記派人梢信來,叫我到大隊部去。我知道肯定是那事,心裡打定主義,死活都不能演那四姨太,看他們能拿我怎麼辦。

到了中天坑,進了大隊部,大隊革委會成員都在。大隊知青幹部小艾請我坐下。然後說:

「首先我們來共同學習最高指示。《我們要相信群眾,我們要相信黨》。王利平同學。你到天目坑已有一個多月了,根據革命群眾對你的考察,你能每天堅持讀毛主席書,改造自己思想,貧下中農是看在眼裡,喜在心上。根據你的表現,經革委會全體成員討論,決定吸收你加入毛澤東思想文藝宣傳隊。」

我見他們這樣一板正經,也不提扮演四姨太之事,我也無法申述理由。身不由己站起來,向他們敬禮。並說:

「謝謝大隊革命委員會領導對我的幫肋,謝謝天目坑貧下中農對我的教育。黨叫我幹啥,就干啥。」

宋書記接過我的話頭說:

「很好。你今天的態度很好,要你加入宣傳隊,是革命的需要。貧下中農看到很高興。從現在起,你要無條件服從宋紅苗隊長安排,做好偉大的毛澤東思想宣傳工作,為無產階級革命奮鬥終身。最後我們再學習最高指示。」

他示意大家都站起來,異口同聲高喊:

「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

例席會議的宋紅苗嚴肅地告訴我,晚上給我下達任務。當天放學後,宋紅苗將我叫到她的辦公室,正重其事地對我宣佈說:

「王利平。現在你己是宣傳隊的一員,宣傳隊是軍事化管理單位,現在給你下達一道革命命令。你擔任《天目山革命風雲》革命戲中四姨太角色,你一定要努力完成黨和革命群眾交給你的光榮任務。」

看她威風凜凜的樣子,我心裡確實有點怕她。但也不能就這樣由她們擺佈我,本來這是由女性來承擔的角色,她們自己不演,反而叫我這個男人來丟人現眼,這事要抗爭,但要講策略。我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說:

「偉大領袖毛主席教導我們;《凡是敵人擁護的,我們就要反對》。對於男人扮女人演戲,最出名的是梅蘭芳,已被定為反動權威,打入北京紅衛兵編排的《百丑圖》。這說明梅蘭芳的男扮女妝,已被文化大革命否定。要我再扮四姨太,是不是不含適。」

宋紅苗楞住了。她頭腦反映也快。立刻反駁說:

「偉大領袖毛主席教導我們;《我們要相信群眾,我們要相信黨》。你講的那個什麼梅蘭芳,我沒聽說過,中央文件也沒提到過。但我們最終要相信黨。我們貧下中農春節鬧元宵,也有過男扮女妝游花船之類,並沒什麼不好。現在大隊革委會作出決定,那我們要不拆不扣執行,若抗拒不演,就是反黨、反社會主義、反文化革命的三反行為。對於你提出那個什麼梅蘭芳反動分子新情況,我會向大隊革命會匯報,進行調查研究,會作出結論的。」

「…,…。」

她看我還想辯解,就不耐煩地截住我的話。大聲申斥我說:

「毛主席教導我們;《知識分子到農村去,到工廠去,接受貧下中農,工人再教育,很有必要》。我看你那臭知識分子老毛病又犯了,這次不但要扮四姨太,而且要扮得好,扮得像,這樣能給廣大革命群眾樹立一個鮮活的反面形象,讓生在新社會,長在紅旗下的革命新一代,能看到被推翻的反動分子醜惡嘴臉,受到革命教育。所以這次一定要園滿完成光榮的革命任務,否則要以反對文化大革命,反對毛澤東思想論處,這樣的後果你很清楚。」

她一席話把我這涉世不深的學生嚇得目瞪口呆,我沒想到事態上綱上線到這樣嚴重程度。她見我這樣,得意地笑了,胸一挺,頭一昴,招呼也不打一聲,揚長而去。大老蘇一直在辦公室外操場上聽我們的對話,看宋紅苗走了,馬上溜進來。看我愁眉苦臉的樣子,勸導我說:

「小兄弟。這可是關鍵時刻。當初我就吃了這個虧,與劇團裡黨員身份的人死槓一個理,結果弄上一頂右派帽子,一輩子抬不起頭。」

我焦燥地抬起頭說:

「我是一個活生生的大男人,怎麼去扮女人?就是穿上花衣服,說話、走路、舉止,別人看還是個男人。我又不是演員,更不是梅蘭芳,我有什麼能耐將四姨太這種妖治的女人扮得好,讓大家看扮得像。要人犯罪,何患無詞。大老蘇,你講得對,我那敢與宋紅苗對著干,我實在是演不好四姨太,這下死定了。」

大老蘇同情地看著我,好久未說話。他又反覆打量我,最後話裡有話地說:

「人到彎腰樹,不得不彎腰。小兄弟,你是遇到人生的關口了。但我認為,最後能不能闖過,最能幫助你的,還是你自己的決心和信心。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再困難的事,只有去奮鬥,去拚搏,也許還有成功的可能。」

「我這事不是吃苦拚搏就能辦成的。大老蘇,你說公雞再努力,它能下蛋嗎?」

大老蘇聽了,哈哈大笑,手指著我,笑得喘不過氣來。我很不高興地說:

「我都急死了,你還笑。」

大老蘇終於止住笑,用手揉了揉肚子,然後端正姿勢,重新坐好,嚴肅地說:

「你目前有什麼打算?」

「還有什麼打算,我不演行嗎?」

「好。只要你下決心演,我是這方面專家,我可以幫你演好。我想這件事雖然很難,但不會像要公雞下蛋那樣難。但要吃苦,有耐心,有毅力。據我觀察,以你的條件,是可以完成宋紅苗交給你的任務。」

我有點不相信,但又別無選擇。半信半疑地問:

「真的嗎?」

大老蘇滿懷信心地給我解釋說:

「我培養了不少演員。男扮女妝解放後不提倡,解放前很常見。經過多年實踐,有一套行之有效的培訓方法和手段。例如男發女聲技巧,男行女步程序,實際上這些藝術成果都非常成熟。你年齡還小,處於發育期,可塑性大。你自身條件也不錯,經過合理科學訓練,我想你能成功表演一位女性,完成在舞台上的動作。據我所知,舞台上女性動作也是沒計好,程序化的,應當可以做到的。與日常婦女舉止還是有區別的,不需要日常生活中也要同女性一樣。從藝術角度看,舞台上人物政治形象是中性的,演好反面人物同演好正面人物一樣重要,一樣貢獻。我相信,你只要能放下包裹,展開手腳,你會演好四姨太這個角色。」

我十分相信大老蘇,他確實是一個藝術上知識淵博的人。但我聽了十分好奇,世界上還有這種奇特的表演藝術。我現在只有這條路可走了,反正我是個男人,也不怕以後別人議論,罵我妖精。只要演好節目,大隊革委會就不會把我當專政對象,起碼這個老師還能當下去。即然大老蘇能幫助我,那就丟開各種雜念,把這個四姨太角色演好。

小说相关章节:

搜索
网站分类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