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在黑暗的街道上漫無目的地走著，想起自己還在另一個世界的時光，格林比特的微風吹拂，樹葉沙沙作響，另一個世界的他在幫他訓練的休息時間裡，不經意地問起。

「我想問很久了，你手臂這個傷是怎麼來的？」

羅並沒有多想，開始向他敘述他的世界裡德雷斯羅薩一戰的事，而另一個他卻突然神色凝重。

「⋯⋯你說，他自己破壞了紅心椅？」

羅有些疑惑，點了點頭，「嗯，後來不知道為什麼還送來了手銬的鑰匙。」那場戰鬥結束後，多佛朗明哥的行為雖然讓他感到困惑，但他從未細想其中的意圖。

「還切斷了你的右臂？」另一個羅繼續追問，語氣越發嚴肅。

羅點了點頭，鑑於他也已經用破壞內臟回擊，他對這件事倒是沒什麼怨恨，但另一個羅擔心的可不是這個。

他皺起眉頭，直直地瞪著羅，「你是真沒發現，那代表什麼意思嗎？」

羅迷惑地看著他，完全不明白對方在指什麼。他從未深入思考過多佛朗明哥這些舉動背後的動機，只是一再地將那些事當成戰爭的自然產物。

「自己把空置了十三年的紅心椅破壞掉，不就代表他不再需要紅心了嗎？」

另一個羅的聲音裡帶著理所當然的斥責，像是指責他為何如此遲鈍。

「打從他張開鳥籠的那一刻，你就該明白了吧？你沒見過他把自己關在鳥籠中的樣子嗎！」

羅抿緊了唇，頭腦中回放著那場戰役的每一個細節，卻依然無法完全消化這番話。

「沒……看過。」

他的聲音有些發顫，他當然沒有見過，多佛朗明哥在他面前總像一道不會倒下的高牆，在他眼中，多佛朗明哥從來是牢籠之外的操控者，不會是那個被困住的人。

但另一個羅不一樣，他深知多佛朗明哥的脆弱之處，知道他那些用來掩飾自己傷痛的反應。

另一個羅眼神中透著一絲不耐，「還給你送去鑰匙，在場所有人只有你有能力能從鳥籠裡出去，這不是很明顯了嗎？」

羅試圖找出一些合理的反駁，他曾經以為自己來到這裡之後，早就明白那些行為背後的意圖，「所以……你不是說那是因為他不想殺我嗎？」

「不只這樣！」另一個羅可不會寬待他，他在他面前赤裸裸地揭開真相。

「他是要把你趕出去，叫你不要再回來！」

「再加上後來特意切斷你的右臂———他有什麼必要這麼做？一個想讓他做不老手術的人，為什麼還特意切斷手腕？你這個白癡，居然還問我，他是不是想讓你做手術？」

「他是在說———他不要你當他的右腕了！」

羅的心臟猛地一縮，彷彿又回到了皇宮上方，他們對彼此絕望的那個瞬間。

格林比特的陽光依然燦爛，羅卻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蔓延全身，那個他曾經無數次感到疑惑的行為和那些似懂非懂的細節，像一道道拼圖碎片，終於在此刻被另一個自己無情地拼湊完成。

「他的確用行動表示他曾經一直在等你回來。」另一個羅冷酷地下了結論，「但他也同樣用行動證明，他已經不再需要你了。」

多佛朗明哥已經不需要他、厭棄他了嗎？

他的右腕被切斷的那一刻，是否真的代表著一個無聲的、決絕的告別？

那也沒有辦法，已經失去信用的他無論被如何拒絕都是理所當然的，當他再度與多佛朗明哥重逢，他沒有問也不敢問，他不想親口從他口中得到證實，他只能透過一次次的試探、通過那些混亂的夜晚，確認多佛朗明哥仍在意他、心悅他，藉以支持自己繼續有勇氣站在他的身邊。

「你絕對⋯⋯不可以逃避。」另一個羅說的話在他腦中迴響，他向羅舉起刀，像是在給他一個深切的警告。

「這個世界上，能救他的人只剩下你而已，如果連你也撐不下去，就再也不會有其他人可以做到了。」

羅明明下定了決心，卻在自己的眼淚落地之前逃跑了，他不想在多佛朗明哥面前展露他如此不堪又脆弱的一面，那只會再度證明他配不上他。

羅的心情無比混亂，他感到自己的軟弱在夜晚的陰影下無所遁形。他只是被冷落了一個月，卻已經無法承受這種孤獨與疏遠，而多佛朗明哥卻守著不會有人回來的紅心座椅，一個人等了十三年，等到他不再需要紅心、不再需要任何人。羅越發感到深深的自我厭惡，覺得自己實在不夠堅強，他未曾注意到也就罷了，但現在就連試圖挽回他都快撐不下去。

這座城市的喧囂似乎與他無關，而他也不知道該如何釋放壓在胸口的沉重情緒。回旅館？想到那空蕩蕩的房間，他幾乎能預見自己見到那空無一人的房間時的絕望。那將會是最後的證明———證明多佛朗明哥已經徹底離開他，甚至連他的痕跡也不會留下。

那就讓他醉一場吧。

羅仰望著夜空，感到一種無法排解的失落與疲倦，他已經這麼努力了，允許他一夜的放縱，休息一晚也無妨吧？

酒吧的霓虹燈在夜色中閃爍，吸引著他彷徨的目光。他不會放棄的，也不能放棄，他還可以再度用生命紙找到多佛朗明哥的蹤跡，但他需要休息，他需要的不是答案，而是一種麻木的感覺，一種可以讓他暫時忘卻痛苦的東西。帶著這樣的想法，羅推開了酒吧的大門，走進那燈紅酒綠的世界，宛如一隻迷失方向的鳥，試圖在片刻的沉淪中找到暫時的平靜。

那個男人金燦的頭髮讓他想起多佛朗明哥，對方突然湊近他的桌子說要請他喝酒時，他還一度以為多佛朗明哥出現了，隨即又嗤笑愚蠢的自己，怎麼可能？多佛朗明哥已經親口說要與他劃清距離了，他再也不會來找他了。

這個世界上，已經不再有會在意他的多佛朗明哥了。

他接受了對方的邀請，烈酒一杯接著一杯，試圖讓自己麻痹，每當他覺得一切即將模糊成過去，多佛朗明哥那冷漠的臉孔和決絕的聲音卻再次浮現腦海，而當他本人真的出現的時候，他只以為是自己再度幻想出的幻境。

好真實的情境，他這是在做夢嗎？他不禁想，他的夢裡的多佛朗明哥真厲害啊，一下子就把大家都弄暈了。他一直都知道多佛朗明哥有多強悍，所以他當年才懾服於他的強大，主動要求加入了他的海賊團，但這份強大卻完美地隱藏了那份已經碎裂的心，讓他沒有注意到多佛朗明哥真正的心情。

多佛朗明哥一手就把他抱了起來，讓他倚在自己肩上帶了回去，連氣味都這麼像，這個夢境真好，是因為酒精的關係才能做這種夢嗎？嗯⋯⋯他得記住這種酒的名字才行。

「不允許我和別人交談，自己卻去勾引別人？」即便夢裡的多佛朗明哥聲線帶著怒氣，羅也只覺得這是因為他在乎自己，這樣的多佛朗明哥讓他心底感到一絲微妙的滿足。

「嗯、⋯⋯那你、⋯⋯懲罰我啊⋯⋯」 羅笑得迷離，聲音帶著些許挑逗與玩笑，伸手勾上他的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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