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你的聲音...，應該還是個孩子，你真有坊間藥師的本事？』

紀之君用懷疑的口吻，打量著跪坐在簾子前，年約只有14歲上下，自稱是藥師的少年。

『本事，是靠經驗，而不是看年紀。』

看來這位少年的個性，應該是自己最不喜歡的那種類型。紀之君暗自想著。

『接下來我讓你去診視的病人，請你務必保守秘密。』

＊＊＊

侍女領著少年，離開接見大殿，來到偏殿。

『慧殿下，大人請了的一位藥師，來幫您醫治。藥師請進。』

與方才的華麗大殿截然不同，這裡既無多餘的裝飾，且非常的清靜。

『...還有什麼好醫治的...。』

簾子裡傳出了微弱的聲音。

『...把簾子拉起來吧，我不喜歡遮遮掩掩的...。』

跟權貴大人生前一樣，慧之君也喜歡面對面與人交談，因為這樣才能聽得出來，聲音的真實。

簾子緩緩升起，眼前所看到的景象，令少年非常震驚，不顧禮數地衝上前去。

『慧哥哥！你怎麼...怎麼變成這樣！？』

慧之君一時之間還沒回過神，只是愣愣地望著眼前的少年。

『是我啊，我是黎！我沒事，好好的！活蹦亂跳的！』

『...黎？』

慧之君像是在尋找塵封已久的記憶，但明明事發不到半年的時日。

『...啊...，好陣子沒見了，長高這麼多，讓我都認不出來了。』

慧之君露出了許久不見的笑容，看起來卻是如此憔悴。

『...抱歉，當時不告而別...，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應該過得很好，這樣我就放心了。』

『慧哥哥知道大家都...。』

『...嗯，我知道...，對不起...。』

當日之事，仍歷歷在目，每每想起，豈是椎心之痛可形容。

『...慧哥哥，別哭...。』

直到黎幫自己逝去眼淚，慧之君才發現，淚珠早已不聽使喚地墜落。

『...我還以為，我的淚水早已枯涸了...。』

『...慧哥哥，我帶你離開。以前在宅院長大後離開的人收留了我，他們一定很願意幫助你。我們趕快...。』

不管怎麼拉，慧之君仍無法站立；從衣物之間，露出了一雙，膝蓋以下早已壞死的腳。

黎一看便知，那是人為造成的。

『...是誰弄得...，是誰害慧哥哥變成這樣的！』

擁有豐富醫學常識的黎，看到此情此景，也立刻知道慧之君已病入膏肓。

『是我。』

不放心地跟過來，果然是跟對了；少年的脾氣和態度，讓紀之君有種說不出的熟悉。

『...原來還有漏網之魚啊...。』

『...你怎麼擅自進來了。』

『我是這裡的主人，想進哪間房就進哪間房。』

黎見狀，立刻檔在紀之君和慧之君之間。

『小鬼，我找你來，是要你幫慧看病的。』

『想要治療慧哥哥，那就得帶他離開這烏煙瘴氣的宅邸！』

初生之犢不畏虎，儘管知道紀之君就是毀了宅院的元兇，但這並不足以讓經常在荒郊野外求生存的黎感到畏懼，反而鬥志更高昂。

看著兩人之間的氣氛僵持不下，氣場在空氣中碰撞地如戰場一般嘈雜，慧之君嘆了口氣。

『...黎，你還記得那片荒原嗎？』

『荒原？就是律大哥經常帶我們去的那片荒涼之地嗎。』

『嗯...。』

『記得。慧哥哥想去那裡嗎？好！既然律大哥不在了，那就讓我帶你去。』

慧之君看向紀之君。

『...你不是想為我做點什麼嗎？這就是我最後的願望，可以吧？』

紀之君默默地點了點頭，應是答允了。

＊＊＊

牛車，一顛一晃，雖不到暈眩的程度，但也算不上平穩。

紀之君騎著馬，走在前方；牛車的後方有幾位僧人跟著行走。慧之君和黎，則坐在牛車裡隨之巔簸。

一路上，黎不時地注意慧之君的病況，深怕他隨時陷入昏迷。

『慧哥哥，就快到了，你還好嗎？』

慧之君緩緩地張開雙眸，露出了淡淡地微笑。

『...嗯，你的藥，還是這麼有效，讓我輕鬆許多。』

老實說，任何草藥對慧之君的病，已無丁點治癒作用，黎只能調配強力止痛藥草，來減輕慧之君的痛苦。

＊＊＊

『是這裡嗎？』

紀之君拉開竹簾，讓黎確認有無走錯。

清新的空氣吹進牛車，風聲與雜草的樂曲喚醒了慧之君的記憶。

『...對...。黎，揹我下去...。』

已無法行走的慧之君，只能讓年紀比較小的黎，代替自己的雙腳。

無邊際的大地印入眼簾，大自然不做作之景，美不勝收。

不久之前，還曾帶著孩子們，在這一望無際的大地，野餐、漫步、與自然共處。

孩子們在草叢間，玩著你追我跑的遊戲；幼齡嘻笑聲，是多麼地可愛。

我和律，並肩坐著。

我喝著律用浸泡過嫩葉的泉水，清新解渴甚是舒服；律則是品嚐著我試做的?子，承蒙他不嫌棄，總是吃得津津有味。

接著，他會站起來，伸出手，用我最喜歡的嗓音說：

『一起去散步吧...。』

『......律。』

『...走吧。』

正當慧之君想伸出手時...。

『不行！慧！你答應過我的！！』

＊＊＊

慧之君睜開眼睛，看到黎擔憂的臉龐，以及紀之君慌亂的模樣。僧人們則在一旁竊竊私語，黎瞪了他們一眼。

『...律來找我了...。』

『慧...。』

『......但我沒牽到他的手......。』

慧之君不再說任何話語，只是靜靜地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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