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

镜子，经常被当做是从现世通向“那个”世界的桥梁。那种可以映照出自己形象的不可思议的力量，为人们提供了想象的来源。

当然也确实存在着以镜为名的法器或者咒具，但至少在平日的学校生活中，并不会一直接触。

五条悟宿舍卫生间的镜子碎了。

虽然并不知道他是怎么把好端端挂在墙壁上的镜子弄碎的，但对方因此每天从一大早就挤到我这来搞他的造型却几乎快要变成日常。

“你倒是去补一面啊。”嘴上这么唠叨着，其实很清楚那个人只会当作耳旁风——除非他自己搞定，不然向学校申请的话一定又免不了一顿批评，按照常规也肯定要写检讨书保证书之类的东西。

然后搞不好最后这事还会落到我头上，在这方面完全不行的五条悟绝对会用一百种方法来让我替他代笔。

与其这么麻烦，还是让他每天来这自恋一下就算了。对于自己的这个友人，我一贯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思路和他如同欢喜冤家般地交往着。

即便如此，麻烦也没有减少的迹象。

比如现在，不晓得他在这灵异房屋的二楼做了什么，整栋建筑像是地震一般地突然晃动了起来——我原以为是地震，跑到外面去之后才发现根本没这回事，马路上和刚才一样安安静静，工作日的白天这里也没什么人经过，只剩下树间鸟类的声响。

我返回屋子，刚才的摇动果然已经停止，只是房子的内部已经和刚才大不相同。楼梯和杂物都消失了，原本的空间被替换成了由无法迅速计算出数量的镜子组成的镜面迷宫。

我的前后左右甚至头顶和脚下都是镜子，空间连着空间，伸出手去暂时还摸不到任何能被称之为壁的东西。

无限的层叠和延伸。

我猜想自己多半是进入到了某个幻境里面了。至于幻境的主人不用说，一定就是今天我和五条悟接到的任务上想要我们调查的诅咒的原型。

“悟你在吗？听得到就回答我一声？”

我的话音在镜面之间反弹，显然我不会收到任何回应。

——希望那个人不要因为看到镜子里的无数个自己，自恋到被迷住吧。

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我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默念，甚至还附上了些许祈祷，希望佛祖保佑不要发生这种令人崩溃的事情。

反之，只要不是有一方主动深陷其中，这种幻境很快就能被打破。

虽然基本上会是我一个人的任务——毕竟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类情况，尽管这“镜之间”待久了难免令人感到有些眩晕，我倒也并没有感到什么压力。

再难的迷题只要找到了对应的解法，就不再麻烦。

伴随诅咒出现的幻术，大多如此。这是我的强项，当然也是我的搭档讨厌的事。

“等着我来找你，可别乱跑啊，悟。”不管对方是不是听得到，我在开工之前对着原本应该有楼梯的上方空喊了一声。

“没点bgm可真是无趣。”顺口发了一句牢骚，我横着踏出了步子。镜中的我，似乎比平时看起来更凶恶了一些——这是属于除魔师应有的表情。

——幻象并没有持续太久。

和预料中的差不多，扭曲或者看似重叠的空间多半只是建立在某种“术式”之上的障眼法。并不是只有咒术师才会这些，其实最擅长这种把戏的从来都是妖魔鬼怪的那一方。因为不再受常规的束缚，接近“无意识”存在的那些“思念体”反倒更容易做出各种各样的幻境与招数。

而破解这些的过程某种程度上就像是在解数学方程。

观察，然后运算，步步推导之后总能找到单个或者多个解。

这次也是如此。我逐渐发现镜子与镜子之间存在连续空间的地方就是正确的通路，如果错了就折返，这和现代电子游戏中的迷宫几乎并无二致。只要有耐心并且记忆准确，就不会被困住太久。

见到五条悟的时候，他正坐在一把单独存在的椅子上打瞌睡，前方没有桌子，一副长腿伸得笔直。

“镜子通道”在我脱离的那一瞬间就消失了。尽管这间屋子和楼下一样也充满了诅咒的气息，甚至更为强烈，但是却完全找不到确切的方向或者来源。

“你再不来我就考虑要搞破坏了。”

还没走近的时候对方已经抬起了头。也有可能他根本没有睡，反正戴着墨镜也看不真切。

“你就这么确信我会来？”

“那当然。”他拍了拍膝盖站了起来。

这段对话中所能获得的关于这个建筑内部的奇妙空间的信息有二。其一，如果不慎进入后只能从外部破解，里面的人几乎无法找到出口。二，目前所知唯一的办法就是连同整栋房子一起毁掉。这种事五条悟做得到，并且可以轻松做到，只是现实情况还不允许他这样操作。

现实和虚构小说中的世界不一样，任意爆破一栋居民建筑，并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摆平后续各种接踵而来的麻烦的。

“总觉得是什么暗示——我指那些镜子，和最近遇到的一系列事件。”回去的路上我向对方大致描述了破解结界的过程，于是突然有了些念头，但目前还完全串不起来。

“真不巧，这点我和你同感。”

这段没有照明的摸黑小路，我和身边的人几乎完全融进了已经暗下来的夜色之中。

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了我们交错的脚步声。

嗒，嗒，嗒，嗒。

※ 鏡の間

通常能剧舞台的后面就是休息室。幕的旁边就有“镜间”，能开始前演出者在此间的精神和服装、面具等做最后的整理。镜之间的寓意为彼世，舞台为现世，架桥连接两个世界，而能乐师作为灵魂的化身在两者之间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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