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就这样，卡尔开始了在隔离室的“隔离生活”——24小时不熄灯，大约每天会有一点水和食物，除此之外，再无与外界的任何联系。

在这里，目光之内只有做了软包的白墙、做了软包的白色地板、做了软包的白色吊顶吊顶，还有一个长条状的白色日光灯和同样做了白色软包的房门——除此之外，这里再也看不到任何的东西，只有“白茫茫一片”。

被关在里面的人，除了漫无目的蠕动之外，做不了其他任何事情，只能在这里干待着，在无止境的“白色恐怖”中消耗自己本来就不多的理智与意志，直到可以从这里出去，或是直接崩溃。

待在纯白的房子里，卡尔开始挪动自己的身体，蠕动了半天之后来到了墙角坐了起来——被困住的白毛鲁珀双耳耷拉着，低着头看着自己被捆成粽子的双腿。

卡尔明白，现在的这个“结局”纯粹是自食恶果，完全是自己作死作出来的——安杰莉卡在自己治疗期间对自己“撒娇式挑衅”的容忍让他真的有些忘乎所以了，在这里“翻车”也是自然的，只能说“不做死就不会死”……

也许能够再来一次的话，自己肯定就不会去“挑衅”了吧……想到这里，卡尔忍着疼痛把双腿和身体并在了一起，然后把头埋了进去——在“他人看不见的地方”，眼泪从白毛鲁珀的眼角“喷涌而出”，最终在他的脸颊和腿部留下了淡淡的白色痕迹。

但很快，被关在里面还没有多长时间的时候，卡尔就有点受不了了——

出乎绝大多数人预料的是，这位“无法无天”的世纪大盗其实十分害怕孤独，早年的经历让他形成了“必须要有个伴”的习惯，每次作案都不会单枪匹马，而在一年前逃命的时候也老是要找个伴，就算是因为“同伴出问题”而被抓住过几次之后也依然故我——因此事实上，卡尔并没有那么强的意志去反抗这种以孤独为中心的“精神消耗”。

而且，虽然卡尔在各国作案无数，同时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进过好几次局子，但和“不知情者”的想象不一样的是，卡尔并不是那种“硬骨头”——这家伙只要被抓就一定会乖乖就范，甚至直接低三下四把自己的姿态放到最低，从来不会去做任何的正面反抗，就算是闹脾气也是用“撒娇”的方法进行（从被柳德米拉他们抓住之后就能够看出来）。加上他的年纪真的小到让人不敢相信，同时整个身子依旧是细皮嫩肉，连带着“娇小”的体型，还属于“可以被把玩的小正太”阶段，因此每次被抓住之后警察往往都只顾着“玩弄”他了，就算是有气也很快就会平复，反而不会将他怎么样——换句话说，这次其实是这个“恶贯满盈”的家伙第一次经历真正意义上的“单独隔离监禁”。

因此，安杰莉卡的这一出直接让卡尔顶不住了——对于孤独的恐惧让他的双手开始发抖，现在的他眼神迷离、瞳孔浑浊，已经变得有点像“老头子”了。

24小时过去，卡尔的脑子已经接近于“宕机”，他开始变得思维迟钝、注意力涣散，甚至直接出现了幻觉——他感觉自己失去了重心，开始在天上飘浮，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有鉴于此，在安杰莉卡送来水和食物的时候，卡尔几乎是直接哭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看到了安杰莉卡的卡尔一边向门口蠕动一边再一次流下了眼泪，“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

“好了好了……”看着眼前的这只“泪流满面的毛毛虫”，金发菲林叹了口气，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苛刻了，“好了好了，不用你再往前了，我过来就行了。”

“那个是……”

“哦，那是吃的——”见卡尔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手提篮，安杰莉卡轻轻地对他说道，“现在你该吃饭了。”

很快，安杰莉卡便走到了卡尔的身边，然后先在地上放了一个托盘，随后将装食物的盘子和装水的杯子都放在了托盘上。

而此时，卡尔像虫子一样蠕动了两下，然后像狗狗一样趴在了托盘的边上，并抬起头看向金发菲林——很显然，“收到了教训”的卡尔选择了彻底地服从，不再有任何的“反抗行为”。

面对卡尔的“乞求”，不明就里的安杰莉卡点了点头，然后跪在卡尔的身边准备喂他——毕竟对方的双手还捆着呢，而现阶段又没有“解除束缚”的指令，所以单凭他自己是没办法吃饭的。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得到了“信号”的卡尔直接选择了把身子向前伸，让自己的脑袋贴近装食物的盘子，然后开始用舌头将盘子里面的食物送进自己的嘴里——就像是一只狗狗做的那样。

“喂喂喂……你在干什么呢？”看到卡尔这让人看着有些滑稽有又有些心酸的样子，安杰莉卡一边连忙制止他一边从篮子里拿出了勺子。

“我……我在吃东西……”被安杰莉卡“打断”了的卡尔虽然停止了进食，但并没有把头抬起来。

“这东西不应该这么吃吧……”

这话直接让卡尔一愣，直接让这个把脸埋在了盘子里的家伙抬起了头——

“可是……”

“可是什么？”

“在这里面的人，本来就是要这么吃东西的吧……”思维开始变得迟钝的鲁珀除了“放低姿态”以外已经不会再有其他的“异心”了，“所以我……”

“唉……”安杰莉卡叹了口气，然后拿出餐巾擦了擦卡尔的嘴，“下次不要这么吃了，我会喂给你的……”

说罢，安杰莉卡开始一勺一勺把食物往卡尔的嘴里送，而卡尔则跪在身边默默地吃着东西——就像是事先串通好了一样，在卡尔刚咀嚼完的时候安杰莉卡的下一勺就来了，几乎做到了“无缝衔接”。

“喂食play”进行了大约十多分钟，在卡尔吃完之后，安杰莉卡收拾好了东西，把所有的餐具都放回了篮子里，然后起身准备离开。

而此时，卡尔突然意识到，这很可能是24小时以来自己唯一一次和“外界交流”的机会——换言之，安杰莉卡出门之后，就将会是另外24小时的“白色孤独”。

而那时，自己是否还是个“清醒的人”都已经不一定了——当然，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干本不需要24小时，自己就已经要完全崩溃了。

于是，卡尔直接贴在了安杰莉卡的身边——

“那个……那个管教……”白毛鲁珀的话和他的身子一样都是颤抖的，“能不能……能不能多呆一会儿……”

“怎么了？”

“我……我害怕……”

“可现在的是你自己的选择吧……”长长地叹了口气之后，安杰莉卡选择继续“铁石心肠”，“这种惩罚是不能随意更改的，否则的话还要规则有什么用呢？”

但很显然，卡尔不想让“机会溜走”，他“鼓起勇气”再次抬起了头——

“那……那个……我知道……我知道错了……”卡尔从安杰莉卡的旁边挪动身子到了安杰莉卡的面前，然后轻轻仰起头用充盈泪水的眼睛看着对方——现在的他已经是身子一边抖一边说话，几乎变成了一个口吃，已经做不到一次说完一句完整的话了，“所以求求你……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个机……机会……我保证不再……不再去，去给人添……添麻烦了……”

听到这话，安杰莉卡的鼻子一酸——

对于虽然年轻但已经“身经百战”的金发菲林来说，看穿一个人的伪装都已经是“下意识”的动作了——这些年里，安杰莉卡见识了无数的人，也“扮演”了无数的人，正反两方面的锻炼让他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所有的伪装在她的面前都只是浮夸的装饰，就连小白狼之前那“可怜楚楚”的样子她都知道那是装的。

然而，在今天的卡尔身上，她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这家伙的眼神、动作和语气已经没有了修饰的痕迹，他的恐惧、不安与懊悔都不再是示人的伪装，而是实在的真情流露。

而且很显然，卡尔现在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了，再跟里面待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除了给安全部队送来一名“精神病人”以外卵用没有。

看着边上这个泪眼汪汪的鲁珀，安杰莉卡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好吧，就算是‘下不为例’，这一次我就允许你提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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