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权衡利弊后，雪鸮还是决定相信佐娅。

　　当处在谷底的时候，怎么走都是上坡。不管佐娅是真心还是欺骗，不管越狱能不能成功，试一试总归比留在这等死要好。

　　“娜塔莉亚出事了，基拉估计也没心情看监控，短时间内只有我来看管你。过了今晚，等基拉缓过神来，很有可能另派人来审你，到时候你很难再有机会了！”

　　佐娅从衣服里拿出一些偷藏的食物递给雪鸮，雪鸮边吃边问道：“我要怎么做？”

　　“坐运尸车出去，会有人在半路接应你！”

　　佐娅向雪鸮详细说明了逃跑计划，但雪鸮越听越眉头紧锁。

　　这份计划的确很详细，乍一看也的确没什么毛病，但雪鸮却发现这里面处处充满着不可思议的巧合，不仅全过程的时间严丝合缝，连路线也是简洁而通畅……

　　简直就像……被安排好的一样。

　　“我做过基拉的秘书，对这些东西有所了解很正常吧。”

　　佐娅有些骄傲地扬起下巴，表情放松且自然，不像是作假。

　　所以雪鸮没有过多怀疑，于是问出了那个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三番五次地帮我？”

　　“我？我是和你有相同信仰的人，至于为什么帮你……”佐娅眼神暗了暗，“讨厌目前的政权，可以作为理由吗？”

　　“为了毁掉这个国家，所以帮助一个敌方间谍逃跑？”雪鸮思索着这个理由是否合理。

　　“不，我热爱这个国家，我们想推翻的只有这个政权。”佐娅解释，“这个政权走上了错误的道路，这条路注定将给我们的民族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所以你们想……”雪鸮有理由相信，佐娅的背后是一个有信仰的地下组织。

　　“革命。”佐娅毫不犹豫道，“希望你回去之后向上级说明，不要对帝国发动战争，并且，希望你们能给予我们一些援助。”

　　“我会向组织说明的……同志。”

　　雪鸮伸出右手，但佐娅却并没有握手，而是面色一冷。

　　“我问你，灵砂说的核背包计划，是真的吗？”

　　“据我所知，没有这回事。”雪鸮还是选择了隐瞒。

　　目前帝国和州国终究是利益冲突的敌人，在他们的革命完全胜利之前，州国还不能放弃全面战争的准备。

　　“还骗我？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佐娅附在雪鸮耳边说了一个坐标，一直装糊涂的雪鸮马上变了脸色。

　　“别忘了这是谁的地盘。”佐娅站起身，正色道，“回去告诉你们上面的人，立刻停止这个计划并拆除核武器，这是我们的底线！否则，这件事如果闹得人尽皆知，怕是对你们不利。”

　　雪鸮点了点头，她并不责怪佐娅话里的威胁，因为站在帝国人的角度来看，这份计划的确非常不道德。别说现在只是要求停止计划，哪怕他们以此来要挟州国必须给予援助，雪鸮也不觉得过分。

　　思索一会儿，雪鸮继续问道：“为什么要通过我？你们不能直接与州国官方取得联系吗？”

　　“官方？你居然觉得那帮尸位素餐的蛀虫可信？”佐娅笑道，“至于为什么通过你。首先，你级别够高，能和真正办事的人说得上话。其次嘛……”

　　“你是少有的经受审讯后没有丝毫动摇的人，”佐娅终于握上了雪鸮空悬的手，“我相信你……同志。”

　　两人对视良久，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坚定。

　　“放走我，你怎么办？”

　　雪鸮决定按照佐娅的安排越狱，可自己一旦消失，这事肯定会一查到底，那时候佐娅就危险了。

　　“我也走，不过……不和你一起。”

　　佐娅这里其实说了谎，因为按照她的计划，她必须拖住门口的卫兵，直到雪鸮在路上遇到接应人员。虽然她给自己准备了退路，可留给她的时间实在太少，所以佐娅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心态临时制定这个计划的。

　　门外传来脚步声，两人默契地停止了对话。

　　“你先休息，晚上等我信号。”佐娅低声嘱咐一句，出门与巡逻的士兵周旋。

　　两人渐行渐远，雪鸮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通过她的观察，佐娅的神态和动作没有一丝作假，所以她决定按照佐娅的计划行动。

　　很长一段时间，基拉和娜塔莉亚果真如佐娅所说没有出现。尽管门外有巡逻和看守的士兵，但始终无人进入这间审讯室，雪鸮也趁这段空隙尽可能地恢复体力。

　　夜晚，佐娅按约定给雪鸮发了信号，雪鸮悄悄打开审讯室的大门，外面空无一人。

　　雪鸮按照佐娅口述的路线摸索前进，沿途遇上的少量的士兵都被她轻松躲过。走了许久，雪鸮翻过破损的栏杆，终于见到了那辆运尸卡车。

　　见四周无人看守，雪鸮翻进货厢。由于里已经装了不少尸体，铺成了软软的垫子，所以她跳进去时没发出一丝声响。

　　放眼看去，这些尸体无一例外全都是帝国面孔，浑身遍布严刑拷打的伤痕，死状极其凄惨。即使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雪鸮，看到这些也有些脊背发凉。

　　可为了活下去，雪鸮不得不忍住呕吐感，把自己埋进这堆冰冷的尸体中伪装起来，等待运尸车开出集中营。

　　…………

　　另一边，佐娅正和本应看守雪鸮的卫兵们缩在小屋里打牌聊天。

　　为了尽可能拖延时间，她故意输掉了很多钱，把气氛炒得火热。

　　“这个时间……雪鸮应该出去了吧。”

　　佐娅看了看手表，感觉时间差不多，于是结束了牌局，准备开始自己的“越狱”。

　　可是，当她打开门，却见四名宪兵全副武装，直直站在门口拦住去路。

　　外面下着雪，纷飞的雪花已经在他们的军装上铺了一层雪绒，看得佐娅冷汗直冒。

　　“几位兄弟，我们……”佐娅赶忙陪上笑脸，正准备掏钱贿赂，拍拍口袋却发现自己的钱早已输光。

　　“这么着急，想去哪？”

　　原本佐娅还心存一丝侥幸，可基拉声音传来的那一刻，她明白，自己失败了。

　　“抓起来。”

　　基拉一声令下，其中两名宪兵把佐娅反拷双手控制了起来。尽管佐娅拼死挣扎，但奈何她力量不够，只能被宪兵压着跪倒在雪地里。

　　屋里的其他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到基拉亲自前来，还是吓得两腿发软站不起来。

　　“我问你，雪鸮在哪？”

　　“我不知道。”佐娅也不辩解什么，昂起头直直盯着基拉。

　　“打。”

　　简单的一个字出口，宪兵飞起一脚把佐娅踹翻，随即四条警棍如雨点般在她身上乱砸。有基拉在旁监督，宪兵们也不敢怜香惜玉，只能按基拉的意思全力痛打。

　　橡胶警棍伤皮不伤骨，虽不能把人打得皮开肉绽，但那沉闷的疼痛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见佐娅没了挣扎的力气，基拉这才下令停手。宪兵听令收棍，把佐娅搀了起来。

　　“雪鸮在运尸车里，对吗？”基拉蹲下身，揪着头发拽起佐娅低垂的脑袋，轻笑道，“你还安排了人在中途接应，这些，我都知道。”

　　短短两句话，惊得佐娅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如果基拉连这些都知道，那不光是雪鸮，负责接应的人岂不是也有危险？

　　佐娅懊悔于自己的鲁莽行动，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如果我没记错，你家里有五口人，而且都住在首都附近……”

　　“你想干什么？！”尽管早有预期，但佐娅还是对这种用家人为要挟的卑劣行径感到愤怒。

　　“我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事情做好了，我免你一死。但如果事情办砸了……我会邀请你所有家人来这里体验一遍当帝国敌人的感觉。”基拉威胁道。

　　“呵，看来，外面有句话传得没错……”佐娅怒极反笑。

　　“哦？什么话？”

　　“你基拉，真是个畜生。”

　　身旁的宪兵提拳欲打，但基拉却摆摆手制止了他们。基拉脸上依旧挂着笑，不过那笑意却寒冷如这漫天的雪花。

　　“拖去刑堂……不，去审讯室。随便动什么刑，先磨她两天。”

　　搀着佐娅的两名宪兵敬礼领命，不敢直视基拉那充斥着杀意的目光，赶忙拖着破口大骂的佐娅走远。

　　“至于你们……”基拉转而看向屋内早就吓瘫的几名士兵，眼中浓郁的杀意几乎外化成形。

　　基拉给剩下的两名宪兵比了个手势，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身后，枪声与惨叫响成一片。

　　…………

　　雪鸮不知道佐娅被抓，此时的她正把自己埋在尸堆中躲藏搜查。

　　第二天一早，运尸车离开集中营。确认安全后，雪鸮终于爬出了尸堆。

　　车辆行驶在颠簸的土路上，死不瞑目的尸体也随着颠簸左摇右晃，在这昏暗的货厢里格外阴森可怕。

　　雪鸮忍着恐惧从尸体上扒下三套相对完好的囚服，一层层穿上给自己保暖。虽然扒死人的衣服很不道德，可不这样自己就会被冻死，死人哪有活人重要，为了活下去，雪鸮只能这么做。

　　她把厢门打开一个缝隙并向外观察，静静等待接应车辆的出现。

　　不一会儿，一辆吉普车跟到了运尸车后面，副驾驶位的人打出了约好的灯光信号。

　　在一个拐弯处，运尸车车速下降，雪鸮趁机跳下车，在地上翻滚几圈卸力，毫发无损地被吉普车接走。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太容易了，容易到雪鸮狠掐自己才知道这不是在做梦。

　　“谢谢你们，同志。”雪鸮感激地接过后座男人递给她的水和食物。

　　“不客气……”男人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我们现在去哪？”

　　“去安全屋，过一阵子我们会送你回国。”副驾驶的男人开口道。

　　雪鸮吃饱喝足，昏昏沉沉地想休息一会儿，进入梦乡的前一刻，她好像意识到什么问题。

　　“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牢牢记住每一个细节是间谍的基本素养，雪鸮确信自己一定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在哪里呢？

　　雪鸮陷入了回忆，她发现，这个声音竟让她联想到了恐惧和不甘。

　　恐惧和不甘？

　　雪鸮猛地睁开眼睛，通过后视镜看清了副驾驶那个男人的脸，惊得浑身一颤。

　　这人不是最初抓捕自己的军官吗？！

　　军官察觉到了雪鸮的目光，在后视镜里回给雪鸮一个冰冷的微笑。

　　“不……”

　　雪鸮还没来得及跳车逃跑，后座的男人一脚踹上雪鸮后腰，把她死死抵在车门上。

　　“不想死的话，老实点。”男人手枪上膛，指着雪鸮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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