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圣贤

灰红色的天空像是战火后的余灰，灰烬聚成一片笼罩整个螭城，有些人都从未见过蓝天，他们懵懂的认为天空或许原本就是灰红的，但是知道真相后之后往往叹息而不是惊叹。

“伊，请您认真听课，即使今天是本学期的最后一天。”

伊犹豫了一下，还是听从机器的指挥，不再理会窗外的景色，视线回归到枯燥课堂中的屏幕上。并没有其他人能听到这句话，因为这是仅存与伊大脑中的机器，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机器，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这是新时代对未成年人的管控，省去了无意义的争吵，还能第一时间进行管控，对伊来说无疑是一种束缚，而且永远挣脱不开，即使成年了机器还在，只是受管控的部分少了些许。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各样对螭城未车年人的保护，这是螭城专属的，

伊可谓对这些保护厌恶至极，保护不仅是束缚和负担，还是禁锢。

“这一切毫无意义！该死！”伊心中狂躁不堪。

伊望向窗外，灰红的天空夹杂着微弱的黄光，直到黄昏完全消散，，伊提上书包快步离开，他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任何一秒，想到接下来是假期，伊心中有一丝窃喜。伊乘上平台，以较高的速度垂直上升，强烈的超重感布满伊的全身。

“第134层”伊随即走向78号房，人口如此密集的小区走廊却显得十分寂静与冷清，人们都不愿向邻居敞开大门打招呼，碰见了也刻意避开。

“您好，伊先生，您今天有一个包裹待查收。”

“包裹？”伊满是疑问，命令机器将其打开，显现的是一个圆形白色头盔。头盔的构造十分复杂，并且头盔旁附赠了一瓶液体，一条输液管和针头。

“？”

当然螭城人绝对没有见过伊面前的东西，但是至少认识。这在螭城象征着意识形态的扭曲，象征着邪恶，然而从记事开始螭城人就被不断灌输着的思想并没有让伊退缩。

不过精神上不退缩，行动上依旧受到阻挠。伊没来得及探究包裹的来由，只是瞟了一眼手心反光发亮的芯片——失明但更为厉害的摄像头，也许当他触碰到头盔的那一刻，警报就会响起，他就能享受十五天包吃包住，带着对此事的担忧，伊将头盔连着盒子闲置在家中角落。

淡蓝色的灯光照得伊有点晕眩，使他不能再集中思考“到底是谁”之类的问题，然而他不得不思考，因为对这个城市统治反抗的第一步可以是任何事情，而进入理想国只有一步之遥。

“今天还是算了”伊这么想着走向冷柜，柜门自动打开后伊惊人地发现食材已经所剩无几。

“该死的老爹，他走之前甚至不告诉我一声。”

无奈之下伊决定出门，一路上他又想起远在螭城另一端的病床上的母亲，在变故来临前也许他的家庭十分温馨，他感谢他的家庭，但他并不感谢螭城，在伊的思维里这一切都并非螭城所给予，只有这一整个孤独的假期是属于他的。

日暮过后全城统一的黄色灯光散布整大街小巷，毫无生气的上班族刚从晚高峰中脱离，疲惫地走着回家的路，年轻的父母牵着孩子闲逛，而伊双手插着口袋，平等的冷漠观察每一个人。伊常去的面馆离家并不远，如今机器人餐厅已是常态，有人工厨师的才是高档餐厅。

下完单有人型机器服务员帮你端来，伊通过神态一下就能分辨出来，即使它们被制造得再像人类，还是不存在灵魂。

“哈哈哈哈哈哈，来抓我呀！”面庞丑陋切黝黑的小孩在面馆中奔跑，全然不管他人鄙视的眼光，服务员毫无怨言的捡起他们撞倒的碗筷，伊心中顿时是一阵狂躁，双指发力捏紧木筷，怒视两个小孩

“哪里来的农村畜牲！”伊很想这么当场破口大骂，但是他也无能为力，据他所知他家附近并没有城中村，这些偶尔来市中心一趟的“不发达人”总是会让他心烦，因为他们一向有着低素质的活泼，还附一种完全不在意他人感受的“傲气”，然而他们仍然是被社会异化值得怜悯的对象。伊只想快速离开。

窗外不远处依旧车水马龙，它们已经不是在地面上行驶，但终究只是将堵塞从平面变为空间。也许这座城承载了他原本不该承载的人口，伊喜欢主动追求热闹，但是他往往置身平静。

三更，一股寒流般的思绪冲上伊的大脑，使他无比清醒，伊拿起身旁的电子屏幕，一片漆黑中一点状光源照映着伊在黑夜中显得苍白的脸庞，才知道现在依旧深夜，他沉思数秒，身体似乎不受控制地走向角落的头盔，他向其伸手，又突然猛地缩回，仿佛下一秒手心的芯片就会发亮，警报声响彻整个小区，他把脸贴近头盔，透过其透明的前额部分伊仿佛看到了自己被学校老师痛斥，被同学鄙视，被一切认识的人反感，这让他一阵恶心，反感身边人的本应是自己。

逃脱束缚也许有更为简单的方法，但不简洁。思想控制是最强大的武器，但若不够坚定能，最原始的方法便是突破口。

像一个疯子一般，伊快步走向厨房，抽出一把小刀，霎时他的眼睛瞪大，血丝随指膨胀，他能感受到心率飙升，大脑中的思绪真的宛如丝须胡乱飞舞缠绕。

若是相信自己，也许伊将迎来的是他梦寐以求的人生，毫无来由的包裹一定是上天的礼物，然而若是相信自己，后果似乎又不可估量。

心跳声从胸腔直入伊的耳蜗，他的精神似乎已经恍惚，听觉即将消逝，替之而来的是撕裂般的耳鸣，顿时伊瞄准手心狠狠刺去，激动掩盖过了疼痛，他双手无力瘫坐在地，小刀从半空摔落，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的手掌血流不止，但他乙烯能看清血泊中破碎的芯片，芯片闪着微弱的电火花，让伊稍许麻木。

伊心的激动不再，一切似乎都平静了，这依旧还是那个静谧的夜晚，没有人知道，市中心一间高层住宅发生了什么，安然无恙。对伊来说，在肉体上禁锢了他十几年的枷锁解开了一半，但这已经足够了，伊只觉得自己现在是多么轻飘，仿佛一步便能登陆月球。

伊细心地整理整齐乌黑的头发，包在头盔中，平躺在床上，他按下太阳穴位置的按钮，闭上双眼等待。

“正在连接至理想国服务器。

“您好，你是第一次登录游戏，请注册账号。

“请你自行阅读详细说明事项，在此我只做简短说明…。

“扫描完成，现在请输入昵称

伊此刻完全感受不到外界，他的视野里只有星空背景的注册界面，界面上的文字悬空，伊仿佛也是悬空的，悬空在这银河中，银河发出荧光的耀眼淡蓝，再配上一点深蓝与黑，却可以构成让人眼花缭乱的星空宇宙，这种深邃是现实感受不到的，这般的谧静在平日里只会是阴森的寂静，可以说在几个世纪前只有半生都在训练的宇航员才有机会体验宇宙，这完全就是在梦里，他也似乎有点理解为何在外城理想国是如此的火爆，因为这是某些人24小时中唯一可以抛弃社会中的冷漠与虚伪，抛弃身份与地位，甚至抛弃自己的人设，只投入到虚拟网络中，一切都是虚拟的，在这里他们能展现真正的自己，且理想国同时也是人际交往的一大平台，特别是与外城。

“那我还是叫伊吧”

“注册成功，正在进入理想国，欢迎您成为理想国的一员，希望你能拥有愉快的游戏体验。

“理想国的国门永远向您敞开”

接下来都是伊没有见过的面孔，未曾了解的世界。

眼前的场景虚化渐渐减弱，嘈杂声在他的耳边徘徊，伊机械般的挥了挥手，点击左上角，是一张“理想国身份证”，上面印着自己的头像，昵称等，伊继续点开地图，理想国的中心地带与现实没有什么区别，清一色的玻璃高楼，夜晚蓝黑的天空下闪烁着霓虹灯，这般繁华与科技感现实中随处可见，但是越靠近地图边缘高楼越少，理想国并不是国，而是历史演变的进程，最外围是原始森林，随着指向圆心的方向，科技与人物也随着时代更迭，而在外围的外围，是人类还未探索到的宇宙空间，艺术总是源于现实而远远高于现实。

伊所在的是所有新手的出生地，聪明的他早就想到这虚拟的梦境中外城人用螭城人的面孔也再正常不过，所以以真实容貌进入游戏毫无影响。

当伊的欣赏还意犹未尽，突然四周不在是游戏，全方位环绕的投影保围了他，紧接着响起一个爽朗清晰的男声：“早上好！这位小玩家，要问为什么叫你小玩家，当然是因为在这里有无穷无尽的宝藏等待你去探索，有无限种可能等着你去创造，最重要的是，你能从中获得快乐！如果你认为你可以克服理想国的诱惑，那真是大错特错了，毕竟现在才是清晨！”伴随着以播音腔说出的话语，玩家在游戏各地的精彩影响被陆续播放，就是为了让伊应接不暇。

“那么，请您尽情享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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