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是美妙的清晨，不用担心世人烦扰，无需感到担惊受怕，也不会因为该死的环境毁了一天的好心情，当然，这都是在理想国之中才能实现。伊轻松地沉浸在马格莱特的异域风情之中，这里并非不存在凶神恶煞的玩家，但是毕竟是虚拟的，完全没有什么好担忧，况且总今天开始，在这个世界里伊终于能以拳头软硬——当然包括智慧——说话，而不是该死的其他一切。

回过神来伊才意识到，在自己的生物钟里，现在依然是半夜，困意席卷，但这不妨碍，伊走进马格莱特一家颇有中世纪风格的旅馆，做起白日梦。

游戏中的睡眠与现实几乎无异，这就是为什么理想国能使人如此入迷。嗅觉、床的触感、光影，一切都是在真实不过的，没错，这也许是另一个现实，那个不那么残酷的、能满足你愿望的阿拉丁神灯般的现实。

安然入睡。

四.控制与恐惧

20世纪初的唱片在唱针下缓缓转动，这类歌曲已经被视为古老艺术，在古董中依旧散发着自己的光辉，毕竟艺术的光环永远不会消散——前提是富有灵魂。这间屋子的古董不止唱片机，足够包围住顾星染。

静止垂下的乌黑直发、端庄华丽的连体长裙，其所有者也如同一件艺术品，但是是一件忧郁的艺术品。

伴随着皮鞋触及地面的清脆声，卡耶从房门外走入

“你还是那么喜欢这些古董。”卡耶背着手环顾四周，迈着轻慢的步伐逼近顾星染。

“只是因为你从未欣赏过它们，”顾星染瞄了一眼卡耶毫无象征的神情，继续说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看一下我的妻子不行吗？”

卡耶抬了抬眉，俯身妻子的耳边，威胁般道：“听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这个家只有我们就够了，而你也只需要像你这些古董一样静静地待着，你的轻举妄动正在磨灭我们之间的信任。”

接着卡耶挺起身，抚摸妻子的脸颊，由颧骨开始，直到下颚结束。他当然爱顾星染，顾星染也知道这一点。然而卡耶一开始就是这幅性情吗？顾星染在他身边近十年，自己却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卡耶向来就不是个浪漫的人，但是也不是这样好强的人——不，要强其实也不准确。

飞速划过的十年间，顾星染已经无法弄清楚自己在卡耶身边的角色，尤其在他成为城主后。既不用工作，也不用受劳累之苦，那么这十年的时间对自己来说是否太过充裕，太过漫长，每天光是坐在古董中听古曲就是几个小时。顾星染当然觉得自己也许真正有时间追求精神上的财富，但是卡耶却是她最大的失败。

在两人相爱后顾星染设想过多种角色，也许是作为政治家的妻子帮其出谋划策，也许是作为卡耶的颜面出席各种场合，又或许……但顾星染已经不记得想过什么了，也许目前自己的作用偏向后者，如同卡耶作为城主的附带品

离开卡耶？她也曾想过，但并没有做出任何行动，并非物质条件的需求，她同样出身名门，而卡耶似乎有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捆绑在他的身边，亦或是财产之中，不敢逃离，也无法逃离。

但这其中有着不可忽视的因素，托特斯上一届城顾冥实际上是顾星染的父亲，若不是自己爱上卡耶，父亲也不会将城主的位置这么快拱手相送。顾冥莫名地欣赏卡耶，也许在他的思想中，即使女儿爱的另有其人，卡耶也一样拥有惊人的能力作为当上城主的最佳捷径。如今顾冥已经隐退，与顾星染七年没见，他在位期间托特斯城就已是鼎盛时期，而世人在卡耶身上看到的，是托特斯城未一百年的依旧辉煌，属于托特斯的人民欢呼雀跃，敌对方的人民似乎部分处于恐慌之中，部分蓄势待发，扛起大旗背着武器就要冲过托特斯城的城界，然而阻拦他们的是仍保留些许理性的政府之手。然而这便是卡耶的目的，塑造一个人人都记恨，人人都害怕、崇拜、心生敬畏的实体，新世界的神明，给予他们新生。

这些内容顾星染回忆了不止一次，她心知肚明自己阻止不了卡耶荒唐的做法，而卡耶同样明白他身边的人正在对他造成阻碍。

此时卡耶已经离开房间，空留顾星染庄重地坐在原地。天知道他又要去哪里，只是卡耶还没有疯狂到在家中监控顾星染的一举一动，寻着脚步声消失的方向，顾星染确定卡耶已经离开。从城际大厦中上端出去可不是什么轻松事，光是这样的高度就需要全年无休24小时持续供暖，才能达到地面的温度水准，而出口处总是会设置一个停放浮车的五十平米缓冲区。

此时缓冲区的大门已经第二次关闭，伴随着电引擎的加速声，顾星染谨慎地走进客厅，翻遍了家中每一个柜子，却一无所获，沉思许久，她记忆起卡耶在镜子前痛苦的模样，他长期服用的药物便存放在洗手台里。顾星染打开药品的盖子，可以看见黄色药丸散乱地排列在其中，这每一颗药丸都是几千年来人类医学领域智慧的结晶，但很不幸的是也许当代的庸医根本就不清楚卡耶真正的问题，只有顾星染知道，这是一种无法医治名副其实的心病。顾星染拿出以前准备好的赝品药丸替换掉瓶内所含物，放回原处，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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