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雖然明知死神會錯了意，但惡魔並無意多加解釋，因為死神在原本的基礎之上變得更加主動熱情，那石榴紅的雙眸中彷彿燃燒著最後的焰火，孤注一擲地如此專注深情看著他。死神還當惡魔不知道他之前都打什麼主意，見一心想往外跑的狐狸乖乖窩下來佔據地盤，他當然樂見其成。

　　三日月宗近一邊享受情人無微不至的服務，一邊滿意急速上升的生活品質，他不介意整晚的宴會中只能有一人陪伴身旁，也不排斥小狐丸自作主張在他人面前宣示主權，適度的誤會有助於增進感情，看來可以在適當的時候偶而為之。

　　三日月宗近沒有點破這層僅靠臆測形成的局面，反倒一點都不愧疚地計畫這被他稱之為「甜蜜的出走」。反正小狐丸的人是他的、心也是他的，而他從來都沒興趣困在複雜的人際關係裡，也不會再有其他情人，這就已經很對得起枕邊人了；至於小狐丸知道真相後會不會怒而分手，那就到時再說。

　　前提是他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說到手，死神像努力追求配偶的雄狐，想盡辦法抖露最鮮亮的毛皮、展現最威武的雄姿英發。他向他秀了一手優雅的管風琴，他們霸佔一間戰後荒廢的教堂，在天父曾經的領域裡挑釁荒唐，基督仍被釘在十字架上，但背負罪惡的十字架卻已跌落在地蒙塵灰燼之中。那來自黑暗的樂章，是富麗堂皇的樂曲更是磅礡的情意，他忍不住抱著他多才多藝的情人，在那雙性感的大手下享受了整整一夜的歡愉。

　　惡魔很富有，他能給你全世界的財富，卻也貧窮得沒有真心交換，你可以與他進行交易，但不要向他妄求不存在的事物。

　　除非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當三日月宗近還不是惡魔的時候……這樣說不太對，他只是身為異教徒在這個西方世界被定義為惡魔，事實上他一直都是一位神祇。那時候的他神力微弱、沒有多餘能力、只能被動聽從人類的祈求做出回應，還差一線便會被歸入孤魂野鬼的範疇。當時他唯一的同伴便是一隻白狐，他們一起晝伏夜出，在荒古大神的領域上遊戲。

　　再然後……

　　他停止回憶，敲了敲扶手召來管家，換上一身嚴謹的外出服。他打算親自拜訪小狐丸的上司，了解一些必要事項，像是死神還得為地獄工作多久。

※

　　內心纖細多感的死神在朋友家喝醉了！這句話無論是哪一個詞都讓人感到不可思議，卻是確切存在的現實，燭台切光忠忍下心裡無數的抱怨，在鶴丸國永的嘲笑聲中發動了死神緊緊握在手中的魔法傳訊物。

　　整頓飯都在聽小狐丸語無倫次的懊悔和表白，那情深意切的模樣好像恨不得要把心臟掏出來證明它的顏色。好好的一次聚會被搞得有如告白大會一般，原來小狐丸先生是個情種啊？但這些話跟我們說沒有用啊！為何不跟你家的親親惡魔當面說清楚啊！

　　也不過才百年多的時間，那個威武嚴肅的死神就變成了愛情的俘虜，果然戀愛會把死神變成笨蛋呢！真是太令人毛骨悚然了！

　　雖然滿是腹誹，燭台切光忠仍盡責地將小狐丸帶到門口交給立即前來的惡魔，這條小巷裡人煙稀少，沒有被圍觀的風險，是以他們都坦然地露出了真面目。三日月宗近從高大的黑衣死神手中接過爛醉如泥的小狐丸，面不改色地將這隻大狐狸扛在肩上就要離去。燭台切光忠抽了抽嘴角，他忍不住好心提醒：「如果有什麼話，還是說開來比較好？小狐丸先生很在意跟您的關係。」

　　「哈哈哈，是這樣嗎？我知道了。」惡魔似乎有些訝異從外人口中聽到建議，不過他對這個有禮的帥氣死神還是印象不錯，所以他點了點頭表示謝意，「有勞了，算我欠你們一個人情。」

　　「不敢當，只要小狐丸先生能重新振作起來就好了，我們都非常仰賴他的能力。」燭台切光忠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來的膽子跟惡魔說出這種話，光是勉強在惡魔的威壓前保持平靜，就已經耗費了他大半精神。

　　「放心吧。」三日月宗近不再多言，他微笑著模稜兩可地說了句，便轉身消失在燭台切光忠眼前。

　　乍然鬆了口氣的燭台切光忠倚上門柱，差點沒有站住腳，他這才忽然想到，如果惡魔平時就已經如此有壓迫感，那和他日夜相處的小狐丸，豈不也同樣是深不可測的強大存在嗎？

　　撒旦，他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

※

　　小狐丸再次清醒時，是被胸前力道適中的愛撫給撓醒的，那隻手親暱而曖昧地愛撫著他的身體，帶來一陣陣熟悉的快感和享受。他的記憶還停留在伊達家的餐廳裡，他一杯又一杯地用烈酒灌醉自己，終於達成了醉倒在伊達家眾人之前的成就，那麼……他現在又是怎麼回到惡魔的寢室的呢？

　　他轉頭望去，只見令他心神迷亂的愛人正坐在床頭邊，就著燈光一手捧著書翻閱，一手在他身上肆虐移動。暖黃的光線斜斜打在他的臉上，映照出一片溫婉多情，更顯得背後的陰影深沉可怖，但無論如何，在他眼中都是最美的樣子。他想要起身回應他的愛人，這才發現自己無法動彈，不知何時他的兩手被分開銬在兩邊的床柱上，掙動時還有鏗鏘的金屬聲，看來定是來自惡魔的寶庫收藏。

　　察覺到動靜的三日愈宗近抬起頭來，對上滿臉驚訝的小狐丸，不清不重地又揉了一把他的胸肌，這才慢條斯理地說：「你終於醒啦，要不要來解釋一下，你口中那個最愛的人是誰啊？」

　　「是你啊，三日月。」小狐丸不假思索地說，他甚至都還沒有搞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便下意識這樣回答，彷彿再慢上一秒就會錯過表白的最佳時機。「除了你，我再也不可能愛上別的誰了。」

　　但早就知道答案的惡魔並沒有被這樣簡單取悅，他放下書本俯身過來，碰上了小狐丸的鼻尖輾轉輕啄，卻是淺嚐輒止不讓他得到更甘美的深吻，「我知道，而且我還曉得你一直都不甘心留在我身旁，如此話語前後矛盾，這樣叫我怎麼相信你呢？尊敬的死神大人？」他張揚恣意地笑開來，在小狐丸尷尬的時候乘勝追擊，「不過那也沒關係，反正我遲早是要走的，到時候你就自由了。」

　　終於聽到惡魔親口承認離開的事實，小狐丸情急地想要拉住惡魔，卻只是徒勞無功的一陣掙扎，徒有劇烈金屬撞擊聲回應他。他只好看著笑吟吟的惡魔半晌，認命地嘆了口氣，說：「那我該怎麼做，才能把你留下來呢？」

　　「讓我想想……」惡魔的手指從死神剛毅的下頷劃到了他左邊的胸膛，「你不用向我證明你有一顆鮮紅熾熱的心，我不懂年輕情侶的追求，」然後路經結實的小腹，直直下滑到他裸露的腿間，「……也不用再次證實你的慾望有多持久，我已經見識過很多次了。」

　　「那我還能做什麼？只要你開口——」小狐丸忍下惡魔刻意流連在大腿內側的愛撫，雖然被過度的酒精影響，他還不能馬上硬起來，但這樣不上不下的挑逗更是令人難耐。

　　「既然如此……那你就以行動來證明，你能夠接受我所有無理的要求，就算是喪失自由、即便是屈腰躬身。」惡魔抬起身來，毫不掩飾意圖地望著他，「怎麼樣，你願意交出那最寶貴的尊嚴，僅僅是交換我佇足片刻嗎？」

　　「當然，我願意——」小狐丸急急地給了肯定的回覆，就像怕惡魔懊悔了這樁交易一樣，飢渴地親吻惡魔額外賞賜給他的薄軟紅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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