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現在看回這個才想起, 卧槽原來我還寫了官兵衛……要修改下他的性格才行ｗ)

暗淡的朱紅伴隨著沈啞的鴉嗚，半兵衛一直躺著不動，聽著那漸漸遠去的鳴叫，看著屋頂光線顏色的變化，靜靜等待黑夜降臨。外面腳步聲漸近，在聲音停在門外時，半兵衛的目光也朝那面溜去。那個身影並不算很龐大，顯然不是秀吉。但既然是身邊常駐的人物，半兵衛也大概能認出：「官兵衛嗎？」

「感覺怎麼樣？」

「沒什麼…只是造了個胡鬧的夢。」

官兵衛是豐臣軍的另一名智囊。

他聽見半兵衛在被子裡微動的聲音，要是現在開門的話，大概就可以看見對方面具下的面貌，不過他沒有這樣做。對於豐臣軍上下而言，半兵衛散發的魅力並無法以言語去形容，沒有一個人不會對半兵衛的真面目感興趣，但事實上又沒多少人真的敢去窺看。

想像中的美麗就如禁忌之扉，看穿了…通過了…也許就要跨進地獄了。有時候美麗就是如此令人生畏，神秘的氣質就是讓人忍不住靠近，但又諷刺地在某一條防線前卻步。

「豐臣大人吩咐我帶醫師過來。」

明知沒有人看得見，半兵衛的嘴角還是泛起淺淺的微笑：「秀吉生氣了嗎？」

「……」官兵衛似乎不怎想回答：「現在就請醫師進來。」

門被推開了一條小隙，只足夠一個人進來的闊度。

醫師彎著身子步至半兵衛旁邊跪下，不敢直視對方沒有面具遮掩的臉……

「怎麼了？」半兵衛摸一摸自己的臉龐：「我的臉有這麼可怕嗎？」

「絕、絕對沒這回事，竹中大人！」

「過去就有人說…我的表情和我的眼神……都很可怕。」

醫師猶豫著抬起頭，近乎沒有表情的這張俊臉，似乎暗暗流露著平時看不見的感情。但很快，他又回復了平時那張冷酷的臉：「說起來，當時就是你來幫我處理傷口嗎？」

嘗試坐起來的半兵衛感到上半身都被痛楚佔據了。

「還有豐臣大人，他不讓其他人插手，親自為竹中大人您……」

「明白了。」半兵衛心頭一陣繃緊，打斷了醫師的話：「現在是什麼狀況？」

「沒有傷到要害，但傷口太深了，曾失血過多…要康復的話還需要一段時間。」

「是嗎？」聽著醫師的報告，半兵衛的反應也是無比平淡：「你也是這樣匯報給秀吉嗎？」

「沒錯。」回答同時醫師皺起眉。

冷漠的紫眸瞄一瞄門外的影子，遂問道：「其他狀況？」

醫師臉帶難色的搖搖頭。

然後半兵衛又把目光轉回來：「沒異狀就好了。」

最後這句是說給門外的人聽的。

落陽的沈睡近來夜之開端，浮雲半散而星屑未現……

這時間的天空亦頓顯得空蕩冰冷，遙遠無邊。

啪嘞──小小的酒杯被一手捏碎。

對，遙遠的感覺很討厭。

秀吉喜歡親手去奪取，消滅，還有……保護，所以他一直以來都以拳頭作武器。

他吩咐下人烹調好酒菜再放滿一桌，但酒席的對面卻空無一人……在呆視著一桌的美食同時，某段回憶的映像開始與現實重疊，夜色被一片晴朗所取出。桌上是同樣豐富的菜餚，而那名銀髮的少年就坐在對面。

一隻小東西從少年的肩上跳下來，拿起以菇類製成的小菜卷很不客氣的大口品嚐。

『半兵衛，怎麼慶次的猴子會在你這裡的？』

『你說夢吉嗎？』半兵衛幼細的指尖逗弄著猴子頭頂的短毛：『剛才慶次被阿松姐逮到時，牠一時慌忙就跳到我身上了，就在此時秀吉派來召喚我的人也來到……』

『看來你們相處得不錯，慶次那傢伙上次才對我說……「原來半兵衛也是個有趣的人」。』秀吉是這樣說著，但見他一口把酒喝盡的樣子似乎不甚愉快。

倒是半兵衛說起這事時，笑容也變得比以前溫和了：『他在我面前不是這麼說。』

『半兵衛，你好像有一點改變了……』

『矣？』因為秀吉說這話時的表情是那麼的嚴肅，連半兵衛也不禁凝重起來。

秀吉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沒辦法呢，慶次是個富有感染力的傢伙。』

『放心吧，秀吉……我的腦袋還好好的，沒有變傻。』半兵衛指著自己的頭笑說。

就是那種笑容……那就是以前沒有的。這看起來很漂亮，然而，令他露出那種笑容的人是慶次……這有什麼不好？有寧寧這麼漂亮的妻子，兩個好友也一起過著快樂的日子。

有什麼不對了？就因為夢不在這裡嗎？

秀吉不敢說他完全沒有眷戀過這種平淡的幸福，正因為如此才愈感矛盾。

作為一個有血有肉，擁有著一顆心的人……這種夢真的應該存在嗎？這種夢想到底會為這個國家帶來什麼？同時又會讓人們失去些什麼？

半兵衛似乎看出對方在苦惱：『秀吉，你在想什麼？』

『你現在……還想為我實現那個夢嗎？』

人一旦與幸福扯上了關係，大概都會變得窩囊起來。畢竟，一旦手心之物附上了自己的溫度，就會產生寧死不放的執著。可是半兵衛而言，一切也不過是偶然擦過鼻尖的甜香。

『你不相信我？』

『半兵衛。』秀吉頓了一頓：『正確來說，我相信你更多於相信我自己。』

『那麼，請秀吉像相信我那樣相信自己吧。』此刻的半兵衛又回復到以往銳利的表情了：『如果是打從心底深信著的夢，就決不會被遺忘……它會一直被銘記至實現的一天。』

『為了取得天下，為了令這個國家強大…我可能會不擇手段。』秀吉看著自己的拳頭，決心與迷惑在腦中抗衡著：『可能要捨棄某些東西，可能永遠都得不到原諒……』

『秀吉……』

『但什麼也不做的話，那就更不可原諒！』這帶著痛感的決意，令半兵衛心中燃起了一陣激動，他伸出雙手握住秀吉的拳頭：『秀吉，請務必記著我這番話。』

『…半兵衛？』

『當有一天你對誰感到歉疚時，請記著…在這世界裡，至少有我……至少有我相信著秀吉是對的，有我在這裡證明秀吉所選擇的路是對的。』

通往夢想的這條路實在太遠太廣闊，還沒有看見彼岸的人總是孤獨的。但只要有一個能了解內心的人，哪怕天下間就只有那一人能夠理夠……那一份力量，已足以支撐起自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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