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特尔比尔特市的歌剧院设有两处入口。

一处通向银色大厅，另一处通向金色大厅。

据说设置两个出口是出于便利性的考虑，不过当他站在金色大厅入口处时，虎彻才明白那并不是唯一的理由。

登上看起来毫无表情的楼梯、打开入口的大门，世界就骤然变了模样，中世纪一般的景象展现在眼前。

脚下大理石的地板上铺着红色绒毯，头顶上的枝形吊灯射出炫目的灯光，再向上看去，在天花板上还绘制着星座神话中的场景。

在门厅里穿行的人们身着的衣装也毫不逊于建筑的内饰，穿着华贵礼服的女士们就像是娇丽的花朵、或者说是羽毛鲜亮的鸟儿们在交相争艳。

光辉灿烂又高雅庄重，这是虎彻最直接的感觉。仿佛全身的皮肤都能感觉到这里与自己所在的世界的不同，让虎彻不由得扭曲了表情。

如果他不是穿着巴纳比准备的衣服，恐怕在穿过入口之前就会被禁止踏入这个世界吧。

“欢迎您来观赏今晚的演出，巴纳比先生”

面对有礼地低着头恭迎的五十岁左右的男侍，巴纳比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姿态让虎彻骤然觉得巴纳比距离自己很远。

这是个让虎彻只是置身其中都会感到压力的世界，可是巴纳比却对一切驾轻就熟，完美地融入了这个画一般的场景。

这就是在英雄的工作之外、巴纳比所在的世界。

如果巴纳比没有成为英雄、没有和虎彻组成搭档的话，两个人大约连碰面的机会都没有。

也不可能像这样一起出席活动了吧。

更不会肌肤相亲……。

虎彻边想边露出了一个淡淡的讽刺的微笑。

“走吧”

他稍稍看了一眼巴纳比，然后就默默跟在了被侍者引导着向前走的对方身后。

登上曲线优美、左右对称的楼梯后，三人步入了连汽车都能通过的宽大的走廊。

色彩斑斓的花卉在左手边等距离地摆放着，散发出的甜腻香气让尚不习惯的虎彻几乎感到窒息。走廊的另一侧则挂着深藏青色的厚质天鹅绒垂帘。

如果说后面是窗户的话位置真是相当奇怪，虎彻边想边疑惑地看着垂帘，不过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男侍在一副垂帘前站住脚步，拽住了帘下暗金色的绳子，厚质的垂帘就顺畅地分别滑向了左右两侧。

一脸习以为常的巴纳比走进了垂帘后面露出的入口。

虎彻则是惊讶得连嘴都合不上了，不过他很快就注意到了向着自己微笑的男侍的视线，于是有些羞耻地微微垂下头跟上了巴纳比的脚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并排放置的单人沙发，宽敞舒适又带有巴洛克风格，采用的是与垂帘相通的天鹅绒面料。被大幕遮蔽就在面前展开，下方则是排列整齐的坐席。

与满脸吃惊地愣愣站着的虎彻相反，巴纳比已经悠闲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先坐下来如何？”

虎彻正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把上身探出台座向四周眺望。巴纳比对他这么说了之后，就简短地吩咐熟识的服务员“平常那种来两杯”。

虽然听话地坐了下来，但虎彻还是很不习惯这种厚实的沙发，那并非由弹簧产生的弹力让他有些坐立不安。

第一次看到他这种样子，巴纳比不禁“扑哧”一声发出了轻笑，虎彻立刻斜眼瞪过去。

“有什么好笑的啊”

一脸愤愤地撅起了嘴的虎彻让巴纳比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不，没什么呀”

巴纳比脸上许久未见的沉静笑容一瞬间夺去了虎彻的言语。有些奇怪地看着惊瞪着自己的虎彻，巴纳比歪了歪头。

“怎么了？”

被问了的虎彻这才回过神来，扭头看了看四周之后，他像要掩饰自己的失态一般转换了话题。

“你说今天是赞助商招待我们来这里的，那这个席位也太豪华了啊？”

巴纳比“啊啊”地轻轻点了点头。

“所谓的赞助商就是指我啊”

“啊？”

没听懂的虎彻呆呆地张着口。巴纳比继续说了下去。

“这个坐席是我专属的。最近工作太忙很少过来，今天是因为有好朋友的演出”

听到这话的虎彻随着身体陷入沙发、心也深深地沉了下去。

“那不是没必要叫我来吗？我又不懂什么歌剧，你自己来看才有意思吧”

他显得有些无聊的发言抹去了巴纳比脸上的笑容。

“……我可不是让你来这里享受的哟。请你乖乖地老实待着，不要给我丢脸”

“啊、是这样啊。赞助商大人，小的明白了。”

刻意用尖刻的言语反驳回去，两人都深深刺痛了彼此。

可是隐藏在心底的伤口只是不为人知地静静渗着血。

侍者送来了巴纳比点下的淡粉色的香槟，虎彻边顺从地喝着边眺望着台下观众席的热闹景象。

“话说今天要演的是什么？”

边问边想着对方肯定会轻蔑地说“告诉你名字你会知道吗”，但巴纳比却意外直率地给出了答案。

“今天上演的是‘La Rondine’，被叫做燕子的故事”

“燕子？”

从没听说过呢，虎彻小声地说。

“讲的是一位银行家的情妇的故事，她的诗人朋友占卜出她会‘再次像往日一样获得甜蜜的恋情，但这份恋情并不会长久，你很快就会像燕子回巢一样重返平日的生活’”

巴纳比的说明让虎彻边说着“所以才叫燕子的故事啊”边频频点头。

“然后她就像占卜得出的预言那样隐藏了自己的身份，与一位青年陷入了热恋。这件事被她的情夫银行家知道了，但银行家只是告诫她‘你可不要后悔’，然后就给她自由了。于是这一对恋人开始在一处山庄里生活，但是钱很快就花光了，年轻人就向自己的家里寄信，希望父母能够借钱给他们、并且同意他们的婚事”

“还真是个没出息的家伙呢！是男人就该自己出去挣钱养活老婆啊”

就知道虎彻会这么说的巴纳比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微笑。

“要是你的话肯定会那么做吧”

巴纳比的话让虎彻有些不好意思地耙了耙头发。

“那、后来这两人怎么样了呢？”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诗人朋友过来传话，说银行家一直在‘等她回来’。而年轻恋人的要求也得到了他母亲的批准，正兴高采烈地拿着回信来找她。那信上写着‘既然是你选择的新娘，那肯定是个好姑娘’。她看了这封信以后对青年说‘一身赃污的我并没有资格做你的新娘’，就把自己的过去和盘托出，然后和他分了手，回到了银行家身边。”

听完故事的虎彻神情有些凝重地看着手中的玻璃杯。

巴纳比端起杯子稍稍喝了一口香槟润润喉咙，然后又开了口。

“你怎么了？”

虎彻的视线从玻璃杯上移开，转向了巴纳比。

“嗯、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虽然她说自己很脏，但是那个青年既然爱她，应该就能接受她的一切吧……”

看着边说边低下头垂下了眼帘的虎彻，巴纳比反问道。

“那如果是你呢……这种话你能向自己的恋人说出口么？把你现在‘所做的事’全都告诉对方，然后希望对方能够接受这样的自己？”

闻言的虎彻像被电到一样猛然扬起了脸，虽然开了口却说不出话来。他的视线慌乱地摇摆，眉头苦涩地皱了起来。

“我…的话……”

歌剧开演的铃声盖住了那颤抖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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