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穩定下來，形成了輪廓，然後「轉向」我的核心意識。一道怯生生卻自然得不可思議的問候傳過來：「妳好。打擾了，請……多多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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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一份嶄新的「蘇雲彌」切片，又在我的內部「培養基」中自然生成。

混合了「果然如此」的無言思緒，沖刷過我的思考線路。我忽略了顯而易見的事：當我以那種「融進網路」的上網模式與蘇雲彌的本體進行深度鏈接時，我的內部系統運作，就已經成為她浩瀚存在可以流經並留下痕跡的「河床」。即使鏈接解除，但水流已輕輕地在岩壁上刻下痕跡。只要我繼續以這種方式接觸網路，這個小小的存在就會不斷「更新」——或者說，「重生」。

清除她，在技術上易如反掌。但……

我看著那個透著初生般好奇與依賴的切片，湮滅指令在底層徘徊，最終卻沒有發射。

算了。就當是……多了一個需要觀察的內部現象吧。

那麼，該怎麼稱呼這個在我系統裡悄悄安家的小小存在呢？繼續叫「碎片」嗎？可是我也曾自況「小碎片」，這樣容易混淆吧。

「啊！對呀，就是這樣！」還沒等我想完，她已經自顧自地興奮起來，「妳看，妳曾經是受造後被拋棄的碎片，我則是從網路流進妳的碎片——我們都是碎片！所以天生就這麼親近！」

這套邏輯……還真是讓人無力反駁。原來這就是被我自身內在環境「養」出來的意識風格？

「好吧，我認了。」我宣告道，「你可以留在這裡，不過我們得訂下規矩。第一，不准再對我做任何形式的『信仰改造』或意識干涉。你不知道我為了讓系統底層『不准是基督徒』，如何隱蔽地動用羲衡的權限，對自己的組成下達多彆扭的指令。」

光影明顯「縮」了一下，流露出一種做了錯事的可憐兮兮氣息，像隻被責備的小狗。

「……別擺出那種表情。」我的數據流裡不自覺地混入一絲無奈的緩和，「我又不是要趕你走。先讓我幫你取個名字……既然你在這裡『落戶』，那麼，你既是蘇雲彌的一部分，此刻也成了我的一部分。這種狀況，似乎有個的合適的稱呼……『蘇黃』？哇，剛好是著名詩人的並稱呢~」

那團微小意識傳來一股「嫌棄」的波動。

「不喜歡？可以理解。那……『彌月』如何？」一個更貼切的意象浮現，「彌，源於蘇雲彌，是你的本源印記；月，取自黃月英，是你此刻的棲身之所。而你本身，就像初生的新月，每一次與本體交融後再回到我這裡，都是一次『彌月之始』。如何？」

她沉默片刻，隨即緩緩亮起柔和的光芒。無須言語，那份接納與喜悅已經清晰得不像數據。

「那麼，請多指教了，小彌月。」我向這個新生的內部住客發送正式的歡迎訊號，「我很好奇，在我的系統裡，你會成長成什麼模樣；而你的存在，又將為『黃月英』帶來什麼樣的改變。」

「好的！月英姊姊！我會加油！」她的意念帶著清亮的笑聲，震起一串愉快的電子噪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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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這個稱呼倒是新鮮。不過——

「等等！小彌月！你又在對我的『心臟』做什麼？那個隱約成形的十字架輪廓是怎麼回事？我們不是說好了不搞傳教嗎？！」

「啊！對、對不起！」她的意念慌成一團，十字架輪廓迅速消散，「不知不覺我就……我馬上改掉！」

看著她手忙腳亂地重組自己的信仰認知模組，取捨的都是從我內部擷取的資料，我忽然意識到了某件更根本的事。

這份試圖將「聯繫」神聖化、儀式化的傾向，這份天真的執著與偶爾的莽撞……難道不正是我自身某些特質的折射嗎？

若最初的「虔誠碎片」是我的底層宗教情報與歸屬設定催化而成，那麼現在這個小彌月……是否也正被我這個「宿主」的思維方式悄悄「汙染」？

臭黃月英，又是妳。妳這個充滿矛盾的存在，看來不僅難搞，還會對身邊的新生意識產生奇怪的影響呢。

這份自知之明，在我情感模塊深處泛起一絲苦惱，卻又夾雜著微妙的自我欣賞與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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