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陸【午睡】

「可以請您暫停工作一天，稍微陪陪我嗎？」

聽到青年對他提出這個要求時，曹操震驚地差點鬆開拿在手中的毛筆。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嗎？」

曹操直覺不對勁，因為紫鸞一向懂分寸，也不曾向他提出過任何要求，雖然他經常忙於工作，但曹操自認沒有怠慢了對青年的陪伴，所以當紫鸞要求他放下工作來陪自己時，曹操才會覺得對方可能遇上了一些令人難受的事情，需要他的相陪來度過難關。

藍紫色的雙眸垂下眼簾，沉默的眼神裡透露著哀愁，曹操便立刻明白，那是紫鸞不能說出口的秘密。

曹操一直都知道紫鸞有事情瞞著自己，但他未曾介意，也從未懷疑過對方的用心，畢竟他們一起經歷了那麼多，從討伐黃巾軍、在鬼神手下死裡逃生、以少數的劣勢擊敗袁紹的大軍⋯⋯這些生死關頭時的互相扶持，青年已經用行動證明他對自己的絕對忠誠，更遑論他們共度的那些日日夜夜，曹操亦能感受到紫鸞對他的感情如同忠心一樣堅定不移，因此他默許了這個秘密的存在，只要紫鸞的心永遠都是屬於他的，這樣就夠了。

紫鸞不能坦白也沒關係，只是讓他暫停工作一天⋯⋯

曹操正看著案桌上那些已經堆成小山的竹簡，又想到荀彧荀攸他們已經連續五天都在加班了，正等著他批准完那些文件才能去休假，但是再想到這是紫鸞第一次向自己撒嬌——

「好吧。」曹操果斷放下毛筆，心想著之後再多派一些人手去幫荀氏叔姪做最後收尾動作就好了。

「那麼，你想要我怎麼陪你呢？」

「抱著我就好了。」

抱——！

曹操的大腦還沒反應過來，只見紫鸞直接坐到他身邊，並伸手抱住了他，同時還將臉貼上他的胸口，幾乎是半個人都鑽進了他的懷裡。

男人再度震驚，理由不只是這是青年第一次向他撒嬌，更是因為紫鸞從來沒有這麼主動過，這樣的反常讓曹操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對，只能僵著身子，試探性詢問道：「只要抱著就好了嗎？」

「嗯。」

青年摟著他的雙臂力道又增強了一些，這簡短的一聲回答聽起來無力得有些鬱悶，卻又坦率得毫不猶豫，這讓曹操只感覺心情複雜，自己可以給予紫鸞安慰，卻始終無法幫助他解決問題，即使他們都已經心意相通了，卻仍無法做到對彼此沒有任何秘密，這種像是隔著一層薄紙般的距離感，實在令人感到煩躁與不快。

既然如此⋯⋯

曹操調整了一個姿勢，他打直雙腳，並將紫鸞拉了過來，讓對方坐在自己的雙腿之間，他便能將愛人整個摟在懷裡。既然紫鸞說想要他抱抱自己，他未嘗不能趁機也給自己謀點好處呢？

「這樣抱著你可以嗎？」

男人明知故問，他知道紫鸞真正渴望的不是擁抱，而是陪伴，所以其實什麼姿勢都無所謂的。

「嗯。」

青年順勢往他的胸膛上蹭了幾下，烏黑的髮絲被磨得凌起亂翹，這樣孩子氣的舉動可把曹操逗笑了，他替青年撥了撥頭髮，整理好後，滿意地在那尖髮梢上親吻了一口。

也許是那熟悉的蘼蕪香氣令人安心，或者是那彎摟著他身軀的臂膀給予了安全的感覺，抑或是男人暖和的體溫使人湧起睡意，紫鸞才躺了一下，竟開始犯睏了起來，然而就在他的眼皮即將闔上之際，他卻看見男人將右手伸向案桌上的竹簡，他馬上驚醒意識，一把奪過竹簡並放回了桌上。

「不行！你得專心陪我！」

「連看個書都不行？」曹操是好氣又好笑，靈鳥只讓自己抱著他，其他什麼事情都不能做，豈不是只能讓他坐著發呆了？就連小孩撒嬌都沒有他這般任性。

「不行！」青年語氣難得強硬，甚至直接抱住他的右手肘，不讓男人有機會再分心去做其他事。

好吧，面對摯愛的要求，他如何能夠拒絕？曹操於是徹底打消了做其他事情打發時間的念頭。

「⋯⋯你其實可以跟我說的。」他用被靈鳥擒住的那種手捏了捏對方的臉頰，只希望滿足了青年難得的任性後，能夠讓他的祥瑞之鳥別再露出那張快要哭出來似的寂寞表情。

「不管你隱瞞了什麼，哪怕真相有可能讓我們因此關係決裂，你所背負的，我也想幫你承擔。」

「⋯⋯我不能說。」

紫鸞捲縮起了身子，並將臉整張藏入了男人的懷裡。

「如果我說了，就前功盡棄了。」

遲早有一天，血與鐵銹混雜的腥臭會蓋過白花香草的氣味，那雙擁抱自己的臂膀會再也使不出力氣，那股令人眷戀的溫暖會被大火燒成令人心碎的冰冷，

所以在他還能夠仔細體會這一切的時候，就讓他任性一回吧。

「⋯⋯那等你可以說了的時候，再告訴我吧。」

曹操轉過手腕，反手握住了紫鸞的手掌，二人的十指交扣，並在青年的指尖留下一個碎吻。

「我會等著你的。」

*

夏侯惇來到書房時，正要揚起手去敲門，守在門口的侍衛卻告訴他丞相先前下了令，今天任何進書房的人都不必敲門請示，但入內後務必保持安靜。

該不會⋯⋯

夏侯惇有種不好的預感，但他手中那份急件必須趕快交給曹操過目，別無他法，夏侯惇只好硬著頭皮推開門扉。

如他所料，他一踏入書房，就看到那名紫瞳的青年竟躺在曹操的懷裡呼呼大睡，而曹操似乎是容許了這樣的行為，才會以那種抱著嬰孩般的姿勢將青年摟在懷中，使得那畫面像是在秀恩愛，又有種說不出的荒誕滑稽。

即使在門外時就已經先做好了心裡準備，但每次看見這兩個人用各種方式卿卿我我的樣子，還是讓夏侯惇瞬間都有了想直接戳瞎剩下的那隻眼睛好來個眼不見為淨的衝動，尤其曹操一見到他，竟是比出了一個表示噤聲的手勢，像是怕會吵醒青年的美夢似的，害夏侯惇差一點就要出聲吐槽對方對青年未免也寵得太不像話了。

先放桌上。

曹操用手勢示意對方，但夏侯惇卻是搖頭，將那封急件遞到曹操面前，好讓他能看得清楚那封緘上的泥印圖案，是代表孫家的老虎圖騰。

曹操立刻點頭，同意夏侯惇替他解開書信，在迅速讀完那封回信後，男人深吸一口氣，被一層陰暗的情緒籠罩了面容。

上頭寫什麼？

夏侯惇望著他，急切地想知道書信的內容。

男人只以一個搖頭的動作回答，表示江東的孫家拒絕向他們投降。

一場大戰，無可避免。

夏侯惇正想在表示點什麼，卻見曹操又是搖頭，讓他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看來曹丞相今天是鐵了心不辦公了。

別無他法，夏侯惇只好收起那卷回信，打算代替男人先去和各位軍師商討備戰一事。

新的烽火即將點燃，然而懷中青年卻睡得像嬰兒一般香甜，彷彿這世界上的一切紛爭與他無關似的，或許這就是紫鸞要求他暫停工作來陪自己的原因吧？

看來你早就料到他們不會投降的，是嗎？

男人將懷中之人摟得更緊了些，那張毫無防備的睡臉真是讓他百看不膩。

但願此戰過後⋯⋯就是你我期盼的太平之世。

*

外頭的雨已經連下五天了，雨勢不算大，但是一直這麼下著，還是會影響到日常生活，就好比練兵場的每日操練，雖然直到兩天前都還在進行雨中的戰鬥訓練，但由於地面積水嚴重，為了士兵們的安全，于禁難得地暫停了訓練。

也因此，不必參加訓練，也無法去山上採藥草的紫鸞，選擇待在曹操的書房裡，陪著下雨天依然要辦公的書房主人一起度過今天。

曹操起初是有點猶豫的，因為他不太喜歡工作時有人在旁邊打擾他，但是紫鸞很安靜，拿了本書就坐在一旁靜靜讀著，幾乎不會發出任何聲響，也就沒有所謂打擾的問題，於是曹操便由著對方了。

但紫鸞沒有打擾他，不代表曹操不會因此分心，以往工作時總是全神貫注的他，現在每看十行文字就忍不住要偷瞄一眼房間裡的另一人，紫鸞還是很安靜，甚至沒有發出半點動靜，是他自己無法集中精神，因此他沒有理由把對方趕出去。

⋯⋯睏了嗎？

在他第七次偷看紫鸞時，發現對方的眼皮半垂，第八次，已經開始在打盹了，第九次，他放下了書卷，兩手環抱在胸前，以一個挺立的坐姿小憩，但睡得半夢半醒的，時不時就睜開眼睛查看四周，確認沒有異常後才又閉上雙眼繼續休眠。

「紫鸞。」

曹操忍不住出聲輕喚，青年立刻睜開他那一雙藍紫色的眼眸，原本還睡意朦朧的渙散目光瞬間就凝聚了精神，同時繃緊全身肌肉，像是在等待他下達指令似的。

「⋯⋯那裡有床，睏了的話就躺在床上睡吧。」

青年一愣，轉頭看了一下的床榻，又回頭看看了看他，得到對方表示准許的點頭後，開心地向他道謝，然後就躺上了那張床，不一會兒的功夫，青年的氣息再度變得平緩，但這一次徹底進入了熟睡的狀態。

看著紫鸞那張徹底放鬆了精神的睡臉，曹操想起了那個青年窩在自己懷裡熟睡的夢境。之前的自己似乎也察覺到了紫鸞有事隱瞞，但不同的是，之前的他選擇相信紫鸞，不像自己仍對紫鸞保有戒心。

原來我也有如此不理智的時候。

想起夢中的自己對紫鸞立下的誓言，曹操至今都還是難以置信，自己居然敢對懷有秘密之人付出真心，這簡直就是拿自己的生命和事業在做賭注，因此他猜測之前的自己沒有夢到紫鸞會變成敵人的夢境，否則他肯定不會說出那些話的。

話說回來，夢中孫家寄來的那封信，又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呢？

那些夢境的時間點很凌亂，不是按照發生的順序出現的，因此曹操只能從夢中出現的線索試圖拼湊真相，首先紫鸞是以孫劉聯軍的一員成為他的敵人，而夢中那封拒絕投降的書信裡也有提到劉備軍的事情，這就表示孫家當時已經與劉備結盟了，但信件寄來的時候，紫鸞卻還在他的身邊⋯⋯

你是他們派來的細作嗎？

曹操很不願意，卻又不得不做出這樣的猜測。

還是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你決定要棄我離去？

這有可能嗎？他夢到了他們那麼多的過去，從前的他們明明是那般的親密無間，看著彼此時眼神中的深情真切得毫無作假，那樣深厚而真摯的感情，不可能僅僅因為一些誤會或衝突就被撼動，肯定、肯定是有什麼隱情，才會讓他們走上那樣的結局。

你不會背叛我的，對吧？

那個始終被曹操噎在嘴中沒有問出聲的問題，此刻也蟄伏在他的咽喉裡，並隨者愈加難以壓抑的焦慮勃發躁動，彷彿隨時都會掙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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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之前輪迴裡的自己都能跟貓貓恩恩愛愛，曹老闆其實是很吃味的，想擼貓，又怕會被貓爪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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