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许再咯吱我了！

苗果在马两克家的生活已经持续了四年。

女孩临近知春的十四岁，便懂了许多应懂的事情，不免对家里那个“长不大的男孩”渐渐避讳起来。曾经幼年的亲昵在青春期拉远了距离，往日私密的嬉戏已蒙上尴尬的阴影。

前段时间和几位小闺蜜在商场吃了次下午茶，听了一些这个年龄的女孩话题后，性格内向的小果对以前的事情暗暗脸红发烧。

“我不是年少无知了，和他的关系该保守点了吧……”

如此想来，她和马两克在家时便主动注意了分寸。学习不再同桌，看电视分开坐，洗澡也反锁好浴室门。即使睡觉做了噩梦，也不会再吓得钻进“小哥哥”的被窝。更别提孩童时的“秘密游戏”了，她不许男孩再触碰她的身体。

虽在某个如油春雨之夜已有过初潮，十三岁半的小果却依然是娇小软糯的模样，活脱一个稚嫩小孩儿。每天的生活依然是很开心的，毕竟身处于温暖富足的家庭，有着慈爱开明的养父母。

苗果是寄养在马两克家的。

她的爸爸妈妈都是长期援外医生，驻扎在非洲，自她九岁半起，一年才能回来一个月。父母不能把小果带到环境恶劣的驻地，也不想让她作为“留守儿童”回到乡下的祖父母家，所以才把她送到有过命交情的马两克家，以便在城里读书。

小果很珍惜每年和爸妈短暂的团聚时光。日子久了，也习惯了在养父母家的生活，马两克的爸妈对她如亲生女儿一般要好。并且她知道在不远的将来，爸妈完成援外任务后还是要回国的。

带着这份思念，小果度过了每一个平淡而幸福的日夜。

“哎？你看到我的棉鞋了吗？我明天冬令营要穿的那双！”一日晚间，马两克闯进小果的房间问道。

“不知道，我们年级又不去冬令营，你自己的鞋子还要问我？还有，下次进屋你要敲门，提醒你多少次啦……”小果正在书桌前看书，当冒冒失失的马两克一进屋，她就立刻把双腿收在椅子下面，光脚面紧贴着拖鞋。她的语气充满嗔怪，有点不高兴。

“这么见外干嘛？你不是我的老婆大人嘛……”马两克走上前弯腰想与小果贴贴额头，一脸贱贱的样子。

小果却立刻后仰闪开身子，又站起来走到窗前，与马两克保持了一定“安全距离”，才一本正经地小声说道：“我只是你名义上的妹妹，才不是什么老婆。对了，以后在学校里也要低调一点，不许来我班里找我，好多同学背地里总是笑话我们，你不知道吗？”

说罢，女孩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那怕什么，咱们以后注定会在一起嘛……”马两克挠了挠后脑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谁会注定和你在一起呀？都说了，我只是你名义上的妹妹！”小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爸妈你爸妈都说过啊……咱们从小就是娃娃亲——”

“不要说了！”

小果愠怒地瞪着马两克：“那是小时候的事了，爸妈们开开玩笑你也要当真吗？我不喜欢这样！你也不要总是大大咧咧的，你、你长大了……男女之间应该有个分寸……”

虽然恼了，但她的声音却越来越小，到最后竟说不出口。

“……”

马两克诧异地看着他的“娃娃老婆”，小果这段时间的变化他偶有感知，却不曾想她的心事已如此之重。

“对、对不起。是我没有注意你的感受，我、我道歉……”他结结巴巴地低下了头。

“快去睡觉吧，明天你还要早起出发。其实……那个……你的棉鞋晾在阳台的柜子上面，去拿吧……”小果也反省着自己的失态，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喃喃地出声。

“嘿嘿，果然还是你帮我整理了，老婆大人最好了！”马两克又贱贱地贴了过去，抬起双手伸进女孩的腋下使了一下坏——他轻轻用手指在软软的胳肢窝里按了按。

“说了不是什么老婆——诶？！噗哈……我就知道！”小果正要再次纠正马两克的话，忽然腋窝被手指按得痒痒，惹得她浑身一颤，又气又急地推开了马两克：“你又是这样！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就咯吱人家，很讨厌！”

“呃……我、我想逗逗你嘛……”

“给我出去！出去！”

“哇！别打我的头！”

被撵出房门后，马两克捂着额头靠在墙边一阵唏嘘。他对“娃娃老婆”如此剧烈的反应有些苦恼，上次和她玩“挠痒游戏”已经是小学的事了，如今的小果连碰都碰不得。他不禁有些沮丧，正要回屋，身后的房门突然又打开了。

“你听好啦，明天给我离小草远一点，再让我发现你在她身边转悠我就不给你做面包了！”小果已经换上了草莓图案的睡裙，光脚踩着一双棉拖鞋，双马尾解下来垂到脸蛋旁边，看来要休息了。可此时她一双萌萌的大眼睛正直直地盯着马两克，目光中残留微怒，又新添一丝小女孩的醋意。

“呃……我、我知道了。”马两克发懵地回道。

“那……晚安。”小果似乎松了口气，随后迅速关上了房门。

“女孩子……岁数越大越搞不懂……”马两克看着紧闭的房门，愣了半天，才自言自语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清早拉开窗帘，初冬的阳光温暖地洒进了屋子。

按停叮铃的闹钟，小果急急忙忙地洗漱，钻到厨房简单煎了个蛋，热了杯牛奶，打开了一袋面包。然后来到马两克的房间，把仍处于“昏迷”状态的男孩从床上费尽全身力气拖下来。

“起——床——啦！大懒猪！”

小果蹭掉了拖鞋，光着小脚丫才能在木地板上使上劲儿。

“呃……”

穿着睡衣的马两克揉着睡眼站起来，梦游般摇晃到餐桌旁，坐下开始享用女孩为他准备的早点。爸妈昨晚驾车回了乡下探亲，周末的家务活全部由小果主动承担。

恍惚一阵，直到这位小少爷看到不停忙前忙后，像个小女仆似的小妹子，才心疼地清醒过来：“你先吃吧，包我自己装。”

他说着，动情地站了起来，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小女孩，没想到小果以为他又要偷袭挠痒痒，情急之下用小脚跟狠狠地跺了一下他的脚尖——

“啊啊啊！”

吃痛大叫的马两克随后一边听着小果数落，一边翻着白眼啃面包。

“都快来不及了还不起床……要带的东西也不收拾……还要我来给你整理！自己也不设个闹钟，要不是我起得早，你今天就不用去了！磨磨蹭蹭的……快吃完换衣服拿包出发啦！”

“我怕你辛苦唔唔唔……”

“麻烦你嘴里有食物的时候不要说话好吗？喷得满桌子都是，一会儿还得我收拾，真是的，一点儿都不知道关心别人！”

“呃……你现在越来越不像青春期了，似乎直接往更年期发展——哇啊！疼死了！”

又挨了几下粉嫩小爪的“温柔”抚摸，胳膊上紫了一块的马两克龇牙咧嘴地逃走了。

没过两分钟，穿戴整齐的他又磨磨蹭蹭地回到餐桌旁。

“那、那个……我好像记错了，通知书上的集合时间是早上九点……呃，不是八点……”

在飞速收拾餐桌的小果“啪嗒”一声打翻了碗。

“……”

“……”

两人一阵沉默，马两克后脖颈直冒冷汗，他看不见低头的小果是什么神情，只感觉家里有座火山临近喷发了。

“我、我正好去外面锻炼一下身体！然后直接上车啦！”马两克转身就跑，直奔玄关套上外衣踩了鞋子背上旅行包夺门而出。

“你给我去死啦！”小果手中飞去的棉拖鞋砸了个空。

女孩无奈地叹了口气，单腿蹦着一只小脚丫去门口捡了拖鞋，关好门，气呼呼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哎……”

趴在自己的小床上，余怒未消的小果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这才松弛下来。虽然她执意要和马两克保持距离，但照顾他已经成为了生活中的一部分，她不知不觉地习惯了。

“我干嘛昨晚让他离他们班的小草远一点呀，弄得我好像很在意……哎呀烦死人了！”

突然想起昨晚关门前自己那带着一丝醋意的警告，小果又愤愤地捶打起了小枕头，生起自己失言的气。

“对了……他今早起这么晚！”

又想到马两克一定是熬了夜，于是小果偷偷进入了男孩的房间。有趣的是，即便家里再无他人，她也像个小女贼似地蹑手蹑脚。

“昨晚他又干了什么坏事？打开他电脑检查一下……嗯，我是他未来的妻子，呸呸呸！是名义上的妹妹！应该监督他的！”

此刻又不是昨晚声称男女有别的羞涩少女了，小果理直气壮地按开了电脑，用批判的态度慢慢发现了D:\学习计划\幸福人生\ TK相关……

“这里是什么呀？容量这么大……必有玄机！”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文件夹。

半小时后，脸红得像西红柿似的小果跌跌撞撞地逃回了自己的房间，甩掉拖鞋跳到小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球滚来滚去……

“该死的马两克！变态……太不像话了！原来对我做的那些事，竟然又有电影又有漫画又有小说。我说他怎么那么会咯吱我，不学好……可恶……讨厌……”

蒙着被子的小果又羞又气地连声骂道。

“对啦，刚才好像还有个小文件夹……标注了‘个人创作’……”

小果自言自语，猛地窜出被子，再次折腾回马两克房间的电脑前，在留意的文件夹里只找到了一个文件，名字叫做《娃娃亲》。

“我、一、定、要、找、他、算、账！”

浏览过后，气红了眼圈的小女孩握紧了小小的拳头，脸颊烧得滚烫，棉拖鞋里的小脚趾头都羞的蜷缩在一起。

她咬着牙把那篇日记小作文打印在A4纸上，折叠起来揣进兜里。

“叮咚——”

就在此时，玄关传来了门铃的声音。

“来得正好……”

小果的嘴角向下一弯，关掉了电脑，怒气冲冲地开门去了。

“咦？瑶瑶、珊珊！你们怎么……”

本以为是马两克忘带了什么东西回家取，正好狠狠教训他。没想到小果开门一看，外面站着的是两个满面笑容的小萝莉。

“小果姐姐，今天不是补习吗？”

“对呀对呀！我俩没迟到哦。”

小果看看瑶瑶，再看看珊珊，拍了拍脑门，这才想起答应了今天要帮这两位邻居小妹妹补习功课。刚才她完全被马两克的“小黄文”气昏了头。

“呀，我忘记了，快进来快进来……”

小果连忙招呼两位小妹妹进屋，给她们拿拖鞋。

“小果姐姐，你家里没人吗？我可不可以先看动画片呀！要不让我玩一会儿两克哥哥的电脑吧！我还想吃你烤的面包呢，没有面包随便拿包薯片也可以，我和你说我奶奶今天又出去打麻将了非要把昨天输的钱赢回来爸爸妈妈不让她就和爸爸妈妈生气结果爷爷也跟着吵……”

此时喋喋不休的是珊珊，明明在姐妹两人中是姐姐，却像个假小子，一张小嘴几乎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她换好拖鞋后便像只像上了弦的玩具青蛙般在小果周围转圈，还一蹦一蹦的。

“唉，姐姐，你像个大孩子一点好不好……小果姐姐，请你不要理她。”

对着旁边的姐姐翻了个白眼的是瑶瑶，这孩子眼睛总在骨碌碌的转。她平时总装出一副淑女的模样，但其实是个小魔头，珊珊的淘气行为多半都是她出的点子。

“哎哎……珊珊，不许开电视！瑶瑶，你走错屋子啦，那是你两克哥哥的房间！这边这边，都给我过来！”

一阵鸡飞狗跳的寒暄吵闹过后，额头冒汗的小果终于把这俩孩子按到了学习桌前，这对刚满十岁的小姐妹，是八楼邻居王奶奶的掌上明珠，姐姐调皮捣蛋，妹妹人小鬼大。一对小活宝在这栋楼里闹出过不少乐子。

“呼……”

看着两姐妹安静地写作业，小果暗暗喘了口大气。由于成绩优异，她的休息时间经常会被邻居奶奶辈拜托辅导小孩子们写作业，几乎从不会拒绝。

苗果一直在整个小区公认的“别人家的孩子”排第一名。心地柔软的她乐于去帮助别人，也不会感到厌倦。只是偶尔和这些小时候对她伸出过“小魔爪”的孩子们相处时，会有一丝扭捏与不安。

“这也都要怪马两克！”

坐在书桌旁发呆的小果暗暗心想，她的小脚丫在棉拖里强迫症似的弯了弯，每次回忆到那不堪的“童年阴影”都会让她打冷颤。

“小果姐姐，这道题我不会，我姐出的太难了。”瑶瑶把大算草本递到小果的面前。

“一位美少女勇者一小时能杀死五十个魔物，请问她的晚饭是什么？”小果生气地拧住了珊珊的耳朵。“这就是你出的应用题？是不是要我告诉王奶奶你捣乱呀！”“疼！疼！不敢了不敢了！”珊珊大叫着，瑶瑶则在旁边窃笑。

乖乖写作业的珊珊与瑶瑶再没什么新小品，一时间房间里只有钟表秒针的滴答声。小果不免有一些困倦，她掏出手机，扫了一眼短信息，又揣回了兜里，微微打了个哈欠。

“这家伙玩疯了吧，竟然一上午也不来个信儿，一定是和某个女同学欢声笑语呢，哼……等他回来……”小果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心里却还没忘责怪马两克。

“姐姐，你困了吗？”瑶瑶瞪着溜圆的大眼睛看了看小果。

“啊，我不困，你们快认真写吧。”小果直起身子摇了摇头，努力想清醒一下。

“没事的姐姐，你去休息一下吧，反正这些得一个小时才能写完呢，你去睡一觉，我们写完了再找你问不会的问题，好不好嘛……”瑶瑶歪着头甜甜地说道。反而早该不闲嘴的珊珊，此刻却不动声色地努力狂攻作业。

“哎呀哎呀，我不睡，哈啊……”小果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一个哈欠完全出卖了她。

“快来吧，姐姐，躺下，躺下嘛。”瑶瑶强拉着小果来到床前。

“好、好吧，我就睡一个小时，你们要叫我哦。我一会儿起来检查你们的作业，然后再给你们做午饭。”小果今天确实起的太早，半推半就地脱掉拖鞋，光脚上床平躺下了。

瑶瑶乖巧地给她盖上了被子，又回到书桌前写作业了。

“今天珊珊怎么这么安静，瑶瑶这么体贴人呀……”小果淡淡地想着，又一阵困意袭来，她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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