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不是你逃避就能解决的，你必须直面它。

琪亚娜摆脱不了过去，总有一天要面对它。

作为舰长的他能做的，就是以柔和的，不会对心灵造成太大刺激的方式坦白一切，并挡在她面前解决一切麻烦。

只有这样，知晓了一切后的她才能每天没心没肺地，在自己的保护下快快乐乐的活着，即使未来会受伤也不会是心灵上的伤。

毕竟再怎么样，她和自己也都是人类。

感性永远是人类最大的弱点。

“倘若我不告诉你，然后被你自己发现真相，远比直接告诉你真相要严重数万倍。”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我这个舰长存在，再过几个月，你就会和西琳自相残杀，然后姬子为了救你而牺牲，之后你会和幽兰黛尔大打出手。”

“你甚至会亲手杀了你的亲姐姐西琳，和芽衣决裂。”

温暖的热流自头顶流向全身，仿佛全身都泡在温暖的温泉一样舒适。

内心的绝望和悲伤被驱散，琪亚娜抱住舰长的双手不断用力，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心里感觉好难受……

“琪亚娜，你身上充斥着谎言和骗局。”

舰长轻轻拍打着女孩的背，语气轻柔，仿佛羽毛拂过。

没有丝毫瞒报，而是如实相告，他不屑于对自己的家人和朋友撒谎。

“你是奥托制造的克隆人，是能承载空之律者复活，从而达到利用律者力量复活卡莲目的的容器，编号k423。”

轰——！

听完舰长口中所诉说的话语，琪亚娜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她的小脸瞬间褪尽血色，变得像纸一样苍白！

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洁白的贝齿死死咬住娇嫩粉红的嘴唇。

丝丝鲜血流出，将嘴唇染得血红无比。

K423？

谁是k423？

明明已经知道了对方话语中的k423在说谁，可内心却在拒绝理解这件事情。

巨大的眩晕感袭来，眼前阵阵发黑。

琪亚娜那双盈满泪水的湛蓝色眼眸颤抖着看着舰长，里面有着祈求之意，祈求舰长说他刚刚说的话都是逗她玩的。

她不是什么克隆人，也不是什么容器，而是齐格飞·卡斯兰娜和塞西莉亚·沙尼亚特二人的女儿，是一个普通的，卡斯兰娜家族的人。

可舰长只是沉默地看着她，那双深棕色的眼眸里，有心疼，有坚定，有不忍，唯独没有她此刻最渴望看到的——否认。

正如之前所说的那样，舰长永远不会欺骗她。

琪亚娜的身体微微颤抖，那双总是充满活力的湛蓝色眼眸此刻空洞地望着地面，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舰长那双深邃的、仿佛能洞穿一切的深棕色眼眸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让她本能地感到畏惧，却又无处可逃。

“琪亚娜，”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精准地凿进她混乱的意识里，“我无法帮你回避。这是你必须直面的身世。逃避没有用，只有面对它，你才能以‘琪亚娜·卡斯兰娜’的身份，真真正正地活着。”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确认她是否在听。

琪亚娜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指节泛白。

“你是齐格飞亲生女儿——幽兰黛尔，也就是曾经的琪亚娜·卡斯兰娜——和第二律者西琳基因结合的产物制造出来的，为了复活卡莲的克隆人，编号k423。”

琪亚娜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但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舰长没有移开目光，继续陈述着冰冷的事实：

“齐格飞把‘琪亚娜’这个名字给了你。可以说就是将你当成了他女儿的替代品，或者是他女儿生命的延续。他认定从高空坠落的比安卡已经死了，所以才把这个名字给了你。”

“你没有八岁前的记忆，是因为你是克隆人。从诞生意识到现在，只有这八年。

“你的大姐，空之律者西琳，和你同属于已经死去的第二律者西琳的善恶两面。她继承了西琳的恶与记忆，而你，则承载了她人性中残存的善。”

“至于武装人偶琪亚娜，”他补充道，语气稍缓，“她与你的身世，没有任何关联。”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房间陷入了彻底的寂静。

琪亚娜僵在原地，仿佛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娃娃。她原本元气满满的湛蓝色眼眸最后的一点光芒熄灭了，只剩下死寂的灰暗和茫然。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细微风声，证明着世界的运转。

舰长没有催促，也没有试图安慰。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像一座沉默的山峦，等待着风暴的平息。

他的琪亚娜不是一个遇到困难就会逃避的人。

等消化完真相，她自然会开口。

…

……

………

…………

漫长的沉默如同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终于，琪亚娜干涩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发出一个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舰长……”

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尚未成形的哽咽。

“嗯。”

舰长立刻回应，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耐心。

“为什么……”

琪亚娜抬起头，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涌出，顺着苍白的面颊滚落。

“为什么要现在……告诉我这些？”

她的声音破碎，充满了不解和委屈。

舰长的眼神瞬间软化下来，脸上那层暴戾疯狂的面具彻底剥落，露出底下深切的温柔与心疼。

他向前倾身，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抚上琪亚娜的脸颊，用指腹小心地拭去滚烫的泪水。

“因为我现在在你身边，琪亚娜。”他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像在安抚受惊的小兽，“大家也都在你身边。早一点知道真相，就能早一点从对过去的恐惧和猜测中挣脱出来，不用再担惊受怕。那些悲伤和绝望，不必你一个人背负，我们可以一起分担。”

他的手掌没有离开，而是顺着她的手臂滑下，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动作带着一种哄慰的节奏。

“相信我，琪亚娜。如果真到了未来的那个时候，你被迫接受这一切，身边却空无一人……相信我，那种绝望，会让你痛不欲生，会让你后悔为什么不早点知道真相。”

他看着眼前泪流满面、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女孩，心中的疼惜几乎要溢出来。

“我有能力护你一生周全，琪亚娜。但这个世界……”他顿了顿，声音带上了一丝沉重，“从不美好。”

手指再次擦过她湿漉漉的脸颊。“如果我不告诉你真相，只把你保护在温室里，等你在外面猝不及防地撞上现实……你会坠入真正的深渊，那时，我可能都来不及保护你。”

他继续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如同最轻柔的夜风：“你知道吗？在另一个没有我这个舰长的世界线里……没有人告诉你真相。你被迫承受了一切，结果你的身体被彻底泯灭人性的西琳占据，引发了席卷世界的大崩坏。”

琪亚娜的身体猛地一颤。

“为了从律者手中夺回你，”舰长的声音染上悔恨与悲伤，“姬子她放弃了唯一能活下去的机会，将那管珍贵的血清注入你的体内。你回来了……但她……也力竭而死，耗尽了生命，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琪亚娜的啜泣变成了压抑的呜咽，身体剧烈地抖动。

舰长将她微微拉近，让她靠在自己坚实的臂膀上，手掌的拍抚更加坚定有力。

“失去姬子后的你，流落到天穹市，被巨大的自责和绝望淹没。你觉得是你害死了她，没有脸再回去见德丽莎、见芽衣她们。你像个没有灵魂的躯壳，疯狂地用拯救陌生人来麻痹自己，透支生命……可圣芙蕾雅的大家从未责怪过你，她们只想找到你，带你回家，让你变回那个无忧无虑的琪亚娜！”

“后来，你瓦解了世界蛇的阴谋，阻止了天穹市的灾难，成了英雄，但身体也被崩坏能侵蚀得千疮百孔，命悬一线。这时，你的二姐比安卡，在奥托的命令下出现，要将你带回天命，要拿你的律者权能做实验。”

“为了救你，芽衣被迫与你刀剑相向，最终选择离开圣芙蕾雅，加入了世界蛇。德丽莎更是直接带领整个圣芙蕾雅叛离了天命，与逆熵结盟，只为了能带你回家。”

“除了想让你回圣芙蕾雅的德丽莎芽衣她们，天命、逆熵、世界蛇……没有人不想利用你这个能掌控律者力量的人来达成她们的目的。就连后来与德丽莎结盟的逆熵，他们所谓的‘大局’里，你也不过是计划中用来启动月光王座、对抗崩坏的棋子！他们丝毫不顾忌你本人的感受和安危！”

“逆熵这些理想主义者只会沉溺于自己所谓‘爱与正义’的虚幻梦境，而丝毫不顾忌现实，它们甚至为了所谓的‘大局’，直接就抛弃了长空市数百万人的性命于不顾，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杀了他们的原因。”

“你知道芽衣为什么会变成律者吗？就是因为逆熵内部的斗争。”

“看着为了逆熵付出一切的芽衣父亲被诬陷送入监狱而毫无作为，逆熵的这些家伙明明可以阻止第三次崩坏的发生，却眼睁睁看着无辜的芽衣变成律者！看着长空市三百万人的生命灰飞烟灭！”

“天命是对不起你，对不起齐格飞，对不起西琳，但它们对得起人类，对得起世界。如果不牵扯到复活卡莲，奥托保护人民，对抗崩坏，绝对是真心实意的，他确实在履行主教的职责。”

“奥托和我是一样的人，帮亲不帮理。如果是你们所期望的，我们可以让整个世界都充满真正的爱与正义。可如果你们死了……我们会让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跟着你们陪葬！”

舰长捧起琪亚娜泪痕斑驳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深邃的眼眸：“当个善良的‘傻子’很容易，琪亚娜，非常容易。但没有实力支撑的善良，只会让你沦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我有力量保护你，有能力摆平一切黑暗，甚至有能力解决一切，但你还小，还不懂这个世界的残酷和成人世界的肮脏。”

“你觉得世界美好？那只是因为奥托在你流浪的路上，为你扫清了许多荆棘，让你遇到的多数是好人。而我，生活在社会的中下层，我见过人性最丑陋的一面，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世界的黑暗，也因此……比任何人都珍视你们！”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眼角，拭去新的泪水。

“我这个人很自私，琪亚娜，我愿意把我所有的爱与善良都给你们，但其它人哪怕一丝一毫我都不愿意给。我知道你们愿意为我付出一切，但别人不一定。人性我从来就不敢赌，对我来说，不落井下石的家伙就已经算是好人了。”

他的语气变得无比郑重，甚至带着一丝恳求：“琪亚娜，听我的话。如果你固执地坚持那些天真的想法，未来你流的泪，会比今天痛苦百倍。善良是美德，但为了守护真正的家人，有时你必须收起它！我永远不会因此责怪你。”

“牢牢记住这一点，琪亚娜！”舰长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烙印，试图刻进她此刻无比脆弱的心灵，“只有休伯利安上的伙伴，才值得你付出一切！其它全都是狗屁！”

舰长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女孩那长久以来支撑着她穿越风雪、横跨整个欧洲，硬生生从西伯利亚雪原流浪到极东的唯一支柱——寻找父亲齐格飞的执念——此刻已经轰然倒塌。

被父亲遗弃的创伤和此刻残酷的真相，已经彻底碾碎了她的心灵。

但他不能心软。

为了守护休伯利安这个“家”的整体利益，为了守护他视若珍宝的每一个人，他必须在琪亚娜这片心灵的废墟上，迅速建立起新的堡垒。

他要将新的信念植入琪亚娜的核心：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休伯利安上的伙伴，维护这个集体的安全与利益，并且——绝对信任并服从他的指引。

舰长期望休伯利安上的每一个人都能形成这样的共识：无论谁遭遇了什么，无论对错是非，所有人必须第一时间、无条件地站在彼此身边。

【这个世界上，唯有家人会不计代价地对你好。】

这是他父母教他的铁律，也是他数十年颠沛流离的人生中验证过无数次、比真金更真的真理。

家人可以忽视种族，血脉和一切外在标签，以及任何其它的事情，而为了自己的家人，舰长可以毫不犹豫地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和尊严。

…………

舰长承认，他确实对休伯利安上的女孩们怀有有着下流的欲望。

毕竟他是个男人，已经成年了，面对这些朝夕相处、鲜活美丽的姑娘，产生冲动再正常不过。

但他更清楚界限在哪里。

如果女孩们不愿和自己发生身体上的接触，他绝不会越雷池半步，更不会有半句怨言。

他们是家人，而家人这两个字的分量远重于任何欲望。

家人之间，本就该是互相包容、互相守护的港湾。

没有什么比家人更重要。

“琪亚娜，”他低下头，下巴轻轻抵着怀中女孩柔软的白发，声音低沉而温柔，“其实你很幸运。你有父亲，有疼你的大姨妈德丽莎，还有芽衣、布洛妮娅这样真心爱你的伙伴……你已经比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要幸福了。”

如果不是为了这些将他视作依靠、也深深占据了他内心的女孩们，他绝不会耗费如此心力去安抚开导她们，这太麻烦了！

拥有如今这足以颠覆世界的力量，他大可以肆意妄为，去奸淫掳掠、搜罗美女，建立庞大的后宫。何必像现在这样，被自家的女武神们“呼来喝去”，像个孙子似的？

正因为知道她们爱着自己，他才甘之如饴。

要不然谁敢在他面前怎么横，还敢对他呼来喝去的，他非宰了那个贱种全家！

舰长猛地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膛，发出一声闷响，脸上瞬间浮现出近乎狰狞的暴虐笑容。

“琪亚娜，你要知道，舰长我对你可是掏心掏肺的！以后谁敢欺负你，老子把他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他咬牙切齿，眼中凶光毕露，“妈的！一想到你以前受的那些罪，老子就想把齐格飞那个傻逼活劈了！”

每每想到琪亚娜过去流浪了这么长时间，舰长就有种想把齐格飞直接弄死，连带着他九族都给全部杀光的冲动。

亲情至上的观念早已刻入舰长的骨髓。在他心中，家人就是一切，没有任何东西能凌驾于家人之上！

像齐格飞这样不声不响抛弃女儿的行为，在他眼里就是不可饶恕的死罪！这种人他可以说见一个杀一个！

我管你有什么苦衷，抛弃了就是抛弃了，这是事实！

更别说你TM连个信都没留！

他妈的，跟个傻逼一样！

“琪亚娜，你可能不知道，”舰长话锋一转，语气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你那老爹齐格飞，原本是卡斯兰娜家的现任族长，天命的核心高层。结果呢？叛逃去了死对头逆熵那边了，害得整个卡斯兰娜家族在天命都抬不起头，被人戳脊梁骨。”

扯到齐格飞，舰长不介意给琪亚娜讲讲她老父亲的战绩。

谈及这些事的时候，他的语气中满是鄙夷与厌恶。

不忠不义不孝三个全占，就一妥妥的畜生。

他越说越气，语速加快：

“齐格飞她妈，也就是你奶奶，为了给这个叛徒儿子求情，硬是给奥托跪下了。他还是个人吗？让自己亲妈跪下给自己求情，简直枉为人子！更别说他还一声不吭就直接抛弃你了，连个信都不留……蠢得像头猪！”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翻腾的怒火：“我承认，齐格飞离开你，有他的理由——怕刺激西琳苏醒，怕自己体内失控的超变因子伤到你，甚至他可能一直在暗中保护你……但这都不是借口！”

舰长破口大骂，“他好歹是个父亲！是个族长！做事前就不能考虑周全点？哪怕告诉你一声要去极东投奔德丽莎呢？结果屁都不放一个！蠢货！”

天命不义在先，拿家人做实验。

为了家人毅然背叛组织，在这件事上舰长愿意称齐格飞一声爷们。

至于让母亲下跪，害得整个卡斯兰娜家族在天命抬不起头，还有抛弃女儿这三件事确实没得洗。

不孝的玩意，害得自己老娘下跪，还把自己女儿扔了，是个男人吗你？

“琪亚娜，”舰长的语气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我刚得到力量那会儿，我第一时间就想着怎么回休伯利安找你们。跟那些外来者厮杀的时候，我都是拼命的，生怕死了见不到你们了……我晚上好几次做噩梦被吓醒，梦见自己回不来……”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充满戾气，“可齐格飞呢？！他就在流浪的你附近眼睁睁看着你孤苦伶仃的！看着你辛辛苦苦打工赚钱养活自己！他自己倒好，喝酒、抽烟、吹牛逼、调戏小姑娘……连个信都不给你留，亏齐格飞还是个父亲，他简直就是个畜生！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终究没再骂下去。

毕竟齐格飞是琪亚娜的父亲，他真的不能骂的太狠。

就在这时，怀里的女孩动了。

琪亚娜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他，整张脸都埋在他坚实的胸膛里。舰长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和微微颤抖的身体。

感受着舰长沉重有力的心跳声，以及温暖舒适的体温，琪亚娜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谢谢你，舰长。”

琪亚娜并不怨恨舰长揭开这残酷的真相。相反，她心中充满了感激。

如果没有舰长，她或许会一直被蒙在鼓里，最终沦为奥托复活卡莲的工具，成为一个连生命和尊严都不属于自己的容器、傀儡。

除了舰长，还有谁会告诉她真相呢？

大姨妈？她心疼自己，肯定不会说，而且她知道的真相也很少。

齐格飞？他连自己亲生女儿是生是死都搞不清楚，又能知道什么？

没人会告诉她真相。

琪亚娜一直感觉自己的生活就像一个膨胀的气球，看似饱满，内里却空空荡荡，没有实感。

而真相就是那根最锋利的针，只需轻轻一碰——

“砰！”

她的一切——名字、身份、甚至存在的意义——都在瞬间炸得粉碎！

自己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琪亚娜”的，而不是自己的。

她不是琪亚娜·卡斯兰娜。她只是一个克隆体，一个名为K423的实验品，一个窃取了“琪亚娜”一切的复制品……

为什么自己没有八岁以前的记忆？

为什么记不起妈妈的样子和名字？

为什么臭老爸一直到她九岁时才给她取名字？

为什么给她取名字时周围全是火焰，还断了条胳膊？

为什么取名字的时候他那么的……悲伤？

因为自己只是个克隆人啊！自己只是他亲生女儿的替代品，甚至自己这个克隆人的体内还有着意图毁灭世界的空之律者。

她终究……不是齐格飞的亲生女儿啊……

巨大的悲伤和绝望如同沉重的山峦，狠狠压在琪亚娜的心口，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晶莹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无声地滚落，浸湿了舰长胸前的T恤，带来一片冰凉的湿意。

“舰长……”白发蓝眸的女孩呜咽着，声音破碎不堪。

“哭吧，琪亚娜，哭出来也能好受点。”

舰长收拢手臂，将她颤抖的身体更紧地拥入怀中，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大手一遍遍温柔地梳理着她柔顺如顶级绸缎的白发。

“我会陪着你，琪亚娜，我会永远陪着你。”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最坚固的壁垒。

“Ich liebe dich……”（我爱你……）

这句低沉轻柔、仿佛情人呢喃般的德语，如同拥有魔力，瞬间击溃了琪亚娜苦苦维持的最后一丝堤防。

本来埋藏在心底，只是稍稍发泄就可以继续潜藏着的委屈，不知为何，偏偏被舰长这轻轻一句低语给勾了出来。

“呜……呜呜呜……”

压抑的呜咽骤然变成了崩溃的痛哭。

晶莹的泪珠大颗大颗地从琪亚娜紧闭的眼角滚落，划过她苍白无暇的脸颊，坠落在舰长的白色T恤上，洇开深色的水痕。

“舰长……”她抽噎着，声音断断续续，“之前……你说你差点死了的时候……我好怕……怕你永远……永远回不来了……”

“可我回来了，”舰长的声音异常柔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就在你身边。从今以后，就算是死，也别想再把我从你们身边带走。”

他捧起琪亚娜泪流满面的小脸，指腹轻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眼神专注而认真：“琪亚娜，以后无论何时，只要你需要，就来找我。我保证，天大的事我也放下，陪你。我绝不会再消失。”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如同誓言般庄重，“只要你不背叛我，我就永远不会离开你。如果我骗你，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舰长……”琪亚娜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湛蓝的眼眸里是信仰崩塌后的巨大空洞和痛苦挣扎，“我不想……不想再继承什么卡斯兰娜的荣耀了……我不要了！什么卡斯兰娜！什么荣耀！都是假的！都是骗我的！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积压的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少女最后的心防。

“我不想当什么骑士了！我不要了！我再也不要这样下去了！！”

舰长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抱着她，宽厚的手掌依旧温柔地拍抚着她的后背，沉默地做她宣泄的容器。

房间里只剩下女孩撕心裂肺的哭泣声，和男人低沉耐心的回应。

“舰长。”

“我在。”

“舰长。”

“我在。”

女孩伤心欲绝的哭声久久回荡，与男人低沉坚定的安抚交织在一起，谱成一曲哀伤而温暖的乐章。

“舰长……”琪亚娜的声音微弱下去，带着彻底的绝望和自我否定，“本小姐……只是个……克隆人……”

泪水彻底失控，汹涌而出。

“为什么啊……为什么我是克隆人……”

“我的名字是偷来的……我的身份是假的……我不是‘琪亚娜’……我只是个小偷……是个赝品……”

“都是假的……为什么啊……呜……呜……”

如受伤幼兽般无助而绝望的悲鸣，从白发女孩紧抿的唇间逸出。她用力咬着下唇，却无法阻止这来自破碎内心的绝望哭泣。

并不是撕心裂肺的痛苦，也不是千刀万剐的悲伤，这个向来元气乐观的憨憨女孩此刻只是觉得很委屈。

如今回忆起已然模糊的记忆中只剩齐格飞模糊的教导。

他说要相信爱，相信善良，相信正义。

要乐于助人，要向那些遇到困难的人伸出援手。

他说卡斯兰娜家族的荣耀就是成为人民的盾牌。

可……她不是卡斯兰娜家族的人啊！

她不是卡斯兰娜！

她只是一个没有父母、没有根源的克隆怪物！一个替代品！

一个怪物，一个赝品，有什么资格谈论荣耀？有什么资格继承卡斯兰娜的荣光？

傻子才要继承这种荣耀！

除了舰长，除了休伯利安上的大家，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在欺骗她！

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好人有好报！根本就没有善良和正义！只有谎言和欺骗！

好几年前自己在欧洲那边流浪，遇到过无数的好人。

可舰长说这都是奥托给她演的戏，让她能继续保持单纯和善良，这样在未来知道真相的时候才会更加的绝望和痛苦，才会坠入更深的绝望深渊，会更容易变成他的傀儡。

为了齐格飞所说的爱与正义以身作践了这么久，从未失望和抱怨过的琪亚娜在这一刻有了退缩的想法。

琪亚娜第一次对自己坚持的道路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是不是自私一点，看见崩坏兽在伤害别人时装作看不见，转头直接离开，就不用承担起保护他们的职责了？

是不是胆小一点，碰到危险时自己躲得远远的，就不会每天弄得浑身是伤，痛苦得难以入眠了。

是不是贪婪一点，从那些救下的人手里索要金钱和食物，流浪途中就可以更加轻松一些了？

“琪亚娜，” 舰长的声音贴着女孩的耳廓响起，低沉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却又蕴含着浓浓的悲哀与悔恨，“千万别想着做英雄，千万别想，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

女孩原本失神的湛蓝色眼眸，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死水，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泛起一丝困惑的涟漪。

舰长让我不要做英雄啊……为什么呢？

“你当了英雄，你会为了拯救别人而错过芽衣特意为你温着的晚饭；会让姬子和德丽莎每天担心你会不会受伤，生怕你下一次任务就带着满身伤回来；会让布洛妮娅坐在游戏机前，一遍遍看着门口，等你回家和她一起通关新买的游戏；会让我每天傍晚站在圣芙蕾雅的大门口，望着路尽头，等你回家。”

男人的呼吸拂过少女的发丝。

“琪亚娜，世界上最疼你、最怕你受伤的，永远不是你救下的那些人，而是你身边这些最亲近、最信任的家人和伙伴。”

“你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是刺向大家心脏的一把刀。除了家人与伙伴，没人会比担心自己还担心你。圣芙蕾雅的大家把你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别让她们伤心，琪亚娜，千万不要。”

琪亚娜的身体在舰长怀中细微地颤抖着，像秋风里最后一片叶子。

“你可以对陷入困难之人伸出援手，我不会说你什么，因为这是一个善良的正常人该有的举动。” 舰长的语气稍微缓和，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教诲，“可你必须得明辨是非，分清楚你帮的是什么人，更要保证有被对方反咬一口时报复回去的实力。”

“别当好人，琪亚娜，” 他收紧怀抱，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保护起来，声音却飘渺得如同来自九幽，不带一丝人类应有的温度，“当好人死路一条。”

琪亚娜能感觉到舰长胸腔的震动，那声音里的虚无让她本能地感到一阵寒意，却又被他怀抱的坚实所包裹。

“有些人救了不如不救，这些败类实际上就该死！琪亚娜，你不能因为所谓的善良与正义去主动救它们的命，这些人你救了它们不仅不会感谢你，还会反咬你一口，甚至想方设法把你拖下水！这种事我见过太多太多了。”

“知道我为什么能活到现在吗？知道我为什么能活着遇见你们吗？” 舰长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自嘲，“因为我没有选择去做那个被万人歌颂、光芒万丈的英雄，而是选择当了一个被无数人唾弃谩骂的魔王、屠夫、刽子手、恶魔！”

“为了和你们永远在一起，我抛弃了我的良知和道德，甚至在这个世界屠杀了数亿人，但我绝不会后悔。”

“哪怕知道了我杀了这么多人，你们还愿意陪在我的身边。无论我做了什么事情，你们都不会抛弃我，这就是我为什么能坚持到现在的原因。”

悠长而沉重的叹息从舰长胸腔溢出，他低下头，无比温柔地、一下下抚摸着女孩柔软的白发，动作珍视得如同触碰易碎的珍宝。

如果时光倒流，他依然会踏上这条通往地狱的荆棘之路。

为了回家，为了家人而杀人，他永远都不会后悔。

舰长低沉而温柔的话语，如同带着魔力的暖流，伴随着他掌心传来的温热，缓缓渗入琪亚娜混乱的脑海，让她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懈下来，意识变得有些晕乎乎的。

为了家人付出一切……家人是最重要的……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要保护好家人……一定要保护好圣芙蕾雅的大家……

不知不觉间，这些话语如同种子，逐渐在少女空茫的心田悄然扎根。

“你可以信任我，琪亚娜。你是我的战友，你是我的伙伴，你是我异父异母的亲人与家人，为了你我随时可以去死。”

轻轻拍打着女孩的背，舰长的声音认真地仿佛要把自己的心脏都给挖出来似的。

“你说你不是卡斯兰娜家的人，那以后你入我家户口，我养你。”

“以后想吃什么想玩什么，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我都会摘下来给你。无论你想干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琪亚娜。”

舰长的拇指轻轻拂过她湿润的眼角，声音低沉而郑重。

“我爱你。”

“嗯。”

发出一声模糊的鼻音，此时的琪亚娜乖巧地依偎在舰长怀里，温顺得就像是一只待在主人身边的小猫咪，与平日里那个娇蛮活泼，不搞点事情就浑身难受的草履虫简直判若两人。

舰长身上暖洋洋的，像个大暖炉一样，她有些想睡觉了。

脑子里乱糟糟的，像缠成一团的毛线，不知道该想什么。

可只要舰长在身边，就可以什么都不想。

舰长不会骗我，更不会害我。

舰长以前还在的时候，他每天都会塞给自己厚厚一沓的零花钱。

她多看一眼的零食玩具，第二天就会出现在床头。

在舰长身边的日子，总是充满笑声和满足……

比那个被西琳姐杀了的老逼登好多了。

嗯，不想这么多东西了……好累。

以后……就听舰长的吧，他是不会害自己的。

一把无形的剪刀在少女的脑海里“咔嚓”作响，将那些纷乱纠缠的思绪干脆利落地剪断。

琪亚娜彻底放空了大脑。

…………

舰长默默抱着怀里仍在微微颤抖的白毛团子，掌心规律地拍抚着她的后背，用最轻的声音安抚着她濒临破碎又逐渐沉静下来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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