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妳想去超市買即期品？」

　　夜鶯沒有立即回應，而是低頭思考了一會。片刻後，緩緩抬起頭，回道：「這個時間點……已經沒什麼即期品可以買了。而且剛剛不是停電了嗎？雖然不清楚停電範圍，但這時候超市一定也很混亂。」

　　自從回國之後，她都還未去超市購買即期品。畢竟一回國就出了事，現在也不方便一個人出門。

　　這個月沒有工作，也沒有薪水，看來得省點用了。夜鶯輕嘆一口氣。

　　「那我們去吃外面的吧，壽司怎麼樣？」

　　瑟琳滑著手機把目錄給夜鶯看。

　　夜鶯看著螢幕上的照片，師傅在眾人面前親手捏著壽司，端上來的壽司看起來十分美味，而這間店則是採預約制，價格也相對昂貴。

　　「……這家？」

　　夜鶯抬眸看了她一眼，眉頭微微皺起。

　　「瑟琳，這是高級壽司店吧。」

　　夜鶯原以為瑟琳口中的壽司是按盤計價的平價壽司，沒想到會是這種貴到讓人難以選擇的高級壽司。

　　「是啊，有什麼不對嗎？還是有其他想吃的？」

　　瑟琳思索著其他類型的晚餐選擇。

　　「倒是沒有其他想吃的。只是……」

　　夜鶯本想說點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自從和她在一起後，夜鶯總能嚐到最好的料理，但這也讓她有些困擾。她不僅負擔不起那樣高昂的餐費，也不願讓瑟琳總是一個人破費。

　　「只是？」

　　瑟琳歪頭不解地等待夜鶯。

　　這時門的方向傳來有東西在抓的聲音，兩人看往同一個地方。由於門是整片透明的，很快就能便是出誰在那裡。

　　「十三怎麼來了，我去幫他開門。」

　　夜鶯匆匆忙忙地讓牠進來，十三嗷嗷叫著，像是說自己餓了。

　　然而，十三的舉動卻讓一旁的瑟琳感到疑惑。

　　通常十三都是由歐文負責餵食，而十三也不會隨意發出聲音。

　　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的瑟琳走向十三，緩緩蹲了下來，隨手摸了摸十三的腦袋，思考著牠想表達的意思。

　　沒過多久，走廊傳來急促的小跑聲。歐文停在健身室門口，看到夜鶯與瑟琳的瞬間，原本微張的嘴便合上了。

　　歐文和瑟琳對視了幾秒，隨後看向十三，說：「十三，過來吃飯吧。」

　　「歐文等等把車鑰匙給我，我們要出去吃飯。」

　　「好的，小姐。」

　　歐文帶著十三後，瑟琳跟夜鶯說要沖個澡，讓她在樓下稍等片刻。

　　夜鶯點了點頭，目送瑟琳消失在樓梯口。

　　屋子裡一下子安靜下來，只剩下十三在廚房吃飯的細微聲音。夜鶯坐在沙發上，開始悠閒地滑著手機。

　　這時，夜鶯好奇問了站在一旁的歐文：「歐文，你知道這裡房租多少嗎？」

　　歐文幫十三加了塊牛肉，爾後，回道：「這間房子是小姐買下來的，房租的話可能還是要問小姐本人比較清楚，不過這間的房價聽說當初買的價格是上千萬起跳。」

　　聽聞，夜鶯深吸了一口氣。

　　「上、上千萬……這樣房租一個月到底該給多少，更別說還有電費和水費之類的……」

　　夜鶯感到困惑的同時，也佩服著瑟琳優秀的能力。

　　還在思考該如何還債的同時，瑟琳已經換了一套衣服下了樓，靠在沙發後面瞧著夜鶯苦惱的模樣。

　　夜鶯一點也沒有察覺到對方的出現,稍微輕咳一聲才知曉自己的到來。

　　「要出發了嗎？」

　　夜鶯循聲回頭，看見瑟琳正緩緩朝自己走來。她雙手撐在沙發上，低頭凝視著自己。瑟琳換上一身淺色襯衫與長裙，讓夜鶯不自覺看得有些出神。

　　歐文發覺沒自己的事了，便繼續安靜地餵食十三。

　　而他剛才利用短暫空閒的時間，向瑟琳回報了目標的最新行蹤。

　　『據保鏢回報，停電的時候，他嘗試靠近了房子，手裡握有電擊棒，但這次在被保鏢警告之前，就主動離開了警戒範圍。』

　　「我這樣穿著去高級壽司店沒問題嗎？而且還帶著傷……總感覺不太好。」

　　夜鶯由於做過男公關，她很清楚多數有錢人的個性，他們甚至喜歡嘲笑階級比他們低的人。

　　瑟琳輕拍夜鶯的頭，提出另一個方案，說：「要是妳在意的話，我們也可以換成有隔間的迴轉壽司？」

　　「不用特地換啦。說到迴轉壽司，妳知道最近新聞常常出現小孩子或是青年的不當行為嗎？我真不知道做這種事的人都在想什麼。」

　　夜鶯拿起手機和錢包緩緩起身，見瑟琳手上拿著車鑰匙，便想到今天是瑟琳開車。

　　這是她第一次知道這件事。

　　「雨已經停了，以防萬一還是帶把傘，走吧。」

　　夜鶯坐上副駕駛座。瑟琳的開車技術很平穩，不會有莫名的急煞。

　　約莫二十幾分的路程，來到店內附設的停車場，兩人紛紛下車，出門前瑟琳有預約了位子。

　　夜鶯才剛下車，瑟琳便已走到她面前，伸手牽住了她。

　　這間店的停車場不大，看來並不打算接待太多客人。

　　來到門口，沒有奢華的外觀，也不見明顯的招牌，僅在門旁掛著一塊不起眼的木牌，上頭用紅色圈起來的中央，寫著『慎』字。木牌下方還留有一道奇怪的凹槽。

　　瑟琳指尖輕壓在凹槽處，細微的聲響傳入耳中，隨即彈開，露出隱藏在後方的黑色面板。冷冽的電子光芒浮現，數字按鍵在昏暗中亮起。她熟練地輸入『1749』。

　　伴隨一聲清脆的機械響動，店門緩緩開啟。瑟琳推門而入，夜鶯則小心翼翼地跟隨其後。

　　服務生在平板上確認資料後，便引領兩人入座。

　　木質桌檯在柔和燈光下泛著溫潤光澤，呈現出一種靜謐而高雅的氛圍。環繞的座椅整齊排列，每個座位前都備好了餐具與盤碟。牆上的掛畫與隔間的木格設計，使整間壽司店瀰漫著低調卻不失格調的雅致氣息。

　　夜鶯好奇地看向四周，店內客人並不多，但從穿著打扮和動作來看，明顯不是一般身分。

　　「我是第一次看到這麼隱密的壽司店，而且進來還得輸入密碼。」

　　「這間店的老闆，名字就叫做慎。他做人處事總是很謹慎，為了防止不必要的紛爭，他刻意把店面做得很隱密，進來也得輸入會員碼。」

　　兩人坐在吧檯前沒多久，師傅送上了兩杯放有冰塊的水，並把乾淨的毛巾放在一旁。瑟琳將雙手擦乾淨後，拿起菜單看了一眼今日的菜色。

　　「他們每天都會去海港挑選漁貨回來，所以用的食材都不相同，今天的推薦品項是炸竹莢魚蓋飯。」

　　瑟琳指著上頭的今日推薦特選的欄位，夜鶯的視線落在那行字上。

　　「聽起來很不錯。」

　　夜鶯低聲回應。她平時雖不特別挑食，但仍能感受到這裡的講究。

　　「瑟琳，妳有什麼推薦的嗎？畢竟這是我第一次來。」

　　「他們的手捲壽司跟招牌海鮮丼，大蝦味噌湯都不錯，要不先來兩碗味噌湯暖暖胃。」

　　瑟琳先跟師傅點了兩碗湯品。

　　「妳慢慢思考想吃哪個。」

　　「我覺得都很不錯……」

　　夜鶯看著菜單陷入了苦惱。

　　沒多久，眼前的師傅送上了兩碗大蝦味噌湯。

　　湯面飄著白霧，帶著蝦殼烘烤過後的鮮香氣息。第一次入口，濃郁的蝦味與味噌的鹹甘交融，既厚重又帶一絲甘甜。蝦肉鮮嫩，浸潤在熱湯裡，帶著自然的甜味，與味噌的醇厚相互襯托，讓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

　　當湯見底時，夜鶯想拿起來喝，卻發覺自己的手並不方便，只好作罷。

　　「那不然我們都點，然後分著吃，如何？」

　　瑟琳將還沒動過味噌湯遞給了夜鶯，順道繼續點餐，板前師傅收到單點後，點點頭開始做下一輪的餐點。

　　「如果妳不介意的話，好啊。」

　　夜鶯看著被推到面前的味噌湯，側眼瞥向瑟琳。她舀起一勺，用氣息輕輕吹涼後，便將湯匙送到瑟琳唇邊。

　　「我幫妳吹涼了，應該不會燙了。」

　　要不是夜鶯手受傷，不然自己會更享受著她的餵食。

　　「我有跟師傅多要了一個碗，等會再幫妳盛飯。」

　　過了一會，師傅送上了手捲壽司。外層的現烤海苔散發著香氣。夜鶯單手接過，咬下一口時，鮭魚卵在舌尖顆顆炸開，混合著蟹肉絲的鮮甜與黃瓜絲的清爽，夜鶯感覺自己身處在海洋中，耳邊彷彿傳來海浪拍打的聲音。

　　瑟琳見自己的伴侶一臉幸福的模樣，順手抹掉她嘴角的飯粒，並送入自己口中。隨後，瑟琳也拿起了一個海膽手捲，海膽獨特的香氣自口中蔓延開來甘甜，細膩的質感，再來個幾捲都不成問題。

　　她將分食好生魚片丼飯，放在了夜鶯面前。

　　夜鶯看著那碗還特地擺盤的丼飯，讓她輕笑出聲。

　　這麼有儀式感嗎。

　　夜鶯拿起湯匙，舀起一小口帶著鮮紅鮭魚片的醋飯送入口中。魚肉幾乎在口中化開，微微的油脂與米飯的酸香相互交融，她忍不住發出一聲極輕的滿足嘆息。

　　「原來真正的生魚片吃起來是這樣的嗎？」

　　「真正的生魚片是指……難不成有假的？」

　　瑟琳吃著自己的那一份，邊詢問道。

　　「也不是說假的……之前去吃過某間很有名的店，然後點了他們的生魚片丼飯，結果吃起來不新鮮，還有異味，醋飯甚至硬到結塊。」

　　夜鶯回想那個股味道，不禁有些反胃。

　　「……結果我沒吃完就走了，實在是沒辦法吞下去。」

　　「聽來真可怕，那間店還在嗎？」

　　瑟琳放下筷子，喝著店家附贈的熱茶。

　　「我想……應該還在，畢竟是某位知名網紅捧起來的店。」

　　夜鶯繼續吃著丼飯，希望可以忘記那不願想起的味道。

　　「而且那間店還不便宜，東西又少又難吃，我真的不知道怎麼紅起來的。」

　　「不過依妳節儉的習慣，應該不會去吃這麼貴的店，是男公關的經理請客？」

　　瑟琳看夜鶯也吃得差不多了，就讓師傅上甜點的部份。

　　今日的甜點是焙茶布丁，瑟琳饒有興致地挖了一口。

　　夜鶯也挖起一小塊輕輕送入口中。濃郁的焙茶香混著滑順口感在舌尖蔓延。

　　「不是。是男公關的同事請客。我記得那時他們好像在打賭，最後由輸的請客。」

　　「什麼性質賭約？」

　　通常都要有參與到才會拿到獎勵，也就是說夜鶯也有加入到他們的行列之中嗎……

　　「嗯……他們是看當天的點台率。」

　　夜鶯原本就不想參加那場賭局，她只想安穩上班，平安回家，但其他同事並不打算把夜鶯排除在外。

　　「……也不知道該不該慶幸自己不是最後一名呢。」

　　「我相信妳的實力一定是第一的。」

　　在兩人來回交流的同時，一位男性從內部廚房走了出來，出聲向老熟人打招呼。

　　「瑟琳？妳怎麼有空來了，之前三催四請也不見妳來。」

　　「之前比較忙沒什麼時間。慎跟你介紹，旁邊這位是我的伴侶。」

　　慎的眼神打量著受傷的夜鶯，小小聲朝夜鶯說：「小姐，妳還是趕緊離開瑟琳這女人吧，妳都被家暴成這副模樣了。」

　　夜鶯愣了一會，隨即理解了慎眼中的誤會，忍不住低笑了一聲。

　　「不是這樣的，你誤會了。」

　　「如果不方便說的話，眨眨眼讓我知道，我一定會幫助妳的。」

　　這時，一旁傳來一聲輕咳，硬生生打斷了兩人的悄悄話。

　　「慎，你應該很清楚，你的悄悄話有多大聲吧。」

　　「是這樣嗎？！哈哈，不過我說的也是事實，相信妳不會介意。」

　　慎倒了兩杯清酒，給了她們。

　　「招待妳們喝，這瓶是新進貨的。」

　　瑟琳搖了搖頭：「我今天開車來的，她受傷也不能喝。」

　　慎看著瑟琳一臉認真的表情，不禁笑了出來。

　　「想不到妳也有體貼的一天。」

　　說完，慎將酒杯收了回去，邊說邊將已經倒出的酒飲下。

　　「慎，下次有空再約，今天就不打擾你了。」

　　瑟琳站起身，替夜鶯拉開椅子，並小心翼翼地攙扶。

　　「好。記得提前告訴我啊，我會幫妳們準備好料的。」

　　兩人回到車上後，夜鶯好奇問道：「瑟琳，妳家暴過自己的伴侶？」

　　夜鶯知道瑟琳不會做這樣的事，她只是想藉此機會打探瑟琳的前任是什麼樣的人。

　　瑟琳露出哀傷的眼神：「……妳也認為我會家暴伴侶嗎？」

　　夜鶯一愣，沒想到瑟琳會這麼回答。她趕緊伸手覆上瑟琳的手，滿臉歉意地說著：「不，我當然不認為妳會。我只是想知道……妳以前的感情，是真的那麼糟嗎？」

　　「以前的感情，嗯……是蠻糟的。她解決事情的態度都選擇逃避，時不時失聯三、五天，到最後被我發現她在外面有偷吃的行為，就跟她斷絕往來了。」

　　瑟琳回握住夜鶯的手，仍想著還有什麼可以講的內容。

　　夜鶯聽得眉頭緊皺，卻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等著瑟琳說完。

　　「她最後怪我太嚴厲，說我給她壓力，才會忍不住去外面找人。可那時候我只是想要一段能夠互相信任的關係……」

　　瑟琳垂下眼眸，語氣平淡，卻藏著一絲無奈。

　　車內一時間安靜下來，只剩下雨滴敲打玻璃的聲響。

　　啊……下雨了。

　　夜鶯看著外面的雨勢逐漸變大，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不過這些都是寶貴的經驗，我們回家吧。」

　　瑟琳發動引擎，回家的路上夜鶯望著窗外的景色。

　　瞧見她臉色不好看，瑟琳出聲：「看妳悶悶不樂的，手在痛嗎？」

　　夜鶯搖了搖頭，眼神仍停留在車窗外的霓虹燈影。

　　「不是的……只是聽了妳的過去，覺得她真過分，不懂得珍惜當下所擁有的。」

　　「或許起初是有的，但相處久了，會開始有磨合期，處得來就繼續走下去，處不來趁早結束對彼此都好。」

　　前方紅燈亮起，瑟琳轉頭語氣溫柔地說。

　　「所以要是妳哪天厭倦了，累了，可以和我說。畢竟沒有人是完美的。」

　　話語落下時也正好綠燈，瑟琳輕踩油門再次出發。

　　夜鶯聽著這番話，心口微微一緊，沉默了片刻才回應：「妳怎麼能這麼輕描淡寫地說出來……妳就不怕我們真的分開了？」

　　瑟琳直視前方，握著方向盤的手不自覺地收緊。

　　「一想到失去妳，我就感到不安、害怕。但如果妳真的說出口，那就代表妳已經很痛苦了吧，我寧願自己難受，也不想勉強妳。妳知道有個說法嗎？強扭的瓜不甜。」

　　夜鶯伸手抓緊自己胸前的衣物。

　　我從未對一個人有過戀愛的感覺，平時忙碌的生活就讓我感到窒息。我不明白什麼是戀愛，什麼是喜歡，又或者……什麼是愛。

　　夜鶯偷偷注視著瑟琳專注開車的側臉。

　　我現在唯一知道的，就是我不想失去妳，也不想被妳討厭。如果可以，我也想成為妳的助力。

　　「那如果……妳對我感到厭倦或是厭煩了，也請告訴我。啊……欠債的部分請妳放心，就算我離開了，我也會慢慢把錢匯到妳的戶頭。」

　　夜鶯每說出一字一句，她都清晰感覺像有刀片在心口劃過，鮮血自傷口湧出，宛如無盡的淚水流淌。

　　……為什麼會如此心痛，明明只是在聊天而已。

　　車子拐進家中後，兩人並未下車，而是靜坐在原地。

　　看對方沒有要下車的意思，瑟琳也繼續待著。

　　過了好一會，夜鶯才轉頭說。

　　「妳不下車嗎？」

　　瑟琳笑容和藹地說：「因為我看某人沒有想下車的意思啊。」

　　「……只是覺得這樣待著，很安靜。」

　　夜鶯凝望著車窗外緩緩滑落的雨滴。即使車子已停進車庫，她的視線仍追隨著那逐漸稀疏的水痕。

　　我是不是該道歉？畢竟是我貿然提起這件事的。

　　瑟琳靜靜靠在椅背上，緩緩閉上眼睛，似乎在享受著這短暫的寧靜。

　　「瑟琳，我很抱歉提起這件事。我因為好奇心就忽視了妳的感受，我應該更加注意才對。」

　　「這也沒什麼好道歉的啊，會好奇喜歡的人的事情很正常……就像我也好奇妳的。」

　　瑟琳側頭注視著她。夜鶯透過玻璃的反光看著瑟琳的目光，假裝鎮定地轉回視線。玻璃的倒影，讓她彷彿被看穿了一樣。

　　「我、我其實也沒什麼可以說的。妳想知道什麼？」

　　瑟琳勾起唇角，輕聲說道：「那妳耳朵靠近些？」

　　夜鶯不疑有他將脖子伸長，等著瑟琳要說的話。

　　「我想知道妳最敏感的地方在哪。」

　　語畢。瑟琳輕咬了一口夜鶯的耳廓。

　　濕熱的氣息吐在耳朵上，夜鶯的肩膀微微顫抖，猛地縮回脖子。耳尖瞬間泛起一層薄紅，順著臉頰一路燒到了脖頸。

　　「瑟、瑟琳！」

　　夜鶯抬起右手摀住自己的左耳，姿勢雖然有些奇怪，但左手正在病假中，也沒有辦法。

　　「真是的……下車了！」

　　「呵呵，怎麼就下車了？」

　　夜鶯氣急敗壞的模樣，烙印在了瑟琳眼中。

　　她快步往屋內走去，卻因左手不便，連換鞋的動作都顯得有些笨拙。瑟琳見狀，主動上去幫夜鶯服務。

　　「歡迎回來。」

　　歐文循聲來到玄關，替兩人掛好外套。

　　「歐文，十三吃藥了嗎？」

　　「有喂他吃了，他在自己的窩裡睡著。」

　　「辛苦你了，先去休息吧。」

　　歐文點點頭便忙自己的事情去了，瑟琳來到正撫摸十三頭的夜鶯身邊。

　　「……夜鶯妳等會洗漱完來我房間一下。」

　　夜鶯抬起頭來，眼眸中浮現出一絲疑惑。

　　「怎麼了？」

　　夜鶯好奇問道，手還停留在十三柔軟的毛上。

　　「妳等會就知道了。」

　　丟下這句話後，瑟琳徑直走上樓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二樓轉角，夜鶯才緩緩回過神來。

　　沒多久，夜鶯回到自己的房間，簡單洗漱過後，便來到瑟琳房門前，抬手輕輕敲了兩下。

　　「門沒鎖妳開門進來吧。」

　　瑟琳的聲音悠悠地從房間傳出。

　　夜鶯依言轉動門把，探頭張望。

　　房內的燈光比走廊要柔和許多，暖黃的光映照著書桌上散落的文件與幾本未合上的書。

　　當身後的門闔上時，夜鶯才緩緩開口：「……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嗯，遇到了一點小問題，我們可以來休息了。」

　　瑟琳拍了拍自己旁邊的位子邀請她。

　　沉默了片刻，夜鶯還是走了過去，在瑟琳身旁坐下。柔軟的床鋪微微下陷，兩人的距離因此靠得更近。

　　「小問題？」

　　「最近有點失眠的小問題，可能是身旁沒人一起睡吧，而且妳不是怕雷聲嗎。」

　　瑟琳摩挲著夜鶯的手，有點半撒嬌的意味。

　　「……我只、只是不喜歡突如其來的劇烈聲響罷了。而且失眠可不是小問題，長久下來會讓妳身體越來越虛弱。當然，我不建議吃安眠藥，那只會讓事情更糟，甚至對藥物產生依賴。」

　　夜鶯認真地說道，並思考著有助於睡眠的方法。

　　瑟琳有時候對夜鶯會延伸問題的個性，感到嘆息，明明只是想要一起睡覺而已。

　　她把一隻手指抵在了夜鶯唇瓣上，制止她繼續說下去：「好了好了，我們睡覺吧。」

　　夜鶯的話語被堵在唇邊。瑟琳小心翼翼地解開夜鶯的手臂吊帶，慢慢將她的手放下。

　　「還很痛嗎？」

　　夜鶯垂眸看了受傷的手一眼，搖了搖頭並露出一抹笑容。

　　「雖然現在是持續性的疼痛，但沒一開始那麼痛了。」

　　「妳先躺上去吧。」

　　瑟琳說完起身關燈，躺回了被窩中。房間內的小夜燈讓整體沒那麼昏暗。夜鶯順著她的話輕輕躺下，呼吸時伴隨著瑟琳獨特的味道，讓夜鶯不禁偷偷深吸幾次。

　　這算是她第一次躺在瑟琳的床，也是第二次進入瑟琳的房間。

　　一想到這，夜鶯不自覺拉起被子，蓋住半張臉。

　　看著夜鶯的動作，以為她是覺得冷，瑟琳主動調高空調兩度，一邊觀察著她蹭著自己的被子，一邊輕撫著她的頭。

　　夜鶯露出雙眼，偷偷瞥了瑟琳一眼，卻對上那專注又柔和的視線，隨後她立刻閉上眼睛，默默接受這份體貼。

　　「瑟琳，晚安。」

　　瑟琳回完對方後，沒有馬上閉眼，而是守望著她入睡。

　　過了一會，瑟琳將夜鶯落在面前的髮絲挑捏到耳後，聽見了遠處不知名的哀嚎，眼神不自覺地飄向外面，輕蔑地無聲輕笑。

　　雷蒙德啊，你手下辦事效率還真差勁，等了一個晚上才辦妥。

　　夜鶯睡得安穩，呼吸均勻而輕柔，絲毫沒有察覺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冷意。

　　瑟琳靜靜聽著屋外隱約傳來的動靜，指尖仍然輕撫著夜鶯的頭髮，像是確保她不會因任何聲音驚醒。

　　沒多久，瑟琳的手機突然發出亮光，隨即跳出一則來自歐文的訊息──『小姐，對方已將目標抓住，您是否要親自去見他？』

　　瑟琳回覆了一句後，便將手機轉為靜音模式，一同前往夢鄉。

　　──『不必了，沒有多餘的時間浪費給他。』

　　◇　◇　◇

　　那之後又過了幾個禮拜，夜鶯的手好得差不多，在瑟琳的陪同下完成了最後一次回診。

　　回程的路上，瑟琳提議了幾間店讓夜鶯選擇要吃什麼。

　　夜鶯滑著手機，看著瑟琳傳來的幾間店名，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選擇。

　　「妳想吃哪一間？」

　　「我比較想吃麵食，妳呢？」

　　瑟琳手指有節奏地輕敲著方向盤。

　　夜鶯沉默了一下，視線落在車窗外閃過的街景。

　　「麵食啊……聽起來不錯，簡單也不會太油膩。」

　　「那就這麼決定囉。」

　　瑟琳打了方向燈轉彎前往午餐地點。

　　她們停在了旁邊附設的停車場，一同走進店內，店內氣氛怡人舒適。

　　找了位子坐下後，看著菜單上的品項，瑟琳點了小碗的麵和小菜，夜鶯則在思考自己要點什麼。

　　這間店的品項不多，因此夜鶯很快就做出了決定。

　　「我要一碗榨菜肉絲湯麵。」

　　在菜單上畫上記號後，瑟琳主動起身去櫃檯點餐。

　　趁著空檔，夜鶯用左手反覆握拳。因為將近一個月沒使用，手臂的肌肉明顯消瘦了些。

　　已經不痛了。我想肌肉的狀態應該會隨著忙碌的生活慢慢恢復，這幾天可以去上班了。

　　瑟琳回來後手上多了兩杯用紙杯裝的飲料。

　　「來，紅茶。」

　　夜鶯說了聲謝謝後抿了一口，是熟悉的味道。

　　沒過多久時間，餐點也送上了桌。瑟琳將麵拌勻享用著自己的食物，偶爾配著小菜入口。

　　夜鶯低頭看著眼前的榨菜肉絲麵，白嫩的麵條在清澈卻帶點濃郁色澤的湯底裡微微浮動。榨菜切成長條型狀，鹹香撲鼻，與肉絲交織成誘人的層次感。

　　她先舀起一勺湯，溫熱的湯頭帶著榨菜特有的爽脆鹹香，又不會過於刺激，反倒提升了肉絲的鮮嫩。接著夾起一口麵，滑順帶勁的口感在齒間彈跳，讓人忍不住想一口接一口。

　　「喜歡嗎？」

　　瑟琳出聲詢問，讓夜鶯從美食中回過神來。

　　「肉絲不會過硬，榨菜味道適當，麵體不會軟爛，這家真不錯，我回去要放入清單。」

　　「這邊還有小菜可以配著吃，妳嚐嚐。」

　　瑟琳將盤子稍微推靠近夜鶯一些好讓她夾取。 夜鶯夾起一片涼拌小黃瓜送入口中，清脆爽口，正好解去湯頭的濃郁。

　　「……對了，既然我的手已經好了，那我可以回去上班了嗎？」

　　夜鶯不僅僅是尋求老闆的同意，也是尋求自己伴侶的同意。

　　「雖然我很想說不行，但確實妳再不回來上班的話，我可能會先被其他組員們煩死。」

　　瑟琳又憶起這幾天來的每日轟炸，無一不是再問夜鶯何時回來上班，說什麼沒有夜鶯的日子顯得無聊，時間度日如年，還有沒辦法跟夜鶯分享下午茶時光諸如此類……

　　夜鶯聽聞，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輕笑出聲，像是想像到那些同事們七嘴八舌的畫面。

　　「沒想到妳也有困擾的一天。」

　　「說是困擾也不至於，看他們如此關心同事也倍感欣慰。」

　　瑟琳喝著紅茶回答道。

　　「妳挑個喜歡的日子回來就行。」

　　「那就明天吧。我得趕快進入狀況了。」

　　隔天一早，公司一如往常的忙碌。

　　瑟琳徑直走進辦公室，而夜鶯則是跟在瑟琳身後。

　　夜鶯的前腳才剛踏入辦公室，耳邊便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與驚呼聲。

　　「夜鶯！」

　　「歡迎回來！」

　　「好久不見了，妳這陣子還好嗎？」

　　夜鶯被人群圍著，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先叫大家冷靜點，並簡單說明請假理由。當人群差不多散去後，諾亞走了過來，視線落在她的左手上。

　　「妳的傷還會痛嗎？」

　　夜鶯搖搖頭，回道：「已經不痛了，謝謝關心。」

　　「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就直接告訴我。」

　　「好，謝謝。」

　　目送諾亞回到自己崗位，夜鶯才稍微鬆口氣。她走向瑟琳的辦公室，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夜鶯從未想過大家會如此關心自己，她以為同事之間也只是同事，不一定會有交集。

　　她一邊想著，一邊整理著最近的工作，當她檢查今日行程時，才意識到下午要和另一間合作公司開會。

　　一回來就是這一間公司嗎……

　　夜鶯無聲嘆了口氣。

　　因為這間公司的老闆似乎對她有濃厚的興趣，甚至多次趁沒人的時候，對她毛手毛腳。

　　夜鶯看了一眼瑟琳，內心慶幸著瑟琳並不知道這件事，否則將會因為自己的事情而連累公司。

　　瑟琳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抬首望見夜鶯正看著自己。

　　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看得這麼入迷。瑟琳筆尖輕點著紙張，注視著她的舉動後又看了一眼下午會用到的文件資料，掃視了裡面的內容。

　　……或許該換間廠商了，可不能容忍騷擾我『員工』的人呢。

　　午後的陽光斜斜灑落在玻璃帷幕上，折射出冷冽的光澤。瑟琳帶著夜鶯走進合作公司的大樓。

　　電梯內氣氛靜默，夜鶯忍不住偏頭望向瑟琳。對方神色冷淡，眼底卻隱約有一抹銳意。

　　瑟琳怎麼了嗎？

　　夜鶯雖然察覺到異樣，卻沒有當場追問，只打算等會議結束後再開口詢問。

　　會議室內，合作方的高層早已就座。夜鶯一踏進門，便看見對方的老闆朝自己露出一抹猥褻的笑容。

　　夜鶯不禁打了個冷顫，直接避開眼神接觸，將準備好的開會資料遞給瑟琳。

　　瑟琳接過資料開始討論此行目的。

　　「我們直奔主題吧，羅老闆，貴公司的開發項目確實很吸引人，開出來的條件很優渥。」

　　羅德聽聞瑟琳的誇讚後，想著這個案子成了，笑容顯得更加燦爛。

　　「您跟我司合作當然要有點特殊待遇了。」

　　「不過嘛，請容拒絕貴公司的合作。」

　　會議室內空氣瞬間一滯。

　　羅德臉上的笑容僵住，像是被人潑了一盆冷水般。他難以置信地看向瑟琳，語氣急促：「您這是什麼意思？條件您剛才也說很優渥，為何突然──」

　　瑟琳神色未變，將資料輕輕放到了桌子上，雙手交握。

　　「條件確實不錯，但合作不只看數字與利益。若合作方無法在最基本的職場態度上自律，員工被視作隨意可以騷擾的對象，那麼，再高的利益也沒有價值。」

　　瑟琳曾經調查過這間公司的事情，從內部員工與離職員工口中得知，他們公司的高層和羅德都是那種會對女人毛手毛腳的色鬼，若是不從，就會用各種職場方式欺負，逼迫離職。

　　羅德立即明白瑟琳的意思，他怒視著夜鶯，雙手因情緒而顫抖，恨不得上前給對方一個教訓。

　　區區一個女人，膽敢讓我當眾出糗，還害我失去這麼好的合作機會……妳真的以為這樣就沒事了嗎！

　　其他高層則是互相對視著，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辦，畢竟對方明顯知道了自己公司長期以來的祕密。

　　瑟琳直接起身，順勢吸引羅德的視線。

　　「我們公司講究長遠與信任，貴司這一點，抱歉，未能達到。」

　　瑟琳禮貌地打了聲招呼後，帶著夜鶯離開了會議室，羅德回過神來時，瞬間暴怒將桌面上的物品一掃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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