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阿琳惊呼，您连这个也会？…米拉贝尔跟我说这是她独创的。

—是别人教她的，吉格利洛答道。

—就像教您这样？

—噢！我在见到您的第一眼，本能就能无师自通。

—那么说…她骗了我？

—她是怀着善意欺骗您的。

—反正一样…她对我说了谎…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说谎最可耻了，对不对？

—再没有比谎言更丑陋的了，吉格利洛附和道。

阿琳紧抿双唇陷入沉思。

—我对您的爱已经超过对闺蜜的感情了，她轻声道。

听到这里，吉里奥再也把持不住。他一把将娇小的阿琳横抱起来，唇瓣始终与她紧贴不放，轻而易举就将她放到床榻上—毕竟她正媚眼如丝地呢喃着：

—哦！对！贴上来…再近些…再近些…

一小时后，雪白的阿琳在他怀中深情告白：

米拉贝尔是个骗子。我比爱她更爱您，远比爱她更爱您……我爱您……胜过这世上任何人……哦！别走！别走！

—我必须走了……

—可是为什么？

—国王在等我……米拉贝尔快回来了……

—我再也不想见到她：我只爱您！只爱您！……留在这儿……我想从脚尖到发梢抚摸您，永远这样十指相扣，双唇相贴……我不许您离开……这次您要听我的！

吉吉奥当机立断：

—留在这里全完了。不出一个小时米拉贝尔就会找回您。她自身也难保，而我们再也、再也无法相见，因为国王会把您重新囚禁在宫闱深处。

—那您带我走吧，我们私奔……难道没有别的国度能让我们安生过日子，不被任何人打扰吗？

吉吉奥对帕索勒心生怜悯：

—您是爱您父亲的，小琳。您很爱他。若去到他不在的地方，您很快就会后悔。

—是的，我爱爸爸，可他为什么关着我？若回到宫中，我便见不到您，又会像从前那般痛苦……因为我现在明白了……过去我实在太不幸……竟从未察觉……

—倒有个两全之策。您可记得我昨天提过的那户人家？那对收养受虐孩童并悉心照料的老夫妇？

—记得，杏仁街22号。地址我应该还没忘。

— 好极了。你去那儿吧。马上就去。等他们给你安排合适的房间后（记得要求女生部），我自有办法让你带着完全的自由离开那里。

— 永远自由吗？

— 永远自由。

第十章 终章将至

因此我们必须从小就被这样引导——正如柏拉图所言——以期对应当之事感到喜悦与痛苦。正确的教育正是如此。

次日下午四时，保索尔国王携两位大臣来到杏仁街招待所。这位素来仁慈的君王虽心怀善意，却不曾料到自己将是以父亲的身份踏入此地。

吉格利奥从清晨起就煞费苦心，先是极力说服国王此次探访定会妙趣横生，继而暗中指点招待所人员如何恰如其分地与国王对答。

协会理事长将保索尔引至扶手椅前，向他三度躬身致意，最终用抑扬顿挫的满意腔调宣读如下致辞：

陛下，

特利菲尼斯儿童救助联盟与邻国同类机构不可相提并论，正如陛下颁布的法令与敌对邦国的律法有着云泥之别。本机构虽同样收容遭受身体或精神虐待的孩童，但我们要防范的精神毒害，与海外同行们忧心忡忡的隐患截然不同—对于童贞之乐，他们的理解远不及我们这般通透。

— 此言我深信不疑，保索尔说道。

—「陛下，我们与您持相同见解，认为年幼者很早就应获得某种自由的权利。我们认为，欧洲旧法强迫青年在二十一岁前屈从于父权，这实则是让古代奴隶制残留的诸多根系在其土壤中继续蔓延。父亲对儿子的支配权，如同丈夫对妻子的控制权，本质上不过是强者对弱者实施的压迫—无论冠以何种名目。这种权力不仅承袭了专制暴政的恣意妄为，更盗用'保护'之名作为其借口与旗帜。一个自由公民将孩子囚禁于名为寄宿学校的可怕牢笼，其动机与他在假期用手背或戒尺虐待可怜幼童的冲动别无二致。当人类不能再肆意剥夺他人自由，不能再毫无惩罚地囚禁或鞭打奴隶时，却仍处处保留着对孩童的绝对控制。而既然人类注定会滥用被赋予的一切权力，他们便借此补偿已丧失的其他特权。」

—「真是鞭辟入里，」吉格利洛说道，「您说呢，陛下？」

—「妙极，」帕索尔应道。

我们认为，任何干涉儿童自由表达及自由行使其个人意志的行为—只要这些行为仅关乎他们自身—都属于滥用家长权力。我们为所有不幸的儿童提供庇护所，从不追问他们为何在原生家庭遭受痛苦，而是自豪地见证他们在我们怀抱中获得幸福。我们激发孩子们自发的学习兴趣，而非通过将他们囚禁在教室里使其憎恶一切劳动。他们的进取心毫不逊色，我们屡次发现：在受爱戴的师长身边，对奖励的期待足以媲美对惩罚的恐惧。两性共同接受教育时能相互了解，从而避免日后遭受惨痛误解。当他们想游戏时，无论在何处都享有自由。除了禁止争斗外，没有任何约束。他们可以在庭院与宿舍里自由结伴。我们尊重自然法则而非人为教条，从不将学生的感官囚禁于必会摧残脆弱健康的虚假禁锢中。相反，我们鼓励早熟青春的绽放，坚信推迟爱情只会使其更危险，用幻想替代欢愉更是恶劣行径。这并非真正意义上的高尚教育……

帕索尔打断了演说：

—那么当这些孩子向您寻求建议时呢？

陛下，我们不建议他们发展专一的亲密关系，而是引导他们将多元的友情视作更佳的情感宣泄方式。爱情，那种针对特定个体的排他性爱恋，也就是法国或德国中学文学课上所宣扬的那种爱情，实则是一场悲剧—它往往导致俄瑞斯忒斯式的狂暴疯癫、玛格丽特的凄凉结局，或是罗密欧与朱丽叶令人扼腕的自尽。各大日报的社会新闻版充斥著此类惨剧。我们深知肩负的责任与可发挥的积极影响，因此向学生阐明专一恋情的危害；在涉及此类话题时，我们固然秉持审慎分寸，但面对这些幼小的孤儿，我们时刻谨记这关乎他们的心理健康与整个人生前景。

我双手赞成您的理念，"波索尔说道，"纵情声色吧！先生，尽管纵情声色！只需看看我国边境之外的现状，便可窥见两种教育体系带来的迥异后果。一方面，上层阶级将年轻人禁锢于深闺、强行要求节欲，这种违背天性与常识的做法，催生出欧洲贵族阶层那些身形瘦弱、体质虚衰、罹患痨病与贫血的后代。反观那些强壮的工人、挥锤的工匠、负粮的农妇从何而来？他们来自沙隆区与东伦敦，来自白教堂与梅尼蒙唐，来自汉堡漫长的郊外与马赛的污浊巷弄—来自一切孩童能自由成长、依循本能肆意交合交融、无拘无束无人管束的土壤……

波索尔说了太多话感到疲倦，边休息边询问道：

你们成功了吗？"他问。

—"并非总能成功，"老人回答。"不过相比之下我们还算满意。邻国某协会（这个机构我姑且怀着对慈善组织应有的敬意提及）的宗旨是只让处女或已婚女子获得自由。谁也不知道他们为何如此。但这里有些数字：十三年间，该协会收容了近两千一百五十名少女…

吉凯利奥尖声插话：

—"数量真不少，"憨第德说。

会长继续说道：

—"在这庞大的适婚少女群体中，您知道她们成功嫁出去几个吗？……两个。

吉凯利奥咕哝道：

—数量真不少，"马丁说。

但会长依旧神色凝重：

—"而我们正好相反，七年来收容的八百四十六名少女中，已有八百一十二人享受过云雨之欢。敢说比起两个协会各自的目标…

—"哦！你们完胜，"波索尔断言。"这毋庸置疑。

—"陛下认可我们的努力吗？

—"朕不仅赞同，更要资助你们，"波索尔说。"朕将从内政预算中拨付六万法郎给你们。若这笔款项不足以开展各项善举，尽管告知朕的大臣：还可追加额度。

老人深深鞠躬，随后声音突然哽咽，结结巴巴地说：

—"陛下如此垂青…对我们理念的认可…我想说…这般令人受宠若惊的…对我们尝试…实践探索的肯定…令鄙人斗胆…

—"但说无妨！

陛下，我要在此传达的消息……属于高度机密……我认为此刻无权透露……

诸位请退下吧，"帕索尔对他的顾问们说……"现在请讲，先生：就我们两人了。

昨晚七点……我们目睹一位尊贵的访客进入此地……陛下……是阿琳公主殿下。

帕索尔猛地起身：

在这里？……我女儿在这里？……在这个淫窟妓院里？

她是来求救的……"老人几乎瘫软地低语道。

向谁求救？

向命运求救，陛下，向命运……她并未指责任何人。

她是一个人？

孤身一人。

那就告诉她我等着她！她会扑进我怀里的。

是的……但在此之前……她要求我们确保她享有……陛下刚才认为如此合理且宣称应给予两性青年的那些自由。

够了！这到底什么意思？……我女儿在哪儿？……我要立刻见到她。

众人请她入内。

⁂

仿佛要用外在装束彰显她已获得的所有自由，琳妮穿上了特里菲姆瓦兹的民族服饰：彩色头巾和露跟拖鞋。

她走了几步，为自己象征性的裸体感到无比骄傲，却也带着几分羞怯。

帕索尔将她拥入怀中。

我的小女儿！我的小宝贝！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因为我遇见了一个很好的女朋友，父王，而且在你的宫殿里，你禁止我爱上任何人。

那你是和谁私奔的？

和一位歌剧舞蹈演员。

舞蹈演员？那这事儿根本不重要咯？

啊！"琳妮叫道。

帕索勒再次亲吻了她。

—现在你愿意跟我回去了吗？亲我一下好吗？

—好的，爸爸。我马上就说"好"。我感觉自己会跟随你去任何地方；但我同样感觉到，你也会像我现在这样，马上在我耳边说些温柔的情话。

—说我多么爱你？

—还有你会给我自由。

—但这究竟是为什么？

—因为你很爱我啊。

帕索勒深情地凝视着女儿，内心深受触动。他沉默了许久，仿佛胸膛里正进行着一场深刻而近乎痛苦的交战，那是父爱中不同立场的激烈斗争。随后他带着些许忧伤说道：

好吧，我们走着瞧吧，我的孩子。我如此爱你，自然会让你过得比我更幸福。

尾声

正如老贺拉斯所言：Sat prata biberunt（牧场饮尽河水）。——《时代报》，1900年11月20日。

当晚，帕索勒国王经过近一小时一刻钟的疲惫行程回到宫殿后，在静默沉思中度过了三天。

特里费姆城在他离开后恢复了往日的节奏。被勒比尔贝先生嘉奖的年轻女子仍每晚展示着为她赢得殊荣的典范行为。米拉贝勒得知帕索勒带走女儿后虽因绝望而心碎，却仍在深夜来到费利西安·罗普斯的纪念碑前—她深知伽拉忒亚会在此出现。两人那晚痴缠交合直至感官眩晕的巅峰，却尚未意识到这场浸透泪水的漫长拥抱，正为她们缠绵忠贞的爱情谱写着初忆。

吉克莉托驾着他的小斑马几个纵跃便赶完了归途，因为他既自知无法向纯洁的艾琳隐藏她激起的新鲜情愫，也无力向美丽的黛安娜诉说已然消逝的旧日激情。

整整三天，国王独自面对良知，内心激烈挣扎着道德难题。而与此同时，莱娜和她的侍从情人夜夜相约在仙女镜前—那处永远盛满月华与幽暗枝叶的秘境。

我们这样太恶劣了，"莱娜想着米拉贝勒，喃喃低语。

不，"吉格利洛反驳，"既然她毫不知情。

而他总能用这句既像赦免又似抚慰的残酷话语，换来她全部的宽宥。

终于在某个晨光灿烂的早晨，刚向阿尔贝特王后行使过例行公事般疏离的君王礼遇的帕索尔，头戴王冠步出宫殿，传唤了他的母马玛卡里。

同时他诏令王室所有成员—诸位王后、骑术总管与宫廷女官、内阁大臣、侍从与马夫，务必齐聚在他施行正义的樱桃树下，聆听他即将颁布的重要谕示。

当他披着飘逸红袍，手持金色权杖与宝球端坐于审判席时：

诸位夫人，诸位先生，"他开口道，"智者施予众生的准则，施于己身时却如此艰难。我长久以来以为，在拥有五十万户民的国土上，唯独一个家庭—也仅此一家—仍可保留某种权威，这实属合理。这个家庭理当是我的王室，而自由的赐予者，本不该首当其冲承受自由可能带来的痛楚。

国王停顿片刻，伸手摘下一颗熟透的樱桃—更确切说是掐断了连接指尖果实的细梗。他一边缓缓吸吮着温润多汁的果肉，一边用略带忧郁的目光扫视着台下骚动的人群，那些正屏息聆听他演讲的民众。

但是，"他继续说道，"国王也需要学习。我刚完成了一次秘密巡游，期间深刻领悟了人性真谛与为君之责。我见证了自由欢欣的民众，他们的幸福与自由如同大树深扎地底—这让我确信自己将自由种子播撒在沃土的决定何其正确。反观宫廷内外，众人因束缚重重而郁郁寡欢，这迫使我不得不考虑某种形式的退位……

突如其来的喧哗打断了御辇：

不可！陛下万岁！"人声鼎沸，"退位？我们绝不答应！

帕索尔伸展手掌压下声浪。

我仍将担任诸位领袖，或至少作为全民公推的仲裁者，守护每人与生俱来的权利。至于我本人维系心智安宁的必要生活习惯，则分毫不变。但从即日起，我将解除施加于身边人的枷锁。塔克西斯挚友，请回归你冬鸦般偶然飞临的法兰西故土。从今往后，我的妻女尽可顺从本心行事。我要解放这些尤物—当她们娇媚的头颅挣脱你那丑陋面容投射的阴影时，反倒更显诱人。

听闻此言，人群中涌动的或许并非欢腾而是更深沉的感动。如同收到珍贵礼物却不敢贸然触碰的孩童，女人们纷纷涌向这位待她们如此仁慈的君主，与白衣阿琳一同虔诚地亲吻他的双手。

⁂

至此，帕索尔国王的非凡历险画上句号—这位为寻回爱女不惜骑着骡背穿越七公里路程，从皇宫直抵都城的君王。

若读者能逐页领略此书，始终明晰幻想非梦境，特里菲姆非乌托邦，帕索尔国王亦非完人，便可称得上真正读懂了这则故事。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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