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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erre Louÿs] 皮埃尔·路易——情色小说集[Pierre Louÿs]阿佛洛狄忒(艳情篇),第3小节

小说:[Pierre Louÿs] 皮埃尔·路易——情色小说集 2025-11-17 14:08 5hhhhh 4760 ℃

是啊……你以为我会随便接受一面从士麦那商人或无名妓女手里买来的银镜吗?我要的是我闺蜜巴赫丝的镜子。上周她抢走了我的情人,还和特里菲拉、穆萨里昂以及几个蠢小子开淫乱派对,把我恶毒嘲弄了一番,那些浑小子事后全告诉我了。这面镜子她看得比命还重,因为它曾属于萝朵琵丝—就是那个和伊索当过奴隶、后来被萨福的兄弟赎身的传奇名妓。你知道她可是鼎鼎大名的头牌。那面镜子精美绝伦,据说萨福都曾对镜梳妆,所以巴赫丝才如此珍视。这是她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不过我知道你从哪儿能弄到。有次她喝醉漏了口风—就藏在祭坛第三块石板下面。她每天日落出门前都会把镜子藏在那儿。明天这个时辰你去她家,别担心:她会带上所有奴隶。

你疯了!"德米特里奥斯喊道,"你要我去偷?

难道你不爱我?我以为你是爱我的。再说了,你不是发过誓吗?我以为你已立下誓言。若是我会错了意,就当我没说过。

他明知这是毁灭的陷阱,却任凭自己沉沦,几乎带着快意坠落。

就依你说的办。"他答道。

呵!我早知道你会答应的。虽然起初犹豫—这我理解。毕竟不是寻常礼物,换作哲学家我绝不会开这个口。但对你不同。我笃定你会为我取来。

她把玩了一会儿圆扇上的孔雀羽毛,突然说道:

“啊!……我也不要那种在城里商贩那儿随便买的普通象牙梳子。你说过我可以自己挑选的,对吧?那好,我要……我要大祭司妻子头发上那柄雕刻精美的象牙梳。那玩意儿可比罗多庇斯的镜子珍贵多了。这把梳子来自一位很久很久以前的埃及女王,她的名字拗口得我根本念不出来。而且这象牙年代久远,已经泛黄得像镀了金似的。梳子上雕刻着一位少女,她正踮着脚尖穿过比自己还高的荷花沼泽,生怕弄湿了双脚……真是把漂亮的梳子呢……你肯把它送给我,我真开心……我对那个梳子的主人也有些不爽。上个月我献给阿芙洛狄忒的蓝色面纱,第二天就看见戴在这女人头上了。这手脚也太快了,我可记着这笔账呢。用她的梳子来抵我的面纱,正好报仇雪恨。”

“可我该怎么弄到手呢?”德米特里奥斯问道。

“啊!这个确实要麻烦些。要知道她是个埃及女人,和她们族里其他女人一样,一年只编两次那两百根辫子。但我明天就要这把梳子,你得杀了她才能拿到。你可是发过誓的。”

她对着垂头盯着地面的德米特里奥斯做了个鬼脸,随即飞快地补充道:

“我还选好了项链。我要阿芙洛狄忒脖子上那串七层珍珠项链。”

德米特里奥斯猛地跳了起来。

啊!这次太过分了!你别想一直戏弄我到最后一刻!什么都没有,听好了,什么都没有!不管是镜子、梳子还是项链,你休想得到……

但她伸手捂住他的嘴,重新用娇滴滴的嗓音说道:

“别这么说。你明明知道这个你也会给我的。我呢,对此再确定不过。那三件礼物我都要得到……你明晚来我家吧,后天也行,随你高兴,每晚都来也可以。随你何时到来,我都会在那里,穿着你喜欢的服饰,依你的喜好施抹脂粉,按你的心意梳理发髻,随时准备满足你最出格的欲念。若你只想要柔情蜜意,我便如呵护婴孩般疼惜你。若你追求极致的欢愉,再痛苦的滋味我也不会拒绝。若你想要寂静,我便缄默不语……当你想听我歌唱时,啊!你会看到的,心爱的人儿!我会唱遍四海之曲。有的悠扬如清泉潺潺,有的激昂似惊雷逼近。有的纯真清新宛若少女对母亲低吟;更有连兰普萨科斯城都不敢传唱的小调,连埃勒凡提斯都会羞于研习的艳曲,那些我只敢附耳轻哼的秘歌。若你想看我起舞的夜晚,我能翩跹至破晓。或身着曳地长裙曼舞,或披着透肤薄纱旋转,或穿着开衩绸裤与双孔胸衣—那镂空处正好托出颤动的乳峰。不过我曾答应过为你赤身起舞?若你更爱如此,我便裸身舞蹈。簪花裸舞,或是散发裸舞,浑身涂绘如神女画像。你看我如何婉转玉指,舒卷藕臂,酥胸摇曳,腰肢轻送,臀浪翻涌!我能踮着足尖旋舞,也能伏在地毯上蛇行。我通晓阿芙洛狄忒的所有秘舞—既有献给乌拉尼亚的圣洁之舞,也有敬奉阿斯塔耳忒的淫媚之舞。甚至还有世人不敢展现的绝技……我要为你舞尽世间风月……舞毕之时,极乐才刚启幕。你会见识到的!王后固然比我富足,但整座宫殿找不出一间比我闺阁更销魂的密室。其中的妙处我不便细说—有些陈设华美得难以言传,有些机关奇巧得无法描述。但你可知道最令人神魂颠倒的是什么?你将见到你深爱却尚未见识的克莉西丝。是啊,你只见过我的容颜,怎知我玉体何等妖娆。呵!呵!……呵!呵!保管叫你惊叹连连……啊!你将会怎样把玩我挺立的乳尖,怎样将我的柳腰压弯在你臂弯,怎样在我双腿缠绕间颤栗,怎样在我起伏的玉体上迷失!还有我这张樱唇会何等甘美!啊!我的香吻!……”

德米特里乌斯用失魂落魄的眼神望着她。

她柔情似水地继续说道:

当你十指缠绕着我这片金色森林般的秀发时,怎会舍不得给我一面破旧的银镜呢?

德米特里乌斯想要抚摸她…她却退后一步说道:

明天!

—你会得到的。"他喃喃低语。

当你感受我这对象牙般的玉臂环住你脖颈时,怎会不愿为我取来那把我心仪的象牙小梳呢?

他试图爱抚那双玉臂…她猛地抽回身子,重复道:

明天!

—我会带过来。"他声音低沉。

啊!我早料到了!"妓女高声道,"你还会把阿芙洛狄特颈间的七排珍珠项链献给我,为它我愿将整个宛如半开珠贝的身体卖给你,让你尝遍比海中珍珠更密集的亲吻!

德米特里乌斯祈求般探过头去…她炽热的目光牢牢锁住他,饱满欲滴的双唇迎了上来…

当他睁开双眼时,她早已远去。

飘动的面纱后只掠过一道愈发苍白的倩影。

他恍惚着继续朝城市走去,难以言喻的羞耻感令他垂首低眉。

放荡的处女们

晦暗的晨光浸染海面,万物渐染淡紫。法罗斯塔顶的烽火与月光同时熄灭。紫色浪涛间跃动着转瞬即逝的金色光晕,宛如紫藻发丝间浮现的海妖面容。天色骤明。

堤岸空无一人。整座城市如同死去一般。这是黎明前最阴沉的时刻,微光照亮沉睡的世界,带来清晨令人焦躁的梦境。

万籁俱寂,唯有死一般的静谧。

如同沉睡的鸟儿,停泊在码头边的长形船舰将平行的船桨垂入水中。街道的轮廓由建筑线条勾勒而出,没有马车,没有马匹,没有奴隶打破这份宁静。亚历山大城化作广袤的荒芜,犹如被遗弃数百年的古城幻影。

这时,地面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两位少女翩然出现,一位身着黄裙,另一位身着蓝裙。

她们都系着处女腰带,那腰带缠绕着臀胯,低低地系在稚嫩的小腹下方。正是昨夜的女歌手与其中一位吹笛少女。

吹笛的少女比她的同伴更年轻娇艳。与她裙衫的蓝色同样淡雅的眼眸半掩在眼帘下,漾着浅浅笑意。两支细长的笛子在她缀满花朵的肩后摇曳。环绕着圆润双腿的双层鸢尾花花环在轻纱下起伏波动,最终系在脚踝处的两只银质踝环上。

她开口道:

米尔托克莱娅,别因为丢了我们的写字板就难过。你难道会忘了罗迪丝的爱是属于你的吗?你这坏姑娘,难道真以为我会让你独自读我亲手写的那行字?我难道是那种坏朋友吗—把同床姐妹的名字刻在指甲上,等指甲长到尽头就去找别人结合?当你拥有完整鲜活的我时,还需要什么信物吗?我刚到适婚年纪,可初见你时还不到现在年岁的一半呢。你还记得吧。那是在浴场。母亲们托着我们的腋下,把我俩摇向彼此。穿衣服前我们在瓷砖上嬉戏了好久。从那天起我们再未分离,五年后我们相爱了。

米尔托克莱娅回答道:

「还有另一个第一天呢,罗迪斯,你是知道的。就是那天你在我的蜡板上写下那三个字,把我们的名字交织在一起。那是第一个日子。我们再也找不回它了。但没关系。对我来说每一天都是崭新的,当你在傍晚醒来时,我仿佛从未见过你。我真心觉得你并非凡间女子:你是来自阿卡迪亚的小宁芙,因为福伊波斯吸干了你的泉水而离开了森林。你的身体柔软如橄榄枝,肌肤温润如夏水,鸢尾花缠绕在你的玉腿,你佩戴着莲花就像阿斯塔特佩戴着绽放的无花果。你母亲在孕育你这幸运儿之前,是在哪片住着不朽者的林间入眠?又是哪个冒失的羊人,或是哪条神圣河流的神明,在草丛中与她结合?等我们离开这可怕的非洲烈日,你要带我去你的泉源,远在普索菲斯和菲奈之后,在那布满阴影的广阔森林里,柔软的地面上还能看到羊人们交错的蹄印与宁芙们轻盈的足迹。在那里,你要找一块光滑的岩石,在石上刻下你曾写在蜡板上的字:那三个带给我们欢愉的字。听着,听着,罗迪斯!以阿芙洛狄忒绣满所有欲望的腰带起誓,所有欲望于我皆陌生,因你早已超越我的幻想!以阿玛尔忒亚涌出世间所有福祉的羊角起誓,世间万物于我皆虚无,因你是我在茫茫人海中寻得的唯一珍宝!当我凝视你又反观自身,竟不知你为何会爱上这样的我。你的金发如麦浪流淌,我的青丝似山羊毫毛黢黑;你的肌肤似牧羊人奶酪般莹白,我的肤色如海滩细沙般深褐;你柔软的胸脯如秋日橙花盛开,我的胸脯却似崖壁孤松贫瘠枯瘦。若我的容颜曾焕发光彩,那全是因深爱着你而淬炼出的光华。哦罗迪斯,你可知晓,我独特的贞洁宛如潘神嚼着桃金娘枝叶的嘴唇;而你的贞洁则如婴孩小嘴般粉嫩娇艳。我不明白你为何爱我;但若有一天你不再爱我,若你像你身旁吹笛的姊妹特亚诺那样,夜夜留宿于雇主的宅邸,那我绝不会独守空床—待你归来时,必将发现我已用腰带自缢在闺房。」

罗迪斯细长的眼眸中盈满泪光与笑意,这个念头既残忍又疯狂。她将一只脚踩在界石上:

这些花束在我腿间磨得难受。帮我解开吧,我亲爱的米尔托。今晚的舞蹈我已经跳够了。

歌女猛地打了个寒颤。

噢!确实。我差点忘了那些男人和姑娘。他们逼你们俩都跳了舞,你穿着科斯岛薄纱般透明的长裙,你妹妹却赤身裸体陪着你。要不是我护着你,他们早把你当妓女糟蹋了,就像当着我们的面在同一个房间里凌辱你妹妹那样……哦!多么不堪入目!你可听见她痛苦的哭喊和哀嚎!男人的欲望是多么残忍啊!

她跪倒在罗迪斯腿间,先解下两串花环,又取下高处别着的三朵鲜花,每解下一处就用双唇在裸露的肌肤印下亲吻。当她起身时,少女顺势勾住她的脖颈,在缠绵的热吻中浑身酥软。

米尔托,你该不会嫉妒那些放荡之徒吧?他们看了我又能怎样?有特亚诺伺候他们就够了,我早把她让出去了。他们永远得不到我,亲爱的米尔托。别为他们吃醋。

吃醋……!我嫉妒所有接近你的东西。为了不让你的长裙独自拥有你,我在你穿过后就立刻披上它。为了不让你发间的花朵继续对你倾慕,我把它们送给贫穷的妓女,让她们在纵欲狂欢中玷污这些花朵。我从不赠你任何东西,这样就没有什么能占有你。我害怕你触碰的一切,憎恨你注视的所有。我渴望一生都被囚禁在只有你我的高墙内,与你深深交融,将你彻底藏进我的臂弯,让任何人都无法窥见你的踪影。我想成为你品尝的果实,取悦你的芬芳,潜入你眼帘的睡意,让你四肢紧绷的欢愉。我甚至嫉妒自己能带给你的快感,却又想将因你而得的极致欢愉也献予你。这就是我嫉妒的缘由;但我不畏惧那些一夜情妇,当她们帮我满足你小女孩般的欲望时;至于那些男人,我很清楚你永远不会属于他们,我知道你不可能爱上男人—那些时而热情时而粗暴的男人。

罗迪斯真诚地惊呼道:

我宁愿像瑙西托厄那样,将我的贞洁献给塔索斯人崇拜的普里阿波斯神。但今早不行,亲爱的。我跳了太久,实在筋疲力尽。真想回到屋里,枕着你的手臂入眠。

她微笑着继续说:

「得跟泰阿诺说,我们的床不再给她用了。我们在门右边给她另铺一张。看完昨晚那幕,我实在没法再亲吻她了。米尔托,那真的太可怕了。人怎么能那样相爱?这就是他们所谓的爱情吗?」

「就是那样。」

「他们搞错了,米尔托。他们根本不懂。」

米托克勒娅将她拥入怀中,两人一同陷入沉默。

风将她们的发丝缠绕在一起。

七克里希斯的秀发

「快看,」罗迪斯说道,「那边有人!」

歌女望过去:远处堤岸上,一名女子正疾步行走。

「我认得她,」少女接着说,「是克里希斯。穿着她那件黄裙子。」

「怎么,她已经穿戴整齐了?」

「真搞不懂。平时她不到正午不会出门,现在太阳才刚露脸。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八成是喜事吧;她运气一向好得很。」

她们迎上前去,问候道:

「早安,克里希斯。」

「早。你们在这儿待多久了?」

「说不准。我们到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防波堤上没人吗?」

「没有。」

「连个男人影都没有?你们确定?」

「噢!千真万确。怎么问这个?」

克里希斯没有搭话。罗迪斯追问道:

「你想见什么人?」

「是……也许……不见反倒更好。这样挺好。我不该折回来的;可就是忍不住。」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克里希斯?不能跟我们说说吗?」

「噢!不行。」

「对我们也不行?连我们这些好朋友也不能说?」

你们以后会知道的,全城人都会知道。

你可真会卖关子。

要是你们非要提前知道也行,但今天早上实在不行。发生了些不得了的事,我的小可爱们。我憋得难受真想告诉你们,可又必须守口如瓶。你们正要回去?来跟我睡吧,我一个人正寂寞呢。

哎呀!克莉丝,亲爱的克莉丝,我们累坏啦!确实是要回去睡觉的。

睡什么觉!明天再补觉也不迟。今天可是爱神节前夜,这哪是能休息的日子?要想女神保佑你们来年快活逍遥,就得让眼皮泛着紫罗兰般的暗影,脸颊苍白似百合花才够虔诚。这些我都帮你们想着呢,快跟我来。

她双手搂住两人腰肢往上托,掌心暧昧地握紧她们半裸的酥胸,步履急促地带着她们往前走。

罗迪斯却仍心事重重。

等上了你的床,"她追问,"你还不肯说发生什么事,在等什么吗?

我会说很多悄悄话,随你们想听什么都有;唯独这件事,我得咬着舌头。

就算我们赤条条缠在你怀里,黑灯瞎火的时候也不说?

别逼我了,罗迪。明天你就知道。等到明天吧。

你是要得到天大的快活?还是滔天的权势?

滔天的权势。

罗迪斯顿时瞪圆了眼睛,失声叫道:

你要爬上女王的龙床!

不是,"克莉丝笑出声来,"但我的权势不会输给她。有求于我?想要什么尽管说。

太想了!

少女再度陷入沉思,眸光流转间暗潮汹涌。

“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克莉西斯询问道。

“这是件不可能的事。我又何必开口呢?”

米尔托克莉亚替她答道:

“在我们故乡以弗所,当两个像罗迪斯和我这样适婚的处女彼此相爱时,法律允许她们成婚。她们要一同前往雅典娜神庙,献上各自的束腰丝带;再到伊菲诺厄圣殿,献上一绺两人交织的青丝;最后来到狄俄尼索斯柱廊,由年长者授予较男性化的那位一柄锋利的金质小刀和一块擦拭落红的白布。新婚之夜,作为新娘的那方会被簇拥在火把与笛手之间,坐在鲜花装点的马车上,由'丈夫'和伴娘陪同前往新居。从此她们便享有夫妻的一切权利:可以收养女童融入她们的私密生活,受人敬重,组建家庭。这就是罗迪斯的梦想。但此地并无这等习俗…”

“法律可以修改,”克莉西斯说道,“但你们定会成婚,这事包在我身上。”

“噢!当真吗!”少女欣喜得双颊绯红,失声惊呼。

“当然。我且不问你们谁扮新郎。我知道米尔托具备足以假乱真的资本。罗迪斯,能得此良伴是你的福分。尽管世人非议,这般女子终究难得。”

三人行至门廊,见贾拉正坐在门槛上编织亚麻巾。女奴起身让路,随她们步入内室。

两位吹笛女郎顷刻间褪去了朴素的衣裳。她们在一只倾泻入水池的绿色大理石盆里,为彼此细致地清洗身体。随后她们滚到了床上。

克莉西斯视而不见地望着她们。德米特里奥斯说的每一句话,都一字不差地在她的记忆中无限重复着。她没有察觉贾拉正默默地解开并卸下她长长的藏红花色纱丽,解开腰带,摘下项链,褪下戒指、印章、手镯、银蛇饰物和金发簪;但长发垂落时带来的轻痒让她恍惚间苏醒过来。

她要来了她的镜子。

她是不是在害怕自己不够美丽,无法留住这位新情人—因为她必须留住他—尤其是在她向他提出了那些疯狂的要求之后?还是她想通过仔细检视自己身体的每一处美丽,来平息内心的不安,从而建立自信?

她将镜子靠近身体的各个部位,逐一触摸审视。她评判着自己肌肤的白皙,用长久的抚摩估量其柔滑,用拥抱感受其温热。她体验了双乳的丰盈,小腹的紧实,以及私处的紧窄。她丈量着自己的秀发,端详其光泽。她试验着自己眼神的力度,唇角的韵味,呼吸的热度,然后从腋窝的边缘到手肘的弯曲处,她用双唇沿着自己裸露的手臂缓慢地拖曳下一个悠长的吻。

当她的双唇触碰到自己肌肤的瞬间,一股由惊诧与骄傲、确信与焦灼交织的异样悸动攫住了她。她像寻找什么人似的兀自旋转,却在瞥见床上被遗忘的两位以弗所少女时,猛然跃入她们中间,粗暴地分开交缠的肢体,带着情欲的狂热将两人紧紧搂住。她灿烂的金色长发如瀑倾泻,将三张年轻的面容笼罩在私密的阴影里。

第二卷

女神的花园岛屿

阿芙洛狄特-阿斯塔特神庙巍然矗立在城门外,坐落于一座充盈着繁花与绿荫的无边园林。七条引水渠携尼罗河水蜿蜒而来,终年滋养着这片不可思议的郁郁葱葱。

这片滨海的花漾森林、幽深的溪涧、星罗的湖泊与晦暗的草甸,乃是两百多年前托勒密王朝开国君主在荒漠中缔造的奇迹。昔日遵其谕令栽下的埃及榕已长成参天巨木,丰沛活水的润泽让草坪蔓延成无际牧野,池沼拓展为浩瀚湖泊—自然伟力已将皇家园林化作一方丰饶疆土。

这方花园远非幽谷、国土或故园所能概括:它是被石质疆界环绕的完整世界,由女神作为宇宙灵魂与中心统御着。环绕整片园林的环形露台绵延八十斯塔迪昂(注:约15公里),高逾三十二英尺。这并非普通围墙,而是由一千四百栋屋舍构成的巍峨城垣。同等数目的神妓居住于此方圣城,将七十个异族血脉融汇于这独一无二的圣地。

这些圣殿房屋的布局整齐划一:红铜(献给女神的金属)制成的门扉上,用作门环的阳具造型敲击着凸起的女性阴部形象门叩;下方镌刻着妓女的名字及惯用语句的首字母缩写。

Ω。Ξ。Ε

ΚΟΧΛΙΣ

Π。Π。Π

门扉两侧各有一间店铺式房间向花园敞开,即临花园一侧无墙。右侧称为"展示室",是盛装妓女在男客来访时高坐于扶手椅上的场所。左侧房间则供情人们使用,他们可在此露天过夜,却不必直接卧于草丛中。

打开大门,一条走廊通向铺砌大理石地面的宽阔庭院,中央镶嵌着椭圆形水池。柱廊环绕着这片光影交错的区域,用清凉的阴影地带庇护着房屋七间居室的入口。庭院深处矗立着粉红花岗岩筑成的祭坛。

所有女人都从故乡带来一尊小小的女神像,供奉在自家祭坛上,用各自的母语顶礼膜拜,彼此间永远无法相通。拉克什米、阿什托雷特、维纳斯、伊什塔尔、芙蕾雅、米利塔、塞普里斯—这些皆是她们将肉欲神化后的宗教称谓。有些人通过象征物来敬奉她:一块红色鹅卵石,一枚锥形石,或是一个多刺的大贝壳。多数人则在软木底座上供奉粗糙的小雕像:枯瘦的手臂,沉甸甸的乳房,过分丰腴的臀部,手指正指向那卷曲成三角状的腹下私处。她们在神像脚边放置桃金娘枝条,将玫瑰花瓣撒满祭坛,每实现一个愿望就焚烧一粒乳香。这尊神像倾听着所有苦楚,见证着所有交媾,被认作一切快感的根源。当她们死去时,神像会被安放在薄棺中,成为墓穴的守护者。

这些女子中最美的来自亚洲诸王国。每年,当运送附庸国或盟国贡品的船只抵达亚历山大港时,总会随货包与皮囊卸下百名处女—皆由祭司为圣园侍奉之职遴选而来。其中有密细亚与犹太女子,佛里吉亚与克里特女子,埃克巴塔那与巴比伦的姑娘,还有珍珠湾沿岸及恒河圣岸的少女。有些肤白如雪,面容如钱币浮雕般精致,胸脯坚挺不倒;另一些则如雨后泥土般黝黑,鼻翼穿着金环,短而浓密的发绺在肩头摇曳。

还有从更遥远国度来的:那些身材娇小、行动迟缓的小东西,没人听得懂她们的语言,模样活像黄皮肤的猴子。她们的眼角斜挑向太阳穴,乌黑的直发梳着古怪的发型。这些姑娘终生都像迷途的动物般羞涩。她们精通交合时的肢体动作,却抗拒唇齿相交的亲吻。在两次短暂的侍奉间隙,总能看到她们蜷着纤足相互嬉戏,像幼童般天真地玩乐。

在僻静的草场上,北方民族的金发粉肤少女们如兽群般卧在草丛间生活。有三股辫的萨尔马特女人,双腿结实肩膀宽阔,用树枝编成花环戴在头上,为取乐而赤身相扑;扁鼻丰乳的斯基泰女人浑身汗毛浓密,交配时只肯采用野兽般的姿势;日耳曼女巨人们浅色毛发如同老妪,肌肤却比婴孩更柔软,直教埃及人看得胆战心惊;高卢女人长着母牛般的红发,总会没来由地放声大笑;还有绿眸如海水的少女,从不赤裸身体出现在人前。

另一处,棕褐色乳房的伊比利亚女郎白天聚在一起。她们梳着精心打理的重垂发髻,从未修剪过的下腹紧实有力。亚历山大人最钟爱她们紧绷的肌肤与丰腴的臀胯。她们被聘为舞女的次数,丝毫不亚于被选作情妇的频率。

宽大的棕榈树荫下栖息着非洲女郎:披白色面纱的努米底亚人,穿黑纱的迦太基人,裹着五彩缤纷服饰的黑肤女人。

她们总计一千四百人。

一旦有女人踏入此地,就再无离开之日,直到迟暮之年初次显露。她们将收入的一半上缴神庙,余下的要支撑饮食与香料用度。

她们并非奴隶,每人都真正拥有露台的一间屋舍;但并非人人都能得享同等恩宠,那些春风得意的常能买下邻屋—那是饥肠辘辘的旧主为免消瘦而变卖的产业。这些幸运儿便会将淫靡神像迁入园中,寻一处扁平石块垒成祭坛,在选定角落永久栖身。穷困商贩深谙此道,更偏爱这些以青苔为榻、与露天神龛相伴的女子;但有时连这般主顾也难得登门,贫苦少女们便两两结缘,用炽烈情谊编织近乎婚姻的爱恋。她们同栖共食,连最后一片羊毛破布也彼此分享,更以交错的缠绵慰藉漫长禁欲时光。

若无伴侣可依,她们便自荐为当红姊妹的志愿奴隶。规矩限定每位红妓最多只能使唤十二名此类贫女;但坊间盛传有二十二位名妓臻至上限,更从各族群中精心挑选出斑斓如虹的侍女队列。

随缘交合若她们怀上男胎,便让这孩子在神殿围墙内长大,日日瞻仰完美形体,侍奉神灵。若是生下女婴,这孩子生来就属于女神。在她生命的首日,人们便为她举行与狄俄尼索斯之子的象征性婚礼,由大祭司亲自用黄金小刀为她破瓜—因为童贞之身会令阿佛洛狄忒不悦。稍长她便进入教学殿,那座位于神庙背后的巨型学堂。女童们在此通过七级课程,系统修习所有爱欲技艺的精要与法门:眼波流转、肢体交缠、身韵起伏、爱抚的诸般变化,乃至咬啮、喉音与亲吻的秘技。生徒可自行选择初试云雨之日,因情欲乃女神谕令不可违逆;当日她便能获得平台区的一间香闺。有些女童甚至未及月经来潮,却已是其中最不知疲倦、最常被点名侍寝的尤物。

教学殿内部—七间教室、小剧场及庭院柱廊—装饰着九十二幅壁画,囊括了爱欲教学的精华。这是克莱奥哈雷斯毕生心血之作,这位阿佩勒斯的私生子兼传人直至临终方完成全部绘制。近来,对这座名学堂深感兴趣并常遣小妹前来就学的贝雷妮斯女王,委托德米特里奥斯创作一组大理石群像以完善装饰;然而迄今只有一座雕像安放于幼年级教室。

每年年末,所有妓女齐聚一堂举行盛大赛事,这场竞争在女人堆里激起非凡的好胜心,因为颁发的十二项大奖授予她们梦寐以求的无上荣耀:进入科堤忒圣殿的资格。

这座终极建筑笼罩着层层迷雾,如今已无法详述其貌。我们仅知它坐落于圣地围墙之内,呈三角结构,底边是供奉科堤忒女神的神庙—以她之名进行的淫乱仪式骇人听闻,外界无从知晓。建筑另外两侧由十八幢屋舍构成;三十六名妓女居住于此,她们被富有的嫖客争相追捧,每次接客索价不低于两米纳:这些人便是亚历山大的浸礼教徒。每逢满月之夜,她们便聚集在神庙密闭的庭院中,吞服催情药酒后陷入癫狂,腰间系着标准制式的阳具模型。三十六人中最资深者必须饮下致命剂量的烈性春药。明知自己将速死,她毫无惧色地尝试那些令生者却步的危险淫乐。她浑身濡湿泛沫的肉体成为这场旋转狂欢的中心与典范;在绵长的嚎叫、嘶喊、泪水和舞蹈中,其他裸女紧紧搂住她,将发丝浸透她的汗液,磨蹭她滚烫的肌肤,从这具狂乱濒死躯体的持续痉挛中汲取全新欲火。这些女人如此生活三年,待到第三十六个月终结时,她们的结局便沉浸在这般迷醉之中。

其他不那么受崇敬的圣所由女人们修建,用以敬奉形形色色的阿芙洛狄忒的其他名号。甚至还有一座祭坛专门献给乌拉尼亚,接受多愁善感的妓女们贞洁的祈愿;另一座献给阿波斯托菲娅,她能让人忘却不幸的恋情;另一座献给克里塞娅,专为吸引富有的情人;另一座献给格涅提利斯,她庇佑怀孕的姑娘们;另一座献给科利亚德,她认可粗野的情欲,因为凡是涉及爱欲之事,对女神而言皆是虔诚。但私人祭坛仅对渺小的欲望有效验和德行。人们每日供奉它们,它们的恩惠是日常的,与它们的往来是随意的。祈愿得偿的女子会在坛上放置朴素的鲜花;而那些未能如愿的,则用自己的粪便玷污它们。这些祭坛既未经祭司祝圣,也无人维护,因此即便遭亵渎也无可指摘。

神庙的规矩则全然不同。

神庙,这座伟大女神的巨殿,全埃及最神圣之地,不可侵犯的阿斯塔特圣所,是一座长达三百三十六尺的庞然建筑,高踞花园顶端十七级台阶之上。它的金门由十二名雌雄同体的神庙奴仆守卫,象征着爱欲的双重对象与夜晚的十二个时辰。

神殿入口并非朝东,而是朝向帕福斯方向,即西北方;太阳的光芒从未直接照射进这位伟大的夜之不朽女神的圣所。八十六根圆柱支撑着额枋,柱身直至半腰都染着深紫红色,上部则从这些绯红衣袍中脱出,焕发出难以言喻的洁白光泽,宛如伫立的女子裸躯。

在额枋与飞檐之间,环状的兽形雕带展现着充满野性、情色与奇幻的装饰:你能看到被神驹骑乘的半人马女、遭瘦削萨提尔交媾的雌山羊、被庞然公牛贯穿的处子、蒙雄鹿覆盖的水泽仙女、与猛虎交欢的酒神女祭司、以及遭狮鹫占有的母狮。无数生灵在这神圣而不可抗拒的情欲浪潮中癫狂涌动。雄性绷紧身躯,雌性敞开门户,在生命之源的融合中迸发出最初的战栗。这群混沌交合的影像间,时而显现不朽的传说场景:欧罗巴俯身承受奥林匹亚俊美雄牛的侵袭;勒达分开展屈的少女玉腿,引导强壮天鹅探入幽谷。更远处,贪得无厌的海中女妖正榨干垂死的格劳科斯;潘神站立着占有鬓发凌乱的树精;斯芬克斯高擎臀峰迎合飞马珀伽索斯的冲击—而在雕带尽头,雕刻家将自己塑像置于阿佛洛狄忒女神面前,正以柔蜡临摹她完美阴唇的每道褶皱,仿佛他全部关于美、欢愉与德行的理想,早已栖居于这珍贵而娇嫩的肉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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