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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历游记外传第二章:点燃心火,第1小节

小说:宇宙历游记外传宇宙历游记外传 2025-11-08 20:58 5hhhhh 1920 ℃

第二章:点燃心火

舷窗之外,是凝固的墨色与破碎的星光,仿佛宇宙这道永恒的伤疤刚刚凝结的血痂。远征舰“逐光者”号如同一位力竭的巨人,静静悬浮在刚结束战斗的空域,舰体上新增的创痕在残余能量流的作用下偶尔闪烁一下,像濒死生物神经质的抽搐。它不再是一柄利剑,更像一枚被随意丢弃在无垠黑色天鹅绒上的、残破而沾血的徽章,诉说着短暂的惨烈与即将被遗忘的命运。芳独自坐在冰冷的指挥席上,感觉自己也成了这残骸的一部分,被抽空了所有温度与生气。

指尖下,光子面板泛着幽蓝的光,最后一份阵亡报告终于签署完毕。每一个名字被她的意念确认、归档,都像在她心头的冻土上凿下一道新的刻痕。“雷炎,突击位,为掩护能量中枢转移,承受敌方主力舰正面炮击,粒子化,无残留。”“青鸢,侦察与战术分析位,索敌过程中遭遇空间褶皱陷阱,连同舰载机被彻底撕裂。”“岩罡,重装防御位,力场过载,肉身硬撼登陆舱冲击,骨骼尽碎,内脏溶解……”这些不再是冰冷的字符,而是曾经鲜活的生命在她脑海中炸开的、带着色彩与温度的碎片。她记得雷炎粗犷笑声下掩藏的细腻,总能在战后从废墟里找出幸存的小型动植物;记得青鸢在复杂星图前微微蹙眉的专注,以及她私下里偷偷喂养机械宠物鸟时嘴角那抹柔软的弧度;记得岩罡那如山岳般可靠的背影,以及他笨拙地试图用巨大的手掌为自己包扎肩上小伤口时的担忧眼神。

如今,他们都成了“无残留”、“被撕裂”、“溶解”。为了什么?为了圣光的教义?为了文明的存续?还是为了此刻她坐在这把椅子上,签署他们的死亡证明?一种沉重的、近乎窒息的虚无感攫住了她。十六岁的肩膀,似乎还不足以承担如此多生命重量的骤然倾塌。她左肩的伤口在高效镇定剂效力过后,开始报复性地搏动疼痛,每一次抽痛都像在同步提醒她那个人的消失——以及,那个以无法理解的方式降临的“奇迹”。

她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舷窗外的深邃黑暗,试图在那片吞噬一切光与热的虚无中寻找一丝慰藉,或者至少是片刻的放空,让大脑停止运转,让心脏暂时忘记抽搐。但死亡的气息如同附骨之疽,弥漫在舰桥的每一寸空气里,混合着臭氧、烧灼金属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能量过载后的焦糊味。

就在这时,指挥室的气密门发出极其轻微、仿佛带着迟疑的嘶鸣声,滑开一道缝隙。一个小小的身影有些犹豫地探了进来,先是半个脑袋,然后是那双带着些许迷茫和不安的蓝色眼眸,快速扫视了一下室内,最后才是整个身体略显局促地挪了进来。

是月忆。

她身上套着一件明显过于宽大的标准舰员作战服,深灰色的厚重布料将她本就娇小的身躯衬得更加玲珑单薄,仿佛一个不慎被裹进了成人铠甲里的娃娃。袖口长得完全盖过了她的手背,只露出几根纤细的指尖;裤腿更是层层堆积在光洁的脚踝处,走起路来布料摩擦着冰冷的金属地板,发出窸窣的拖沓声。那头柔顺的棕色长发似乎只是随手拢了拢,几缕不听话的发丝俏皮地翘着,勾勒着她精致却略显苍白的脸颊。她光着脚,踩在反射着幽光的合金地板上,圆润的脚趾因为接触低温而不自觉地紧紧蜷缩着,透出一种脆弱的、与环境格格不入的易碎感。

芳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轻轻撞了一下,随即涌上的是百感交集的酸涩。视觉的冲击力是如此强烈,几乎要颠覆她固有的认知。就在不久之前,这具身体里苏醒的灵魂,还是那个被她视为前辈、兄长,可以毫无保留托付后背的秦天——七星圣骑士,曙光小队的副官,一个背影宽阔能挡住所有风雨、声音低沉能稳定军心、手掌宽大能稳稳握住那柄铭刻着圣光符文的重剑的男人。他会用带着厚茧的手指弹她的额头,笑她训练时的笨拙;会在她因为初次面对残酷战场而颤抖时,沉默地递过一杯热饮;会在绝境中,用那双坚定的眼睛告诉她“跟紧我”。

而现在……

宽大作战服下隐约可见的纤细骨架,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裂;那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脖颈,血管的淡青色脉络清晰可见;还有那双此刻正带着小兽般警惕与无措望向她的蓝色眼眸,像两汪未经世事污染的深山湖泊……一切都指向一个冰冷又带着奇异温度的事实:曾经的秦天,在物理形态上已经彻底消失了,被某种超越理解的力量塞进了这个名为“月忆”的、精致得如同炼金人偶的少女容器里。一种混杂着深切悲伤、无法抑制的怜惜、以及某种连她自己都尚未完全理解的、强烈的保护欲的情绪,如同藤蔓般在她心底疯狂滋生、缠绕。前辈与兄长的影子,在这具崭新而陌生的容器面前,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淡去、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想要将她紧紧护在身后、纳入羽翼之下,如同对待需要精心呵护的妹妹甚至……更脆弱易碎之物般的感觉,不受控制地浮现、扎根。

她强行收敛起纷乱如麻的思绪,将那份签署完毕的、承载着太多生命重量的报告无声地滑入数据库深处。声音尽量放得平缓,试图驱散弥漫在两人之间的、由死亡和新生的错位共同编织的尴尬:“怎么不穿鞋?”她站起身,动作因为肩伤而略显僵硬,走向一旁的物资储备柜,“地上凉,而且可能有未清理的金属碎屑,很容易划伤。”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指挥室里显得有些过于清晰。

她取出一套崭新的、尺码最小的白色标准船员制服,布料柔软,还带着消毒剂和封装时留下的淡淡气味,以及一双同色的、看起来就很舒适的室内便鞋。走回月忆面前,将衣物递过去,目光落在对方那身极不合体的作战服上,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先把这身换了吧,你那件……不合身。”她顿了顿,补充道,“是秦天的备用作战服吧?”这句话问出口,带着一丝求证般的艰难。

月忆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那双蜷缩的脚趾上,听到问话,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她默默接过芳递来的衣物,柔软的白色面料抱在怀里,与她身上深灰色的厚重作战服形成鲜明对比。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摩挲着制服光滑的表面,指尖微微泛白,眼神有些飘忽地望向舷窗外遥远的星云,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的注意力,又或者,她只是不敢与芳对视。

芳看着她这副明显在回避什么、又带着十足少女局促的模样,心中那份想要驱散沉重气氛、想要确认眼前之人并非全然陌生的念头,让她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语气里带着她试图营造的、轻松自然的调笑,试图打破那层由“死亡”和“新生”共同构筑的无形壁垒:“怎么了?我们的小月忆还在害羞吗?需要姐姐帮你换?”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芳自己都微微一愣,心脏像是被自己的莽撞惊得停跳了一拍。这种亲昵的、带着点戏谑甚至近乎宠溺的口气,在过去她绝不可能对秦天使用。那会是僭越,是不敬,是对并肩作战的战友关系的破坏。但此刻,面对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娇小脆弱的“月忆”,这句话却仿佛自然而然地从心底溜了出来,带着一种试探性的、想要拉近某种距离的笨拙。

效果立竿见影,甚至超出了芳的预期。

月忆猛地抬起头,那双澄澈的蓝眸瞬间睁大,瞳孔因为震惊而微微收缩,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亵渎的话语。紧接着,一片鲜艳欲滴的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她纤细的脖颈迅速蔓延而上,如同滴入清水中的浓墨,瞬间占领了她白皙的双颊、小巧的鼻尖和敏感的耳廓,让那原本略显苍白的肌肤透出一种活生生的、滚烫的色彩。

“你……你胡说什么!”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气急败坏的清脆,与她此刻羞窘得几乎要冒烟的表情奇异地混合在一起。那是属于少女的、尚未完全褪去稚嫩的声线,但语气里那份被冒犯的急切和恼怒,那试图用提高音量来掩饰内心慌乱的模式,却依稀残留着秦天被偶尔戳到某些别扭处、比如被人发现他偷偷给阵亡战友的家乡寄送抚恤金时,才会有的、带着些许窘迫的反应。

这种极致的反差——娇小得仿佛一碰即碎的身躯、精致如人偶的面容,与那语气中一闪而过的、属于一个成熟坚韧灵魂的窘迫与强装镇定——像一道无声的闪电,精准地劈中了芳的心脏,让她莫名漏跳了一拍,一股微麻的电流顺着脊椎悄然窜升。

然而,月忆的反应远比她预想的更为激烈。她似乎被这种陌生的、汹涌而来的羞涩感,以及芳那带着试探意味的调侃彻底点燃了某种引信,像只被踩了尾巴又或者被无意中触及了逆鳞的猫,浑身的毛发都仿佛要炸开。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挥舞着那双被过长袖口完全覆盖、只能勉强露出一点点粉嫩指尖的拳头,毫无章法地、带着一股羞愤的力道就朝芳捶打过来。

“谁要你帮!谁害羞了!芳!你……你过分!闭嘴!”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细微的颤抖,拳头软绵绵地落在芳穿着轻型护甲的上身和手臂上,发出噗噗的闷响,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反倒像是一种笨拙的、表达无措的抗议。但那急促的、带着羞恼的呼吸声,微微泛着水光的蓝色眼眸,以及那彻底红透了的、如同熟透苹果般的脸颊,却让这场看似凶猛的“攻击”显得毫无威慑力,反而……透出一种令人心头发软的、笨拙的可爱。

芳下意识地笑着抬手格挡,一边顺着她毫无力道的推搡向后退去,一边继续用那种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带着逗弄意味的语气说道:“哎呀,这就生气了?以前可没见你这么小气……”她想说“以前的秦天可不会因为一句玩笑话就脸红成这样”,但那个名字在舌尖滚了滚,最终还是被咽了回去。此刻提起“以前”,无论对谁,都显得过于残忍。

话未说完,她的脚后跟不小心绊到了地面上一处因为之前战斗震荡而微微凸起的能源管线接口,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而正追打着她的月忆显然也没料到这变故,收势不及,被她下坠的力道一带,也跟着发出一声掺杂着惊吓的轻呼,向前扑倒。

混乱中,芳下意识地伸出手,准确地揽住了月忆那不盈一握的腰肢,触手之处是惊人的纤细和隔着粗糙作战服也能感受到的柔软,她试图凭借核心力量稳住两人下坠的趋势。但摔倒的力道太大,仓促间的努力只是徒劳,她们最终还是双双跌倒在指挥室侧面那张用于短暂休憩的、还算宽敞的长沙发椅上。

“咚”的一声闷响,身体与柔软垫子撞击的声音在安静的指挥室内格外清晰。

芳仰面倒在略带弹性的沙发垫里,肩头的伤口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撞击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她忍不住蹙紧了眉头。而月忆则整个人毫无缓冲地摔趴在她的身上,额头甚至轻轻撞到了芳的下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拉扯、凝滞。舰桥主控台规律运行的微弱嗡鸣、能量流经管道时低沉的流淌声,似乎都在这一刻被无限拉远、模糊,只剩下两人有些凌乱、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在极近的距离内清晰可闻。

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安静,仿佛充满了某种看不见的、带电的粒子,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微小的、刺激着神经末梢的颤栗。

芳能清晰地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很轻,带着少女特有的、青涩而柔软的曲线,以及透过层层布料传来的、温热的体温。那头棕色的长发有几缕散落在她的颈窝,发丝细腻光滑,带来细微的、痒痒的触感,像羽毛轻轻刮搔着皮肤,也刮搔着她的心。一股清甜的、类似于某种合成花蜜与初雪混合的淡淡气息,从月忆的发丝和颈侧肌肤上悄然弥漫开来,萦绕在她的鼻尖,无孔不入——那是这具精心打造的炼金之躯自带的味道,纯净而空灵,与记忆中秦天身上总是混杂着汗水、冷冽金属和阳光下尘土气息的、充满生命实感的味道截然不同。这是一种陌生的、带着非人精致感的气息,提醒着她怀中之人存在的非常理性。

而月忆,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陷入一片空白的死机状态。

她的脸颊紧紧贴着芳颈侧裸露的一小片肌肤,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脉搏沉稳而有力的跳动,一下,又一下,带着生命的韵律,撞击着她的耳膜和意识。更能感受到透过自己身上单薄布料和芳那身轻型护甲传来的、属于另一个身体的温热体温,这种温度如此真切,几乎要将她烫伤。作为秦天时,他与芳也有过并肩依靠、互相搀扶的时刻,在激烈的战斗后,在疲惫的行军途中,但那完全是战友之间坦荡的、心无杂念的扶持,是男性与女性在特定环境下模糊了性别界限的互相支撑。与此刻这种……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身体每一处起伏曲线的、紧密到毫无缝隙的相贴,呼吸着对方呼出的空气,被对方身上淡淡的气息完全包裹的感觉,完全不同。这是一种过于私密、过于逾越安全距离的接触,陌生得让她恐慌。

她试图用手臂撑起身体,逃离这令人心跳失序的窘境,但那过分宽大的袖口再次成了阻碍,布料纠缠,让她按在芳身侧沙发垫上的手掌根本使不上力,反而因为用力,手指隔着布料无助地抓挠了几下。她有些慌乱地抬起脸,瞬间便毫无防备地撞入了芳近在咫尺的眼眸中。

芳也正看着她,那双总是明亮坚定、如同淬炼过的星辰般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未散的惊讶、一丝残余的戏谑,以及更深处的、连她自己可能都未曾来得及分辨的波澜,那是一种被眼前的景象、触感、气息共同搅动起的、陌生而汹涌的浪潮。她们的鼻尖几乎要碰在一起,温热的呼吸不可避免地交融,分不清彼此。

月忆的脸“轰”的一下,再次变得滚烫,比刚才被言语调侃时还要红得彻底,如同燃烧的晚霞,从脸颊一路蔓延到锁骨。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失去了所有规律,疯狂地、杂乱无章地擂动,速度快得让她感到一阵阵眩晕,几乎要缺氧。这种强烈而陌生的生理反应,完全脱离了她理智的掌控,是属于这具新身体的、原始而直接的反馈,让她无所适从。

“我……”月忆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紧,声音微弱得如同呓语,带着无法掩饰的慌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我……不是……故意的……”

芳也在这几乎要凝固的、充满了陌生甜香与身体温热触感的空气中瞬间回过神来。压在身上的柔软触感,怀中人因为羞窘而无措泛着水光的蓝眼睛,那剧烈得仿佛能传递到她身上的心跳,以及那不断钻入鼻腔的、属于“月忆”的独特气息……都像一道道细微却强烈的电流,猝不及防地窜过她的四肢百骸,激起一种前所未有的、让她心悸的异样感。她清楚地知道,此刻在她怀里的,不再是那个可以勾肩搭背、在训练场上摔打格斗、毫无性别顾忌的战友秦天,而是一个……真真切切的女孩子。一个会因为一句玩笑就脸红到耳根,会因为意外的身体接触而慌乱得像受惊小鹿般的、需要小心对待的少女。

一种微妙的尴尬,混合着某种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被这极近距离和少女情态所撩动的悸动,在两人之间狭窄的缝隙里无声地蔓延、发酵,温度悄然升高。

几乎是出于一种触电般的本能,芳松开了揽在月忆腰际的手,那只手甚至因为方才接触到的惊人柔软和纤细而残留着异样的触感,指尖微微发麻。而月忆也如同被解开了定身咒,手忙脚乱地、用还有些不协调甚至笨拙的动作,挣扎着从芳身上爬了起来,踉跄着退开到几步之外的安全距离,立刻低下头,仿佛犯了错的孩子,双手紧紧揪着那件过分宽大的作战服衣角,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凸起,微微发白。她紧紧咬着下唇,不敢再看芳一眼,全身的线条都透出一种紧绷的僵硬。

芳也迅速坐起身,肩头的刺痛再次提醒她现实的处境。她有些不自然地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微乱的衣服和几缕散落到额前的发丝,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视线刻意地、几乎是强迫性地转向舷窗外那片亘古不变的、冷漠的星空,试图借助那片虚无的冰冷来平复自己胸腔里那颗同样失去了规律、正在胡乱跳动的心脏。指挥室内,刚刚充斥的激烈情绪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能量核心低沉而永恒的运行声,以及两人之间那无声却震耳欲聋的、名为暧昧与身份错位的余响,在空旷的空间里碰撞、回荡,久久不散,为这劫后余生的舰桥,涂抹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复杂而黏稠的色彩。

沉默持续了大约几十秒,每一秒都像被拉长、填充了过多的无形物质。芳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维持的平静,试图将注意力拉回现实的责任:“‘逐光者’的损伤报告初步汇总了,核心结构还算稳定,但推进系统和外层装甲损毁严重,短期内无法进行长距离跃迁。”她一边说,一边调出舰船状态的全息投影,幽蓝的光线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轮廓,“我们需要联系最近的星港,申请紧急救援和维修权限。”

月忆依旧低着头,手指绞着作战服的衣角,轻轻“嗯”了一声,声音细若蚊蚋。她似乎还没从刚才的冲击中完全恢复,或者说,她仍在与这具新身体带来的持续不断的认知失调搏斗。

芳的目光扫过月忆光着的、微微蜷缩的脚趾,心头那点异样的情绪又被勾了起来,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责任感。她站起身,走向物资柜的动作比刚才更稳了一些,仿佛通过执行具体的任务指令,可以暂时压下内心的纷乱。她拿出之前取出的那套白色制服和便鞋,走到月忆面前,这次没有递过去,而是放在了旁边的控制台上。

“先把衣服和鞋换上吧,”她的语气放缓,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光着脚在舰桥走动不安全。我去启动远程通讯阵列,尝试连接野司总指挥部。你……换好之后,可以过来。”她刻意避开了“秦天”这个名字,也避开了任何可能再次引发对方激烈反应的言辞。

月忆依旧没有抬头,只是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

芳转身走向主控台,将通讯频道的加密协议一层层激活。指尖在冰冷的控制面板上滑动,她的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向身后那个沉默的身影。她能听到身后传来极其细微的、衣料摩擦的窸窣声,是月忆在笨拙地试图脱下那身过于宽大的作战服。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刚才近距离接触时,掌心残留的那截腰肢的纤细触感,以及那扑面而来的、带着甜香的气息……她猛地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不合时宜的杂念驱散。‘专注,芳,专注!’她在心里命令自己,‘还有正事要做,还有无数生命等着你去安排后续…’

她深吸一口气,将精神集中在通讯协议上。很快,经过多重加密和路径伪装的超空间通讯信道建立成功,幽蓝色的全息投影中,浮现出野司总指挥部通讯官略显模糊但严肃的面容。

“这里是远征舰‘逐光者’号,代理舰长及曙光小队队长,芳。”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晰与镇定,尽管左肩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报告指挥部,代号‘蚀骨’的炼金要塞净化任务…已达成主要战略目标,敌方核心炼金法阵确认摧毁。”

她停顿了一下,喉头有些发紧,但语气依旧平稳,开始汇报最关键也最沉重的部分:“任务执行过程中,我方遭遇敌方预设的毁灭性能量反扑及高强度抵抗。曙光小队…伤亡惨重。”她逐字报出那些刻在她心上的名字,“队员雷炎、青鸢、岩罡…确认阵亡,遗骸…多数无法回收。”每一个名字报出,都像是在她心头的冻土上再敲下一枚冰冷的钉子。她尽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副官秦天…”念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时,她的声音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滞涩,“…为掩护主力及摧毁法阵核心,于最终阶段主动迎击能量洪流,确认…被完全吞噬,判定为阵亡。”

说出“阵亡”二字时,芳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她知道,按照军规和常理,秦天的结局就是如此。但那个此刻正在她身后笨拙地更换着衣服的“月忆”,又算什么?一个无法解释的、违背了生死常理的奇迹?一个披甲人禁忌技术的产物?一个…承载着秦天灵魂的、行走的悖论?

她强迫自己继续报告,将战舰的损伤情况、能源储备、剩余武装力量等数据一一传输。最后,她提出了当前最紧迫的需求:“‘逐光者’号丧失机动能力,请求指挥部协调最近的星港,派遣救援及维修舰队。同时,请求启动‘曙光’协议第73条——对阵亡将士家乡及直系亲属的最高规格抚恤与后续安置。”这是她能为逝去的战友们做的最后一件事。

通讯官沉默地记录着,随后回应:“收到,‘逐光者’。信息已记录并上传。救援指令已下达至‘天阙三号’星港,预计救援舰队将在标准时间72小时内抵达你部所在坐标。‘曙光’协议第73条已激活,相关部门会立刻跟进。辛苦了,芳队长。请坚持住,等待救援。”

“明白。‘逐光者’通讯结束。”芳切断了通讯,整个人如同虚脱般向后靠在指挥席的椅背上,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与上级沟通的紧绷感暂时消退,但更沉重的疲惫和悲伤如同潮水般涌上。她闭上眼,雷炎、青鸢、岩罡…还有秦天最后决绝的背影,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他们的牺牲换来了任务的完成,换来了可能的和平,但这份代价,对她而言,太过沉重了。

“队长…”

一个轻柔的、带着犹豫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芳睁开眼,看到月忆已经换好了那套白色的标准船员制服。合身的剪裁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和略显单薄的身形,虽然依旧难掩那份属于“月忆”的精致与柔美,但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被不合体的衣物衬得过于脆弱可怜。她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手里提着那双白色的便鞋,似乎还在犹豫要不要穿上。蓝色的眼眸中,之前的慌乱和羞窘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不安,还有一丝…属于秦天的、试图理解现状并分担责任的专注。

“你…你的伤,还好吗?”月忆的声音依旧轻柔,但努力想让自己的话语听起来更有力量一些,“我…我刚才好像碰到你伤口了。”

芳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月忆”,看着她眼中那份属于秦天的关切隐藏在少女的躯壳之下,心中百味杂陈。她摇了摇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轻松一些:“还好,镇痛剂还在起作用。”她指了指月忆手中的鞋,“把鞋穿上吧。”

月忆低头看了看鞋子,又看了看自己光着的脚,脸上闪过一丝别扭。她尝试着弯下腰,动作依旧有些僵硬和不协调,笨拙地将鞋子套在脚上。那简单的动作,在她做来却显得格外费力,仿佛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在抗拒着这种“日常”的指令。

芳默默地看着,心中那份怜惜与保护欲再次不受控制地翻涌。她站起身,走到月忆身边,蹲下身,伸出手:“我来吧。”

“不…不用!”月忆像是受惊般猛地向后缩了缩脚,脸颊又有些泛红,“我…我自己可以!”

芳没有坚持,只是保持着蹲姿,抬头看着她。从这个角度,她能更清晰地看到月忆眼中那份挣扎与努力。她轻声问:“感觉…怎么样?这具身体。”

月忆的身体微微一僵,穿鞋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沉默了几秒,才低声回答,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苦和迷茫:“很奇怪…非常奇怪。脑子里知道该怎么动,但身体…不听话。走路像踩在棉花上,发力感觉软绵绵的,平衡也完全不对。”她抬起自己的手,看着那双白皙纤细、毫无力量感的手掌,“没有茧子,没有伤疤,连温度感觉都不一样…太干净了,干净得可怕。”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而且…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刚才你靠近的时候,我…”她的话戛然而止,脸颊更红了,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描述那种让她心慌意乱的悸动。

芳的心随着她的话语一点点沉下去,又随着她未尽的言语而微微揪紧。她明白月忆所说的“莫名其妙的感觉”是什么,那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不适,更是灵魂与容器不匹配所引发的、更深层次的认知混乱和情感错位。作为秦天,他绝不会因为她的靠近而产生那种羞涩和心跳加速的反应。那属于这具“月忆”身体的本能,正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甚至扭曲着内在灵魂的体验和表达。

“会适应的。”芳站起身,语气带着她自己都不太确定的安慰,“毕竟…是全新的身体。”她无法说出“你会习惯成为月忆”这样的话,那太过残忍。

月忆抬起头,蓝色的眼眸直视着芳,那里面清晰地映照出痛苦和一丝倔强:“适应?队长,你真的觉得…我能‘适应’这个吗?”她指了指自己,“我是秦天!我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训练场对练,你被我一个过肩摔摔得半天爬不起来;记得我们第一次出任务,你紧张得连圣光护盾都凝聚不稳;记得我们一起在后勤处偷能量棒,被教官抓个正着…这些记忆,这些感觉,都还在!但它们现在被装在了这个…这个壳子里!”她的声音带着激动的颤抖,“每次我想像以前那样挺直脊背,这身体却总想微微含着胸;每次我想用低沉的声音说话,出来的却是这种…这种轻飘飘的音调!就连看到你…”她的目光与芳对视,又迅速移开,带着难言的窘迫,“…靠近我,我的心跳都会乱掉!这不对!这一切都不对!”

她的控诉如同决堤的洪水,将内心积压的恐惧、愤怒和绝望尽数倾泻而出。这不是简单的身体不适,这是存在根基的崩塌,是自我认同的毁灭性危机。

芳静静地听着,心中同样充满了无力感。她无法给出答案,无法解决这个悖论。她只能走上前,再次伸出手,这一次,她没有去碰月忆的手,而是轻轻放在了她的肩膀上。隔着柔软的白色制服布料,她能感觉到对方单薄肩膀下骨骼的轮廓,以及那微微的颤抖。

“我知道。”芳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我知道这很难,很痛苦。但你还在这里,秦天的记忆、意志,你对我们所有人的感情,都还在。这就够了。”她注视着月忆那双盈满痛苦和迷茫的蓝色眼睛,“对于我们…对于我来说,这就足够了。无论外壳变成什么样子,只要内在的那个灵魂不曾改变,你就是你,是我们的战友,是…秦天。”

月忆怔怔地看着芳,眼眶微微泛红。芳的话语像是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试图穿透她内心厚重的迷雾。战友…秦天…这些熟悉的称谓,此刻听来,既带来一丝慰藉,又伴随着更深的割裂感。她(他)依然是秦天,却必须以“月忆”的身份和形态存在下去。这条路该如何走?她(他)不知道。

芳能感觉到手下肩膀的颤抖渐渐平息了一些。她收回手,试图将气氛引向更实际的方向:“救援舰队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到。在这之前,我们得确保‘逐光者’号的基本运转,并监测周围空域的安全。”她看向月忆,语气带着一丝试探,“你…还能运用那种炼金能量吗?就像之前传送时那样。”

月忆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激荡。她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意念微动。腹部那陌生的温暖核心再次响应,一丝冰蓝色的、带着细微电弧的能量流如同有生命的藤蔓般,从她指尖缓缓渗出,在空中勾勒出简单的几何图案,稳定而精准。

“可以…”她看着那能量流,眼神复杂,“但感觉…完全不同。不再是圣光的温暖和共鸣,而是…一种计算,一种重构。很冰冷,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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