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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水道鼠鼠不会捡到良人,第1小节

小说: 2025-11-08 20:54 5hhhhh 2190 ℃

雨,又是雨。

粘稠,冰冷,带着一股子下水道翻涌上来的铁锈味儿,糊满了江城的每一个角落。

苏晚蜷在沙发里,像一只被丢弃在垃圾堆旁的湿毛猫。烟灰缸已经满了,烟屁股们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堆叠着,像一小撮焚烧过后的尸骸。空气里弥漫着廉价烟草、隔夜外卖和她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她自以为的“腐烂”气味。

电视屏幕上,光影变幻,无声地播放着一部老旧的爱情电影。男女主角在雨中拥吻,浪漫得像个笑话。苏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诮的笑。她伸手去够桌上的酒瓶,指尖却在半空中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操。”

一声低哑的咒骂从她干裂的嘴唇里挤出来。

那颤抖,总是在不经意间袭来。像一只看不见的手,扼住她的神经。它始于三年前那个同样下着雨的夜晚。那个夜晚,她作为首席舞者的前途,她对世界的信任,她作为一个“人”的完整性,被一个她曾经敬若神明的人,撕得粉碎。

从那以后,光鲜亮丽的苏晚死了。活下来的,只是一个在便利店上夜班,用酒精和尼古丁麻痹自己,靠着和陌生人进行交易般的性爱来确认自己还“活着”的躯壳。活着,像一滩烂泥一样活着。

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接着是钥匙和金属碰撞的声音。是隔壁。一周前新搬来的邻居。苏晚没有见过他,只知道他总是在深夜归家,脚步声沉稳得像一台精准的机器。

她漠不关心地掐灭了烟,拿起酒瓶,仰头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她的食道,让她因颤抖而冰冷的身体有了一丝虚假的回暖。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了。

咚、咚、咚。

不急不缓,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穿透力。

苏-晚的身体瞬间僵住,酒瓶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棕色的酒液混着玻璃碎片,在地板上漫开一滩丑陋的污渍。

是幻觉吗?还是那些催债的又找上门了?她的心脏狂跳起来,三年前那个雨夜的片段——挣扎,被捂住的嘴,撕裂的剧痛,男人粗重的喘息——如同鬼魅般冲进她的大脑。

“不……不……”她抱着头,发出小兽般的呜咽,身体筛糠似的抖动。

敲门声停了。

苏晚蜷缩在沙发上,以为那人已经走了。她刚松下一口气,门锁处却传来了“咔哒”一声轻响。

她的瞳孔骤然缩成一个针尖。

门,开了。

门轴发出“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呻吟,缓缓向内打开。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逆着走廊昏暗的光线,站在门口,像一座沉默的山。苏晚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感觉到一股沉凝如铁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雨夜的湿冷和一种……血与火的味道。

那不是她的幻觉。

她的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沙发上爬起来,缩到角落,抄起身边唯一能当做武器的落地灯,双手死死攥着,像一只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喉咙里发出警惕的低吼。

“你他妈是谁?滚出去!”她的声音嘶哑而尖利,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变了调。

男人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只是站在那里,目光似乎穿透了黑暗,精准地落在她身上。那目光很奇怪,没有欲望,没有恶意,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却带着一种外科医生解剖标本般的审视。

几秒钟的死寂后,他终于动了。他关上门,隔绝了走廊的光,整个房间彻底陷入黑暗。苏晚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握着灯杆的手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

“啪嗒。”

灯被打开了。不是她手里这个,是门口的开关。刺眼的白光瞬间倾泻而下,让长时间处于黑暗中的苏晚不适地眯起了眼。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她终于看清了那个男人。

很高,大概一米九左右,穿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拉链拉到顶,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他的寸头很短,几乎贴着头皮,更显得五官深邃立体。那是一张极具攻击性的脸,眉骨高,鼻梁挺直,嘴唇很薄,抿成一条冷硬的线。最让人无法忽视的是他的眼睛,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挑,瞳孔是纯粹的黑,沉静而锐利,像鹰。

他就是隔壁那个邻居。陆沉。苏晚在楼下的信箱上见过这个名字。

“你家漏水了。”陆沉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像大提琴的C弦,带着一种金属的质感,“水渗到了我家天花板。”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但苏晚的防备没有丝毫松懈。漏水?漏水需要撬门进来吗?她的大脑被恐惧和酒精搅成一锅粥,根本无法正常思考。

“撬门?你他妈这是私闯民宅!我要报警!”她色厉内荏地吼道,试图用音量掩饰自己的颤抖。

陆沉的目光扫过地上的碎玻璃和酒渍,又缓缓移回到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他没有理会她的威胁,而是径直朝她走过来。

苏晚的呼吸一窒,几乎是本能地将手中的落地灯朝他砸了过去!

陆沉的反应快得不像人类。他只是微微一侧身,就轻松躲过了灯杆,随即一步上前,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大手已经精准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很大,很稳,掌心干燥而滚烫,带着一层粗糙的薄茧。那股热度透过皮肤,仿佛要将她的骨头烙穿。苏晚疯狂地挣扎起来,另一只手胡乱地朝着他脸上抓去,指甲划过他的脖颈,留下几道浅浅的血痕。

“放开我!你个强奸犯!滚开!”她尖叫着,用上了所有她能想到的恶毒词汇。

陆沉皱了皱眉,似乎对她的激烈反应有些意外,但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未减。他另一只手擒住她挥舞的另一只手腕,将她两只手腕并在一起,轻易地用一只手就牢牢控制住。

力量上的绝对碾压让苏晚感到了灭顶的绝望。她停止了挣扎,身体软了下来,眼神瞬间变得空洞,仿佛灵魂被抽离了躯壳。

又是这样。无力反抗,任人宰割。

陆沉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他松开手,后退了一步,与她保持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我不是来伤害你的。”他的声音依旧平稳,“我在门口敲了很久,还喊了你,但里面只有砸东西和你的哭声。我以为你出事了。”他顿了顿,指了指天花板的角落,“你浴室的水龙头没关,一直在漏。再不止住,整栋楼的电路都可能短路。”

苏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浴室的门缝下,果然有水渍渗出,正缓缓向客厅蔓延。而她自己,因为刚才的剧烈挣扎,睡裙的肩带滑落,露出了大半个肩膀和锁骨。那上面,布满了青紫交错的痕迹,是前天晚上那个在酒吧认识的男人留下的。新伤叠着旧痕,像一幅肮脏的画。

她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像是最不堪的秘密被当众揭开。她猛地拉起肩带,用一种近乎怨毒的目光瞪着陆沉。

“看够了吗?”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看够了就滚!”

陆沉的目光在她身上的伤痕上停留了一秒,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仿佛只是看到了一块普通的污渍。他没有滚,而是转身走进了她的浴室。很快,里面传来水流被截断的声音。

他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条干毛巾。

“你最好处理一下。”他把毛巾扔在沙发上,意指地上的狼藉。然后,他从自己冲锋衣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急救包,从中取出一支药膏和几个创可贴,放在茶几上。

“你脖子被我抓伤了。”苏晚看着那些东西,麻木地说。

“小伤。”陆沉淡淡道,目光落在她光着的脚上,她的脚踝在刚才摔倒时被玻璃碎片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正汩汩地往外冒,她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你的脚。”他提醒道。

苏晚低头看了一眼,扯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哦,反正也烂了,不在乎多烂一点。”

这句话像一根针,轻轻地刺了陆沉一下。他沉默地看着她,看着她那张故作坚强的脸上,那双曾经应该盛满星光的眼睛,此刻却只剩下死寂的灰烬。

“坐下。”他用命令的语气说。

苏晚像是没听见,依旧站在那里,与他对峙。

陆沉不再废话,再次上前一步。苏晚被他身上那股迫人的气势骇得后退,却被沙发绊倒,一屁股坐了下去。

他蹲下身,不顾她的意愿,抓住了她受伤的脚踝。

“你干什么!别碰我!”苏晚的应激反应再次爆发,抬起另一只脚就朝他胸口踹去。

陆沉早有防备,用手臂格挡了一下。他没有生气,反而加大了手上的力道,让她的脚踝无法动弹。他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的药膏,挤出一些,就要往她伤口上抹。

“我说了别碰我!”苏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你弄脏我了!你们这些男人……都他妈一个样!滚啊!”

她的情绪彻底失控,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滚落。她不是在对陆沉吼,她是在对三年前那个恶魔,对这三年来所有靠近她的男人,对这个肮脏的世界吼。

陆沉的动作停住了。他抬起头,黑沉沉的眸子锁着她泪流满面的脸。他看到了她眼底深处的恐惧,不是对他,而是一种早已根植于骨髓的,对“男性”这个物种的恐惧。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用一种极其平静的语调说:“我帮你处理伤口。处理完,我就走。”

他的声音有一种奇怪的魔力,像重物落地,沉稳而坚定,硬生生砸开了她混乱的思绪,让她沸腾的情绪有了一瞬间的凝固。

苏晚愣住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蹲在她脚边,姿态很低,但身上那股强大的气场却丝毫不减。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此刻正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伤口,握着她的脚踝。

她突然觉得很荒谬。一个撬了她家门,体格能轻易将她撕碎的男人,此刻却在耐心地要为她处理一道微不足道的伤口。

在她愣神的时候,陆沉已经用棉签蘸着消毒水,开始清理她伤口周围的血迹。冰凉的触感传来,苏晚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想缩回脚。

“别动。”陆沉低声喝道,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一分。

那力道不带任何情欲,纯粹是控制。苏晚挣扎了两下,却发现根本是徒劳。她索性放弃了,任由他摆布,只是将脸扭到一边,紧紧咬着嘴唇,不去看他。

陆沉的动作很专业,清理,上药,贴上创可贴,一气呵成。做完这一切,他松开了手。

脚踝处传来一阵清凉的刺痛,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门锁,明天我会找人来给你换个新的,钱我出。”他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了几张百元大钞放在茶几上,“这些,算是我撬门的赔偿,还有你那瓶酒。”

苏晚没有看那些钱,她只是死死地盯着他。

“为什么?”她沙哑地问。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多管闲事?”苏晚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你想要什么?可怜我?还是觉得我像那些送上门的便宜货一样,随便搞搞就能上?”

她刻意地挺了挺胸,让睡裙的领口更低了一些,露出更多青紫的痕迹。她的表情是挑衅的,也是绝望的。她在用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去攻击他,也像是在期待着他露出和那些男人一样的,贪婪而鄙夷的目光。这样,她就能心安理得地将他也归为“垃圾”那一类,然后继续躲在自己的硬壳里。

然而,陆沉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我说了,你家漏水。”他重复了一遍,仿佛这是唯一的理由。

说完,他转身就准备离开。

苏晚看着他决然的背影,一股莫名的恐慌和愤怒涌上心头。凭什么?凭什么他能这么轻易地闯入她的世界,又这么轻易地转身离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凭什么他能用那种平静无波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她所有的挣扎和堕落都只是一个无聊的笑话?

“站住!”她冲口而出。

陆沉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苏晚扶着沙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酒精和失控的情绪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疯狂的念头。她要撕碎他那副冷静的面具,要让他也沾上和她一样的肮脏。

她一步步朝他走去,睡裙因为她的动作而摇曳,勾勒出她削瘦却依然玲珑的曲线。她走到他面前,仰起头,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睛。

然后,她笑了。那笑容妖冶而凄厉,像一朵开在坟墓上的罂粟花。

“漏水是吗?”她伸出冰冷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结实的胸膛,感受着布料下肌肉的纹理,“那……要不要看看我别的地方,是不是也‘漏水’了?”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刻意的、引诱的沙哑。手指一路向下,隔着冲锋衣的布料,停留在他小腹下方的位置,暧昧地画着圈。

这是她最擅长的把戏。用最廉价的姿态,去试探男人的底线。通常,不出三秒,他们就会暴露出最原始的欲望。

陆沉的身体在她触碰的瞬间,明显地僵硬了一下。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呼吸也变得粗重了一分。

苏晚心中冷笑。看,都一样。天底下没有不偷腥的猫。

她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我的服务……很好的。保证让你满意。就当是……你帮我处理伤口的报酬,怎么样?”

她的唇几乎要贴上他的耳廓,那是一种赤裸裸的邀请。

陆沉沉默着,任由她挑逗。就在苏晚以为他要像别的男人一样,粗暴地将她按在墙上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口了。

“你确定?”

他的声音比刚才更低沉,带着一丝危险的沙哑,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苏晚被他问得一愣。

“你想要的,是这个?”他抓住了她在自己身上作乱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手骨。他低下头,滚烫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用这种方式,作践自己,然后告诉自己全世界都跟你一样烂,心里会好过一点,是吗?”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她所有的伪装,直抵她最不堪的内核。

苏晚的脸色瞬间血色尽失。她想抽回手,却被他死死钳住。

“不是吗?”陆沉逼近一步,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那就来。我成全你。”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她打横抱起!

苏晚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天旋地转间,她已经被他粗暴地扔在了那张散发着潮湿霉味的床上。床垫因为巨大的力道而剧烈下陷,她的后脑勺磕在床头,疼得她眼前发黑。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陆沉高大的身躯已经压了上来。他单膝跪在床沿,俯身看着她,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混杂着怒意、压抑和一丝……怜悯的复杂情绪。

“你不是想要吗?”他一把扯开自己冲锋衣的拉链,露出里面黑色的紧身T恤,勾勒出壁垒分明的胸肌和腹肌轮廓,“我给你。”

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语气冰冷刺骨:“但是苏晚,你要记住。是你自己送上门的。是你求我操你的。”

陆沉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进苏晚的心脏。她浑身一颤,那股由酒精和自毁欲望催生出的疯狂,瞬间被冻结了。

“是你求我操你的。”

这句话在她耳边嗡嗡作响,将她拉回了三年前那个同样黑暗的雨夜。那个男人,那个她曾经敬为导师的男人,也是这样一边撕扯着她的衣服,一边在她耳边用气声说着类似的话:“是你自己要来我房间的,小晚……你跳得那么骚,不就是为了勾引我吗?”

不……不是的……

剧烈的反胃感从胃里翻涌上来,苏晚猛地推开压在她身上的陆沉,翻身下床,跌跌撞撞地冲进卫生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胃里空空如也,除了酸水和胆汁,什么都吐不出来。那股灼烧感从食道一路蔓延到喉咙,呛得她眼泪直流。

她趴在冰冷的马桶边,剧烈地咳嗽着,身体因为干呕而蜷缩成一团,像一只濒死的虾。狼狈,不堪,毫无尊严。

陆沉站在卧室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在卫生间里撕心裂肺的反应。他胸膛还在微微起伏,刚才那一瞬间被撩拨起的欲望尚未完全平息,下身甚至还保持着一种尴尬的、充满攻击性的硬挺。但他眼底的欲火已经被一片深沉的冰冷所取代。

他知道自己刚才失控了。

她那句“是不是也漏水了”,那种把自己当成一件破烂货来交易的姿态,像一根引线,点燃了他心底深处积压已久的某种暴戾情绪。他见过太多深渊,也见过太多在深渊里挣扎的人,但他没见过像她这样,主动选择拥抱深渊的。

那是一种让他感到烦躁,甚至愤怒的自毁。

所以他说了那句最残忍的话。他想用最锋利的刀,剖开她的脓疮,让她看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但他没想到,这把刀,也几乎将她彻底杀死。

卫生间里的呕吐声渐渐停歇,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破碎的啜泣。

陆沉闭了闭眼,将那股还未消退的燥热强行压了下去。他转身走到客厅,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拧开,然后走回卫生间门口。

苏晚还瘫坐在马桶边的地上,长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上,眼泪和呕吐后的生理盐水混在一起,让她看起来像个被彻底玩坏的娃娃。她抱着膝盖,将头埋在臂弯里,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得无声无息,却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让人心碎。

陆沉没有进去,只是将水瓶放在了她能够得到的地板上。

“漱漱口。”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苏晚的身体僵了一下,没有抬头,也没有去拿那瓶水。

陆沉也不催促,就那么沉默地站在门口。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她压抑的抽泣声和他沉稳的呼吸声。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像被拉长的胶片。

终于,苏晚的哭声渐歇。她缓缓抬起头,通红的双眼看着门口那个沉默如山的身影。她的眼神里不再是挑衅和麻木,而是带着一种被剥光了所有外壳后的脆弱和迷茫。

“你……到底是谁?”她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陆沉。你的邻居。”他回答。

“我不是问这个。”苏晚摇了摇头,她用手背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羞辱我……很好玩吗?”

“我没有羞辱你。”陆沉的声音很平,“我只是在告诉你,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苏晚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自嘲地笑了起来,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我还能做什么?我就是个烂货,一个谁给钱……不,甚至不用给钱,只要能让我暂时忘记自己是谁,就能上的贱人!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她歇斯底里地喊着,指着自己身上那些暧昧的痕迹,像是在展示自己的战利品,又像是在撕开自己的伤口。

“你看到了,对不对?所以你也想上我!别装了!你们男人都一样!别摆出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恶心!”

陆沉看着她几近崩溃的样子,眉头紧锁。他知道,现在任何语言上的解释都是苍白的。

他没有再说话,而是转身走出了房间。

苏晚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愣住了。他走了?就这么走了?在她把自己最丑陋、最不堪的一面完全暴露出来之后,他就这么走了?

她以为他会像其他人一样,或者鄙夷地唾骂她一句“疯子”,或者被她的疯癫刺激得更加兴奋,然后用更粗暴的方式占有她。

可他没有。他只是走了。

一股巨大的空虚和茫然瞬间席卷了她。就像一个准备好迎接一场暴风雨的人,却发现天空只是阴沉了一会儿,然后云就散了。那种蓄满力的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不知所措。

她呆呆地坐在冰冷的瓷砖上,直到身体冻得开始发抖,才注意到门口那瓶水。她爬过去,拿起水瓶,机械地漱了口,然后将剩下的水一饮而尽。冰冷的水滑过她灼痛的喉咙,让她混乱的大脑有了一丝清明。

她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走到客厅。

房间里空无一人。茶几上,他留下的几百块钱和那个小小的急救包还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切都好像没发生过,除了地上那滩已经开始凝固的酒渍,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属于他的那股冷冽气息。

苏-晚走到窗边,撩开窗帘的一角。

楼下,陆沉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路灯下。他没有打伞,任由冰冷的雨水浇灌在他身上。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抖出一根点上,火光在夜雨中明明灭灭。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仰起头,吐出一长串白色的烟雾。烟雾很快被雨水打散,融入夜色。

他似乎察觉到了楼上的视线,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和一片雨幕,苏晚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精准地穿透了黑暗,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心脏漏跳了一拍,触电般地放下了窗帘。

那个晚上,苏晚失眠了。

她躺在床上,那张被陆沉压过的床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滚烫的体温和强烈的男性气息。她翻来覆去,脑子里一会儿是陆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一会儿是他那句“是你求我操你的”,一会儿又是他最后离开时沉默的背影。

她搞不懂这个男人。

他明明可以占有她,在她最脆弱,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她甚至主动送上了门。可他却在最后关头停了下来,还用最残忍的方式,逼着她面对自己的不堪。

这是一种新型的羞辱方式吗?

还是说……他真的只是一个……多管闲事的,奇怪的好人?

苏晚不敢再想下去。对她而言,“好人”这个词,比任何洪水猛兽都更让她感到恐惧。因为那意味着信任,而信任,是她早就支付不起的奢侈品。

第二天,苏晚是被一阵电钻声吵醒的。

宿醉和失眠让她的头疼得快要炸开。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走出卧室,发现门口站着两个工人,正在更换新的门锁。

陆沉站在旁边,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服,手臂的肌肉线条流畅而结实。他似乎刚晨练回来,额头上还带着一层薄汗。看到苏晚出来,他只是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苏晚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睡衣,局促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昨晚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她脸上火辣辣的。

“旧的锁芯不安全,给你换了个防盗级别最高的。”陆沉主动开口,打破了尴尬。

“哦……谢谢。”苏晚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昨晚的钱够吗?不够我再……”

“够了!够了!”苏晚连忙打断他,她不想再和他有任何金钱上的瓜葛。

陆沉看了她一眼,没再坚持。

很快,锁换好了。工人收拾好工具离开。走廊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那个……”苏晚绞着手指,低着头,不敢看他,“昨晚……对不起。我喝多了。”

她只能想到这个最蹩脚的借口。

“嗯。”陆沉淡淡地应了一声,似乎并不在意。他将一把崭新的钥匙递给她,“你的钥匙。”

苏晚伸手去接,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他的。他的手指依旧干燥而温暖,带着薄茧。她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缩回了手。

钥匙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两人同时弯腰去捡。

苏晚的额头,不小心撞上了他坚硬的下巴。

“嘶……”她吃痛地捂住额头。

“没事吧?”陆沉扶了她一把,防止她摔倒。他的手掌托在她的手臂上,稳稳的。

“没……没事。”苏晚抬起头,正好对上他低垂的眼眸。

离得这么近,她才发现,他的眼睛里,有一些她从未见过的东西。很深,很沉,像一片经历过无数次风暴后,归于平静的海。那里面有疲惫,有沧桑,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隐藏在最深处的伤痕。

这个男人,他也有故事。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跳进了苏晚的脑海。

她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是做什么的?”

陆沉的眼神闪了一下,松开扶着她的手,直起身,恢复了之前的距离感。

“一个……无业游民。”他捡起地上的钥匙,塞进她手里,语气平淡地给出了一个敷衍的答案。

说完,他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苏晚握着那把还带着他体温的钥匙,愣愣地站在门口。

无业游民?

她才不信。哪个无业游民,会有那样一双锐利得能洞穿人心的眼睛,和那样一身……仿佛随时准备投入战斗的,充满力量感的肌肉?

苏晚的生活像一潭死水,陆沉的出现,就像一颗投入水中的石子。虽然他很快就沉寂了下去,但那荡开的涟漪,却久久没有平息。

她依旧在便利店上夜班。从午夜到清晨,这个小小的、被荧光灯照得惨白的空间,是她的避难所,也是她的牢笼。她机械地扫码、收钱、补货,听着冷柜压缩机单调的嗡鸣,看着窗外偶尔驶过的车辆,将自己放空。

但现在,她无法完全放空了。

她会下意识地去听隔壁的动静。他出门的时间很不规律,有时是清晨,有时是深夜。他回来时,脚步声总是那么沉稳,像节拍器一样,精准地敲在她的心上。她甚至能通过他关门的力道,去猜测他今天的心情。

她开始注意他的垃圾。没错,垃圾。这听起来像个变态,但苏晚控制不住自己。他们共用楼道口的垃圾桶,她总能在他扔掉的垃圾袋里发现一些线索。空的牛奶盒,矿泉水瓶,几个能量棒的包装纸,偶尔还有一些……沾着深色污渍的纱布和空的消毒水瓶。

他在受伤。而且是经常。

这个发现让苏晚的心莫名地揪紧。那个看似无坚不摧的男人,那个能轻易制服她的男人,也会受伤流血。

一天凌晨,店里来了个醉汉,摇摇晃晃地要买烟,钱不够,就开始耍无赖。他拍着柜台,满嘴酒气地对苏晚说着污言秽语。

“小妹妹,长得挺带劲儿啊……陪哥哥喝一杯,这烟就当哥哥送你的了,怎么样?”醉汉的黄牙几乎要贴到她脸上。

换做以前,苏晚可能会麻木地忍受,或者用更尖刻的话顶回去,然后祈祷他快点滚蛋。

但今天,在她脑海里闪过的,却是陆沉那双冰冷的眼睛。

她突然觉得无比恶心。不是对醉汉,而是对自己。为什么要忍受?

“滚。”一个清晰而冰冷的字,从她嘴里吐出来。

醉汉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你他妈跟谁横呢?一个卖货的臭婊子,给你脸了是吧!”他说着就伸出手,要来抓苏晚的衣领。

苏晚的心跳瞬间加速,身体僵硬,那种熟悉的、被侵犯的恐惧感再次攫住了她。

就在这时,“叮咚”一声,便利店的门开了。

陆沉走了进来。

他似乎刚从什么地方回来,身上还带着一股户外的寒气。他只是瞥了柜台这边一眼,然后就径直走向了冰柜。但他身上那股强大的、不容忽视的气场,瞬间让整个店里的空气都凝固了。

醉汉那只伸到一半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他回头看了一眼陆沉,这个男人比他高了不止一个头,浑身散发着一种“不好惹”的气息。酒壮怂人胆,但面对绝对的力量压制,那点酒精带来的勇气迅速挥发了。

“看……看什么看!”醉汉色厉内荏地嘟囔了一句,没敢再纠缠,悻悻地转身走了。

店里恢复了安静。

陆沉从冰柜里拿了一瓶水,走到柜台前。他把水放在台面上,目光落在苏晚苍白的脸上。

“没事吧?”他问。

苏晚摇摇头,手指却在柜台下紧紧地绞在一起。她不敢看他,低着头去扫码。

“三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陆沉付了钱,却没有立刻离开。他靠在柜台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

“这种事,经常发生?”

苏晚沉默着,算是默认。在这种鱼龙混杂的街区,上夜班的单身女性,遇到骚扰是家常便饭。

“为什么不换个工作?”陆沉又问。

苏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换工作?陆先生,你以为工作是大白菜,想换就能换吗?我没学历,没背景,除了这张脸,一无所有。哦,不对,还有一身的债。”

她故意说出“债”这个字,像是在试探他,也像是在自虐。她想看看他听到这些后,会不会露出鄙夷的眼神。

陆沉却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什么债?”

苏晚没想到他会追问,愣了一下,随即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炸毛了:“你管得着吗?查户口啊?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讨厌他这种刨根问底的态度,这让她感觉自己像个被审讯的犯人。

陆沉没有因为她的恶劣态度而生气。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她,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所有的伪装。

“苏晚,”他突然叫了她的名字,语气很认真,“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告诉我。”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缩。

“帮助?”她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尤其是男人的!你们的帮助,都是明码标价的,不是吗?帮我一次,然后呢?上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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