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

空调外机轻轻作响，却不敌窗外写满盛夏的清脆。

“知了—知了—”

一声，接一声。蝉鸣随着键盘的节奏，碎开在我指尖。

“结束了…”

敲下邮件的最后一个字母时，小璃已经将脑袋搭在玩偶上，打起了瞌睡。面前仍播着刚看到一半的动漫。

“睡着了？”

轻出一口气，我定下眸子，打量起身旁的那只小兽。

脸蛋埋在毛绒之间，像只洁白饱满的汤包，显得有些肉嘟嘟的。

两只兽耳乖顺地趴倒脑后，在轻细的呼吸声中一抖一抖地颤动。

小腿有些发痒，这才发觉那根盘曲在他身后的尾巴，已然软软耷拉了下去，紧伴他身子的起伏，轻搔着我。

不是很忍心打扰啊，这么可爱的一幕。

微笑着欣赏了好一会儿之后，我才小心地抱起小璃。

“嗯…呼哼…”一声撒娇样的轻哼从我怀里悄悄冒出。

把小家伙送上床，盖好被子。

然后，我也在他身旁躺下，任困意自行其路。

“晚安，小璃。”

……

鼻尖萦绕着一丝异味。

不是枕席间的肥皂香，不是哥哥身上属于大人的味道，不是……是火焰的焦腥味。

他不是第一次闻到这种味道。

“…？！”

兽眸张开，随之扩张到极限。

血云与灰烬沉降，将月轮灼成生锈的铜钱。在那之下，天空裂出琉璃状纹路。原本熟悉的蓝青色，被带着血腥味的黑红所取代。

一片焦土。

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双眼。

“这是……不…不可能……”

两手胡乱揉了一把眼睛，再用力看向身后。

“…！！”

村口根系暴突的老树，已然被烧至焦黑。垂向地面的某截枝桠上，挂着祈愿绳的残片。

那是他即将进入族学的那一年，在爹的怀抱里，亲手为其系上的。

可现在…只剩下盘曲的灰烬，在炙热的风中褪色。

“爹…娘……”

一声轻鸣未尽，年幼的双脚，已然尽力奔跑起来。

那些曾铺成回家路的鹅卵石，此刻却更似炎尾的獠牙，在他早已沾满灰尘的脚底沁出血珠点点。

猎猎风声里，隐隐传来几许熟悉的声音。

【…爹爹，好疼呜…】

【哈哈哈，谁叫璃儿你不喜欢穿鞋啊…】

他仿佛能看到一个青稚孩童，跟在大人身后，脚丫蜷成未绽的蓓蕾，一步一顿，一边小声嘟囔着疼。

石路仍在，他却顾不上这般孩子气的玩笑了。

“啊！！…”

分神的刹那间，衣角被井口的铜铃猛地挂住，让他重重摔倒在地。

手臂传来钻心的痛。

“咳呜…！”

他站起身子，吞回涕泪，再次向焦土迈出脚步。跑着，跑着，摔倒，跑着……循着记忆，竭尽全力地跑着。

“爹！！…”

“…娘！！……”

视线里时明时暗的白色，是泪帘外，自己的吐息。

已经分辨不出前路了。

跑到力竭时，他压抑住破碎的哽咽，泪眼紧闭，仿佛连哭的力气都要省下，以求尽快把家和脚下的距离归于咫尺。

最终，脚步渐渐缓慢，渐渐放轻。

家…应该就在眼前了吧。

在他最微小的希望里，娘能再一次拥自己入怀，柔声哼吟那些刻入童年深处的童谣；爹能用爽朗的笑声迎接自己的归来，用宽大的手掌抚上自己的额前……

脚已经碰到了门前的木槛，而爹娘，一定是还在屋里等着自己的。一定。

怀揣着最后半寸期待，那双兽眸，怯怯再现于睫毛上的尘灰间。

“…！！”

脚下的门槛，筋骨寸断。洇开的黑焦尚未掩盖其原本的颜色。

视线颤抖着上移，却是儿时头顶的房梁，躺在“家”的骸骨之间。半片未燃的窗花静静绽在废墟之上，本是红颜，却显得如此脆弱苍白。

眼泪还没来得及落下，画面一转，他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什么都看不见，听不清，感受不到。唯一的触感，是面颊上泪的温热。

他想尝试起身，但手腕、脚踝处的勒痛，却提醒着他，这并不现实。

“…”远远地，传来数个不同的声音。交谈间，夹杂着不怀好意的笑声。

“你们…是谁啊…？”他瑟瑟道。

杂音一度暂停。然后再次响起，越来越近。

“你…啊！干、干什么…”

一双粗糙的手握上他的腰身，惹出几声带着哭腔的责问。

奸淫的笑声更响亮了。

然后，撕裂的剧痛淹没了他…

……

“…小璃！小璃！你怎么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融化了周遭的虚无。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火海枯山，痛苦与黑暗…都不见了。

只有一张看不真切，但已分外熟悉的脸。

那正是我。听到尖叫后，贴近的我。

“小璃，你…没事吧？”

我以手覆上小璃的脑袋，轻轻安慰着，“又做噩梦了？”

一双暗淡而涣散的兽眸迎上我的目光。

“不要…！”

他挣开我的手心，翻过身去，用力拉上被子，裹住脑袋。

沉闷的啜泣随之而出。就像是揉皱的玻璃纸，卡在他喉间，细碎作响。

一切都发生地太过突然、太过未曾设想。让我一时不知所措。

这是咋回事…？

愣神片刻，我并没有收回手，而是向前伸去，重又落在那一团颤抖上。

这一次，小璃没有那么反抗，也没有往日对抚摸的顺从。只不过是，呜咽声加重了几分。

我的眉头渐渐锁紧。

来到我家后，小璃并不是没有做过噩梦。每次的内容都大差不差（怕我丢下他这类的），而只要我这么安抚过，说几句“不怕”什么的，小家伙就能继续睡下。

而表现出明显的惊恐，甚至是反抗…这还是前所未有的。

我敢确定，一定是流浪时发生了什么，给他系下了解不开的心结。

被别人羞辱了？挨欺负了？还是受了什么委屈？

尽管我很想知道那段经历为何，从而试着去帮他释怀…但理性还是告诉我，当务之急，是让他释放个痛快。等情绪稳定下来，再说后面的事情。

“小璃……”

缓缓摩挲着蜷成团的男孩，我柔声道，就像记忆里父母对我那样。

“觉得不舒服的话，就哭出来吧。别憋在心里，啊。”

没过多久，哽塞的呜咽夹杂了几声干呕。

“娘…呜呜…”

一声闷闷的呜鸣。然后是第二声，第三声……声音不大，断断续续。

我没有停下手上的抚摸，任他哭下去。

原来是想家了吗。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像我的“弟弟”一样，展现出自己脆弱的一面。说到底，他还只是个孩子罢了。

而且…一个人过了这么久、受了这么多苦，他也确实该找个时间，好好发泄一下胸中的委屈。

我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尽己所能地安慰他。而已。

他一个人，就这么小声哭了许久，颤动才稍稍有所缓和。才有了些许沉闷的字眼，夹杂在哭嗝里。

“哥哥…对不起…”

“怎么了？”

男孩深深吸入一口气，又颤抖着呼出。

“能不能…不要…嫌弃小璃…”

“什么？”我颇为吃惊，“我…为什么会嫌弃你啊。小璃明明是个好孩子。”

被子轻轻颤动了几分，似乎是他在摇头。

“因为……”

“…小璃…很…脏……”

在男孩颤抖的声音里，我逐渐拼凑出了那梦魇的原貌。

来到这个世界最初的日子里，小璃一直以流浪儿的身份，在一处小村庄上生活。

直到一个下午。

他以为…那只是一块点心。仅此而已。

然后，他就昏睡了过去。醒来时，自己已然浑身是伤，被丢在了某处荒郊野岭。

模糊的记忆里，几个人…对他做了什么。

而身上的伤，撕裂般的陌生疼痛，还有身体里异样的触感…都在无情地证明着这一点。

他被强行做了“那种事情”。

可在他们族人眼中，这样的事情，只能和挚爱进行。

“爹……娘……对不起…”

“我…好想…你…们…”

只可惜，哑透的嗓音连这般细小的悲鸣，都发不出了。

……

“原来如此…”我默默自言。

往日的一切，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面对陌生人的畏缩，对于肢体接触的抗拒，乖巧到近乎顺从的性格…大抵都来源于这场悲剧。

“对…对不起，哥哥……小璃…是坏孩子…”

破碎的呜咽几乎再拼不出完整的语句。

而我虽然心疼不已，却…无能为力。

故土的破灭可以被时光和爱冲淡，可心灵上的创伤…不是那么轻易能办到的。尤其是对于一个小孩子而言。

我尝试着说，“小璃是好孩子哦。不好的，是那些对你做坏事的人。”

声音不免有些干涩无力。

“可是…他们对我…”

“小璃不是坏孩子，”我将手重新搭回他后背，“无论如何都不是。他们弄脏的从来就不是你，是他们自己的心。”

他的心仿佛也被桎梏在那段回忆里，挣扎不止，牵动肩胛的轮廓时隐时现，像是折断后尚未愈合的翅翼。

“哥哥知道，小璃是纯洁的好孩子。也希望小璃你知道这一点。”

他久久不语，只是用最小声呜咽着。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我的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再次归于平静。呼吸变得轻细，平稳。

睡着了。

【孩子正是这样对抗恐惧的：他们睡觉。】

《追风筝的人》里的这句话，此刻显得格外真实。

可暂时的逃避……终究只会让伤痛越来越刺骨。这一点，我还是很清楚的。

小璃是个坚强的孩子。在之后的日子里，他应该还会和往常一样，踩着闹钟的尾巴醒来，向我道一声软软的早安，然后继续着我们的日常生活……

继续背负着这份沉重，生活下去。活得痛苦而畏缩。

我不希望这样。

“唉…”一声长叹后，我轻轻掖好他的小被子，轻轻躺下，闭上双眼。

怎样才能让他释怀呢？

我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

“哈……困死了…”

我把手搭上额前，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尽管已经九点多了，但像昨晚那样带着忧虑入睡，睡眠质量免不了会差上许多。

背后倒是没有动静，看来小家伙还在睡着。

“这几天就先放下工作，多陪陪他，好好给他做点好吃的……”这么想着，我把手伸向背后，想像往常一样，摇醒这只小狐狸。

摸索数下，才发觉那里空无一人。

不应该啊。

“…这么早，干什么去了…”

回头确认一眼后，我猛摇摇头，试图驱散仍存的困意。

上厕所去了？还是喝水去了？我自顾自想着。

一个恐怖的想法却不请自来。

“不会…一个人走了吧…因为昨天的事…！”

几步跑到门前，我用力拉开房门。

直到看见蜷在沙发上的一团白毛中，探出了那张惺忪的小脸，我才松下一口气。

还好还好，没有不辞而别。

“那个，吵醒你了吧…抱歉哈。”我挤出笑容，缓步走近，然后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坐下，伸手，想要抚一抚对方的脑袋。“早上想吃什么？哥哥去做。”

可是…

似乎是下意识的，小璃缩开脖颈。他紧抱在怀里的尾巴，以及蜷缩而起的小身子，也都在无声地表示拒绝。

那双兽眸……更是浸满惊惧和歉意，看得我一下子僵愣在了原地。

“对不起，哥哥…小璃吃…什么都可以的…”许是感受到我的惊愕，小璃小声说道，防御般的动作随之软化了少许。

“啊…哈哈，那就做你最喜欢的面喽。先去刷牙洗脸，准备吃饭吧。”

不知道该干什么的我干笑两声，起身逃也似的向厨房走去。

“嗯…谢谢哥哥…”

背后传来一句畏缩的感谢。然后，是拖鞋踢踏的声音，渐行渐远。

“一定要让他相信，无论如何，我都会爱他。”

那时的我，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

说着容易。

单凭我一个理工男，完全不知道怎么安慰这样一个小孩子啊…昨天的那一番话就已经燃尽我所有文采了。

而且，想让他放下过去的伤痛，单凭我自己，还是做不到的。

“要不问问AI吧……”

做好手头的饭后，我立马扑向电脑，打开，输入。

“怎么…和…一个…曾经…受到过……侵害…的…孩子…重新建立……信任…”

按下回车键后，一长串答案已然递送至我面前。分门别类，相当有说服力。

“不得不说，AI还是好用啊。”鼠标往下滑动的同时，我连连颔首，如是感叹着，“这下应该能让我轻松不少吧。”

而当我仔细看去…

“信任关系完全坍缩，情感修复地狱难度”？简直是在扯淡，和我们的情况完全不符啊；“耐心和一致性”？似乎有些道理，但…这不就是我一直在尝试的吗……总感觉还是治标不治本……

大半个小时后。

“嘶……”

刚刚熄屏的电脑里，映着我的苦瓜脸。

这么一番检索下来，我总感觉……这些答案里缺少了什么。

但缺少的是什么…我并不知道。

“唉…先按我想的来吧，希望这样可以让他振作起来…”

这样的想法，一直持续到四天后，临睡前。

当我侧目，又看到那一小团紧贴床边的被子时，我才意识到……这根本不可能。

他又变回了那个喜欢道歉，内向寡言的小孩。吃饭时的局促，少得过分的言语，还有畏缩的眼神…正如他来我家里的第一天一样。

无论是安慰，还是出门玩乐，抑或是美食…这些对普通小孩子可以说是良药，但对小璃而言都毫无作用。

我收回视线，轻轻叹了口气。

也许是听到了我的叹息，被子随之扭动着，露出一双雾蒙蒙的蓝眸，“哥哥，对不起…我……”

他没能说下去。

轻眨几下后，那双眼睛再次消失在被子背后。“对不起……”

我能感受到，我们之间已被时光缩短的距离，又再次被拽回原点。

我还没放弃，我还想让他开开心心地，继续当一个幸福的孩子，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小璃…”我轻声道。

“我知道，你很害怕。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不再害怕呢？”

片刻安静后。

“我不知道…”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意料之中的答复。

我翻身，把手搭上那被子团的凸起，尽可能地将声音放柔，“那…如果你能相信我的话，能告诉哥哥，你在害怕着什么吗？”

被子明显地颤抖了几下。

“我想，把害怕说出来，让哥哥陪你一起想办法，比一个人消化所有痛苦…可能会好一点。”怕他误会我的意思，我又补充道。“我真的很想让你好起来，不希望你再这样痛苦下去…”

又是长久的、难以忍受的沉默。

“我…”男孩最终开口。

声音细小，颤得很厉害，像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来一样。

“我…很喜欢哥哥…”

“因为哥哥很…关心我…教了我好多东西…对我也很温柔……哥哥是…小璃来到这里之后…遇到的…最好的人……和哥哥在一起时…心里总是…暖暖的……”

“小璃真的…还想继续…当哥哥的弟弟…和哥哥在一起……”

“…但是……我怕…这么脏的我，会给哥哥添麻烦…不配哥哥对我的…温柔……小璃知道…哥哥会安慰我……也会对我…说…不抛弃我……但是…呜…我还是很怕……怕这只是…一场梦…呜呜……怕……”

说到最后，幼兽的抽气声代替了支离破碎的话语。

他也许继续说了些什么，但我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从抱养宠物的轻佻心理，到萌生关怀的爱意，再到愿意为他付出一切……这条路比我想象的更为辛苦，也更为幸福。

也许最开始只是说说而已，但…我早已把他视作了我的亲“弟弟”。

“小璃啊，听哥哥说，”我任手摩挲，仍是轻声说着，“在我眼里，你永远是个干净纯洁的孩子，永远是我最好的弟弟。能和你相遇，是我的幸运。真的。”

我尽力去回味我们生活的点滴，才发觉小璃的身影，已然刻在了记忆的最深深处。

“小璃怎么会是个添麻烦的孩子呢？是你在我忙的时候，照顾阳台的小花小草呀；也是你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安慰我，给我泡好喝的茶……你让我重拾了很多回忆，也让我学会了不少新事物。真的，很感谢你呢。”

“…”手底的颤抖更剧烈了几分。

我把声音放得更柔，“知道吗？你的身体，永远只属于小璃你自己。也只能由你来定义。无论是那些坏人，还是我，都无权在你身上刻下任何标签。”

……

“我知道…害怕的感觉一定很难受，而改变需要时间。没关系的哦，我们可以慢慢来，一起，一点一点去改变。”

“这里永远是你的家。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的。”

说出最后一句时，我听到了小璃的哭声。

我想，我的话也许起了些作用。或多或少。

但…这就够了。

“哥哥能把被子掀开一点吗？这样蒙着头，应该会很不舒服的。”我维持着轻柔的语气，只怕再刺激到这可怜的小家伙。“不想的话，告诉哥哥‘不要’就好。”

紧接着的沉默，没有之间那么难忍得长了。

“呜嗯…”一个犹豫着的同意。

伸出空闲的那只手，我慢慢揭开被子一角，然后掖好在男孩的脖颈处。

在夜灯的暖光下，我能看到那小脸上半干的泪流，以及躲躲闪闪，不敢与我对视的两点蓝色。

良久。

way1 “哥哥…”

“嗯？”

“能……抱抱我…吗…”

兽眸扬起，看向我片刻，又落回他脸旁的小手指尖。

“当然可以。”

我试探着把男孩抱起，一手插入他发间，把那只洁白的小脑袋抚近我胸口，一手在他后背上轻轻拍动。

就在那时，他张开双臂，第一次回应了我的拥抱。

尽管还无法环抱住我，他依然抱得很用力，就像在害怕失去我一般。

然后……他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

泪水大滴大滴地浸向我的胸膛，那份滚烫的湿润感，与我们相遇的那一天，恰如其分地共振着。

不知怎的，我明明感觉心里很酸涩，却也…莫名的很温暖。

他终于能勇敢地哭出来，终于愿意信任我了。

“就像这样，把心里的不舒服都发泄出来吧。”

我抚摸着他的后脑，把手搂得更紧几分。

那一晚，我守着小璃，无眠。看着怀里的他哭到力竭、睡去，然后醒来，继续哭泣，如此往复。

我一言不发，只是不断拍着他的后背。

此时最好的安慰…就是无声的陪伴吧。想来，这也是小璃教会我的。

直到晨曦再次醒来，直到怀里的小兽抖了抖耳朵尖，抬头看向我。

“早上好，小璃。昨晚……睡得怎么样？”面对那张扬起的小脸，我伸出手指，轻轻抹去其上早已干涸的泪痕。“想吃点什么？还是继续睡一会儿？”

双眼还有些红肿，但那对眸子，比往日多了几分清澈。

“嗯……吃…东西……”

小声回答完，他又把脑袋埋回我胸口。

“那你先去刷牙洗脸吧，哥哥去做饭。”我把他小心翼翼地放回床上，起身向屋外走去，“今天把汉堡肉给你煎得焦焦的，保证你爱吃。”

在我背后，他还是照常那样，乖巧地道了一声“谢谢”。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属于小璃的拖鞋踢踏声，却突然响起来。

“？…！”在我回头的一瞬，一对短小的胳膊环上了我的腰。

“哥哥…”

“…谢谢你。”

动作透出笨拙的努力感，似乎并不愿意松手；声音软软的，不大，但足够清晰。像是融化的第一片雪花，细不可察，却诠释着整个冬天的消融，与春天的复生。

我能感受到一个浅浅的、欣慰的微笑，取代了原本的惊讶，漾开在我的嘴角。

“傻孩子，”我将本要伸向门把的手收回，轻轻覆盖在那一双小手上，“跟哥哥还说什么谢啊。”

趁着他愣神的工夫，我转过身去，蹲下，给了他一个浅浅的拥抱。

“唔…”

松开手时，他的脸颊微微泛红，至于那对蓝宝石的眼睛，仍然还在躲闪着我。

只不过，往日的惧意，已被一点属于小孩子的羞涩取代。

我笑着开口，“早上好，我的弟弟。”

“早上好…哥哥。”他捏着自己的衣角，低头，小声回应道。

way2 然后…

“哥哥…”

“嗯？”我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能不能…”

“请你…要了小璃…”

我的手，连同思维，僵在原地。

我是不是听错了？

也许…就算没听错，他所谓的“要”和我理解的不一样？是让我不要丢下他？

“小璃…真的…呜…很喜欢…和哥哥一起…的日子……”

男孩没有注意到我的失神，继续呜咽道。

“但…小璃真的…很害怕…怕哥哥知道…我这么脏…会……嫌弃我…我想…也许这样，我就…就不会再害怕了…哥哥就…接受我了……”

“所以…拜托你……”

他的小手抓上我的手，不似平时那般温热。回头看向我的双眼尚红肿着。

用意不言而喻。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我能感受到，我对这个长不大的小孩子，的确产生了些许兄弟间不该有的情感。

但绝不应该是在这种情况下。

听了他的遭遇后，我的心里除了心疼和同情，再无其他想法。

我不忍心。

但……我可以告诉他“接受并不需要这种方法”，就此哄他入睡，然后把这一切当作从未发生过，继续我们兄弟俩的日常。

可他呢？

他是个坚强的孩子，到了明天，还会和往常一样，踩着闹钟的尾巴醒来，向我道一声早安，然后继续着我们的日常生活……

继续背负着这份伤痛，生活下去。活得痛苦而畏缩。

我不希望这样。

“这真的…是你想要的？”

迟疑再三，我开口道。

男孩点头。很慢，但很坚定。

“嗯…我想…试一试…”

“那…小璃，我要来了。”

我坐起身子。

第一步，应该是抚摸吧。

我极不情愿，却又不得不伸向男孩的衣摆，向上推去。指尖掠过男孩的皮肤时，我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颤意。

似乎还是在害怕。

“哥哥…”

淡蓝色的短袖最终停在男孩腋下，胡乱地堆叠。

两点嫩粉色，像是愈合不久的伤口，点缀于白皙的底色上。

我试探地伸出手。

“呃嗯！…”

二者接触的瞬间，男孩皱起眉头，一声轻哼悄悄而出。

我像做错了事般急忙移开手指。

如果放在平时，小璃这样的反应只会让人觉得色气又可爱，想好好欺负一下。

但现在…那些被深深侵犯、伤害后尚未愈合的创口，让我不忍心再继续做下去。

“小璃，难受吗？”我问道。

带着沉重鼻音的童声却催促着我继续。

我只得摊开手掌，覆上男孩的胸脯，轻而再轻，做出摩挲的动作。

“呼…呜嗯…嗯…”

直到轻哼声变成略显沉重的呻吟，而嫩粉的突起已然形状分明，我继续任手向下，游走在他腹部。也是一样轻的动作。

“哥哥…呜…”

化不开的红凝在男孩腮边。

与此同时，我的手也停在男孩紧闭的后穴外。

“我要进去了，小璃。”

手指尖缓缓探入，随即被温热的肉壁阻拦。

“疼…”

男孩扬起小脸，双眼紧闭，一副努力忍耐的样子。

床单被汗水润湿，在他手里扯皱。可痛苦的呜咽声，却还是从紧闭的小嘴里流露了出来。

“…稍微忍一忍哦，小璃…哥哥轻一点。”

我本想就此收手，但最终还是狠下心，任手指深入。一点，再一点。

第二根手指尚未完全没入，呜咽终究成了压抑不住，又不敢宣泄的哭声。

“不要……呜…”

“呜呜…求、求你了……不要这样…呜…对我…求求你……真的…好…疼…”

尽管泪珠断了线似的从眼角溢出，尽管身子吃痛而颤抖得无可复加…他都没有一丝反抗。

只是咬紧牙关，默默地忍受。

他一定是，被那些人欺负时…因为反抗，受到了很多的伤害吧。可怜的孩子。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小璃…哥哥在这。”

模糊的兽眸再次迎上我的目光，震颤了一瞬。

“是哥哥在陪着你哦，不是那些坏人。”

我压低上身，对男孩的耳尖轻语。

我能听到男孩的啜泣渐歇，感受到身下的小兽放松着紧绷的身体。

轻拥男孩入怀，我坐起身子，用手指插入他发间，将那洁白的小脑袋抚近我胸口。

泪水滚烫的湿润感，与我们相遇的那一天恰如其分地共振着。

“哥…哥……”

“嗯，哥哥在呢。”

……

“哥哥…继续吧…”

许久，小璃探出脑袋，却仍是不敢与我对视。我知道这是他害羞的一贯表现。

羞涩很快让步为忍耐的神色，而我的身体已然代替手指，抵住男孩的下身。

“放松，小璃…”

“嗯……呃！”

前端进入时，小璃轻叫一声，把一双小手抱得更紧了几分。

我托着他的身子，一点一点放松力度，让男孩身体的重量驱使着进一步的结合。

“哈…嗯……”

泪花逐渐晕开那两团冰蓝。

“好了，已经全部进去了。”

刮了刮小璃的耳尖—如今已然顺倒脑后，我轻声道。

“哥…哈…先别动…小璃…疼……难受…”

“好，听小璃的。”

我一手轻拍男孩的后背，让他适应腹中的异物，另一只手则滑上尾巴根部，抚动不止。

尾尖随着男孩的喘息声，一同缠上我的手臂。

“哈…哥哥…”

“嗯？”

“请你…动…吧…”

小手抓上我的前胸，男孩的声音已不再那么恐惧，只是颤悠悠地含糊着。

“痛的话，要告诉哥哥哦。”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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