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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王密藏,第1小节断情录

小说:断情录 2025-10-24 19:01 5hhhhh 3110 ℃

  开庆元年,临安府。

  此处天子脚下,南宋国都,亦是江南最为盛繁之地。西湖画舫,笙歌彻夜;街道两侧,商贾云集,绫罗珠玉堆叠如山。一派歌舞升平,恍若盛世。

  这片繁华背后,却有暗流汹涌。

  数十年之前,忽有一派势力异军突起,上结权贵,下纳豪强,扩张极速,转眼已遍布江南。其行事乖张,手段狠辣,正道故而皆以“魔教”呼之,屡次群起讨伐。

  奈何那魔教教主武功深不可测,麾下更有“一魔、二怪、三妖、四煞”等一众绝顶高手。就连执江南正道牛耳的第一高手——栖霞剑宗宗主红叶先生,与那魔教教主激战三日三夜,最终惜败而亡。自此之后,江湖正道士气大挫,只能任其势力席卷江南。

  岂料近月以来,魔教嚣张气焰骤然受挫。

  其始,先是魔教四煞之一蜥煞,在临安城中一处妓院被发现重伤昏迷,其身并无刀剑伤痕,唯眉心一点血眼,昔日威震一方的蜥煞自此沦为废人。

  又数日后,钱塘江之上魔教运货敛财的十余艘巨船被劫断,船中数十名教众虽悉数生还,却个个经脉俱毁。

  此后数桩奇事接连发生,魔教在临安府布下的大小据点被连根拔起,藏于城中的供奉高手、外门弟子或残或废,势力大损。

  一时间,江南武林震动,流言四起,风闻出手之人轻功极高,一手银针暗器使得出神入化。至于其相貌身份,是男是女,始终无人知晓。

  ————

  夜正深沉,乌云蔽月,天地一片昏暗。城中巷陌纵横,万家灯火熄尽,唯有冷风卷起残叶,簌簌作响。

  一道人影踉跄狂奔,自狭窄巷口疾冲而出。此人全身黑衣,额头冷汗涔涔,他捂着肋下伤口,血从指缝渗出,步力已近极限,却不敢稍停,仿佛背后正有厉鬼追逐。

  粗重的喘息声回荡在空旷夜巷,他不时回首,眼神中透出惶急之色,唯恐那恐怖白影追至。

  不料,前方一块青石砖上积满雨水,他一心亡命,不察之下,脚底猛然一滑,膝盖重重磕在地上,正要撑地起身。忽觉夜风带过一阵冷香,紧接眼前陡然一暗,一双绣着折枝梅的素白绣鞋,悄无声息地落在面前。

  那双绣鞋洁净无瑕,丝毫未染尘土,在这污浊小巷里显得格外惹眼。

  这人心口一紧,颤抖抬起目光,顺着那双绣鞋缓缓上移。微风习习,裙裾摆动,只见得了一截白皙小腿,在夜色中映出冷冽光泽,线条修美,宛若雕琢。

  他眼皮骤然一跳,方才不久平息下的欲火此刻不由腾燃升起,正欲抬首看清女子的容貌,忽觉脖颈一凉,寒意入骨。未及反应,只见天地骤转,视野已然倒置。

  这人本能地伸手去捂喉,谁知掌心空空,再也寻不着颈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头颅已凌空飞起,半空中转过数圈,恍惚间,眼珠正好瞧见一具无头躯体已跪伏在地,断颈处鲜血奔涌。

  待到头颅滚落在远处之时,终于看清了来者——那女子一袭白衣,清冷若月,衣袂随风,凌绝尘俗。眉目如画,双瞳清若寒星,丰唇艳若朱砂,手中一柄长剑依旧滴血,在月色下晶莹如珠。

  瞳孔倏然收缩,震骇凝固,喉间欲言,却哽不出半个字来,唯余思绪翻涌,化作临死前最后一个念头——这女人好生美丽……

  随即血光敛尽,天地俱寂,唯有无尽黑暗将视线彻底吞没。

  一青衣少年自暗影中走来,目光落在那具鲜血横流的尸首上,神色间带着几分不解。血腥气随夜风弥漫,他心头微微悸动,抬眼看向女子,低声道。

  「娘亲,为何要杀了此人?」

  小龙女垂眸收剑,神情冷若冰雪,夜风轻拂,袖袂猎猎,声线淡然清澈,仿佛不染凡尘。

  「此人专以劫掠良家为乐,奸淫妇女。若只废去武功,必将再祸百姓。」

  杨清闻言,心中一震。母子二人入临安已逾一月,追索魔教孽徒踪迹,他亲眼见过娘亲数度出手,从不轻易取人性命,今夜却一念决绝,将这贼人斩于剑下。

  小龙女收剑归鞘,清冷眸光移向亲子,神色微缓,语声依旧平淡。

  「清儿,这一月进境如今如何了?」

  杨清一愣,随即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抹亮色,似有几分自豪。

  「孩儿昼夜参悟,已将《九阳真经》勘破第二层。内息行走周身,气脉通达,功力比之出谷之时已浑厚数倍。」

  小龙女负手而立,仰望长空,月华冷冷洒下,映得她衣袂如雪,清绝无尘。良久,她开口道。

  「娘明日要全力冲关,你先独自探查西市、南门码头,若遇敌手,切不可轻易出手。」

  杨清闻言,心口一紧,却又振奋不已,点头应声。

  「孩儿明白!」

  这些时日,娘亲总怕自己功力不济,遇到武功高强之辈难以应对,不让贸然出手。今夜总算是得到了允诺,他已是迫不及待好好戏耍一下这些魔教贼子了。

  小龙女目光微转,落在远处残灯照影的城郭,语声更淡。

  「一月之内,务必要查清魔教总坛之所,江湖血祸,不可再延。」

  语毕,长袖一拂,剑光在月下闪过,宛若清霜。

  待回到住处,已是寅时。

  小龙女不喜热闹,故并未在临安城中居住,而是在城外数里的钱塘江畔结庐落脚。屋舍依水而建,草顶低矮,竹篱倾圮,钱塘江水拍岸而流,浩渺无边,自成一片清幽之境。

  不远处,数个天然湖泊依次散落,湖面烟波浩渺,与江流相映,月华倾泻,似银盘碎落人间。湖畔芦苇丛生,微风吹拂,沙沙作响,映得天地皆清冷寂寥。

  一道素影悄然自竹舍飞出,衣袂微扬,转眼便飘至湖畔。

  月色正浓,湖光似练,粼粼波心恍若一片碎银。小龙女临水盘膝而坐,双眸微阖,素手轻舒,结下印诀,默念玉女心经第五段心法。

  古墓玉女心经的内功心法共九段,自第一段至第九段,各有分境:前四段为养气调息,中三段为阴阳互融,末二段则是剑心通明,臻于化境。这内功心法自第五段起,须得同伴在侧,相辅而行,否则阴阳真气相激,立生魔障。

  当年她坠入绝情谷底,身陷绝地,不得脱困。闲思之中,忽忆及昔年周伯通所授分心二用之术,便以此法,左行阴息,右运阳流,内里交错升降,体内自成一片乾坤,巧妙化解了玉女心经的弊端。

  自此,小龙女纵无人在侧相辅,亦能独修进境,虽未能突破传说中的玄妙化境,但也将心经第七段修至大圆满,当世之中,除却五绝以及金轮国师之外,再无敌手,绝可堪称一等一的高手,而襄阳一遭,境界跌落,如今不得不自心经第五段重修。

  此刻,她正屏息凝神,沉入玄奥,心海却一直莫名难平,杂念纷生。往昔种种光影交错,真假难辨,如梦似幻,顷刻间层层涌至,不知不觉,神魂已被拽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之中。

  此间,无天无地,唯有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雾中,隐约传来一声幽幽叹息。

  小龙女心头一凛,霍然回首。

  只见那翻涌雾气之中,缓缓走来一道身影。那人面目模糊难辨,轻唤之声,端的是痴情缠绵。

  「龙姑娘……」

  「是你!」

  清叱声起,小龙女玉手一抬,心念一动,虚空之中已凝出一柄七尺青锋。她身形翩然,剑光如月,正是清冷绝尘的玉女素心剑法。

  剑势如霜雪飘扬,寒光纵横,然而那人岿然不动,任由剑锋贯体,不留半分痕迹。

  小龙女黛眉微蹙,剑招连绵,如梨花骤雪,瞬息间布满长空。剑气森森,森罗万象,然而无论剑光如何凌厉,那人却恍若水中之月,镜里之花,虚幻难测,始终不可伤及分毫。

  一炷香过去,小龙女真气渐散,玉颜泛红,香汗淋漓。她拄剑而立,胸臆急促,呼吸难平,心下愈发惊惧。

  正当她身形微晃,力竭之时,那男子倏然而至,化为实形,一双手臂骤然张开,将她牢牢困锁在怀里,动弹不得。

  小龙女顿时花容失色,奋力挣扎,然而那怀抱如铁,任她玉臂乱推,腰身扭动,皆似蚍蜉撼树。她银牙紧咬,胸臆间真气翻涌,忽地一声清啸,浑身内力勉力迸发而出。

  只听“轰”的一声闷响,周身衣袂鼓荡,劲气如浪,将这人身躯震散。小龙女趁隙身形一纵,轻若惊鸿,化作一缕白练,疾然掠出数丈之外。

  然此间雾海无边,四野皆似困笼。她甫一立足,那道人身影已凝聚如常,再度自雾气中浮现,如影随形,不容得避。

  小龙女素手扬起,欲聚剑光,谁知那人忽如鬼魅般欺身而来,探手按肩,经脉四肢立时锁死,再生不出一丝力气反抗!

  「龙仙子……」

  那人低声喃喃,话间抬起手臂,并指射出数道劲力,只听得裂帛之声接连响起,小龙女一身素净衣裙,连同贴身内衬,纷纷滑落而下。

  这具清艳玉体蓦然袒现,恰似月下冰莲初绽,艳光四溢,连同这幻境迷雾似都遭驱散了几分!

  小龙女顿时羞怒至极,正欲掩护春光,便被男子一双铁臂紧拥而入怀中,胸膛交贴之际,一股雄性独有的浓烈气息扑面而来,熏得她眩晕昏沉,芳心猛跳!

  而更为难堪至极的是,腿心沟壑之下,竟有一根粗壮棍物悄悄厮磨顶弄,那滚烫温度直让仙躯狂颤,小腹处一股奇异电流悄然弥散,流遍四肢,一身冰肌玉骨霎时被烈火焚透,冷艳俏脸迅即浮上一层醉人酡红。

  「怎可……如此!」

  这般羞迫情势之下,小龙女强忍动摇心神,急急默念起玉女心经中“十二少”的清心法诀,试图将这异样躁动给强压下去,谁知那男子已有所察觉,探手勾住她上仰颌线,随即伸长颈脖,毫不犹豫的袭吻住了两瓣朱晕红唇!

  果然不料,这一记突如其来的舌吻顿让仙子星眸大睁,瞳孔璩聚,魂思炸裂,方才凝聚的一缕抵抗意志顿时烟消云散,脑中一片空白,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已忘却。

  唇舌碰撞之际,那条滚烫肉舌粗暴启开贝齿,驱入那冷清檀口之中,将满腔清甜仙津,细细勾吮,咂弄品尝,随后再搅住那团无处可避的香软嫩舌,肆意缠绕,缠绵悱恻,情浓至极!

  不知多时,仙子便被吻的骨酥魂迷,纤腰折落,腰身却又被一条臂膀环搂在怀,二人一并倾身躺倒,男子却依旧痴吻不放,舌尖深深侵入冷清檀口,探直软喉咽道,极尽贪婪,几欲要将这绝美仙子胸腔深处一颗清冷素心给活生生掏挖而出,缠与口舌,握于掌心,以炽烈体温将之生生融化开来,滴作淋漓春水。

  这番热吻直至小龙女眩晕窒息,再无半分抵抗意志,一对本能夹紧的玉铡长腿儿已然悄然开敞,摆出了任君采撷的淫浪姿态,主动献出那经年未曾示人的牝户美穴。

  那根早在紧闭臀心附近久觅的粗长屌物霎时如蒙恩泽,伞状龟首立时对准那抹惊心粉痕,下一刹长驱直入,狂暴抽送,根根到底,清液飞溅……

  夜空云散,月华清冷如水,洒落湖畔——

  小龙女猛然睁开双眸,青光一闪,玉手撑地,指尖微颤,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急促难平。额前几缕青丝散落,衬得那张绝美容颜半分苍白、半分嫣红。

  过了许久,胸臆间尚余羞惧情绪依旧挥之不去。她垂下眼帘,素手缓缓抚向小腹丹田处,凝神片刻,方才抬首。冷眸深处闪过一丝不敢置信的惊诧。

  「怎会如此。」

  方才在入定之中,明明已心念纷乱,不能自拔,按以清静无为、凝神守一为要的心经法理,自己本该真气逆行,走火入魔,然而奇怪的是,不仅经脉安然无恙,丹田之中久滞不前的阴寒玄劲,竟隐隐生出一丝丝新力!

  也许……是在幻境之中无意间引动体内阴阳二气交感,误打误撞之下,竟冲破了月余未曾突破的玄关。

  这月余来,小龙女功力进境极慢,究其原因,恐怕便是那洛阳一夜所致,虽未至彻底失身的不堪境地,但那贼人极尽猥亵,加上淫药效力迸发,一颗通明素心终究蒙染污尘。

  小龙女昔年桃花羁绊本就不少,兼之加上十六载孤苦独处,清修之下所压抑的皮肉欲念与凡情俗思非同寻常,一旦心防触动,便汹涌而出,难以遏止。

  自那一日后,莫说一心化二的妙法难以静心推演,便是夜间梦寐,也常陷入旖旎幻象,难以自拔,以至于连素来安寝所用的睡绳也不得施用。

  小龙女轻吐一口兰息,静坐调养许久,方将体内燥热压下。抬首远望,只见钱塘江水浩浩汤汤,波光映月,天水交界处恰有双鸟比翼齐飞。她心中一恍,心中暗忖。

  「也许一味修心守静,有悖于人情……可祖师何等惊艳才情,怎会留下这般不通天理人情的法门,况且她曾凭此经,直至剑心通明的玄妙化境。」

  尚记得绝情谷底之时,不过数年,小龙女便以分心之法修至玉女心经第七段。然自此之后,境界却如困笼止步,整整十年,再无寸进,彼时,她百思不解,即便是将心法一遍遍默诵,仍不得门路。

  「《道德经》有云:‘反者,道之动’。孤阴不生,独阳不长,分心之法固然巧妙,终究是无根浮萍,可若踏错一步,又易堕入魔障……」

  她低声喃喃,心随念转,忽觉天地大道玄妙难测,如日月盈亏,潮汐涨落,盛极必衰,衰极复盛,循环不息。似窥得一线真理,却又觉前路愈加迷茫。

  「若是过儿无恙,便也没这些烦心事了……」

  这念头初生,便立时被掐灭,清冷月华之下,她缓缓起身,眸底倦意隐现。

  近来月余来,小龙女睡眠寡少,然一旦沾榻,却又辗转反侧,梦境纷纭。梦中或是往昔不堪,或是情潮翻涌,每每惊醒,恼火自责。

  昨夜,她本意欲放那淫贼一条生路,心念方起,却陡然生出一股莫名杀机。剑锋出手之时,心神恍惚,竟似并非自己。事后思量,方觉心绪悖戾,可也许……只有这样,才会让心底稍得片刻安宁。

  玉腕轻翻,剑光如练,一抹寒虹倏然而出,斩落岸边数茎芦苇。芦花飘零,随风散入湖中,翻转几下,便被水波吞没。

  凝剑良久,缓缓收势,清眸垂落,只见水中倒影随波破碎,恍若浮萍身世,不堪捉握,轻叹一声,长剑拂袖归鞘,身影渐入雾霭,仙踪渺渺。

  翌日,临安城

  杨清戴着一顶竹编斗笠,身着青布短衫,缓行于临安闹市中。自出发前,娘亲反复叮嘱只探不战,他故将一身内力尽敛于丹田,气息如常人无异。

  临安城内,市肆林立,街衢纵横。临水茶楼檐角悬挂着描金牌匾,酒肆中传来阵阵丝竹之声,孩童们提着纸鸢穿梭于人群之间,笑语喧闹。卖艺的说书人立在鼓旁,抚尺一敲,便引得围观者拍掌叫好。

  杨清行走其间,目光随意流转,只觉处处皆是烟火气,鼻端飘来桂花糖与炭烤鱼的香气,与几月前在长安时的压抑沉闷不同,他只觉心头松快,连脚步都轻快几分。

  半月前,娘亲已暗探魔教在城中布置,只因皆是夜半而行,许多细节未得分明,今日才让自己细细探视,以补缺漏。

  杨清闲逛许久,才依照娘亲所说,折往西市,他正兀自走着,忽见前方巷口青旗高悬,旗角赫然绣着一只暗红蝙蝠,他唇角微勾,未曾想历经一月,魔教竟还敢在城中如此嚣张!他低头折身,钻入窄巷之中。

  巷口弥散出一缕浓烈脂粉香,数名浓妆艳抹的女子倚门招徕,见杨清青衫斗笠,只当是个穷小子误入风尘地,只掩口嗤笑,挥帕不理。

  杨清也不恼,径直往里走去,只见最里一户黑扉半掩,门额刻着漱玉二字,笔力遒劲。正是魔教暗点漱玉馆,专门据此物色娼妓,凡姿色上佳者,便送于总坛用于淫乐。

  趁那几个婊子背对自己,他猫腰贴墙,忽地腾身而起,攀上高墙。环目四顾,只见内院阔然空旷,正中耸立一口青石大井,井栏崭新光镗。

  他目光一凝,只见井旁隐有车辙数道,似是重物辗过所留。心念一转,暗忖:魔教运资多改走水路,莫非此水井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思虑片刻,杨清本想悄然退走,待到天色晚些再一探究竟。谁料骤闻下方急促脚步,随即一股恶风直扑而至。杨清脊背一紧,倏地借墙反蹬,身形斜掠三尺,半空拧腰,侧首而望。只见一青脸瘦汉疾袭而来,双手乌钢爪套森然闪烁,爪尖泛着一抹幽蓝,显然淬过剧毒。

  瘦汉一击落空,目中闪过讶色,似未料得对手身法如此飘忽。杨清不待他回转,纵身从高墙跃下,刹那之间便欺近大井,探首急望井中,却见井内幽暗无波,毫无半点水痕。他心神微滞,忽感背后劲风又已逼至。

  情急之下,杨清身形一纵,越过井口,左掌虚拂,右拳暗蕴九阳真力,轰然砸向井栏。只闻“砰”然巨震,石栏应声崩裂,碎石迸射,激得瘦汉仓皇横臂遮面,胸前门户大开。

  杨清目光一厉,原可趁势一击将此人击杀,却念及娘亲叮咛,不敢贸然生事,当下劲力一收,脚尖一点,身形轻灵如鸿,已然掠上屋脊。

  「抓住此人!」

  瘦汉怒喝,抖手射出一枚响箭,尖啸冲天。顷刻,后门又涌进七八名黑衣教众,个个手骨粗粝、身形精壮,显是外家硬功好手。杨清居高临下,目光一扫,辨出为首者是个秃顶巨汉,腰悬两柄短戟,正是魔教外坛“水陆夜叉”雷猛,位列“四煞”之末,诨名雷煞。

  雷猛抬戟指屋脊,喝道。

  「小兔崽子,报上名来!」

  杨清哈哈一笑,说道。若是往常,他必然不敢轻易出手,如今功力愈发深厚,胆子也大了许多。

  「哈哈,老秃贼,有胆便上来将我的斗笠揭来!」

  话音未落,杨清抖了抖长袖,三枚银针化作一线白光,直取雷猛双目、咽喉。雷猛双戟交叉,“当啷”震飞两针,第三针“噗”地钉入左肩,血花溅出。

  一众魔教教众登时大呼小叫,纷纷扑向房梁。杨清自知不宜久战,翻身落入邻院,足尖连点,几起几落之间,身影已穿入御街人潮。

  雷猛怒吼追出,却为车马人流所阻,只得目睹那青衣少年隐没入海,愤懑难当。

  午市西市更是喧闹沸盈。杨清绕行数圈,见无尾随之人,才拐入一座茶棚。方一落座,便听隔桌两人低声议论。

  「可听说了没?魔教今晨又折了一位高手,首级被人悬在城门楼的飞檐之上!」

  「嘿!有人道是那神秘高人再度现身了!」

  杨清一听便知,这二人所说的神秘高人便是娘亲。可娘亲出手向来只在夜半时分……

  他轻点桌沿,说道。

  「魔教在皇城脚下竟还敢这般猖狂,自当有人出手收拾。」

  二人闻言,见他眉目清朗,举止洒然,又只孤身一人,心中顿无戒惧。左首那汉子身着青布箭衣,笑道。

  「小兄弟说得痛快,真是天道好轮回,我看魔教的日子怕是也快到头了!」

  「魔教势大,风闻那魔教教主近期已经派座下幽冥二妖潜进临安城中,也不知这位高人能撑得过几日。」

  右首那矮壮汉子嗤声接口。

  杨清闻言,心中积郁月余的疑惑难以按捺,他放下茶盏,沉声问道。

  「小弟不解。江湖各派豪杰如云,为何竟无人出面登高一呼,联合起来,共御魔教?」

  此言一出,周遭霎时一静。母子二人入临安已有一月,虽数次挫败魔教诡计,却始终是孤军奋战。昔日约定在临安接应的五湖义盟孟天雄、张莽等人,至今杳无音信。至于临安朝廷,于此更是讳莫如深,似唯恐招惹祸端。

  「小兄弟,非是我等同道甘为缩头乌龟,实乃魔教行事太过酷烈,令人胆寒。你且看这十年来,与魔教公然为敌者,可有一人得了善终?譬如那红叶先生,自败于魔教教主后,栖霞剑宗三百余口,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剑脉就此断绝。」

  青衣汉子摇了摇头,说道。

  「那红叶先生遗孤苏妙怜,栖霞剑宗遭灭门时,她幸为一海外高人所救,离岛潜修十载。再度出世时,可谓风华绝代,仙姿无双,一身玄功高得吓人,十招之间,便斩落魔教教主座下第一高手罗睺,威震江南。」

  ​这番江湖轶事让邻桌几人皆屏息聆听,连杨清也为之神夺,连忙问道。

  「她后来如何了?」

  「终究是棋差一招!自苏妙怜孤身独闯魔教所在后便音讯全无,待到几年重现江湖,竟堕入邪道,化名欲魔,顶了罗睺的旧位,沦为仇敌鹰犬,任凭驱使,实在悲哀。」

  ​矮壮汉子接言一叹。

  一席话,说得满堂死寂,杨清亦是默默举盏轻抿,不发一语。他早听闻魔教藏龙卧虎,强敌如云。纵然近月来功力大有精进,剑法亦臻小成,但若真遇上魔教中的顶尖高手,只怕便不会像方才那般轻易脱身了。

  思及己身,又念及娘亲。自从功力尽复后,他便能隐隐窥测气息强弱。然而这月余以来,数度探查,却发觉娘亲的内息全无寸进。为此他忧心忡忡,几番追问,娘亲却只是轻言旧伤在身,还需时日静养,让他勿要多虑。

  此时又听得二人议论,杨清只觉胸口忽压了一块大石,依娘亲所言,就算寻到魔教总坛,可要将其彻底斩除,岂非痴人说梦?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问道。

  「敢问二位大哥,今日被斩者是魔教中何人?」

  「说来此人也算魔教中一个响当当的人物,乃是四煞之一的玉煞。此獠年方二十许,武功极是了得,更生得一副俊美皮囊,偏生性好淫色,专爱采花寻柳……」

  青衣汉子神色一肃,低声道。

  「听闻几年前,他胆大包天,竟夜闯皇城,将皇帝的一位妃子给掳了去,自此恶名大噪。这等只知淫乐的废物,算不得什么人物,活该让人斩去头颅!」

  矮壮汉子冷哼一声,举盏浅酌。

  ​玉煞……

  ​这二字传入耳中,杨清心头猛地一震。难道说,便是花玉楼?

  ​万没想到,此人竟会如此草草地丧了性命。一时间,杨清心中五味杂陈,非但没有半分大仇得报的快意,反而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惘然,怔在了当场。

  ​他呆坐良久,周遭茶客的议论,再无半句听入耳中。茶棚外忽传一阵急促马蹄声,自南门方向而来,街头喧嚣瞬时一静,只见数骑披甲劲卒飞驰而过,尘土扬起。为首军士高声喝道。

  「府衙令!近日城中有贼人行凶,扰乱治安!凡提供线索者,报官有赏!」

  茶棚内众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杨清心头不禁腾起一把无名之火,这朝廷上下果然尽是尸位素餐的无能之辈!魔教横行,他们不闻不问,娘亲与自己为民除害,反倒成了他们口中的贼人?这等黑白不分、是非颠倒的世道,何其荒唐!

  他一时胸中郁怒难平,把茶钱反扣在桌角,拂袖而起,一出茶棚,也不往市集热闹处去,反折入御街南侧背阴小巷,往临安渡口潜行而去。

  南门名嘉会,门外紧邻钱塘水师码头,素日里舟楫往来不绝,今日因缉凶封锁,城门大闭,仅余一处偏门容些百姓出入。远远望去,但见门洞之下铁甲如林,枪戟森森,映日生寒;垛口上亦架起弩槽,黑黝黝对准下方,气象森严,比平日的守御倍增不止。

  杨清低垂斗笠,将短衫下摆束入腰间,装作贩夫模样。将方才买的竹篮篾器横抱在怀,手上故意抹了些泥渍,混迹人流,缓步挪向门前。

  忽被横枪拦住,只见领头军士一脸横肉,身材魁梧,目光如电。枪杆挑拨,篾器叮当作响。

  「我见你面生得很,篮中何物?」

  杨清忙堆起笑容,语带怯意,说道。

  「回军爷的话,都是小人自家编的笊篱鱼篓,趁午市换些钱。」

  那都头细细打量,只见他双手满是泥渍,神色战战兢兢,登时冷笑一声。

  「滚吧!安分点!」

  话声未绝,他抬脚便将竹篮踢翻。篾器散落一地。杨清连声称是,忙不迭弯腰,将竹器逐一拾起,抱在怀中,低首疾行,不敢再多逗留。

  出了城门,烈日当空,暑气夹带着江潮腥湿扑面而来。临安南岸原是桅杆如林、商贾云集,如今却空落落的,只余几艘插着“漕”字旗的官船横陈江面。

  杨清信步绕行,沿着江堤踱至一排废弃的盐仓之后。仓门半塌,灰瓦覆尘,蛛丝横陈,确认四下并无人迹,这才将竹篮倒扣于地,伸手一抖,从篓底抽出短剑,将之缠腰系好,心头方定。

  ​目光投向前方不远处,不远处的江岸有一处涵洞,洞口以铁栅封死,栅上又缠满倒刺铜网。栅外两名水师军卒手执长矛,往来巡行。杨清匿身于盐仓破窗之后,暗自凝神细观。

  正自踟蹰间,忽闻“嘎吱”一声水响,一叶乌篷小艇悄然靠岸。为首立着一名身材瘦小的老汉,蓑衣斗笠,将整张面孔压在檐影之下,只露一丛灰白胡须。其身后站着几个赤膊精壮的中年汉子。

  老汉下舟,弯腰系缆。然而蓦地一摆袖口,竟闪出一截暗红蝠纹,杨清心头陡然一震,果然是魔教中人!

  更令人疑心的是,那两名守卒见状,不仅不喝止,反倒急忙趋前,满脸堆笑,殷勤点头。只见其中一人快步上前,推开栅锁,口中连声低语恭维。老汉也不言语,肩上扛着两鱼桶,径直迈步入洞,身后跟着几位汉子也扛着鱼桶一并进了去。

  难道魔教已与朝廷水师暗通款曲?

  杨清伏在暗影里,冷眼观望,那两军卒仍在洞口附近来回巡行,若硬闯必然会打草惊蛇。

  思量许久,他退入盐仓深处,环顾一周,目光落在半塌的后墙。墙下残砖错落,隐露出一条透水小渠,渠口狭窄,仅容一人匍匐钻过。渠水浑浊腥咸,其中隐隐有潮声不绝。

  杨清心头一动,暗想:听这潮声,此渠必定是与涵洞相通……他不再迟疑,俯身钻入渠口。污泥没膝,黑水腥臭,窒息难当。他咬牙屏气,手膝并用,缓缓前行。渠中曲折逼仄,石壁嶙峋,划得手臂生疼。好在一线微风自外渗入,才使心神稍安。

  爬了不多时,前方隐隐透出昏黄光芒,夹着人声与金铁相击之音。杨清屏住呼吸,缓缓探首,果见渠口与涵洞相连。

  洞中火把高悬,光焰摇曳。数名赤膊汉子正忙着卸桶开匣,刀矛堆叠,弓弩林立,将涵洞一隅堆作兵库。那些所谓的“鱼桶”,一一翻覆,露出森然兵刃。

  杨清心下既惊且怒,魔教原道是借这泄洪水道用来往城里运送兵械?

  ​「谁?」

  ​蓦地,一名大汉似有所觉,猛然回头,厉声喝问。

  ​杨清心中一紧,悄然缩回头颅,却听那白须老汉淡然笑道。

  「不过是洞里的虫鼠罢了,不必分心,赶紧卸运!」

  ​那大汉这才安心转回头去,继续收拾兵械。

  杨清心口狂跳,额角冷汗淌下。幸而自己未曾被发觉,否则依这只容一人的羊肠小道,让他们发现,自己必然是退无可退。

  他屏息潜伏,静待时机,只听得洞中一阵忙乱,随后又闻的铁轮碾石之声,发出“咯吱咯吱”的沉闷声。许久后,洞内重归寂静,唯余水声滴沥。

  杨清耐心等候片刻,待那几人走远,这才蠕动着爬出暗渠。抬眼望去,前方石洞曲折,火光已然隐没,唯有车轮碾地声在洞中回荡,指引方向。他足下极轻,呼吸如丝,潜行跟随而去。

  洞道湿冷曲折,杨清走了许久,前方分出两条岔路。他依着车辙印记,往右贴壁潜行。转折数度,洞道渐窄,火光愈加稀微。

  终于,前方传来车轮最后的“咯吱”声,随即寂然。待到杨清赶至尽头,只见几辆四轮木车横陈洞底,车上麻袋尽数褪去,兵械不知去向,方才那几人也不见了踪影。

  正疑惑间,他这才发觉头顶有光斜射而下,散落一圈光晕。杨清抬首,见洞顶嵌着一口圆形石井,木桶吊索正兀自轻晃,井口处隐隐传来人声与脚步,正自地面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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