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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王密藏,第2小节断情录

小说:断情录 2025-10-24 19:01 5hhhhh 5880 ℃

  杨清屏息凝神,纵身一跃,双足稳卡井壁石缝。石壁湿滑,泥水渗流,他以指节嵌入石隙,缓缓上攀。待将近井口,才探出半颗头颅,小心望去。

  果然,井口正通往一处青石铺地的后院。院墙粉白,屋脊飞檐,檐下悬一块招牌,墨漆大字写着漱玉二字,恰是方才自己探明的魔教暗哨所在!

  既已探明其中曲折,杨清便不作停留,悄然退回暗道,打算循着原路返回。然而,当快走到暗渠入口之时,前路竟又传来“咯吱”的车轮碾地之声,正快速从入口方向迫近!

  ​又来了一队运送兵械的魔教贼人!

  他心头一紧,连忙贴身石壁,凝神望去,只见前方火光冲天,刀枪闪烁,队伍规模比先前更为庞大。此刻若想要钻入暗渠,只怕来不及掩藏,电光石火间,他转身往后疾行,走到岔路时忽的顿下脚步,心念忽转,方才那条道必然是绝路,而另外一条……

  抬眼望去,那洞口狭长幽暗,深不见底,宛若一条蜿蜒探入地心深处的巨蛇,看起来实在恐怖阴森。

  「此道或许通向城中别处据点,正好一并探个清楚!」

  念头转定,他屏住呼吸,举步踏入,这条暗道与方才大不相同,石壁削磨平整,地面更以青砖铺就,并不似洪水泄道。

  越往深走,洞中潮声更重,水珠自石壁淋漓而下,冷意扑面,脚下青苔滑腻,加之坡度愈发陡峭,他也不得不贴壁徐行。

  行了许久,前方骤然开阔,一间方整石室映入眼帘。石壁斧凿痕迹清晰,正中矗立着一扇厚重石门,森然冷峙,不知通往何处。门上苔痕斑驳,似经百年风蚀。门旁石壁嵌着一枚青铜兽首,铜绿斑驳,双目幽光闪烁,泛着斑驳绿光。

  凝立良久,杨清终于还是伸掌按下。只听“轰隆”巨响,厚门缓缓分开,他屏住呼吸,举步而入。才一踏入,身后石门“咔咔”合拢,彻底断了退路。

  随即脚下石室骤然一震,机栝轮转之声轰然作响。杨清只觉脚下生风,一股强大升力自地底涌来,整个人被托举而上,饶是他内功不弱,也被震的血气翻涌,只得倚壁稳身。

  又不知过了多久,升腾之力方才止息,杨清又等了片刻,石门仍然闭合,毫无动静,四下一片寂然。他暗道不妙,连忙循壁探寻,忽触及一处微凸之物,是一枚石钮,形状与先前那青铜兽钮相仿。

  莫非这就是出口的机关?

  眼下别无他法,杨清只能听命一按。

  霎时,只听得地板传来齿轮摩擦之声,随即,顶壁继而打开,冰冷水流自暗缝中喷薄而入!石室顿成一片汪洋,水势凶猛,将少年一并吞没其中!

  杨清见势不对,猛吸一口长气,转瞬间四野皆水,寒意侵骨,压力四面挤迫,筋骨如裂,耳鼓欲炸。他心知此处绝非久留之地,丹田一提,四肢奋力,拼命破水上冲。

  恍惚之间,眼角余光似乎瞥见不远处有一道更为深邃的暗口,像是一条隐藏在水底的通道。然而,此刻生死只在呼吸之间,岂敢迟疑,顾不得细察,竭尽全力向上狂游。

  也不知游了多久,却始终见不到尽头,杨清只觉心头欲裂,胸腔似被巨石压住,四肢渐渐无力,眼前一阵阵漆黑翻涌,耳畔轰鸣如雷,天地似皆沉入水底,最后一口气息终于被湖水压榨殆尽。

  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

  不知昏沉了多久,杨清悠悠醒转,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澄澈的青天,日头高悬,暖意融融。

  他试着撑臂起身,这才发觉自己竟躺在一叶扁舟之上。放眼四顾,烟波浩渺,水光接天,一时竟望不到岸际。

  ——此地,莫非便是……西湖?

  念及方才水底石室的幽闭,与那股几乎将人吞噬的滔天洪流,犹如隔世之梦,恍惚难辨。

  杨清胸中惊悸未定,内息亦是微有紊乱。他深吸一口气,正欲凝神调息。

  忽然,这才察觉舟首多出一人。那人背对而坐,一袭白衣,皎若雪霜,不染纤尘。手中折扇轻摇,姿容闲雅,气度翩然,似乎已静候多时。

  「你终于醒了。」

  一道温润的声音自船首传来。只见那人迎着日光回首,一张清俊如玉的面庞映入眼帘,眉目温和,唇角含笑。

  只此一瞥,杨清心神猛然震荡——这张脸,似与记忆深处那张令他切齿痛恨的面孔模糊重叠!几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花玉楼?!」

  三字方出,恍若惊雷霹雳,轰然炸响。滔天杀意随之迸发。他右手五指倏然并拢,“呛啷”一声龙吟,腰间短剑已然出鞘,寒芒破空,直刺船首之人。

  然而,面对背后一击,这白衣人安坐如故,也不回头,仅将折扇轻轻往后一递,扇骨微抬,清越一声“叮”,便已稳稳点在剑脊之上。

  杨清只觉一股巧劲透来,手中剑势骤止。而白衣人已回首正对自己,凝眸细看,只见此人温润从容,气度清雅,与花玉楼那股阴鸷狠戾之气,又是大有不同。

  正当他惊疑未定之际,白衣人已收回折扇,仍旧轻摇,眸含笑意,缓声道。

  「少侠好剑势,敢问是哪门高徒?」

  杨清心中警兆未去,冷声道。

  「阁下何人??」

  白衣男子折扇轻摇,唇角含笑,目光澄澈坦然。

  「在下方才见你于湖中漂沉,气息几乎断绝,便好心将你救上舟来。不想换来的却是一剑相向,真是令人唏嘘。」

  杨清闻言,心头微惭,拱手道。

  「多谢相救,在下杨姓。江湖险恶,容多分谨慎,其余不便透露。」

  白衣男子哈哈一笑,摇扇而答。

  「无妨无妨,在下姓陆,字清晖。既非名门,亦非世族,乃浪迹临安的闲散之人。」

  杨清凝视他良久,终是缓缓收剑,却心底暗自警惕。

  「此人出手轻描淡写,能以一柄纸扇挡我剑锋,断非凡俗之辈……」

  湖风浩渺,舟随波荡。二人对坐,气氛良久寂然。

  陆清晖手中折扇一收,微微叹息,语声转为低沉。

  「杨兄……在下斗胆一问,你方才潜身于湖底,莫非是为了寻找钱王密藏?」

  「钱王密藏?恕在下孤陋寡闻,从未听闻此说。」

  杨清面露诧异,疑声道。他心思一转,想起自己方才在水底所见的那幽暗水道,难不成……那就是此人口中所说的钱王密藏的入口?

  「昔年五代之时,吴越钱王雄踞江南,敛财无数,富可敌国,自他死后,于西湖极底留下了不世秘藏,百年来,不知引得多少人苦苦寻找。听闻其中还藏了一卷足以搅动武林风云的旷世武典!」

  陆清晖神色悠远,折扇轻摇,说道。

  杨清垂下眼帘,静静安坐,不发一语,心中却是不禁泛起一丝哂笑。

  他所负内功九阳真经,乃是至刚至阳的绝顶内功心法,所修外功玉女素心剑法,亦是内外兼修的绝顶剑术。无论哪一样,都已是武道中人梦寐以求的不世绝学。至于那黄白之物,于他而言与粪土何异?

  陆清晖见杨清神色淡然,竟毫不动容,不禁心中暗暗惊异。他折扇轻摇,目光微转,似笑非笑地开口。

  「旁人趋之若鹜之事,于杨兄似不足挂齿,实在难得……」

  「莫非,陆兄对这钱王密藏有兴趣吗?」

  杨清眸光一闪,说道。

  「非是陆某有兴趣,而是魔教对此志在必得!他们近年声势浩大,门徒遍布江南,然连年扩张,耗费甚巨,早已是外强中干。为维持势力,他们四处劫掠,而钱王密藏之中的金银钱财正是他们急求之物。」

  ​说到此处,陆清晖话音一顿,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更何况,传闻钱王所藏,远不止金银与武学秘籍,更有一批早已铸炼成库的兵器甲胄。杨兄试想,若这批宝藏真落入魔教之手,会是何等光景?」

  他收起折扇,在掌心轻轻一叩,冷然道。

  「届时,金银可作粮饷,甲兵能用以征伐,若那魔教教主再得了钱王武典,更是如虎添翼!江南腹地一旦生乱,朝廷本就需全力抵御北方的蒙古铁骑,若再后院起火,国祚堪忧!」

  杨清心中陡然一惊。方才所走的岔道,自己既然进的,魔教必然也进去过,连忙追问。

  ​「陆兄,魔教莫非……已经得手了?」

  陆清晖摇了摇头,说道。

  「应当未曾。西湖极深之处水压重若千钧,莫说凡俗之辈潜探不得,纵是内功深湛之人也难停留半刻。更何况,湖底暗流纵横,迷障重重,传闻其中还有无数机关禁制。」

  「如此说来,想要寻到密藏,当真是难如登天,难怪百年来都未曾有人开启。」

  杨清松了口气,说道。

  陆清晖却是缓缓摇头,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杨兄未免太过乐观,魔教既然欲图谋钱王密藏,又岂会不想应对之策?」

  他话锋一转,眼中精光闪烁。

  「我听闻魔教已网罗了一位奇人,此人虽内力平平,天生了一副金刚不坏的横练体魄,足以在深海与巨鲸角力!」

  杨清心中大骇,若魔教真有这么一个不畏水压的人物,那湖底险要关隘便形同虚设!

  思虑良久,他猛然抬首,直视陆清晖,沉声问道。

  「陆兄,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对魔教之事这般了解?」

  陆清晖迎上他的目光,神色坦然。

  「萍水相逢,便骤然相告如此大事,换作任何人,都难免心生疑窦。」

  言及此处,他笑容一敛,神情转为前所未有的肃然。

  「但在回答杨兄之前,陆某也有一事,必须向你印证——你方才当真是从湖底自行游上来的?」

  杨清虽不明其意,但念及对方救命之恩,还是如实应道。

  「正是。我意外闯入湖底一处密道,被机关弹出,这才不得不从水底脱身。」

  「身处水底深处,是何感受?」

  陆清晖立刻追问。

  杨清瞳孔微缩,回想起那股几乎要将自己碾为齑粉的恐怖水压,仍心有余悸。他沉声道。

  「如负山岳,骨骼欲裂。」

  陆清晖目光陡然一亮,手中折扇“唰”的一声收拢。

  「寻常之人落入那等水深,顷刻间便会被压成一滩肉泥!而杨兄你……」

  他话音蓦地顿住,目光灼灼,说道。

  「方才将你救起时,虽气息奄奄,五脏六腑却无破裂之象,筋骨经脉更是坚韧完好!此等体魄,当世罕见!在下断言,如今这世上,能开启钱王密藏之人,除你与那魔教异人之外,再无第三人。」

  「我?」

  杨清先是一愣,随即想通了其中缘由。自己曾遭废去一身内力,却意外铸就了一副奇绝筋骨。后来习得《九阳真经》,其中尽是淬炼体魄的法门。如今这身筋骨皮膜的强韧程度,确实非比寻常。

  陆清晖缓缓起身,迎风立于舟首,湖风鼓荡,衣袂猎猎。他理了理衣冠,神色庄重无比,对着杨清深深一揖及地。

  「此事关乎江南武林安危,更系天下苍生!我观杨兄乃侠义之士,不知……是否愿陪陆某走上一回?」

  「我虽能暂抗水压,却终究无法在水中久持,方才便险些溺毙。」

  杨清摇头,沉声道。

  「这正是开启密藏的要紧关隘。魔教同样受困于此。不过……若能得一件异宝,此难便可迎刃而解。」

  陆清晖目光一凛,说道。

  「是何异宝?」

  「避水珠!」

  「避水珠?」

  「不错,听闻此珠乃东海鲛人族所献之宝,蕴有奇能。只要拥有此物傍身,便可在水中呼吸自如,如履平地。」

  「此等奇物,当真存于世间?又在何处?」

  杨清难掩惊异,说道。

  「皇宫——左藏南库!」

  陆清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杨清大惊,皇宫乃龙潭虎穴,禁卫森严,寻常人如何能进得?

  陆清晖忽而轻松一笑,说道。

  「杨兄方才不是问在下的来历吗?」

  话音未落,他便从怀中取出一块腰牌,在杨清眼前一亮。腰牌乃玄铁打造,正面三个篆字铁画银钩,杀气森然——皇城司。

  「在下入内内侍省押班,专一干办皇城司探事公事,杨兄若是信得过在下,在下便是你在皇城中的内应!」

  杨清凝视那块玄铁腰牌,胸中波澜翻涌— —这人……竟是皇帝内臣?!

  原以为此番南下,不过是江湖厮杀,刀光剑影间,讲求恩怨是非,快意而已。孰料皇城司竟也掺和了进来。此事已非寻常武林纷争,而是牵一发而动全局的庙堂之事!

  他抬眼打量陆清晖,只见此人眉宇轩朗,言辞恳切,并不似狡伪小人。然而,能居皇城司之职者,又岂是泛泛?

  心思翻涌许久,杨清方吐出一口浊气,强自镇定,缓声问道。

  「陆兄既是皇帝近臣,区一枚避水珠,于你们正是近水楼台,何必周折于此,要在下亲自去取?此中缘由,恕不敢不问。」

  提及皇帝,陆清晖眸中掠过一抹隐忍痛色,旋即化作苦笑,说道。

  「杨兄不知,当今官家沉湎声色,荒于政务……若将此密奏呈,纵得宝藏,亦会尽入内廷私库,供官家一人奢靡挥霍,于国于民,毫无补益。况且,魔教在宫中已有内应,若让他们得知此事,后果不堪设想!」

  杨清沉默良久,湖面风起,气氛凝重,神色郑然,终是抱拳婉拒。

  「此事干系非轻,不止你我,恕一时不能应承。」

  陆清晖闻言,并无半分不悦,反而肃然颔首。

  「杨兄慎重,理所当然。只是方才所言,句句肺腑,绝无虚妄。待寻到密藏,陆某必定呈送明文于三司使、枢密院,将密藏金银尽充于国库。届时,陆某纵使丢了官身,闲云野鹤,倒也自在……」

  言罢,他起身立于舟首,衣袂猎猎,任清风拂面。

  ——————

  杨清自辞别陆清晖,待到踏上岸来,已是暮色四合。湖畔人声渐息,只余远处渔歌与归鸦相和。

  他负手沿湖走,街市熙攘之处,炊烟袅袅,酒食香氤氲,临安的傍晚,是这般热闹温暖。

  随意步入街市,在鱼摊前驻足,特意挑了两尾尚在扑腾的肥美鲫鱼,让鱼贩以青韧芦叶细细缚束。转身又入一间果子铺,见柜上陈列着一盘蜜煎橙,色泽晶莹剔透,甜香清冽,不觉心念微动——想起在绝情谷底时,娘亲总爱在鱼汤里添上些玉蜂蜜,说如此一来,鲜甜相济,方是人间至味。

  过往的记忆涌来,寒崖寂寥,谷风凛冽。小炉上鱼汤轻沸,氤氲雾气里,弥散着一缕甜蜜暗香,清雅而悠远。白鱼雪色,鲜洁无瑕,正与玉蜂之甜相得益彰。

  「自下到江南以来,忙着和魔教周旋,连玉蜂也未曾喂养,娘亲又喜食清甜之物,此物虽不及玉蜂蜜之万一,她见了必也欢喜。」

  杨清低声喃喃,恍惚间,仿佛见得谷中那袭素衣清影伫立眼前,眉目如画,气质冷清,却总笼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忧色,不知不觉,心念被一片拽入远去的光景……

  「喂,小子,不买就让开,别挡着旁人。」

  ​店家一声叫喊,将他从回忆中惊醒。

  ​杨清这才稍稍回神,抬起头来,说道。

  ​「买半斤,劳烦包好。」

  ​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递了过去。

  提着湖鱼与蜜煎橙,杨清在城中又稍作停留。暮鼓声声传来,街上行人渐少,酒肆茶坊也次第收摊。

  待到夜幕四合,城门近闭之时,他才避过巡逻士卒的眼目,悄然潜出城去。

  城外凉风更急,江水拍岸,涛声如雷。钱塘江浩浩东去,月色初升,水天一色,恍若白练横空。杨清立于江畔,衣袂猎猎,胸中顿觉天地空阔,白日纷繁俗事,似皆被这浩荡江风涤荡一空。

  沿江而行,不多时,一处竹篱小庐渐入眼帘。依江而建,数株老柳随风摇曳,一豆灯火自窗棂漏出,于夜色清冷中,平添几分温暖。

  杨清推门而入,屋内静寂无声。唯有青灯孤悬,炉火已熄,几缕残香氤氲不散。

  「娘亲……」

  低声呼唤,却无人应声,少年心头骤紧,环顾四下,却不见娘亲踪影,竹舍外,江风猎猎,拍打篱墙,更添几许空寂。

  莫不是练功出了什么岔子?

  他忙将带回的湖鱼与蜜煎橙置于案上,转身便要出门寻人。恰在此时,门外柳叶飒飒轻响,一缕微风拂进,送来若有若无的幽兰清气。

  一抹身影翩然入室,素衣如雪,风姿绰约,正是归来的小龙女。

  见娘亲无恙,杨清心头大石落地,笑着快步迎上,将那包蜜煎橙捧至面前。

  「孩儿在城中闲逛时,见这蜜饯新鲜,便捎了些回来。」

  小龙女目光在那油纸包上略作停留,绝色容颜上漾开一丝暖意,素手接过蜜饯,又瞥见案上活蹦的湖鱼,微笑说道。

  「清儿,你且歇息片刻,待为娘做好饭食,便叫你。」

  不多时,小小庐舍内,袅袅炊烟升起。炉火映着清丽绝俗的侧颜,素手调羹,举止却似不沾烟火,行云流水之间,仿佛不是在烹煮凡尘饭食,而是在调制琼浆仙露。鱼汤渐渐熬得奶白香浓,馥郁的香气弥漫开来,驱散了屋内清冷。

  青灯幽跃,昏黄光晕柔笼着对坐二人。桌上不过是一碗热气蒸腾的鱼汤,几枚炊饼,一碟碧翠的青蔬,一叠蜜饯,一壶清茶。

  小龙女执勺为亲子盛满一碗浓汤,又衔了一枚炊饼,杨清却不动筷子,将那碟蜜煎橙推至娘亲手边,眼中满是期待。

  素手拈起一枚橙瓣,轻启朱唇,清甜之味在舌尖化开,眉眼冰雪尽褪,唇角悄然弯起,一抹浅笑如暖阳初照。小龙女顿了顿,目光落在亲子脸上,眸光如水,嗓音更柔了几分。

  「滋味极好……清儿,难为你还记得娘喜好清甜。」

  杨清听了,心头骤然一热,鼻尖酸楚,险些涌出泪来。自离开终南山一路东行南下,甚少见娘亲如此眉目舒展,笑容真切。此刻纵然饥肠辘辘,也已心满意足。

  「娘亲若欢喜,孩儿每日都去临安买些。」

  他又斟了盏清茶,双手奉上,说道。

  小龙女接过茶盏,纤指轻抚杯沿,清波般的目光落在微荡的茶水之上,半晌方低声道。

  「清儿有这份心意,娘心中便自甘甜了。」

  语间,素手执箸,在那白玉般的鱼肉间挑拣,细若毛发的鱼刺便被灵巧地剔出,动作轻盈利落,直到再无半根鱼刺,方衔到亲子碗中。

  「趁热吃罢,莫凉了。」

  杨清心中暖意更甚,不再推辞,埋头大快朵颐起来。白日里奔波消耗甚大,此刻娘亲亲手熬制的热汤鲜鱼入口,暖汤熨帖着肠胃,鲜鱼满溢着香气,再加上这一筷筷细致到极点的照料,他只觉胃口大开。

  捧起碗喝汤时,喉间发出满足的轻叹;吃鱼时腮帮微鼓,却仍不忘用衣袖小心挡着,生怕失了仪态。

  「娘亲,您也吃……」

  杨清含糊地咽下口中食物,却仍不忘娘亲。

  「无妨,你正长身子,当多吃些。」

  小龙女嗓音清浅,手上动作却不停,说话间,见那碟碧油油的青菜几乎未动,她又衔起几根最为青翠鲜嫩青芽放入亲子碗里。

  「青蔬亦不可少。」

  杨清吃得甚是酣畅,几枚炊饼也被他掰开,蘸着浓郁的鱼汤送下,连最后一点汤汁都用炊饼擦拭得干干净净。

  小龙女静静地看着,自己碗中的鱼汤只浅啜了几口,大半心神都在亲子的吃相上。见他吃得香甜满足,一双冷眸子深处,便如同投入了阳光的深潭,漾开层层无声暖波,素来不染烟火的冷白脸庞,此刻也染上了几分真实的人间温度。

  待杨清终于放下碗筷,一脸餍足地轻抚着肚腹,小龙女又拈起一枚蜜煎橙,小口慢品。那清甜在舌尖萦绕,仿佛也因着眼前亲子满足的神情,而更添了几分回甘。

  饭毕后,收拾完碗箸,母子对坐,杨清这才将白日里所见所闻道出,只是隐去了自己差点溺毙之事,免得娘亲为自己忧心。

  小龙女静静听完,素手轻拂衣袖,神情淡然。

  「皇城司乃朝廷暗卫,行事机密,密藏若真如此紧要,岂会轻易将其相告他人?」

  「娘亲说得是。孩儿当时便留了心,并未曾将身份如实相告。此人若真心为朝廷办事,那我们暗中襄助,亦是侠义之举。可若是他实为魔教妖人所化,意图借我们之手寻宝……」

  杨清游历江湖的时间虽然不长,心性却成长不少,与当初那个初出茅庐的单纯少年已相去甚远。

  「魔教觊觎密藏之事,恐怕不假。不论如何,临安皇宫非去不可。」

  小龙女淡淡说道。

  「孩儿实在担心此人用心,但皇宫楼宇众多,若无此人引路,要想潜入取物,怕是极难……」

  杨清眉头紧蹙,忧声说道。

  小龙女忽地一笑,清眸如月。

  「所以才更要勤练武功不是。清儿,咱们已有许久未曾互拆剑招了。你可还有精神?」

  杨清抬首望向娘亲,见她已优雅起身,衣袂微扬,素手探向挂于竹床头上的两柄长剑。

  「孩儿怎会倦怠?但凭娘亲赐教!」

  接剑在手,剑光如练,映得少年眉目清俊。

  江畔空地,月华如水。

  母子二人相隔三丈,各自执剑而立。江风拂过,吹得小龙女一袭素衣如雪浪翻飞,杨清的青衫亦随之猎猎作响。

  小龙女身形一晃,已如一缕青烟般飘至身前,剑光未至,清洌剑意已先一步笼罩而下,皓腕扭转,长剑轻轻一颤,剑尖陡然分化出七朵银花,寒气森森,分袭杨清周身七处大穴。

  正是玉女素心剑法中的起手式——抚琴按箫。

  刹那间,周遭万籁俱寂,唯有钱塘江水不知疲倦地拍打着堤岸。

  杨清不敢怠慢,丹田九阳真气骤然流转,手中长剑应念而起,不闪不避,反而迎着那七朵剑花递出。他使的亦是同一招式,剑尖同样分化七点寒星,却以后发先至之势,精准无比地迎上了娘亲的剑招。

  「叮叮叮叮……」

  一连串清脆如玉珠落盘的交击声在夜色中响起,火星四溅。两套剑法同出一源,招式、变化、时机皆分毫不差,于半空中相互抵消,化解于无形。

  一招试探下,足可见娘亲十分认真,杨清也不再保留,长啸一声,剑势陡转,化作一式浪迹天涯,剑光如大江奔流,连绵不绝,朝着对手席卷而去!

  小龙女眸光平静,面对亲子这连绵剑势,她却不以力敌,足尖轻点,身形飘然后退,宛如风中柳絮,看似柔弱,却总能在毫厘之间避开锋芒。同时,长剑挽起一团团清冷剑幕,一式素问九转,剑意缠绵,如泣如诉,将杨清狂风骤雨般的攻势尽数化解。

  月光下,两道身影倏分倏合,剑光交织成一片银色的罗网。一袭白衣如仙,飘逸出尘,剑法空灵,宛若月下独舞;一袭青衫似玉,矫健如龙,剑势迅猛,充满昂扬锐气。

  二人拆解近百招,杨清只觉酣畅淋漓,胸中豪情万丈,九阳真气雄浑无匹,愈战愈勇,剑招也愈发凌厉。

  然而,无论杨清如何抢攻,小龙女始终游刃有余,看似轻柔的剑招之中,却蕴含着一股无形韧劲,总能将亲子的招式化解于无形。

  便在此刻,小龙女轻叱一声,剑法骤变!

  她不再守御,身形如陀螺般疾速旋转,一式冷月窥人,剑光陡然暴涨,化作一片清辉,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瞬间便突破了亲子的剑网!

  杨清大惊失色,只觉眼前一花,冰寒刺骨的剑气扑面而来。他猛催九阳真气,丹田炽烈如火,沿着经脉疾速奔涌,双手握剑,将全身气力尽数灌入剑中,只听得「铮」然一声长鸣,手臂青筋暴起,硬生生以剑锋迎上。

  「叮——」

  一声清越脆响,电光火石之间,剑气激荡如雷,劲风四散,草木簌簌。

  杨清虎口发麻,连退七八步,胸膛气血翻腾不止,手中长剑也不由脱手,化作一道流光飞掠而去,重重插入远处的青石之中,剑身半埋,仍在嗡嗡轻颤。

  小龙女剑势倏然而收,身形无声飘落江畔。夜风轻拂,衣袂翻飞,静立月华之中,剑尖垂地,容色清冷如旧,周身气息澎湃如潮,较之往昔,竟雄浑了数倍不止!

  「娘亲,您的功力……」

  杨清满面惊愕,娘亲方才那一式,出手之快、功力之强,实非印象之能。

  「十六载清修玄功尽失,想要尽复,非是朝夕之事,只是旧伤已愈,稍有寸进罢了。清儿,可曾伤着?」

  小龙女淡然如故,温言道。

  「孩儿无碍!娘亲有如此进境,看来此去皇宫,或无须那陆清晖相助……」

  杨清上前一步,喜形于色。娘亲仅凭轻功暗器,便已是难逢敌手,如今功力更上层楼,天下又何处去不得?

  「皇宫大内,必有高手无数,若无内应,恐怕也难以闯关。清儿,今夜我再传你一套剑法,为此行做万全准备。」

  小龙女抬手止言,淡淡说道。

  「娘亲,我古墓派除玉女素心剑外,难道还有别路绝学?」

  杨清闻言微怔,问道。

  「并非我派剑法,乃是全真教重阳宫教嫡传——全真剑法。」

  小龙女转过身,月光勾勒出清绝侧影,眸光悠远,说道。

  「全真教?」

  杨清眉头微蹙,他曾听那孟天雄言及,此派虽自标榜为江湖正派,却已暗投蒙古,心中不禁生出几分轻蔑。

  「清儿,切莫小看这全真剑法,其乃全真祖师重阳真人所创,亦是当世一等一的精妙剑术。况且,剑法之道,贵在通变。仅习一路,终有穷时。」

  小龙女似看透亲子所想,微微一笑。

  「孩儿知道了。」

  杨清心头肃然,躬身领命。

  月色朗照,江流轻响。小龙女皓腕轻抬,剑尖在细沙之上缓缓划出一个浑圆,首尾相连,滴水不漏。她并未演招,而是先为亲子剖析剑中真意。

  「古墓派剑法,重‘奇’、‘巧’、‘速’,以繁复变幻制敌。而全真剑法,则反其道,讲求‘正’、‘稳’、‘沉’。招式看似朴拙,却暗合道家玄理,气象端凝。守御之时,便如脚下大地,岿然难撼。」

  语毕,她身形微动,长剑缓缓递出。

  这一刺,平平无奇,无迅雷之疾,无诡变之奇,却予人一种避无可避之感。仿佛无论对手如何腾挪闪转,终究难逃这方寸之间的锁定。

  杨清看得心神剧震,从未想过如此质朴一招,竟能蕴含这般厚重如山的剑意!

  小龙女随即展开剑势,一招一式,法度森严,规行矩步。时而“白云出岫”,剑光吞吐如云海漫卷;时而“天绅倒悬”,剑势沉雄似银河倒倾。虽无玉女剑法绮丽华美,却自有一股端方气魄。

  杨清玄修天赋本就卓绝,凡武学皆有过目不忘之能。他凝神屏息,将娘亲每一式变化深印脑海。待一套剑法使完,他已记下了七八分。

  「清儿,你来试试。」

  小龙女收剑凝立,声音柔和。杨清应声,提剑沉腰,依样画瓢。初时,仍不免带着玉女剑法的惯式,下意识求快求变,招式便显得有些虚浮不定。

  「凝神定志,意守中宫,气沉丹田。全真剑法之精髓不在迅捷,而在稳固。引你丹田九阳真气,沉入双足,想象己身便如这江头磐石。」

  小龙女在一旁轻声指点。

  杨清心念电转,当即收敛心神,放缓剑速。不再刻意追求灵动,而是将念头沉入每一招的起落转折之中。

  果然,剑势一缓,厚重沉凝的意境便油然而生。他只觉手中长剑如有千钧,每一招刺出,皆带着一股浩然堂皇之气。一整套剑法演练完毕,竟也似模似样,隐隐显露出几分道门气象!

  「清儿,再练几遍,务必使剑意圆融无碍,方可临敌不惧。」

  小龙女微微颔首,说道。

  杨清闻言,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几分自得。这全真剑法看似简朴,实则重意不重形,要得其三昧,非千锤百炼不可。他重新沉腰坠肘,意念专注于长剑,将体内奔腾的九阳真气缓缓沉入脚底,似要扎根于这江畔大地。

  剑锋再次递出。

  嗡——!

  一式定阳针平平刺出,剑身发出一声低沉嗡鸣!剑尖所指,前方空气仿佛都变得凝滞。这一剑,唯有一股浑厚无匹的中正之气,如同大地之脊,堂堂正正,无可撼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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