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拉特兰教皇厅第七厅办公楼，万籁俱静。只有三楼的一扇窗户透着灯光。第七厅枢机蕾缪安正在最后确认办公桌上的一大摞文件上的各项细节。自上次的一异变之后，拉特兰的国际形象一落千丈。萨科塔与萨卡兹同种同源的秘密被公之于众，“因信仰而纯洁”的“天使”之名，如今在这片大地竟显得有些讽刺。各方势力对拉特兰的态度或180度大转向，或变得微妙异常。这种种剪不断理还乱的纷扰，在拉特兰教皇厅成员身上的具象体现就是各种待处理的文件、待确认的表格，暴增至灾异前的三四倍之多。作为第七厅的枢机，有着“轮椅工作狂”之称的蕾缪安，最近几乎将吃住全部都转移到自己的办公室了。审核完最后一份关于拉特兰东北边缘移动地块增设城防设施的计划书后，她将那份15页的材料扔到了一旁高高摞起的文件堆上，随后精疲力竭地向后倒在轮椅里 。“呼呼”她一边长叹了一口气，一边用手卷着她那粉色的长发发稍。她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在办公桌的左边，是一叠叠吃完的甜品碟、一个个喝完的特浓瘤奶咖啡杯。虽说拉特兰人大都嗜甜如命，但在高强度工作时狂炫甜品和咖啡，是蕾缪安独有的习惯。咖啡因的效果正在势头上，蕾缪安丝毫没有睡意。她将轮椅往后退了一些，弯下腰，将她那一双过膝长筒皮靴上的粉色鞋带稍稍松了一些，然后活动了一下在靴子里闷了两天的脚趾。按理说，她作为枢机，不该穿着这套便装皮衣来第七厅上班的。但现在是非常时期！蕾缪安在心里对自己说。通宵了两夜，她都忘了做自己现在每天都要做的腿部复健操了。她的腿伤正在康复途中，如今她可以扶着轮椅把手，靠大腿发力站立五分钟左右。如果拄着拐杖，她可以从办公桌走到办公室配套的洗手间，但再走回来就有些吃力了。

“嗯！好歹是有些进步！我要重新自己上厕所！“她对自己说，结果把自己给逗笑了。蕾缪安笑着转头望向窗外，在双月的光芒照耀下，中庭休息区的砖石地面闪烁着乳白色的光芒，甚至掩盖了另一旁草丛里的路灯光。月光这么好，今天去中庭做复健操吧。这一阶段的工作大体都做完了，活动完就回家吧。父母今天下午还发讯息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呢。蕾缪安想着，操控着轮椅出了办公室，熟练地把轮椅连接到办公楼的豪华木制阶梯一旁的轮椅电梯上。按动按钮后，这个类似机械手的装置托着她的轮椅下了楼。

中庭的休息区是她此前亲自带头开辟的，除了凉亭、长椅、咖啡桌外，还有一个器械健身角，很受第七厅大家的欢迎，因此在白天常常挤满了人。现在则可以由蕾缪安独享健身区了。她将无线耳机戴上，播放起了复健操的音乐。这套复健操是哥伦比亚医疗保健中心研发的，对蕾缪安的腿伤痊愈很有帮助。按照一般要求，做这个操时是要脱鞋的，但当蕾缪安将手放在长筒靴口准备脱时，突然想到自己已经两天没洗澡了，双脚闷在皮靴里，脱了一定会很臭，说不定是变质瘤奶的味道呢。虽然旁边没有别人，但她自己肯定是不能忍受这味道的。想到这里，她白皙的脸蛋唰地一下变红了。她决定这次就不脱鞋了，于是重新系好鞋带。循着耳机中的指令，她先是用手拍打着双腿。随后是大腿肌肉的锻炼，这需要她扶着轮椅把手站起来。她双臂和双腿同时发力，一把从轮椅上直起了身体。

起初，蕾缪安突然觉得有些头晕。正常的体位性低血压，无需担心。她在心里如此安慰自己道。下一个要做的动作是双手扶着膝盖，弯腰拉伸股间韧带。蕾缪安微微屈身，将纤细的双手搭在膝盖上。顿时，莫名的剧痛如闪电一般击中了她的胸部。她感到自己的胸腔像被人塞了只源石虫进去，马上要炸裂开来。又像被人用大口径铳弹击中了一般疼得撕心裂肺。是因为伏案太久伤到胸椎了吗？简直比当年安多恩的那一下还痛！蕾缪安想。她的心脏如同灌满了活性源石颗粒，扑通狂跳，使她眼冒金星。她很快就痛到无法呼吸，感觉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了自己的肺。她头顶的光环和身后的光翼开始如坏掉的日光灯一样闪烁，亮度在不断下降。蕾缪安用手捂着胸口，“哐“地一声无力地跌回了轮椅。她的头脑从最初的不解、惊恐到现在因剧痛而一片空白。她双眼翻白，嘴巴大张，徒劳地想吸进更多空气。喉咙里反射式地发出了”咕噜咕噜“的鸣音。蕾缪安的潜意识此时似乎知晓了自己的生命即将来到尽头，因为在从小浸淫在拉特兰的宗教环境里，仅剩的理智居然盖过了如潮水般的绝望感，条件反射地爆发出了一种神圣的喜悦，居然开始为濒死的自己念动了祷词。

”咯……我们在天上的主……呃……愿你的名受显扬……愿你的国来临……咳咳……求你宽恕我的罪过……就如同、就如同……“蕾缪安的身体因剧痛开始抽搐，但这没能中断她的祈祷，在脑内大量分泌的内啡肽加持下，她继续说，“光辉的圣灵啊……我们最终的归宿……请您张开怀抱……啊！不要！！！我不要就这么进棺材火化啊！我不想死啊！！！爸爸妈妈！小乐！“

在痛苦地爆发出这最后一声惊叫后，蕾缪安的光环和光翼开始剧烈闪烁，然后猛然熄灭了。她重重地吐出了人生中最后一口气，全身抽动了一下。泪水从她大睁着的双眼流下，划过她白皙的脸颊，在下巴处滴落。嘴角涌出了带血的泡沫。身体脱力，蕾缪安的上半身滑进了轮椅，穿着长筒靴的双脚仍紧紧地踏在轮椅的踏板上。周围安静得连针掉落地面的声音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此时唯有泰拉的双月，默默见证着一位美丽天使的陨落。

第二天上午，来上班的第七厅成员很快就发现了中庭倒在轮椅里的蕾缪安，迅速唤来了急救车。围观的人非常多，甚至其他厅的人都来凑热闹了，人群议论纷纷，叹息声此起彼伏。蕾缪安的头歪向右边，面色惨白，翻着白眼，大张着嘴，苍白的舌头也吐了出来。双手紧紧扣着轮椅扶手，上半身完全窝在座椅里。双脚仍踩在轮椅踏板上，僵硬的双腿大大地分开，失禁的排泄物从她那黑色的短裤裤口流出，形成了一道道棕黄色的小溪，流过绝对领域，流进了长筒靴的靴口。 现场的空气中仍然残留了明显的骚臭味。围观的大家，又怎能将面前这具凄惨的女尸与温柔美丽的第七厅枢机小姐联系在一起呢？

“枢机大人“闻讯赶来的蕾缪安的女秘书捂着嘴，流着泪跪了下来，眼中噙满了泪花。

“请让开“急救队很快就到了，两位护士抬着担架跟着一位急救医生穿过了围观的人群。急救医生打开了工具箱，将两个连着电线的电极片拉出。其中一位护士将蕾缪安衣服胸口的半透明白纱扯开，医生将电极片贴到了蕾缪安的左乳上方以及左肋处，然后用另一个仪器对着她的身体开始扫描。一片死寂过后，医生摇了摇头，说:：“急性下肢深静脉血栓脱落造成的肺栓塞。她即将在崇高圣灵的怀抱里安息了。”随后收起工具箱，对着两名护士说，“请安魂教堂派人来吧。”说完便转身离开了。两位护士将一片白布单盖在了蕾缪安的尸身上。随后呼叫了司提望区安魂教堂的收尸人。拉特兰卫队的成员很快循着骚乱来控制现场，围观的人群在他们的指示下散去。中庭里现在就只剩一个一动不动的盖着白布的轮椅了。

司提望区安魂教堂的殡仪车停在了第七厅办公楼外，两位修女从车上抬着担架下来，来到中庭。她们对着蕾缪安的遗体祈祷了一会儿，然后取下了白布。一人托着蕾缪安的头，一人抱着她的双脚，将她放在了担架上。但蕾缪安的身体完全僵硬了，她们熟练地用手法将蕾缪安那弯曲的双腿掰直，又把她的手臂关节恢复到身体两侧，使她大体呈平躺姿势。其中一位修女合上了蕾缪安的双眼。在把白布单盖回去之后，她们将担架抬回殡仪车，驶回了安魂教堂。而蕾缪安留在原地的轮椅，将由拉特兰中庭公证所派人回收。

刚刚和帕特里奇昂爷爷结束度假，回到拉特兰的菲亚梅塔，很快就回归到了以往的生活节奏中。这天上午，她结束了强度不小的晨练与和爷爷一起的铳械射击训练后，跟爷爷一起回到了家中。

“嘻嘻，我的脚先迈进家门，所以我先洗澡！” 帕特里奇昂像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地冲进了浴室，“呼！早知道今天不穿盔甲了，重死了！喂，你怎么又把用过的小玩具忘在浴室里了！好歹考虑一下我这把老骨头的心情啊！”

“真是的！”菲亚梅塔撅着嘴嘟囔道，脱掉了中筒靴，靴口还冒着热气。她把被脚汗浸透了的袜子脱下来扔进旁边的脏衣物篮里，走到客厅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把一双裸足交叠着翘在茶几上。结果一股劲道的酸臭味从她的脚上飘到了她的鼻腔里。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打开了源石风扇（就是靠源石发电的电力驱动的电风扇），好将令人不悦的脚臭味吹走。她惬意地在风中扭动着她那十根修长而有薄茧的脚趾，左手拿着一个玻璃杯喝水，右手漫无目的地划动移动通讯终端的屏幕，浏览着日复一日毫无新意的时政新闻和拉特兰教务动向。突然，来电铃声响起了。

“嗯？薇尔丽芙枢机主教？“她迅速坐直了身体，接通了通讯。”喂，主教阁下。我是菲亚梅塔。“

“啪！“她手中的玻璃杯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怎么了？“这时，帕特里奇昂刚好冲完澡，从浴室走出来。老爷子看到了孙女的表情，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他这些年从没见过菲亚梅塔露出过这种表情。

斯提望区安魂教堂的停尸房内，蕾缪安的遗体静静地躺在一张金属尸床上。她身上盖着白布，只露出了一双惨白的脚。十根纤细优美的脚趾微微弯曲，右脚大脚趾上挂着一个遗体信息牌。因为要挂牌子而被脱下来的长筒靴和袜子，则堆在了金属床下的一个收纳篮里。一位修女在一旁的一个终端上记录着相关的遗体信息，这时响起了敲门声。是菲亚梅塔。她平常就一脸严肃的表情，现在更添一份阴沉。

“菲亚梅塔阁下，请问是第六厅那边有什么吩咐吗？“修女行了个礼后问。

“是的。蕾缪安枢机的遗体需要运到司提望区中心医院进行防腐处理。“

“好的。方便过问原因吗？“修女有些惊讶。因为一般情况下拉特兰的葬礼都讲求速葬。一个拉特兰人从去世到火化往往最多只会间隔三日。因此各安魂教堂内用于遗体长期保存的冰柜并不多，且律法规定，遗体冰冻保存的时间不得超过两周，若逾期未能联系上家属，安魂教堂有权直接火化遗体。近几年，于哥伦比亚发明的遗体灌注防腐技术流传至维多利亚，于维多利亚的贵族阶层间风靡。这种通过向遗体体内灌注化学防腐剂的防腐方法具有成本低、效果好、时效长等多重优点，但这种长久保留逝者遗体的思想，与拉特兰教尽快处理遗体，使灵魂更快地得到”释放“、升天与圣灵合一的教义相抵触。所以虽然拉特兰的大医院里可以进行专门的防腐服务，但一般是在有外国人的遗体需要运回故乡时使用，为死亡的萨科塔做防腐实属少见。

“她的妹妹还有……曾经的一个朋友回拉特兰需要时间。公证所特批她可以进行防腐处理。第六厅的批准文件在这里“

“啊，了解了。“修女点了点头，”请问遗体的运送是由……“

“由公证所的车辆来。车就停在教堂外。“菲亚梅塔顿了一下，用常人无法察觉其中颤抖的声音问，”修女小姐，我能看看她吗？“

“当然，菲亚梅塔阁下。“

菲亚梅塔走到蕾缪安脚边，俯下身看了看遗体信息牌。牌子上写着蕾缪安的名字、年龄、性别、尸长尸重以及详细死亡信息。经过安魂教堂的初步检验，死亡时间是昨夜十点，死亡地点是第教皇厅七厅办公楼中庭，死因是急性肺栓塞。菲亚梅塔走到蕾缪安头边，颤抖着掀开了白被单的一角。蕾缪安苍白的面容映入她的眼帘。她双眼微睁，嘴巴张着，似乎在呼喊着什么。一道血痕从她的左嘴角一直拉到脖颈处。菲亚梅塔感到自己喘不过气来，立刻将头扭向一边。她作为一个黎博利，天生缺乏萨科塔的共感能力，从小就在萨科塔群体中显得格格不入，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虽然灾变之后，陌生萨科塔之间的共感能力减弱了，但她的情绪之潮仍然比一般的萨科塔要汹涌得多。她感到一股猛烈的悲怆之情正在心底萌发，眼眶很快就湿润了。她连忙吸了吸鼻子，重新盖上白布单，故作镇定地对修女说：“修女小姐，他们还在外面等待，不如我们现在……”

“当然”修女立刻就会了意，呼叫了同事一起将蕾缪安的遗体抬上了公证所的车。

斯提望区中心医院的防腐处理室在医院太平间的隔壁，十分钟前，蕾缪安的遗体被转运到了此处。蕾缪安的双腿刚刚受伤时，她曾在此静养。谁又能想到，如今的她以一具遗体的身份重新到访了这家医院呢？

遗体防腐师是名为玛蒂娜的年轻萨科塔女性，她暗中是个女同，有着暗淡的光翼和光环，同事都开玩笑，说她天生适合干这行。在发现死者是蕾缪安后，她也是愣了好一会儿。几年前蕾缪安在这里住院时，她还是医院的一个实习护士，在照顾蕾缪安时还和她聊过她看过的蓝卡坞电影。在她的印象中，蕾缪安是个有些强势的人，却在很多地方很温柔。这样的一位美丽动人的女性，竟然……她默默地走上前取下白床单，心中期盼着死者不是她。但无可奈何的是，现实就是现实。此刻蕾缪安的的遗体尸僵已有些缓解，她抑制住心中的悲伤，轻柔地用脱下了蕾缪安的黑色皮衣，露出了里面穿的胸罩与内衣。蕾缪安白得像纸的体表没有用任何外伤，仅仅在下肢和背部有淡红色的尸斑。因为长期坐在轮椅上，她的双腿比同龄女性的要明显瘦一圈，显得十分柔弱，这令玛蒂娜心头一揪。她的两腿之间沾着干掉的排泄物，混合着她那两天没洗的脚臭味，竟然令玛蒂娜面部发热了。

“应该是是汗液闷在靴子里的味道。我怎么脸红了呀。” 玛蒂娜难为情地自言自语，想到自己之前看蓝卡坞的血浆爆米花烂片时，里面有女孩子惨死了，都会令她起反应，看来这是她与生俱来的性癖。无论她在祈祷时多么虔诚，这个性癖始终伴随着她。她摇了摇头，开始用水清洗蕾缪安沾着失禁排泄物的尸身。清洗完毕后，她将蕾缪安的头固定在了一个金属枕头上，然后对着蕾缪安鞠了一躬，小声说：“失礼了，蕾缪安小姐。”随后便把蕾缪安的双腿掰开，使她的姿势呈一个“人”字形。

这是灌注防腐必须的步骤。随后她准备了带螺纹的一大一小的两个塑料塞，将大的那个，旋转着塞入了蕾缪安的阴道中。因为她未经男女之事，所以从阴道里流出了一点血。阴塞的前端一直插到子宫口，后端也有延伸凸起，一并封闭她的尿道。这是为了防止随后进行体腔防腐时，防腐液因子宫与膀胱被刺穿而从阴道和尿道泄露。

“那群不信神的哥伦比亚人，净发明些奇怪的东西！”玛蒂娜红着脸愤愤地说。蕾缪安的肛门，也用塞子一并塞上了。完成了下体的封堵，玛蒂娜将蕾缪安的双腿归位，又将大量伊比利亚产的殡葬专用长绒棉深深地塞入她的嘴里，封闭了她的咽喉。

接下来便是建立防腐通路了。玛蒂娜用小解剖刀在蕾缪安的左腹股沟处切了一个小口子，然后继续切开皮下的肌肉，用一个钩子挑出了蕾缪安的左股动脉，将防腐灌注管插入其股动脉的纵切切口上。这个管道的另一端连接着一个高压泵，泵上是一个用来装防腐液的玻璃罐。完成了注入端的搭设，玛蒂娜又在蕾缪安的右侧的腋下切了个口子，引出了她的右腋静脉，建立了一个引流管，用来放出血液。一切准备就绪，玛蒂娜将调配好的哥伦比亚进口防腐液倒入那个玻璃罐中。防腐液是粉红色的，除了防腐杀菌的成份外还包含了香料、色素、溶血剂以及肌肉松弛剂，多管齐下，让逝者的遗体从颜色、气味到触感都无限接近生前的状态。防腐液在高压泵的推动下，顺着蕾缪安的循环系统，沿着毛细血管流经了她体内的每一个细胞。另一端，红黑色的污血不断从蕾缪安的腋下流出，其中包含着数量不少的血栓，经由停尸台的排水渠流走了。

蕾缪安小姐一定是爱吃甜食，又因为腿伤运动量不足，再加上异变后第七厅的工作压力大，导致她的下肢出现血栓然后脱落……玛蒂娜心想着，悲伤变得更加强烈了，其中还夹杂着惋惜。这种惋惜，与她在医院地下停车场和公证所的人员交接遗体时的共感中所体会到的那种惋惜别无二致。虽然如今陌生萨科塔之间的共感模糊了许多，但这种强烈的情感却依旧鲜明无比。玛蒂娜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按摩着蕾缪安的全身的肌肉，活动着她的四肢关节，特别是足部。玛蒂娜除了有冰恋嗜好外，还有些恋足。此前她在当实习护士照顾蕾缪安时，夏天看到蕾缪安在轮椅上活动时，穿着拖鞋或凉鞋的脚，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蕾缪安的十根脚趾修长细嫩，脚趾甲盖的颜色红润，大脚趾有一点外翻，但角度很优美。这让玛蒂尔念念不忘，以至于她当时主动要求帮蕾缪安活动足部肌肉，但被她微笑着拒绝了。在玛蒂娜的按摩下，蕾缪安原来苍白的皮肤，特别是她的手掌和脚掌，缓缓地恢复了生前的血色。这是防腐液里的色素起作用了。等到蕾缪安腋下的引流管里也开始流出了防腐液，说明动脉防腐接近完成。玛蒂娜拆除了管道，细心地缝合了蕾缪安身上的切口。此时的蕾缪安，除了嘴唇的颜色仍然有些淡，已经和睡着没什么区别了。玛蒂娜拿出一个长长的套针，对准蕾缪安肚脐右侧猛刺了下去。与套针相连的管道仍然通着高压泵。玛蒂娜把长针向上用力刺穿了蕾缪安的横膈肌，一下子捅进了肺部。她开始以一个扇形的范围来回戳动着套针，穿刺着蕾缪安的双肺。肺泡被刺破的“卟卟”声与防腐液灌注的“汩汩”声混在一起。蕾缪安的双乳与脑袋随着套针的抽送来回摇摆，在室内的灯光以及玛蒂娜头顶的光环的照耀下，在墙壁上投下了有些诡异的影子。完成了胸腔的防腐，玛蒂娜把套针从膈肌退回来，对着蕾缪安的腹部进行类似的动作。她的胃、肝、肠、膀胱以及子宫都被一一刺穿，同时被灌进了大量防腐液。灌注完成后，玛蒂娜用一个小塑料塞塞住了肚脐旁的孔洞。

灌注防腐来到了尾声，最后一步是颅腔防腐。 玛蒂娜换了一个较小的套针，插进了蕾缪安的鼻孔，一直向上刺穿了她的鼻甲，捅进了她的颅腔。往颅腔里灌完防腐剂后，玛蒂娜用大量的长绒棉封闭了蕾缪安的鼻腔。因为棉花塞得够深，所以从外面看不出。玛蒂娜又取来两个眼盖，像是上面有倒刺的隐形眼镜，给蕾缪安戴上。这样她的双眼就能彻底闭合。随后是一个弹性牙套，玛蒂娜将它套在了蕾缪安的牙齿上，使她的嘴唇自然呈微笑状微闭。完成了这些令萨科塔不快的操作，玛蒂娜再次仔细地冲洗了一遍蕾缪安的遗体，还帮她洗了头。然后用毛巾擦干身体，用吹风机吹干了她的一头粉发。

此时的蕾缪安，安详地躺在停尸台上，浑身散发着防腐液淡淡的清香，四肢关节也在防腐液的作用下重回松弛状态，宛然一位睡着了的天使。这样一来，她的遗体在常温下，至少能保持两周、至多能保持一个半月不腐。玛蒂娜再次向蕾缪安的遗体鞠了一躬，将白布单盖好。仍然是只露出一双玉足，右脚的尸牌上，多了一条“已进行化学灌注防腐“的备注。

“晚安，蕾缪安小姐。“玛蒂娜轻轻地说。

大帝摆动着他的小短腿，在蕾缪乐紧锁的员工宿舍房门外焦急地走来走去。门口的地上，摆着早已凉透了的外卖披萨。大帝突然停下脚步，对着门走廊里靠着墙单脚站立，双手抱胸、面无表情的德克萨斯说：“哎呀，你劝劝她嘛！她都两天一夜没吃没喝了！”

“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别去打扰她。”德克萨斯叹了口气，回应道。

“我听说萨科塔的葬礼上都是欢声笑语的，能姐怎么伤心成这样……”可颂蹲在旁边的地上，用手撑着脑袋。

“葬礼上是这样，但现在是葬礼前！“莫斯提马的声音从走廊通往公共活动室的方向传来。蕾缪安的死讯首先传到作为信使的莫斯提马耳中，她忍着震惊，立刻动身前往龙门找蕾缪乐，顺便和大帝请丧假，好带她一起回拉特兰参加葬礼。结果蕾缪乐一开始认为莫斯提马在说胡话，直到看到莫斯提马出示的有第六厅公证所官戳的讣告，才知道这件事是真的。然后她就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企鹅物流在场的其他成员都沉默了下来。大帝也把活动室的Hi-Fi里放的金属摇滚关掉了。莫斯提马则直到刚才都一直坐在活动室的沙发上发呆。

“啊，抱歉……”察觉到自己失言的可颂站马上起身，向莫斯提马道歉。

“没事。”莫斯提马径直走到蕾缪乐的宿舍房间门口，用手拍门，朝里面说：“小乐，你姐姐难道希望你这样？出来吃点东西，然后我们就坐最近的一班货运陆行舰回拉特兰……“

莫斯提马话音未落，房门突然打开了。蕾缪乐从出现在了大家面前。她的一头红发乱糟糟的，眼睛通红，眼角带着些许泪痕，但嘴角却强挂着微笑。“嗯！我没事了！“她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对莫斯提马说。

“你……“德克萨斯上前，想安慰一下蕾缪乐，而蕾缪乐主动握住了她的手，”我没事。我姐姐就要升天了……我不该这么伤心的。嘿嘿，我没事。“她的语调机械而僵硬，脸上依然是那副微笑。德克萨斯一时语塞。

“能姐，我给你准备了吃的，在厨房……“可颂用有些畏缩的声线对她说。

“谢谢啊。“蕾缪乐对着她笑了笑，是那种看了令人心痛的笑容。

“嗯嗯，没事就好！“大帝好像松了一口气一般，拍动着他短小的双翼。”莫斯提马，快带她去吃东西！“

菲亚梅塔坐着公证所征用的的安魂教堂灵车，与蕾缪安的遗体一同来到了她的家门口。那是司提望区的一栋两层楼的别墅，院子里开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想必是蕾缪安生前种的。院门口站着一位中年女性萨科塔，那是蕾缪安的母亲在迎接女儿的遗体。在蕾缪乐回拉特兰之前，蕾缪安会暂时在家中停灵。

虽然蕾缪安的母亲始终带着淡然的表情，但见到改着白布的女儿从担架上被抬下车，她感觉双腿一软，连忙扶住了院子的栅栏。菲亚梅塔赶紧上前扶住蕾缪安母亲，对她说：“阿姨，请您节哀。”

“谢谢你，我没事。”中年女性有些面熟地看着菲亚梅塔的脸，“啊，你是……小安曾经的战友，她说过的那位坟墓骑士？不对，好像是叫超能惩罚王？”

“不……不是的。叫我菲亚梅塔就好。”菲亚梅塔有些脸红，差点当场咳嗽起来。她之前的这些一个月一换的羞耻称号，看来比想象中的更出名。

“小安的棺材我们已经买好了，我会帮她入殓。”蕾缪安母亲的脸上，仍然是那副令人心碎的微笑。菲亚梅塔现在只恨自己没有共感能力，无法切身体会这位中年丧女的女士的心境。我想为阿姨和蕾缪安做点什么，菲亚梅塔心想。

“阿姨，我能和您一起为蕾缪安更衣化妆吗？她毕竟是我的好战友。”菲亚梅塔一问出口，就有些后悔了。提出这种要求也太怪了吧！

“没问题。谢谢了，小菲。“蕾缪安母亲笑着说。

这不是爷爷叫我的小名吗！菲亚梅塔的脸又有些红了。她转身示意工作人员将担架抬进蕾缪安的家中，自己则搀扶着蕾缪安母亲进门。

刚买来的黑色六角棺就摆在客厅中央，明显是刚刚拆封的。蕾缪安母亲指了指通往二楼的楼梯，蕾缪安的卧室在上面。看来是要在她的房间内为她穿衣了。公证所的人员将遗体运至二楼后就离开了，留下蕾缪安母亲和菲亚梅塔在卧室里。在进入卧室前，菲亚梅塔自觉地脱了靴子放在门口，即使蕾缪安母亲说不需要脱鞋，她还是脱了。幸亏出门前换了一双新袜子，不然味道可……菲亚梅塔心想着。蕾缪安的卧室是粉色调的，窗台和书桌上都摆着蕾缪安喜欢的插花。墙上挂着她儿时和她妹妹儿时画的画。很容易分辨画作的作者，蕾缪安的画都是风景画，色彩十分精致细腻，而蕾缪乐的则更像是简陋的涂鸦艺术。粉色的小床上，已经提前放着一套崭新的枢机服，配套的靴子整齐地摆在床边。蕾缪安的遗体就停在卧室的地上。她母亲揭开了她身上的白布。防腐的威力在此显现，虽然没有化妆，但防腐剂中含有的色素让蕾缪安全身的颜色都接近活人，几乎无法从视觉上判断这是一具尸体。蕾缪安母亲用手抚摸着女儿的脸颊，冰凉的触感使她有些手抖。菲亚梅塔从床上拿了蕾缪安的内衣裤，回来跪在她的遗体旁。两人开始为蕾缪安穿上内衣裤，动作轻柔得好似蕾缪安只是睡着了。然后便是穿那一件修身的黑色连衣裙了。她们把连衣裙从蕾缪安的头部往下套，一人抓住她的一只手穿过袖子，然后捋平裙子的下摆。随后她们为蕾缪安光着的脚穿上了白袜以黑色的长筒靴，并系好了长长的鞋带。最后，为她的肩膀套上了黑色的短披风。

“阿姨，蕾缪安的父亲呢？”更衣期间菲亚梅塔问道。

“他去第六厅给小安办销户手续和葬礼许可了。”蕾缪安母亲平静地回答，“现在来为小安化妆吧！”

蕾缪安的母亲从房间的书桌上拿来了蕾缪安平时用的化妆品。一个小粉底盒以及一支口红。和菲亚梅塔一样，蕾缪安平常不怎么化浓妆，所以化妆品的品类花样不多。菲亚梅塔托着粉底盒，蕾缪安母亲用化妆刷为女儿打粉底、抹腮红，还稍微画了点眉毛。菲亚梅塔则默默地为蕾缪安的手指甲涂上粉色的指甲油。最后，由菲亚梅塔亲自为蕾缪安涂上那支维多利亚进口的口红。此时的蕾缪安，回复了曾经在教皇厅会议室上英姿飒爽地演讲时的样子。她们二人将更易完毕的蕾缪安抬回了一楼客厅，蕾缪安母亲抱着她的头，菲亚梅塔抱着她的双腿，将蕾缪安稳稳地放入了棺中。她们将蕾缪安的双腿伸直，抚平枢机服上的褶皱，然后将她的双手十指交扣，放在了小腹上。如此一来，蕾缪安的入殓便完成了。菲亚梅塔会在这里帮忙布置灵堂，等待着葬礼日的到来。

夕阳下，莫斯提马与蕾缪乐站在客运陆行舰的乘员区域观景台上，看着陆行舰前进的方向。在她们所在的陆行舰右侧，还有两艘同级的陆行舰。三艘巨大的陆行舰并排扬起大平原上的尘土，一同向拉特兰疾驰而去。就是这样的陆行舰队，肩负着不同移动城市间的货运重任。而在天灾阻隔信号传输的泰拉，也是陆行舰联通着不同移动城市间的信息流通。这是三天旅程的最后一天傍晚，暮色苍茫的地平线上，慢慢浮现起了点点灯火。拉特兰就快到了。其实旅行经验丰富的摩斯提马在今天下午就注意到了平原上巨大的履带痕迹。那是拉特兰的移动地块上一次迁徙时留下的航迹，说明她们离目的地不远了。

前两天，她们两个没怎么说话。蕾缪乐坚持在每次用餐前祈祷----现在她的祷文加入了为姐姐的祈祷。虽然她平时大大咧咧，但她的虔诚度与其他拉特兰人别无二致。已经堕天的莫斯提马则默默地吃着盘子里的餐食。她曾经数次想和蕾缪乐搭话，但每次蕾缪乐都在盯着窗外平原上飞驰向后的小丘发呆。她这两天的发呆时间可能已经超过了此前二十年。一定是在想她姐姐的事吧。莫斯提马如是想着，便不去打扰她。而到了今天，蕾缪乐恢复了曾经的开朗，突然打开了话匣子。

小说相关章节：泰拉凋零的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