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都市的摩天大楼矗立、拼接，起起伏伏成一条脊线，如同巨兽的骨架。

北条时行正在准备起跳。

他站在写字楼天台的边缘，腿部肌肉绷紧，瘦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跃而起。风在他耳边炸开，化作狂啸，而北条时行却毫不在意，甚至趁着被失重感包裹的间隙，还低头看了眼下方的街道。几辆车疾驰而过，在黑夜的掩盖下，只能看到亮莹莹的，并排的车灯，就像逆流而上的小鱼。

“砰！”

北条时行落在对面公寓楼的空调外机上，金属发出一声沉闷的呻吟，震动传导到他的运动鞋底。北条时行没有丝毫停顿，膝盖顺势弯曲，将巨大的冲击力化为己用，双手扣住护栏，腰腹发力，一个干净利落的翻身，就来到了公寓楼的楼顶。

这里是他的家。

北条时行跪在楼顶，大口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半响，等他疯狂擂动的心脏逐渐平息，时行才像一只踮起脚尖的猫那样，用钥匙打开通向天台的门，下楼梯。

少年推开家门，不出意外的，一个人也没有。家里没开灯，北条时行打开手机，荧幕的光芒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刺眼。他点开标着母亲的聊天，将六十秒的语音转成文字。他们又要去出差了，一周。

又是···只有他一个人。

当沸腾的血液冷却，肾上腺素褪去，熟悉的空虚又一次的将北条时行淹没。他从冰箱里找出方便面，没加热水，就这样干嚼起面饼。

像在吃饲料。北条时行想。他解开鞋带，踢掉运动鞋，顺带将那双几乎能拧出水的袜子脱掉，塞进鞋洞里。气味很快散发出来——是少年人特有的气味，因一天的剧烈运动，以及被闷在鞋里的缘故，而显得有些浓郁。

他抓起手机，指尖无意识的滑动，点开了那个黑色的，中间有“X”的图标。然而，屏幕上滚动的，尽是些无聊的垃圾：明星的绯闻、网红的炫耀、千篇一律的俏皮话……这些东西只会让人感到更加空虚。

就在北条时行准备关掉软件，去洗个澡然后睡觉时，他看到了一个ID为“V”的用户，发布的推文。

那是一条没有任何配图的推文，只有密密麻麻的，仿佛要溢出屏幕的文字。时行的手指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V：为什么那些热爱极限运动的男人特别容易成为骚狗？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快感与刺激的奴隶。因为当激情褪去，他们终究要回到枯燥乏味的日常生活。他们渴望被看见，又害怕被看穿。他们渴望温暖，却又恐惧暴露内心的柔软。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想要一个主人，这就是为什么他们需要一个主人。因为只有经历了狂风巨浪的小舟，才会期待有船锚将他们安置在港湾。所以他们才会心甘情愿地臣服，因为痛楚和快感，都是人类存在的意义。

被看穿了。

时行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变得粗重，滚烫的热流从尾椎一路窜上大脑，烧得他脸颊通红。时行下意识地蜷缩起赤裸的脚趾，机械的向下划动着屏幕。而就在滑到最底端时，他那因为紧张而汗湿的拇指，却不小心按在了屏幕右下角那颗心形的图标上。

他点了赞。

他从来不点赞的。

时行慌乱的，想要立刻将那个该死的，暴露了他所有心事与渴望的红色标记取消掉，然后，他就可以假装他没有看到过这则推文，假装一切正常。

只是——

时行的手指还没来得及再次触碰到屏幕，手机顶部便弹出了一个通知。

一条新的私信。

来自“V”。

时行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死死盯着那个名字，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最终，时行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一种奔赴刑场般的决绝，点开了那个对话框。

V：睡不着？

时行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打字的指尖甚至有些颤抖。

北条时行：嗯。在补作业。

V：你在撒谎。

北条时行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他……他怎么知道？他凭什么这么说？恼羞成怒的他下意识想要反击。

北条时行：你到底想干什么？

V：是你想要要找我吧。

V：我只是回应你的欲望。

V：现在，回到你的房间里。

尽管没有人，时行还是紧张的环视了一圈，仿佛黑暗中真的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是啊，毕竟是自己给他点了赞···

面饼只被咬了一口，但北条时行已经没心情吃了。他赤着脚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因为紧张而汗湿的脚心，在地板上留下一个个快速消散的脚印。

他刚扑到自己的床上，手机就又震动了一下。

V：把灯打开。

不对啊···北条时行突然后知后觉的想到。他又不知道自己回没回房间，我为什么要听他的？他凭什么命令我？

尽管内心在疯狂抗拒，但时行的身体还是做出了反应。他站起身，走向墙边的开关。

反正···我本来也要开灯的。开灯···嗯，看书。对，看书！自己还要学习呢！时行安慰着自己。

而当他的手刚摁到灯的开关，被突然的光亮灼的有些睁不开眼的时候，北条时行听见，自己放在床上的手机，又“嗡嗡”的响了。

北条时行一下就把刚刚什么“学习”的借口忘了个一干二净。他飞快的跑了回去，点开了那条新的消息。

V：拍一张你脚的照片给我。就现在。

变态！

时行下意识地在心里骂道，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把这种东西拍给一个陌生人看？他甚至都不知道屏幕那边的人是男是女！刚聊几句就提出这种要求？这个人把自己当成什么了！还有他的推文也是！自大狂！神经病！

然而，身体的反应却背叛了北条时行的理智。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跳擂鼓般撞击着胸膛，下腹部升起一股让他感到无比羞耻的燥热。

V说中了。他渴望着这一切。

北条时行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向了自己的脚。说来也是，尽管他用这双脚飞跃了无数城市内鳞次栉比的建筑，却还从未···像现在这样，仔细地看过它们。

北条时行的脚在灯光的照射下温润如玉，如瓷器般细嫩白皙，足心泛着粉红色，仿佛上好的胭脂。因为长时间的奔跑，他的脚底显得格外饱满，足弓柔韧，弧度优美而充满力量，五根圆润的脚趾此刻正因紧张而蜷缩着。

他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脚心，那里因为充血而显得格外温热、柔软。汗水还未完全干透，触感还有些湿润。北条时行能清晰地感觉到皮肤细小的纹理，以及因为一整天的奔跑而微微酸胀的肌肉。

自己的脚，竟然有些···好看？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时行感到一阵晕眩。

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谁，而且只是拍自己的脚罢了，又不是脸。北条时行努力的催眠着自己，仿佛接下来他要做的，是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

于是，他举起手机，调整着角度，确保没有任何其他醒目的，能认出是自己房间的细节被囊括进去。

然后，北条时行才将手机的镜头对准了自己的脚，拍了一张照片。

他飞快地，像是生怕自己反悔那样，摁下了发送键。

北条时行闭上眼睛，脸颊发烫，心跳快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他，心甘情愿地，迈出了成为猎物的第一步。

照片发送出去后，时行身体里的骨头仿佛都融化了，像个断了线的木偶般瘫倒在床上。

时间仿佛被拉长成了粘稠的糖浆，每一秒都流淌得无比缓慢。时行既恐惧对方的回复，又病态地渴望着它。恐惧被拒绝，恐惧被嘲笑，却又渴望被审视，渴望被……夸奖。

终于，屏幕亮起。那黑色的对话框里，弹出了几个的字。

V：很好。听话的男孩。不用紧张，你的脚很漂亮。

这家伙···谁紧张了。

虽是这么说，时行的脸还是一下子烧了起来。他低下头，看向自己那双赤裸的脚——那五个圆润的脚趾，此刻正如对方所说的那样，因为紧张而蜷缩着。一股奇异的暖流从时行的心口散开，让他因为紧张而冰凉的四肢，恢复了一丝温度。紧接着，第二条信息发过来了，接着是第三条。

V：你的脚弧度很美，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粉白色的脚趾也很可爱，能想象到它们在鞋里禁锢的时候是如何不甘。不过最突出的，还是你的脚上面那疲惫与汗水的痕迹。

V：这不是猎人的脚。这是猎物的脚。

猎物···吗？

时行不是傻子。他能感觉到对方那冷静的字里行间中，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滚烫的欲望。而自己那双赤裸的脚，仿佛就暴露在对方的注视之下，仿佛正被对方的手肆意的抚摸、玩弄着。时行的喉咙里，竟然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呻吟。

还没等他想好如何回复，第三条信息，或者说，“命令”，便下达了。

V：从今天起，每天跑酷结束后，都要向我汇报。一张照片，以及一段描述。

北条时行：描述？

时行有些困惑的打下这行字。有了色图，还要色文干什么？

V：对。我要你用文字告诉我，你的脚是什么感觉。跑了一天之后，你脚部肌肉的酸胀，脚趾缝里粘腻的汗水，还有在鞋里闷了一天后，那股独属于你的气味……我要通过你的文字，闻到你的脚的味道，感受你的脚的温度。

V：我不仅仅要用眼睛，我还要用鼻子，要用舌头。

“你就是个变态。”时行在心中无声地呐喊，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开始在屏幕上敲击。他该怎么写？他不知道。他只能凭借着残存的记忆，干巴巴的写道：

北条时行：脚很累，出了很多汗。

信息发送过去，对方沉默了很久。久到时行以为自己已经让对方失去了兴趣。就在他心中升起一阵莫名的失落时，回复才姗姗来迟。

V：就这样？

时行感到一阵恼怒。愿意给你发就不错了！他有些赌气地回复：

北条时行：不然呢？

V：太敷衍了。你是在应付我吗？这样可得不到任何奖励。

···奖励？

时行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下腹那股熟悉的燥热再次升腾起来。

北条时行：奖励是什么？

他终究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个让他脸红心跳的问题。

V：你会知道的。

奖励···北条时行咬着牙，闭上眼。第一次的，开始搜肠刮肚的想，该怎么能更好的形容自己的脚。

他突然回忆起了跑酷时，脚底每次撞击楼顶的水泥地后，传来的那种灼热的、近乎疼痛的快感；他想起了汗水如何从脚心最敏感的嫩肉处涌出，渐渐浸湿整只袜子，那种滑腻又不舒服的、仿佛踩在泥沼里的感觉；他想起了当自己脱下鞋子时，那股混杂着皮革与汗水的、连他自己都觉得羞耻的“味道”……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屏幕上空微微颤抖。

北条时行：脚底现在···很烫，每次跑完步之后都会有的，胀痛，但很爽。然后脚上全是汗，黏糊糊的。还有···味道，每次脱掉鞋，味道都有点冲。不过现在好些了。

他几乎是不敢看自己写下的这些东西，闭着眼睛，凭借本能按下了发送键。

这一次，“V”几乎是秒回，那内容让他浑身战栗。

V：对，就是这样。你做的很好。

V：你的脚一定累了吧？真想把你脚上的气味全部用鼻子吸干净。真想现在就握住它，然后伸出舌头，从你最敏感的脚心开始，一点点地，仔细地舔掉那些咸湿的汗。

V：真想把你每一根脚趾都含进嘴里，像品尝糖果一样，用力吸吮，直到它们因为变成漂亮的粉红色。你的脚底会因为我的舔舐而痒得发抖，但你无处可逃。我会用牙齿，轻轻地啃咬你脚跟处那最厚实的嫩肉。真想让你在疼痛和快感中哭出来。

淫秽！下流！

时行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下体已经可耻地站立了起来。那些露骨的文字像一只无形的手，正在隔着屏幕狠狠地猥亵他。他觉得恶心，可身体深处却涌起一股背德的快感，让他忍不住夹紧了双腿。

从那天起，时行每天都会进行“汇报”。

从那天起，他的跑酷不只是为了自己。还为了一个，看不见的人。

在跑酷时，时行开始去感受脚上传来的，细微的感觉。他会刻意地多跑几公里，让汗出得更彻底；他会故意穿着不透气的鞋子，好让那股味道变得更加浓郁。

而“V”也从未让他失望。每一次，他都会用更加变态、更加露骨的性幻想，来奖励时行毫无保留的奉献。

北条时行：（一张刚刚脱下鞋袜、还带着汗光和热气的脚的照片）今天跑了七公里，脚踝有点疼，袜子湿透了。

V：哦？脚踝疼吗？那正好，让我用绳索将你那性感的脚踝捆起来，吊在空中。这样，我就可以在下面，一寸寸地品尝，让你忘记疼痛。

北条时行：（一张在昏暗光线下拍摄的、因为疲惫而微微蜷缩的脚的照片）今天鞋子很闷，味道比平时都重。

V：是吗？那正好，该给你做个足底按摩了……用我的那根东西，涂满润滑油，在你敏感的脚心上，狠狠地摩擦，伺候到它射出来为止。

时行已经从最初的抗拒，完全滑向了病态的期待。他会在看到这些文字时，下意识地模仿着脑中幻想的画面，用自己的手指，在那双属于自己的、漂亮的脚上抚摸、揉捏，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呻吟。

后来，“V”投下了一枚真正的炸弹。

那天晚上，时行照例发去了照片和一段描述。片刻之后，手机震动了一下，一张图片弹了出来，没有任何文字说明。

时行点开了。

瞬间，他倒吸一口凉气，手机差点从手里滑落。

那是一张阴茎的照片。它没有经过任何美化，就是一张完全勃起状态下的直接拍。盘绕的青筋像愤怒的虬龙，顶端的马眼微微张开，分泌出晶莹剔透的液体，在镜头下闪烁着淫靡的光。它雄伟，狰狞，充满了雄性的力量，仿佛下一秒就要破屏而出。

V：这就是你每天晚上对我做的好事。

时行的大脑一片空白。本来，他们的关系只限于文字。可现在，他仿佛能隔着屏幕感受到那东西的灼热和坚硬。恐惧、崇拜、渴望……无数种情绪最终汇成一个念头：他想被这根东西狠狠地贯穿。

他还没来得及从这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第二张照片，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这次不再是特写。那是一双脚，但不是他的。那双脚被绳索捆绑着，脚底呈现出诱人的、熟透般的红色。

紧接着，V的提问，像恶魔的低语。

V：你觉得，它漂亮吗？

时行看着照片里那双被束缚的、堪称艺术品的脚，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

北条时行：……漂亮。

V：想知道它为什么会这么红吗？

时行没有回复，但他知道答案。那不是因为运动。

第三张、第四张照片接连发了过来。

一个男人的模糊背影，正跪在一张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地毯上，头被一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用力地按着，姿态极其恭顺。

一截裸露的、被打得布满红痕、甚至有些破皮渗血的臀部。

V：这些，是那些真正取悦了我的人，能得到的奖励。

嫉妒！

一股强烈到令人发疯的嫉妒，瞬间攫住了时行的心脏。

照片里的绳索、红痕、卑微的姿态……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在无情地嘲笑他还停留在幼稚的线上游戏。他幻想着自己被绑起来，被按在地上，被那根狰狞的东西狠狠地贯穿，再被皮鞭和马鞭毫不留情地教训……他想成为照片里那个被彻底支配的人！

时行颤抖着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打下一行字。

北条时行：我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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