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巢穴

意识先于视觉回归。首先感知到的，是挥之不去的恶臭——霉烂的泥土、腐败的肉食、还有某种浓烈到刺鼻的野兽膻味。这股味道粘稠得如同实体，堵塞着阿尔托莉雅的鼻腔和喉咙，让她几欲作呕。

随后是身体的剧痛。脖颈被吹箭射中的地方，麻痹感尚未完全消退，四肢沉重得像灌了铅。她试图移动，却发现自己的手腕和脚踝被粗糙坚韧的藤蔓紧紧捆绑着，冰冷的金属铠甲早已被剥除，只留下那身贴身的蓝色乳胶衣。这层原本带来隐秘慰藉的衣物，此刻却让她倍感暴露和脆弱，紧紧包裹着身体，仿佛第二层皮肤，却无法提供任何保护。

她艰难地睁开眼，视线花了片刻才适应昏暗的光线。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头顶是垂下的扭曲树根和湿漉漉的岩石，仅有几缕惨淡的月光从缝隙中透入，勾勒出嶙峋的怪影。空气潮湿阴冷，渗入骨髓。

周围影影绰绰，是那些绿色皮肤的生物——哥布林。它们数量众多，在洞穴里窜动，发出叽叽喳喳的尖利叫声，赤红的眼睛在黑暗中像燃烧的炭火。它们用贪婪、毫无掩饰的目光打量着她，那目光中没有任何对“王”的敬畏，只有对“猎物”或“物品”的原始欲望。

阿尔托莉雅试图挣扎，但捆绑的藤蔓异常牢固，稍一用力便深深勒进皮肉。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是骑士王，经历过无数恶战，绝不能在此刻失去理智。

“放开我！”她试图用往日命令骑士的威严口吻呵斥，但发出的声音却因脱水和虚弱而沙哑，在这嘈杂的洞穴里显得微不足道。

几只哥布林被她的声音吸引，嬉笑着靠近，用肮脏的爪子试探性地戳弄她的身体，感受着乳胶衣光滑的质地和她衣料下紧绷的肌肉。阿尔托莉雅浑身僵硬，强烈的恶心和屈辱感涌上心头。她扭动身体试图躲避，却只引来哥布林更兴奋的尖叫和更过分的触碰。

这时，一个比其他哥布林更为高大、脸上布满狰狞疤痕的个体走了过来。周围的哥布林纷纷退开，显露出它的首领地位。它蹲下身，赤红的眼睛近距离地盯着阿尔托莉雅，目光在她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和挺拔的身体曲线上来回扫视，然后伸出长着尖锐指甲的手，粗暴地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力量悬殊。阿尔托莉雅能感觉到对方手指传来的蛮力，以及那绝对掌控的姿态。她咬紧牙关，用最冰冷的眼神回敬，试图维持自己最后的尊严。

但那哥布林首领似乎对她的愤怒毫不在意。它凑近，用鼻子在她颈间嗅了嗅，发出满足的咕噜声。然后，它用生硬、扭曲、却依稀可辨的人类语言，夹杂着哥布林的嘶声，吐出了一个词：

“母……猪……”

这个词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瞬间刺穿了阿尔托莉雅所有的心理防线。它不仅仅是一种侮辱，更是将她所有的荣耀、地位、人性彻底剥除，贬低为最原始的生育工具。怒火在她胸中炸开，她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反抗。

然而，紧接着，更多的哥布林围了上来，它们模仿着首领的声音，发出杂乱而充满恶意的哄笑：

“母猪！”

“人类的母猪！”

声音如同潮水般涌来，将她淹没。在这极致的屈辱和无力感中，在身体被禁锢的绝境下，某种难以言喻的、黑暗的种子悄然萌发。她意识到，在这里，她不再是王，不再是骑士，她只是一个被剥夺了一切、任人宰割的雌性生物。反抗是徒劳的，只会招致更残酷的对待。

一种深切的疲惫感席卷了她。她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那些丑陋的面孔，不再去听那些刺耳的声音。身体的感官似乎变得麻木，精神也开始飘离这具受困的躯壳。她仿佛能听到远处，圆桌骑士们焦急搜寻她的呼喊，但那声音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越来越远。

在这黑暗的巢穴深处，不列颠的亚瑟王，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绝对的征服，什么是尊严的彻底崩塌。而在这崩塌的废墟之下，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某种对于强大力量的扭曲敬畏，正悄然滋生。等待着，被唤醒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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