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生的形态

——Episode 16 兔子们相互袒露着心声

克洛伊被一阵沙沙声从睡梦中叫醒。

从床上坐起，望向窗外，原来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

就像往常一样，克洛伊起身下床，把被褥收拾好后穿上衣服，走向了耀夜姬的房间。

"耀夜姬，你醒了吗？"

"敲了敲房门，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克洛伊犹豫过后，说了遍'打扰了'后，将房门打开了一道缝隙。

"耀夜姬？"

顺着缝隙向里面看去，屋子里还是那个熟悉的样子，连昨天晚上留在桌上的乐谱都还在原来的位置。

但是，那道金色的身影却哪里都看不到踪影。

"已经出发了么。"

见耀夜姬不在房间，克洛伊不再纠结什么，洗漱完毕后沿着走廊来到了餐厅。

餐桌上还摆着昨天的托盘，但无论是那两只杯子也好，还是留下的早饭也好，克洛伊都没能看到。

"冰铃小姐？"

无人回应，就算克洛伊加大声音喊出来，这栋房子里都没有任何声音传回。

顺着走廊来到尽头，只见冰铃的房门大开，里面同样也没有看到冰铃的身影。地上还摆得得杂乱一片，大大小小的盒子散落一地。

拿出手机，刚要按下按键，克洛伊才想起来，自己没有耀夜姬的号码。

自己没有能找到耀夜姬的办法。

走至玄关，拿起放在架子上的雨伞，穿上了放在鞋柜里的板鞋。克洛伊走出房子，撑起雨伞走在神社的土地上，而神社内果然也没有二人的身影。

想了想后，克洛伊没有继续留在神社，转身向着山下一路行去。

⌈呼哈......嗯？下雨了吗？⌋

一声哈欠从身后传来，还没等克洛伊回头，一个黑色的身影踏着石板路从身后冲到了面前。

⌈克洛伊，耀夜姬呢？⌋

踏在石板路上，却没有溅起一丝水花，漫天雨滴也没有沾湿她的身体，她就这样冒着雨在山路上起舞。巨大的骨臂在头上牵着连接着关节的丝线，骨掌束着腰，黑色长发宛若丝一般随着她的动作甩动。

"现在，正在找她。"

犹豫一下，克洛伊开口回答了小克洛伊的问题。

⌈诶......⌋

小柯罗伊一下子就泄了劲，一屁股坐在了掌骨上，回到了克洛伊肩头。

⌈为什么特地出声回答？明明在心里想就可以的。⌋

"因为这样比较有实感。"

只要说出声来，就可以把小柯罗伊当作人一样对待。这样的话，就不用再思考小柯罗伊的真身。

⌈算了，你喜欢就好。那么，我们现在是要做什么呢？⌋

"去村里。"

只要到村里的话，肯定会有办法找到耀夜姬的。说不定，耀夜姬现在就在村子里。

⌈唉，搞不懂你啊。到底为什么那么在意耀夜姬呢？⌋

留下这样一句话，小柯罗伊就再次陷入沉寂之中。

雨还在下，不断地打落在山路旁浓密的树林里，克洛伊举着伞在山路上走着，那脚步声就这样淹没在沙沙的雨声中捉摸不清。

行至山脚，还没走多久，一栋房子就进入了克洛伊的视野之中。正当克洛伊在门前徘徊，犹豫着该不该敲门的时候，却看见宝娘冒着雨驾着牛车从后院出来。注意到这边，宝娘连忙扯住了牛绳，止住了车子。

"有什么事吗？接下来雨还会变大，上山会变麻烦哦？"

"耀夜姬不在，我去村里找她。"

"那就先上来吧，一边走一边说。"

宝娘说着，递给了克洛伊一件雨披，待克洛伊在车上坐定后一抖手中的绳，朝着远处烟雨朦胧的村子驶去。

"宝娘今天没有见到耀夜姬吗？"

"嗯，本来的话，耀夜她下雨天都不会出神社的......今天可能是有事吧。"

克洛伊看向旁边的田，朦胧之中依稀看得到几个人影站到田边，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原来宝娘下雨天也会去村里啊。"

"下雨啦，不去田里看着的话容易淹，后面雨要是大了的话就得把闸打开了。"

"这样啊。"

简单的寒暄过后，克洛伊就再也没有说些什么了。

(耀夜姬的话，会说些什么？)

如果是耀夜姬的话，应该会和宝娘聊得更开心吧。

想必会聊着不会被这场雨所掩盖的有趣话题吧。

想到这里，克洛伊紧了紧身上的雨披，仿佛这样做就能留住些什么。也不再朝着四周打量，因为无论是什么，在这场笼罩着所有人的雨中都变得一片模糊，很快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在一个交叉口，宝娘停下了牛车，打着伞将克洛伊从车上扶下来。

"那我就送到这里了，雨下大了，我得赶紧去田里了，剩下的路你就自己走吧。"

"嗯，麻烦你了，宝娘。"

"没事。"

稍微后退几步，待看到宝娘驾着牛车越走越远后，克洛伊转身朝村子走去。

天变得更加阴沉，伴随着天色渐沉，雨开始下得越来越大。往日里有不少行人的路上此刻却鲜有人在，只有稀疏的几人低着头匆匆赶路。

踏在村子的路上，漫天大雨已在路边的坑洼地上积起了大大小小的水坑，小心地踏着稍浅一点的位置，但被雨点溅起的细小水花还是沾在了鞋子边上。

⌈真讨厌啊，这场雨到底什么时候会停啊？⌋

渐渐起了风，克洛伊只得侧过伞来挡住刮过来的雨丝，而肩上的小柯罗伊也把身子往脖子的方向贴了贴。迎着风顺着这条小径向前走去，不一会就看到了那栋房子，那栋耀夜姬每天都会来的房子。

只是，别说耀夜姬的人影了，屋内黑漆漆的，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耀夜姬，不在这里......"

且等了一阵，迟迟不见有人来，正欲离开之际，一声稚嫩的声音从克洛伊的身后传来。

"......柯罗伊姐姐，有什么事吗？"

一个披着黑色雨衣的小小身影来到了克洛伊面前，窄小的帽兜没能完全的遮住她的脑袋，露出了漂亮的粉色秀发。

"你是......对了，我记得你好像叫......"

"我叫凛哦，柯罗伊姐姐。"

对，这个女孩是昨天认识的叫做'凛'的孩子。

"柯罗伊姐姐，这么大的雨，来学堂是有什么事情吗？"

"嗯，我是来这里找耀夜姬的，但看起来好像不在的样子。小凛今天有见到她吗？"

"诶？可是，今天公主姐姐不会来的啊？"

一边回复克洛伊，凛从兜里掏出了一串钥匙，打开了院子的门锁，费力地推开大门。

"不会来？"

"嗯，因为今天下雨，下雨的话公主姐姐是不能离开神社的。"

走进院中，把刚取下铜锁挂在了一边院墙上的挂钩上，见克洛伊还站在院外，小凛站在屋檐下，一边脱雨衣一边向克洛伊问道。

"柯罗伊姐姐，要先进来坐坐吗？过一阵的话雨应该会小一点。而且，柯罗伊姐姐穿着的鞋子不太适合在雨天赶路......"

看了看脚上的板鞋，虽然克洛伊有注意，但鞋子还是被雨水沾湿，和脚底接触的时候变得莫名的滑溜。无奈中，克洛伊走进院子，把雨伞收起靠在了屋檐下，跟着小凛走进了屋子。

"给，柯罗伊姐姐，用这个擦擦水吧，擦完后可以在这边的水盆里洗干净。"

打开灯后，小凛从不知道哪个地方找出来一条毛巾，递给了克洛伊，又从深处的小房间里搬出来一个半满的水盆，拒绝了克洛伊的帮助，晃晃悠悠地放在大门旁的架子上。随后，她擦了擦手，跑进旁边的屋子里，带着几本书出来，坐在了平时上课时的位置上。

克洛伊就这样坐在一旁的小沙发上，就着旁边那小台灯的灯光，擦拭着已变得湿淋淋的脚，随后将毛巾在盆中洗净，蜷缩着双腿在沙发上躺下。

看着这间学堂，以及正在读书的凛，克洛伊忽然对这间教室感到一阵陌生。这已经来过三次的房间，一度让克洛伊感到狭窄的房间，此刻却看着无比空旷。灯光阴阴冷冷的，明明天气酷热，却在克洛伊心中缠绕上一丝阴冷。

"小凛，之前说耀夜姬她下雨天不能离开神社，这是什么意思？"

"嗯，因为，公主姐姐要在神社为大家祈福嘛！"

凛没有回头，边说着翻过一页书页。

"每次遇到下雨天或者下雪天，为了村子里的大家能平安度过去，也为了村子能够风调雨顺，五谷丰收，公主姐姐都会在神社为大家祈福，驱散雨雪，带来平安幸福的一年——樱姐姐是这么告诉我的。"

"原来如此。"

回想起神社空无一人的样子，看着独自翻着书的凛，克洛伊想了想，没有再多说什么。

伴随着淅淅雨声，以及唰拉的翻页声，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空气中的潮意逐渐浓烈，哽在克洛伊心头。

终于，伴随雨声减小，凛也看完了手中的书，她抱着这些，朝着书库走去，打破了这份沉寂。

"小凛，明明还下着雨，却还是来看书呢。"

看着凛从书库里拿出新的书本，克洛伊说。

"嗯，大家都觉得，下雨天来学堂很麻烦，而且很无聊，所以都不会来。"

向克洛伊展示着手里的书，凛开心地说。

"但这里有这么多各种各样的书，就算怎么看都看不完，所以我就经常来学堂看书，公主姐姐知道后也非常开心，所以给了我大门的钥匙，所以我才能在没人的时候过来。"

"而且......"

说到这里，凛忽然变得害羞了起来，连声音也变得小小的。

"......如果我努力看书的话，公主姐姐就会高兴地带着我去吃甜点......所以......"

看着声音越来越小的凛，克洛伊笑着拍了拍她瘦小的肩膀。

"没有关系的，虽然也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对书的喜爱也是真切存在的，不是吗？"

"嗯！"

招呼小凛回到座位，克洛伊刚要躺回原位，却忽然想到了刚才的话。

"......对了，找那个人，那个人的话说不定会知道耀夜姬去哪了......"

说着，克洛伊猛地坐起身子，检查了下鞋子，发现已干了不少后便忍着潮湿的感觉穿在脚上，走向门口。

"柯罗伊姐姐，要走了吗？外面还在下雨哦？"

"没关系......已经小了不少，我刚刚想起来有可能知道耀夜姬在哪的人，我现在去问问。"

"那、那么，一路小心......啊。"

还没等凛说完，克洛伊已拿过雨伞，朝着远处走去。

雨声不再如之前那般喧嚣，但仍有变得冰冷的雨滴拍打在伞面上。克洛伊斜撑着雨伞，急匆匆地朝记忆中的那个地方赶去。

兴奋着，跃动着，心脏就像是要飞起来一样地鼓动着，支撑这副身体在雨中穿行。不再在意雨水打湿身体，脚步变得越来越快，最后像是要跑起来一样。

就连肩上的小柯罗伊都对此惊诧不已。

就这样奔跑开来，大踏步地朝着村中心跑去。

普蕾提甜品店内，店主普蕾提正坐在柜台后面叹气。

以往摆在外面的桌椅，以及门口长长地排到外面的放点心用的凳子们早已被普蕾提收进了后面的仓库内。普蕾提看着桌子上摆着的日历，无奈地叹着气。

"唉，明天就是这个月最后一天了，这个月居然连一份能吃的配方都没研究出来......"

拨弄着今天的纸页，普蕾提想着杂七杂八的东西，看向了屋外的雨幕。

"今天干脆关门吧，反正下雨天也没人会来买点心......好。"

站起身来，把仅剩不多的装着点心的篮子收进柜中，刚关上灯，就听到有人急匆匆地冒着雨从屋外跑进了店里。

"真的假的，大下雨天的居然还有人来买东西啊......呃，你，你这是怎么了？"

再次打开电灯，在启辉器的辉光中，长条状的灯管闪烁了几下后亮起，普蕾提也随之看清了来者的模样。

黑色的秀发已经被雨水打湿，粘连在衣服上，手上刚收起的雨伞滴洒着水流，顺着过道蔓延到外面，向上看去，脚已在板鞋的绑带下微微发红，湿哒哒得沾着点点泥水。脸已湿作一片，分不清那到底是雨水还是汗滴，嘴里急促地喘着气，而那双蓝色的眼睛，却没有在意身上凌乱的样子，无比澄澈、热切地看着这里。

"......耀夜姬......你知道在哪吗......"

"耀夜姬？耀夜姬不是应该呆在神社吗？倒是你，到底怎么了，身上都弄成这样了......"

听到回答，黑发少女的表情瞬间僵住，随后慢慢地低沉下来，丝毫没有当初见到的那份沉稳与宁静。

"怎么了吗？柯罗伊小姐？是出什么意外了吗？"

"耀夜姬不在神社，也没见到冰铃......对了，你有耀夜姬的号码吗？"

"冰铃也不在？这......号码？号码是说电话吗？这个我没有啊......"

克洛伊的表情越发得冰冷，眼神也黯淡下来，身上火热的感觉冷却了，被雨打湿的阴冷感觉卷了上来。

见克洛伊这副样子，普蕾提连忙从身后的仓库里找出来毛巾，递给克洛伊。

"别担心，说不定只是两人有些急事要办呢？总之先擦擦身子吧。"

而克洛伊并没有接过，而是沉默片刻后继续问道。

"那你......知不知道有谁能联系到耀夜姬？"

"嗯......我记得薇莉安好像有耀夜姬的电话来着......嗯，就是前面的广场往后面......诶？柯罗伊小姐？"

没等普蕾提说完，克洛伊已道谢一声后跑出了店门。等普蕾提反应过来跑到门口时已看不清克洛伊的身影，就连最后的呢喃声，融在了这片未尽的雨中。

"是么，耀夜姬和冰铃一起出去了啊......"

没过多久，克洛伊已跑到了诊所门口，一把推开了大门。

"您好，请问有什么问题......克洛伊？怎么了？弄成这个样子？"

从帘子后面走出来的薇莉安看向克洛伊，也被克洛伊的样子惊到愣神。

"薇莉安小姐，耀夜姬......"

"先别说这个，赶快进来，这样呆着会感冒的......你的脚，这不是都快磨破了嘛！"

薇莉安把克洛伊拉进诊所，关上门来，从柜子里拿出来一卷蓝色的毛巾，正要擦时，发现了克洛伊发红的脚掌。

"先别管这个，薇莉安小姐，你知道耀夜姬在哪吗？"

一把拦住了正要拉克洛伊去床上检查的薇莉安，克洛伊扯住毛巾的一角，向薇莉安问道。

"耀夜姬？耀夜姬不是今天早上和冰铃一起借我的车去城里了吗？她们没告诉你？"

终于得到了准确消息，克洛伊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脚下一松劲，红肿的地方便传来了刺痛感，没有忍住叫出了声。

"哈......就算再怎么急，也不能这样冒着雨到处跑啊，来吧，过来这边，我给你清理一下伤口。"

说着，薇莉安把毛巾塞进克洛伊手里，带着克洛伊在床边坐下，又从柜子里取出一件白色长褂，披在克洛伊身上。

用毛巾擦干净脸上的水痕，把长长的头发盘起来，用毛巾包裹住，而薇莉安则带着盆过来，从摆着各种各样东西的柜子里取出一瓶深色的小瓶和一袋棉签，又从后面的小房间里戴着手套，拿着瓶子走了过来。

还没等克洛伊做些什么，薇莉安就将克洛伊穿着的板鞋从脚上小心地脱下，然后把盆拉过来接在下面，拧开了瓶盖，冲洗着红肿的部位。

"好冰！"

"没办法，这瓶盐水已经开过了，忍忍吧。"

用棉签沾着盐水，把双脚红肿位置好好地擦拭干净后，薇莉安打开了褐色小瓶，把装着的东西倒在了架子上的小皿中，用棉签沾着擦拭克洛伊的伤口。

确保每个地方都被涂抹到位，薇莉安取出一卷绷带，又撕开一个小袋，从里面取出棉垫后，一边说着一边为克洛伊包着伤口。

"虽然确实没必要这么包，但你还要回去吧，这样包起来的话就不会磨破了。"

包扎好后，把用过的东西都收起，薇莉安又从一旁的衣柜里拿出来一套衣服，递给克洛伊。

"给，你身上的衣服太湿了，赶紧换下来，这套是耀夜姬的，你应该也能穿的下吧。"

知趣地拉上了床帘，克洛伊在床上迅速换下了已经湿透了的衣服，穿上了薇莉安递给自己的，为耀夜姬准备的那套衣服，而果然如她所说，衣服合身得就像是自己穿的一样。

"换好了吗？"

"嗯，换好了。"

抱着湿湿的衣服拉开帘子，却见到薇莉安端着一盆热水放在了克洛伊脚边，拉来旁边放着的篮子说。

"湿衣服就放这边篮子里吧，明天再过来取，反正是耀夜姬的衣服吧？先别管这些，把脚伸过来，我帮你洗脚。"

"诶？你要帮我洗脚？"

"你来洗不太方便吧，而且不小心又洗到包好的位置就麻烦了。"

克洛伊连忙拒绝。

"这怎么可以呢？只是洗脚而已......"

"不行！乖乖让我洗！"

被薇莉安忽然暴起的气势所压倒，克洛伊还是答应了薇莉安，乖乖地把脚伸了出去。

"真是的，既然不想让人洗就不要弄伤脚嘛。"

"对、对不起......"

"嘛，算了，毕竟也没想到耀夜没告诉你，这事算是对半开吧。"

一阵沉默后，薇莉安洗完了脚，用提前放在床边的蓝色毛巾将其擦净后，又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拿过来一双拖鞋。

"来，也是耀夜姬用的，你先拿去穿着吧。"

"那个，你知道耀夜姬什么时候回来吗？"

"下午，下午就回来。"

"是吗......下午啊......"

薇莉安端着水盆走向门外，而克洛伊总算是放松了下来。

"耀夜姬，到底去做什么了呢......"

"嗯？你问我？我哪知道。"

"啊，不是，只是我的自言自语。"

连忙摆手否认，薇莉安继续低头写着笔记。

"真是的，只是稍微离开一下就变成这样，反正耀夜姬还要回来，在神社等着不就好了？"

"对、对不起！"

停下笔，薇莉安转过头来看着克洛伊的眼睛，半晌过后又低头写了起来。

"乐谱修复看起来进度不错啊。"

"啊诶？是、是的，进度不错，第二个乐章估计很快也会结束了。"

"哼嗯，那就再好不过了。"

薇莉安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还有热气的茶水，看着一旁沉默的克洛伊。

"你不介意吗？叫你克洛伊的事。"

"嗯？介意什么？"

"你叫柯罗伊对吧，柯罗伊-柯罗伊(Chloe-Chloe)，我还在叫你的假名，你不会介意吗？"

看向还在肩上呆着，沉寂的小柯罗伊，看着那不似幻影一样的人偶身体，克洛伊回答道。

"以前......以前的话，我好像是很在意的，但现在，我连自己到底是什么人都搞不清楚了......"

听克洛伊这样说，薇莉安停下了笔，转过身来认真打量起克洛伊来。

"有什么搞不清楚的地方？"

犹豫了一下，看着薇莉安的暗红色眼睛，克洛伊慢慢地张开口说。

"我本来以为，自己的感觉是真切存在的，我对别人的感情也是如我想象中的那样。但忽然我感觉......感觉自己的感情根本不像我想象中那样，就像完全是借来的一样。结果到最后，就连感情到底存不存在都不太知道了......"

说到最后，克洛伊站了起来，但也没有上前，只是像是想抓住些什么一样在空中摆着手臂，最后只能握紧双手，对着薇莉安说着。

"薇莉安小姐，我，真的是存在的吗？如果我真的存在，为什么我的感情会这么飘忽不定呢？"

眼中照映着迷茫的克洛伊，长久的沉默后，薇莉安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

"克洛伊小姐，你为什么会觉得感情是存在的呢？换句话说，你为什么把感情看作是一种客观存在的东西呢？"

"为什么......"

散发着飘渺萤光的耀夜姬浮现在克洛伊的眼前。

"因为看到了什么，因为感觉到了什么，因为和别的不同所以将其称为感情，是想这么说吗？"

"嗯......"

"那么，要如何向别人证明情感的存在呢？"

薇莉安轻推桌上的笔记本，推到了克洛伊可以清晰看到的地方。

"相恋的情人会写信，通过文字来传递，那么，文字证明了二人的情感吗？"

说着，薇莉安反着翻开笔记本，提笔在最后一页上写下什么后，展示给克洛伊看。

" '柯罗伊，我爱你。——by 薇莉安 '，怎么样，这样证明了我对你的感情吗？"

没等克洛伊回答。

"怎么可能证明啊，就这么轻飘飘的几个字，怎么可能证明些什么？就算我洋洋洒洒地写出来一本书来，也无法证明我爱你。"

将笔记本放回原位，但还是拿着笔在手里把玩，薇莉安接着说。

"那么，是行动吗？收到情书后的男人和女人们甜蜜相拥在一起，这样证明了感情吗？"

薇莉安顺势站起，吓得克洛伊都往后微微一动。

"想必也无法证明吧，就算我把信给你，然后主动拥抱了你，或者你允许我拥抱你，那也只能说明我们彼此不讨厌......倒也没有，连是否讨厌都没法证明吧。"

从一边的桌子下面取出了一个杯子，薇莉安提着壶倒上一杯水，又从桌上的茶罐中取出一点茶叶撒入杯中，放在了克洛伊身边的小桌上。

"......谢谢。"

话音未落，薇莉安迅速靠近，快要贴在克洛伊身上一样对着克洛伊说。

"如何？从我倒茶，到现在距离这么近，你有感觉到我对你的感情吗？"

被吓了一跳，克洛伊想要后退却退无可退，狠狠地摔在了床垫上。

"......也不必反应这么大嘛......总之，拉你起来，应该可以吧？"

握住伸过来的手，一发力，克洛伊被薇莉安从床上拉起。

并未在此逗留，薇莉安回到座位上继续说着。

"那么，刚才的举动，克洛伊有什么感觉吗？"

"感觉......薇莉安比想象中要开放？"

"那么，讨厌吗？"

"应该......不讨厌吧......"

听到这里，薇莉安放下了笔，用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的，慢慢的敲着。

"那么，为什么呢？明明有着拒绝的举动，为什么会是不讨厌呢？"

"为什么......"

陷入了沉默之中，克洛伊坐在床上陷入沉思。

慢慢地，轻轻地敲着，薇莉安渐渐地加快了敲击的频率，随着克洛伊眉头越发紧锁，薇莉安用上了两根手指，就像是马蹄一样快速地敲着桌面。

忽地停住了敲击，克洛伊像是醒来一样猛地大吸一口气，随后看向薇莉安。

"看吧，就算是一点小手段，我也能影响到你的思考，你的感觉。"

薇莉安说着，向克洛伊展示自己的双手。

"那么，你有得出结论吗？为什么会不讨厌我？"

"因为......我认为，薇莉安不是这样随便的人。"

'啪！'

薇莉安猛地一拍手。

"那么恭喜你，你得出了自己的结论，人的感情来自于过去。"

重新端起茶杯喝下一口，薇莉安看向窗外，淡淡地说道。

"克洛伊小姐，雨变小了，你随时可以离开了，在神社等耀夜姬回来就可以了。"

"等、等一下！"

"嗯？"

听到克洛伊的挽留，薇莉安疑惑地转头看去。

"这不是什么都没有解答吗？我到底是否存在的......"

"啊啦，你不是已经说出来了吗？'觉得我不是这样的人。' "

"但、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轻轻叹一口气，薇莉安举起手中的茶杯。

"这个，就是过去。"

用手用力地来回扇着，扇了几下后，薇莉安伸手向前，把茶杯靠近克洛伊。

"你看，就算我再怎么扇，这杯茶也已经凉了，不会有水汽冒出，也传不出任何茶香味，只有我去喝的时候，才能尝出其中的苦涩味。"

随后，薇莉安指向还放在床头的，还冒着热气的克洛伊的水杯。

"而那个，就是你的过去，刚刚泡出来，还冒着热气，就算我不去扇动，也能闻出满屋飘着的茶香。这个就是你得出的，感情的结论。"

"但，但是......"

"唉，有什么关系呢？如果不愿意的话，就算做一阵子的'克洛伊(Chole)'又怎么样呢？就像那杯茶，虽然现在还满屋子飘着茶香，但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淡，变冷，那之后就什么都闻不到了，只剩下对冷茶苦涩的记忆。"

"可、可是，这样的话简直就是说，我根本没必要如此存在......"

没有等克洛伊说完。

"你当初，为什么来村子里？为什么要到月耀山去？"

"我......"

"⌈因为，觉得来到这里，就能找到那个谱子，就能得到些什么，就能真正的存在过。⌋"

"那么，你今天为什么出来？"

"我是来......

"⌈因为耀夜姬不在，所以想找到耀夜姬，所以想见到耀夜姬。⌋"

"那么，你今天的行动，和那个乐谱有关系吗？"

"......没有关系，只是因为想见耀夜姬所以......"

"那么，有着这样的过去，你认为，你的感情是想象中那样，是真切存在的了吗？"

"......"

" '过去' 这个词，可是现在进行时啊，克洛伊。"

听着薇莉安的话语，克洛伊渐渐地不再皱着眉头，眼角放松了下来，表情逐渐变得轻松起来。

"......谢谢你，薇莉安小姐，谢谢你为我答疑解惑。"

"嗯，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回去在神社等着耀夜姬就好，如果你在神社迎接她回家的话，耀夜姬会很开心的。"

"嗯，我会的。"

克洛伊穿上了勉强晾干的鞋子，拿过了挂在一旁的雨伞。

"不许让耀夜姬伤心啊！因为耀夜姬是大家的公主大人，如果不是开开心心的可不行啊！"

"嗯，我会注意的。"

撑着伞，克洛伊踏出了诊所的大门，而薇莉安也来到了门口，向着已踏入雨幕的克洛伊喊道。

"明天再见！柯罗伊！"

"嗯！明天见，薇莉安小姐！"

雨势渐小，柯罗伊踏着村子的小路，向着村外，向着月耀山的方向慢慢走去。

黑暗渐渐笼罩在这片乡村之上，无人察觉的时候，一辆车行至山脚，从上面下来两个人。

其中一人托着长长的头发，在夜空中那半月的光芒下反射出金色的光芒。

"冰铃先去还车吧，我就自己先爬上山好了。"

"但是——"

另一个人刚想阻拦，却被金发的人影拦住了。

"没事的，只是这么点路而已，而且山路不是都已经这样平缓了吗，还能出什么事呢？"

抢过另一人手中的提袋，金发的人影就转过身去走向山路。另一个人影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看着金发人影，直到从视野里消失不见后才转身进入车内，随后开车离开。

山路非常的平缓，也因此弯弯绕绕的，不断在山间盘旋。天上还滴着丝丝雨点，所以少女依然打着宽大的雨伞，慢慢地在路上走着。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刚刚还隐约露着白的天际此刻只剩下阴沉的黑，而此刻的山路也渐渐黑了下来，在昏暗的月光下模糊不清，仿佛是没有尽头一样。

但这只是少女的一厢情愿。一路向上爬去，本来葱葱的树木变得稀少，取而代之的是长长的竹林，月光透过竹子的缝隙照在了山路上。少女抬起了头，露出那闪着琥珀色光芒的眼睛看向天际。

仿佛是被一刀割为两半的月亮，透过重重竹影，照映这独自在山路前进的少女。

没有等待太久，看着一旁的长椅上积留的水池，少女摇摇头，继续向上爬去。

最后，就连之前茂密的竹林也消失不见，山路也不再崎岖，而是直通向顶峰，台阶笼罩在月光之下，露出那斑驳的，青色的苔纹。

轻轻喘着气，少女一步一步地向台阶尽头走去，最后穿过那扇小小的，暗红色的鸟居。

行在卵石铺设的长路上，没过多久，就看到一块不合时宜的，立在路中央的方正的巨石，堵着少女的去路。少女走上前，用手细细地抚摸着石头那略带粗糙的，湿润表面，感受着那冰冷，沉重的温度。

"......我回来了......"

没有再次逗留，少女绕过巨石，再次向前走去，走过了第二道鸟居，却忽然愣住，呆在了原地。

不远处的那座不算太小的房子前，一个身影正打着伞站在门口。

而仿佛是感受到了这边的视线，那个身影转过了身来，朝着这边挥着手，透过月光，看着她穿着黑白配色的衣服，以及那乌黑的漂亮秀发。

没有犹豫，金发少女举着伞，快速朝着人影跑去，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黑发少女闪烁着蓝色的眼睛在月光之下，映在金发少女金色的眼瞳之中。

还没等黑发少女说些什么，金发少女丢开了伞，用空下来的那只手摸着黑发少女的手。

"你、你为什么呆在外面啊？！虽然现在是夏天，但是刚刚下过雨后的山里可是很冷的，万一感冒了该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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