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触感让她恍惚间忆起童年时，在空旷的大宅里收到人生中第一只玩具熊的时刻。她曾紧紧抱住那只毛绒玩具，仿佛拥抱着全世界……但此刻的体验远比那时美妙得多。

怀中的爱音是鲜活而温暖的，她会用云朵般轻盈、蜂蜜般甜美的嗓音，在她耳边呢喃出如棉花糖般柔软可爱的声响。

她仅仅隔着那层单薄的内裤轻轻挑逗，这一次并没有真正领略那紧致诱人的深处的美好，想必爱音也在暗自期盼着更多——期盼着她的手指更深地探索，用力地填满每一寸空虚，期盼着她的舌尖肆意掠夺，直至理智涣散，沉沦于无尽的快感之中。

但素世终究还是从这圆满而香艳的想象中抽离出来。她不得不面对那个刚刚暂时逃避的问题：待会儿到了公司，该如何面对真希？

她随手将口罩重新戴回爱音脸上，隔绝了自己身上令她迷醉的气息。看着怀中的少女逐渐恢复清醒，重新焕发出往日的活力，素世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微妙而危险的念头。

既然戴上口罩后，爱音只能呼吸到经过滤芯净化的空气……那么如果自己在口罩内层再偷偷加上一片被自身气息彻底浸透的布料呢？是否就能让爱音逐渐习惯自己的味道，甚至对此产生依赖？是否就能让她从此再也无法离开自己，永远被束缚在这份独一无二的羁绊之中？

就在这时，腰间突然传来一阵紧密的环抱感，胸前也陷进了熟悉的柔软轮廓。爱音用力地给了她一个深深的拥抱，随后——素世猜测，她藏在口罩下的脸颊一定已经红透——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挪下了电车。

“我觉得你应该明白我想问你什么，以及我要说点什么。”

真希的脸色算不上难看，却笼罩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那种表情在她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混杂着担忧，失望，与一丝难以言说的无奈。她的眉头微微蹙起，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像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开场白，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

素世盯着自己的指尖，拨弄着才剪过两天不到的指甲。和以往每一次一样，只有当爱音不在身边时，她才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先前的举动有多么危险多么僭越。纤细的手指无声地收紧，指节泛出淡淡的白色。

“别装作不知道，素世。”真希的声音从最初的愠怒逐渐转为一种深深的苦恼，“你知道吗，就为这件事，我昨晚几乎一夜没合眼。你告诉我这样的事情，我到底该怎么看待？我又该怎么做？换成别人我早就报警了。”

素世当然懂得她的意思。她自己又何尝不曾经历过同样的道德挣扎？只是爱音的坚定像一束阳光，轻易地在她因为由于犹豫和道德产生的迷雾中照出了一条光亮的通路。每当她在因负罪感而辗转反侧时，脑海中总会浮现出爱音那时双写满坚决坏和忐忑的眼眸。

素世其实很擅长应对类似于爱音这种性格的人，但她就是无法轻易应对爱音。尤其是经历过那一整天亲密无间的相处后，她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确信自己绝无可能放弃爱音。

“我……”素世张了张嘴，一向擅长用滴水不漏的言语周旋于各种场合的她，此刻却词穷了。难道要她强硬地告诉真希“这不关你的事”吗？

“我实在想不通，”真希的语气痛心疾首，“那孩子明明是你最不耐烦的那种类型不是吗？你怎么就……”她停顿了一下，显然还停留在“素世可能对爱音产生兴趣，并正试图哄骗这个天真单纯的初三女生”的推测阶段，以为顶多只是一场周末的初次约会。尽管自那次四人聚会起她就有所察觉，但即便她想破脑袋，也绝不可能料到这两人竟在相识不到一周的时间里，就已经跨越了最后的界限。

毕竟，无人真正了解她们对对方而言意味着什么。真希也并未完全看透爱音内里的性格，这让她仍抱有一丝“素世或许还能回头”的错觉。

“小爱音……她是不一样的。”素世盯着桌面，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这苍白无力的辩解毫不意外地换来了真希一个充满失望，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不一样？……算了，你肯定有你自己的道理和视角。但素世，你是个成年人！而她只是个初三的学生！”真希的语速加快，显而易见的焦灼比具体的话语更加明显地从语气中透露，“你的人生经验比她多出整整一半！她或许还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吗？”

“小爱音她很懂事……”素世的声音很低，没有用她平时社交时夹着嗓子的声音，因此异常清晰，“正是因为她太懂事了，所以我才……”

“所以才忍不住？”真希打断了她，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长崎素世，这是问题的关键吗？我再怎么疼爱我的妹妹，也没想过要在外面再找一个‘妹妹’吧？”

“那难道不是因为你本来就有一个妹妹了吗？”素世下意识地反驳，话语脱口而出才觉不妥。

“你……”真希深吸一口气，像是被噎住了，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唉……你一定要逼我把话说得更难听，直到彻底破坏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然后真的用外部力量来干预，你才满意吗？”

“当你选择对我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素世抬起眼，神情平静，眼神忧伤，她当然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但……“就已经是在破坏我们的感情了，真希。”

“素世！”尽管之前的对话已可以被称作是争吵，但两人都还勉强控制着音量。可此刻真希这一声几乎是脱口而出的惊呼已然超出了私密谈话的范畴，引得周围几道好奇的视线投了过来。

“抱歉，抱歉……”真希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双手合十，向四周投去歉意的笑容，努力缓和气氛，“我们有点小误会，一时没控制住声音。”周围的同事们虽然仍有疑虑，但也纷纷收回了目光。

“是你先开始破坏我们之间的信任的，你真的哪怕遭受没有一点道德的谴责吗？我以为你应该是……”真希压低了声音，试图继续。

“你该不会是……在吃她的醋吧？”素世忽然轻声问道，蓝灰色的眼眸直视着真希。

“哈？！”真希像是第一天认识素世一般，她怎么都没想到素世会有这种想法，猛地睁大了眼睛，“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那你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耿耿于怀？”素世有些有些激动，也不管自己口中到底吐出得是什么惊世言论了。

“我是在阻止你误入歧途！她是个未成年人！”真希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反复强调着素世和爱音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

“那又怎么样呢？”素世的语气也不像一开始那么平静，“几年之后她自然就成年了。”

“那你大可以等到她成年之后再去和她发展关系！那时候她才能做出足够清醒、理性的判断！”

“你的意思是，只要那个人清醒就不会选择我吗？还是说只有不清醒的人会选择我？”

“啧！别偷换概念！你知道我根本不是那个意思，选不选你和清不清醒无关，但她清醒与否和你有关系！”真希的焦急显而易见。

“正是因为我明白你的意思，”素世又看向自己的双手，指甲盖已经被自己又磨出一个缺口，“所以我才更不能按照你的意思去做。”

“不是‘不能’，你只是‘不愿意’！”真希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火气，“玩弄一个孩子的感情，就让你这么有成就感吗？”

“玩……弄？”素世重复着这个词，像是被它的尖锐刺痛了。她终于抬起头，第一次，总是温润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了难以置信的受伤，又从瞳孔深处喷涌出怒火，“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一个会去玩弄别人感情——甚至按你说的，一个孩子的感情——的人？”

真希终于清晰地捕捉到了今日不寻常的节点。素世今日的情绪状态极不寻常，仿佛剥落了平日里那层游刃有余的从容外壳。从对话开始至今，她竟未试图编织任何借口，也未用半分托辞来掩饰，这本身就极不“素世”。

她表现得实在过于在意爱音对她的看法，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在爱音心中的分量何其重要。

真希不是没有想过或许这是因为素世格外珍视与自己的友谊，不愿以谎言相欺。但她的直觉却告诉自己这绝非主因。每当自己提及爱音，素世所展现出的激烈反应远超常态——若仅仅是一场素世基于阅历与外表的对于爱音的不对等吸引，甚或是成年人一时的意乱情迷，她绝不至于此。

这个念头如冰水泼面，瞬间让真希沸腾的情绪冷却下来。她仔细端详着素世紧蹙的眉宇，那双总是盛着平和与温润的灰蓝色眼眸，此刻竟清晰跃动着灼人的火焰。

一个截然相反却更令人心惊的推测猛地撞入真希脑海。或许并非素世蛊惑了爱音，而是爱音……主动将自己献给了素世。用了什么方法让素世被迷的神魂颠倒，击穿了素世所有的防线。

“抱歉，刚才是我用词不当。”真希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线恢复平稳，但目光依旧如炬，与立希同出一辙的紫色眼眸，毫不退缩地迎向素世眼中近乎危险的光芒，“但我必须问清楚——你和她，究竟已经走到了哪一步？她就真的让你如此失控和着迷吗？”

应该还不至于太严重吧？ 真希心下快速盘算，试图安抚自己。才认识几天？总不能已经告白甚至更亲密了吧？素世原本也不是热衷肢体接触的人，或许最多只是偶尔的拥抱？若真如此，大概还有挽回的余地，至少能劝她暂且将这份感情搁置，待到爱音成年再议……

素世也将胸腔翻涌的怒火与委屈强行压下。她无法容忍任何人质疑她对爱音的心意，更无法忍受有人将她生平第一次毫无保留交出的真心，轻蔑地定义为一场处心积虑的引诱或是对少女情感的玩弄。

即便这个人是她珍视的朋友。

然而正是这份清醒加剧了她的痛苦。她比谁都清楚，真希站在无可指摘的道德高地上；她明白那些逆耳之言，句句皆是苦口良药。客观而言，真希的出发点纯粹是为了她与爱音的将来，不含半分恶意。

可是…… 可是…怎能放弃爱音？ 那个如同奇迹般照亮她生命、让她第一次生出不顾一切的冲动想要紧紧拥抱的女孩。

然而…… 又怎能对这颗纯粹为你着想的心，宣泄怒火？

素世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袭来，她几乎确信，以真希的敏锐，早已从她们的对话和反应中推测出了大致的真相。毕竟她们层互相分享过的那些漫画或者小说情节都是如此。

“能做的……都已经做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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