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一次，伊路米的回應卻有所不同。

　　「不用，」他不忘提醒，「這次記得留下些痕跡。那些追著過去的人，我得去處理一下。」

　　「而支付的帳戶⋯⋯就用這張吧！」

　　他遞出一張沒有任何字樣的卡片。常人或許會疑惑，但糜稽一眼便認出，那應該是張複製的獵人卡。

　　他接過卡片，將它放上感應台，並於終端輸入指令開始進行確認。終端的畫面快速滾動，程式碼與文字飛掠而過，最終結果第一行所顯示的，是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的名字──

　　「大哥，這⋯⋯？」糜稽瞪大了眼，他猛地轉過椅身抬起了頭。

　　「沒錯，就像你所看到的那樣。」

　　此時，伊路米的通訊器震動了一下。他拿出看了一眼，某個以血為糖的人應下了他的見面邀請。於是他收起通訊器，將目光落回他的大弟。

　　「還有奇犽名下的幾個帳戶，也先一併暫停了吧！訊息便寫『帳戶目前因安全原因已被暫時停用。』這樣一來，他想借用他人之財的念頭會被本身性格抑制，而即將失去獵人執照也會讓減少不少便利，自然不會輕易亂跑了。」

　　他難能可貴的弟弟啊，伊路米在內心想，他可不願見到他受到不必要的傷與波及。

　　「糜稽。」他的語氣平靜，留下最後一句吩咐。「這件事，交給你處理我很安心。奇犽不會知道，記得別破壞這點。」然後轉身離去，將空間還給一個眼底的光芒逐漸亮起的人。

　　──這件事，交給你處理我很安心。

　　大哥親口這般說了。

　　交給我處理他很安心⋯⋯

　　交給我處理⋯⋯

　　交給我⋯⋯

　　糜稽果斷地有了結論。若論天賦與技藝，大哥與奇犽無疑都是家族歷史中屈指可數的存在。但可靠與否卻是另一回事。在這一代中，終究還是只有他才最值得信任吧！

　　想到這，他的心情頓時愉快起來，隨即迅速而自信地替伊路米辦起了事。

　　而至於他的好弟弟做了什麼『好事』，才讓大哥這般對待他？這可不在他需要思考的範圍內。

　　接下來幾日，每當奇犽在宅邸中與糜稽碰上面，在他來得及打個招呼之前，總會先接收到一道令人倍感莫名的目光。

　　那是種帶著可憐又值得誇耀的眼神，像看著一隻不懂事跑出去玩的小狗，被雨水淋得狼狽歸來，夾雜著奇妙的憐惜與自我滿足，還有一些「我知道你不知道的秘密」的優越。

　　那令奇犽頭皮發麻，渾身不適，恨不得繞道而行。

　　事情很快來到開頭的那一幕，少年被收回了獵人執照，走出了建築；事情也很快在預期的時間內，落下了染血的布幕。

　　當伊路米終於操縱著目標解除了委託，那具倒在了腳下的身體再無任何存在的價值。他拿出通訊器，撥打出一組號碼，然後在接通後報了一個地標。

　　「可以過來收拾了，這次有十五具。」

　　通訊那端的人收到了指令，並表示會在替三少爺收尾後，立刻接手處理這邊。

　　伊路米正要掛斷通訊，忽然停下。

　　「⋯⋯奇犽？」他像是沒能理解，又重複了一次，然後問說，「他提出了善後要求？」

　　接著，恭敬的答覆隨之而來。原來，通訊那端已從三少爺那連續四天接收到請人處理被五花大綁的獵人的需求。

　　有一刻，伊路米烏黑的長髮因無法抑制的情緒而飄浮起來。

　　*這⋯⋯不是跟談好的有所出入？*

　　*若在他沒時間跟進的地方，在他不及留心的時候，他可貴的好弟弟出了任何差錯⋯⋯*

　　冷冽的氣息瞬間瀰漫開來，彷彿將整間屋子以看不見的可怖緊緊封鎖，令人呼吸都變得艱難。

　　可隨即，他將異常收斂回去。

　　理性抑制了本能，令伊路米沒有立刻撥打出通訊。相反，他就那般靜靜地佇立於一地屍骸之間，支著下巴，陷入回想。

　　「啊。」他像想起什麼似的，發出了一個音節。

　　事情，顯然並非無跡可循。

　　同樣是發生於在布亞那天的那場對談。

　　當魔術師看起來動了接受委託的心時，他向愛弟心切的黑長髮青年詢問了一句。

　　「所以，」對方依然仰著頭，語氣拖長，「只需要⋯⋯我能顧好奇犽沒有性命之憂♥︎」

　　「沒有錯，其餘便交給西索隨意發揮吧！」

　　這在西索聆聽起來，便是放行的訊號。將伊路米視作為威脅的目標，在他眼中卻是營養上佳的獵物，作為養分適當地投餵⋯⋯這般養育理應不成問題♦︎

　　而在伊路米聆聽起來，便是有人將代替他，為他的好弟弟暗中將前行路上的荊棘全部剪去，確保他能安然行走於一條乾淨的道路。

　　隨後兩人都在各自心情不錯的氛圍下，結束了這場會面。

　　──只需要能顧好奇犽沒有性命之憂。

　　伊路米重點停留在了這句話語。他回想與家族執事的通話，奇犽已連續數日提出善後支援。聆聽上去的確沒有性命危險，或許還活潑勇猛。

　　他終於撥出了那組號碼。

　　通訊接通後，對方一聲沙啞嗓音剛出口，伊路米便道，「工作，真的有在好好進行？」

　　擇袖手旁觀的事，似乎暴露了♠︎ 通訊那端的人這般意識到，輕聲反問，『生氣了嗎♣︎』

　　「起初有些波動而已。真不可思議，這些年來總能被西索挑進情緒的陷阱。」伊路米說，「讓我失控，這也是你的目的？畢竟若奇犽出了事，我絕不會放過始作俑者。如此一來，倒也能成全你一場渴望已久、不再是過家家般的交手。」

　　『怎麼會呢♥︎』對方輕笑了聲，似乎將通訊器拿得遠了些，『你聽，這不是還很有精神嗎？』

　　『西索，還在跟誰通話？』那熟悉的少年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來，『快滾回來。我們再來大戰個一場吧。』同時傳出的還有另一個大男孩旺盛的聲音，像是在附和。

　　『你看，』對方將通訊器慢慢拿近，說得緩慢，『我是不是將他照顧得很好⋯♥︎有需要的話，等會也能為他說個睡前故事，哄孩子入睡♦︎』

　　「*西索。*」

　　可聆聽的人顯然毫不領情。

　　「*凌晨三點。*」伊路米感到自己的髮絲又隱隱浮動，暗黑的氣息難以抑制。他一字一句地說，「*為什麼奇犽還會在你房間？我沒有聆聽錯的話，還有小杰？*」

　　「*你們⋯⋯在做什麼，莫非是──三人？*」

　　果然，他一刻都不能也不該有一絲鬆懈。即使是隱約的動氣，也足以提醒伊路米這一點。

　　這種照顧過頭的家長行為，時而實在令人費解，也難以應付♦︎ 與此同時，西索這般心想，輕輕嘆了口氣。擁有這樣的朋友，真是蜜糖般的負擔♣︎

　　Side Story: Illumi's Meditations

　　自從閱讀過馬可・奧勒留的《沉思錄》，伊錄米認為這的確能成為個有效的省思方式。於是一天，他也著手寫起了屬於自己的篇章，將那些值得反省與銘記的片段一一記錄下來⋯⋯

　　一、從我的祖父桀諾，我學得了衡量與合宜的進退。

　　二、從我父親的名聲與對他的印象，我懂得了不必事事過於張揚，卻也必須果斷。

　　三、從我的母親，我濡染了仁愛，也明白在『愛』的概念上一個人不應吝嗇，尤其對血親。

　　⋯⋯

　　五、從我的弟弟奇犽，我看見了一種與我截然不同的生動與靈活，觸及了陌生的溫度。自此，我學會了掌控，也明白保護與限制不過同一線之隔。

　　⋯⋯

　　五十一、從西索，我明白了即便經過審慎考慮，決斷依然可能被突如其來的任性與欲望顛覆；因此，我學會了寬容，也習得了息怒。我意識到我的品格尚不完整，依然有空間修正。他偏愛將心力分散於多人之間，在一夜之中沉溺於放縱與享樂。此事，提醒我欲望總是難以被規訓。

　　──伊路米・揍敵客

　　Act III. Gon & Hisoka

　　他的每一個舉動，總能牽動自己的心神，連帶著視線、呼吸，甚至胸腔深處那原本不該被察覺的心跳。

　　「我的心跳♦︎」

　　夜中，那道沙啞卻依然動人的聲音響起，使那將耳廓緊貼於男人結實背上的杰猛然漏了一拍心跳。起初他以為是自己的被點出了，隨後才後知後覺，對方說的是他自己。

　　「在夜裡，能聆聽得⋯⋯格外清晰嗎♦︎」

　　他們肌膚依然相貼，後腰貼著胸膛，氣息紊亂，胸膛起伏尚未平緩。西索對於這個緊緊環抱著他、在背後依戀不放般的小傢伙感到了幾分來趣。

　　「被發現了嗎⋯⋯」杰微微鬆開胳膊，笑了笑，隨後卻很快又輕輕地貼了回去。即使鼻尖、臉頰因沾染汗水而微微黏膩，他也毫不在意。「應該是因為我們才剛結束一次⋯⋯唔，不對，應該是三次的運動吧！所以，西索的心跳很快，也很響亮。」

　　西索挑起了眉。他輕聲重複，「你說⋯⋯『運動』♣︎」

　　彷彿第一次聆聽見有人用這般字詞來形容方才那場激烈而歡愉的纏綿，這令他生出了些許新奇感。

　　「嗯！」杰的聲音帶著少年特有的直白、天真與真誠，「就像是一場快樂的運動。西索不覺得嗎？」

　　應該，沒有被看出來吧⋯⋯？

　　杰小心翼翼地想著，臉上不露痕跡。直至聆聽見對方感到有趣似地笑了，隨即轉身彈了下他的額頭，再扯開被單下床，他才鬆了口氣。努力平復自己那其實也很響亮的心跳，將不小心流露的情感重新收起來。

　　杰・富立士有一個秘密。

　　他曾為這個秘密驚奇，也為這個秘密悸動，為這個秘密苦惱。

　　就像是一顆明亮的火流星劃過大氣層，將空氣撞擊、燃燒，留下一道發光軌跡。對杰而言，西索正是那顆火流星，而自己被牽動的心神則像是那些點燃的空氣。

　　因為⋯⋯西索的每一個舉動，總是能如此牽引住自己的目光。這並不是推卸或藉口，而是無法否認的事實。他一向勇於承擔，也從不畏懼。

　　尤其每當那道人影還在眼前──就像此刻背對著他，赤裸而優雅地披上衣物──而下一刻卻像是隨時會消失一樣時，種種情緒便會湧上毫無防備的他的心頭，失落、寂寞、不捨⋯⋯一層又一層，久久不散，彷彿星火依然在空氣中持續延燒。

　　想到這裡，杰忽然很感謝米特姑姑當年堅持要他讀完通信學校，拿到學歷證明。否則，他想自己大概永遠也做不出這般聯想的。

　　杰還記得任務的第一天，他將手上的事告一段落，來到松光蒙森林的一座小木屋中喝個水休息。

　　十一月的松光蒙，天氣微涼得剛剛好。早晨的陽光透過十字玻璃窗照了進來，灑落出一道斜斜的光影。漂浮於暖陽之中的塵埃閃爍著微光，木屋中瀰漫著淡淡而溫馨的木香。

　　奇犽也跟著走了進來。他伸了一個懶腰，打了個呵欠，看上去還是有些想鑽回被窩補眠的模樣。

　　「小杰，」他的聲音自然，說出來的話語卻不是那般輕鬆。「要提防那傢伙啊。誰知道他是來做什麼的。說到底，這任務怎麼看都不像是那傢伙會感興趣的東西。」

　　杰的手中還拿著水杯。他的目光越過玻璃窗落上了在不遠處一棵橙紅落羽松下的人影。美麗的紅髮青年彷彿無所事事般，也不勞動，也不與他人交流，只自顧自地把玩著手中的紙牌。

　　像是覺得奇犽說得對，他淺淺笑了下，然後慢慢將水杯放回桌面。

　　「嗯，我會留意的。」

　　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不過⋯⋯我還是覺得能在這裡遇到西索，應該不會是壞事。」

　　奇犽剛又打了個呵欠，便被這句話語弄得一愣。「？」他開始懷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睡眠不足，以至於出現了幻聽，因為聆聽到的內容實在難以理解。

　　杰第一次曉得這個任務，是在臨時租屋的信箱中發現的一張廣告傳單。剛看到時，他的確被引出了興趣，卻很快因忙起了其它事而焦頭爛額地忘到了腦後。可那張傳單卻像故意似的一次次出現在他的眼前，像是跟他較上了勁。住處一樓的公告欄、餐館墊餐點的紙張、街道上隨風飄起糊上了他的臉龐的紙，全都是那傳單！這讓杰不得不對它留下深刻印象。

　　那張紙上的任務委託是這樣寫的──

　　✢ ✢ ✢

　　任務名稱：〈松光蒙湖畔・守護河貍鋸木任務〉

　　任務等級：B級（需具備基本野外生存能力與靈活應變能力）

　　任務需求說明：

　　秋冬之際，湖畔橙紅落羽松轉為盛景，將迎來大量遊客與前來寫生的畫家。湖畔的河貍近期活動頻繁，經常鋸倒樹木，存在潛在危險可能波及人群，故徵募獵人及有經驗之人協助：

　　1. 監控河貍鋸木行為，預防樹木倒向人群。

　　2. 於必要時採取安全措施，如引導倒木方向、固定樹幹、暫時隔離區域。

　　3. 確保畫家創作區域落於安全距離之內，並於需要時進行救援。

　　特別說明：

　　任務期間將面臨樹木倒塌、湖畔濕滑及河貍突發行為等自然風險。

　　本任務適合對自然環境及動物行為有興趣的人。若具備強化系念能力者，將優先錄取。

　　委託人：

　　松光蒙藝術協會（代表簽署人：德雷克・范森）

　　✢ ✢ ✢

　　松光蒙一直是杰想來看看的地方，而河狸同樣是他未曾見過的生物。於是，他沒有猶豫太久，最終還是撥通了紙上那個號碼報名參加任務。隨著日子推進，心中也漸漸帶上了期待。

　　來到這裡後，杰更加確信能來這一趟，果然很值得！

　　而抱持著與他截然不同的想法的，是他的好友。

　　一日，奇犽依然徹夜對付那些永無止盡般的不速之客，正趁休息時間倚靠著小木屋的牆小歇，腦海中回放著昨夜從那些人口中套出的消息。

　　原來，自己被懸賞上了地下名單。他暗忖到。如此一來，許多事便變得合理了。

　　第一個出現在他懷疑清單上的，是那分明早該回自己的房間，卻依然夜夜留宿於隔壁他的好友的客房的人。可那人的嫌疑出乎意料容易排除。

　　首先，失去了一個『獵物』，對那傢伙來說大概會直接少上一分可玩的樂趣吧。不是什麼好決定。奇犽太清楚了，西索對杰、對自己擁有著多麼濃厚的待『獵物』般的興趣。

　　再者⋯⋯他心想，嘛，量那人也做不到。

　　畢竟他還記得一次偶然見到伊路米在列支出與開銷。那天他閒來無事湊近看，一長串的數字讓即使習慣了天價的他都忍不住咋舌。

　　「這⋯⋯」奇犽當時被西索分潤的金額震住了，「大哥，未免給得太慷慨了吧？」

　　伊路米像是也對正在思考的是感到不解，說，「西索啊，他的帳戶總是沒什麼存款。」顯然曾調來看過不止一次。「好像有些可憐，就多給一些吧。雖然大概也是存不了多久就會被花掉的吧！」

　　回想至此，意識漂浮於清醒與睡夢之間的奇犽不由得笑了出聲。

　　帳戶沒有錢，談何懸賞自己。這種連上帝都會搖頭的玩笑，他才不信。

　　而正當奇犽在內心暗暗腹誹著那惹人嫌的傢伙時，他的好友似乎也談起了同一個人──似乎。奇犽向自己又一次強調，避免現實太像一場魔幻的惡夢。

　　窗外的不遠處，正上演著一齣彷彿童話故事般的場景。

　　今天依然有人找了棵不錯的大樹，坐在樹蔭下，隨手隨手把玩著一顆蘋果，彷彿世間一切都與他無關。一隻河貍拖著大尾巴笨拙地走近，抬頭乾巴巴地望著那美麗的紅髮青年，像是想要他手中的蘋果。

　　那人微微側目，將蘋果給了小傢伙。這本便是在林間隨意摘下的蘋果，他並不看重。

　　河貍急切地啃了起來，卻彷彿被果肉的青澀酸得呆住，連忙停下，蘋果咚地從牠的爪子掉落至地。

　　美麗的紅髮青年看著這一幕，忽然輕卻真實地笑了出來。那輕柔的笑聲，彷彿能隨著風穿過樹葉、穿過小木屋，傳達到杰的耳畔⋯⋯

　　「本來只覺得，西索會參與這個任務，就很不可思議。」他的好友的聲音透著溫暖，溫柔又認真，「可現下想想，能有這場偶遇⋯⋯」

　　「原來，西索不是只有在交手時才能笑得開心。能知道這件事，本身就是件好事的吧！」

　　凝望著窗外的杰，他的眸光依然純粹，稚氣未脫的臉龐上的笑即使在暖陽下依然耀眼奪目。

　　「？？」

　　奇犽猛地睜開眼，半夢半醒間所催生的睡意瞬間被驅散。他又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出現了幻聽。

　　多麼似曾相識啊⋯⋯他有寫恍惚與出神，那自己彷彿又聆聽到了什麼令人難以理解的荒唐話語。

　　雖然這般想到，在松光蒙執行任務的這段時光，奇犽漸漸發現遠比他想像中來得自在，只要別提夜色下的那些麻煩就好。至於該如何解決，他還在考慮，並不曉得家裡已有人在暗中替他處理。

　　而他原本擔心的也參與了任務的那傢伙，也像是得到了什麼滿足，沒有挑起紛爭，也沒有製造混亂。甚至，事實上⋯⋯

　　「西索！」杰的呼喊忽然響起。

　　他正扛起一棵倒塌的樹木，卻看見另一側又有一棵要傾倒。雖然立刻注意到了，卻已來不及趕過去，而就在那範圍裡還有一隻河貍在埋頭啃著即將倒上牠的樹──情急之下，他喚了那在不遠處休息的人一聲。

　　西索抬眼，很快便明白了杰在意的是什麼。

　　「Ok♠︎」他隨意一抬手，輕輕鬆鬆地便將那斷了的樹木停留於半空中，讓小河貍只是被樹木輕輕敲到了腦袋，渾然不覺自己躲過了什麼樣的劫難。

　　正一手插兜、隨口引導著在湖畔玩耍的小孩子們離開的奇犽聆聽到了動靜。他抬起頭，正好看見了那兩人一前一後的配合。杰肩上扛著樹木走近，臉上有鬆口氣的笑，而西索將半斷的樹木引導到沒有人的區域讓它安然落下。倆人的氛圍出奇和平，湖畔的空氣彷彿因此而顯得格外清新。

　　奇犽也在不知不覺間放鬆下來。他靜下心，享受起這寧靜的時光。

　　時間回到那夜。那場『快樂的運動』結束後不久，客房的門扉於西索背後輕輕闔上。在他經過轉角時，有一個白髮少年正倚著牆、單腳後踏於牆，彷彿早已在此等候。

　　天色將明。枯枯戮山與松光蒙相隔四個時區，他的妹妹大概正在等著早餐，傳訊息給他的哥哥跟他說昨晚做了多麼可怕的夢。奇犽湊巧睡得不太熟穩，翻身感受到亮起的通訊器，便睜開眼拿了過來，回了下阿路卡的訊息，然後撥了通通訊過去。

　　當他們講完話時，他的喉嚨變得有些乾燥，隨即走出房門取水，折返時便遇上了那乘著夜色準備離開的人。

　　「已經要走了啊。」

　　奇犽的口吻帶著幾分隨意，「你的房間的方向，不在這吧。雖說一夜也沒住，也不曉得算不算得上你的房間。」

　　「不再多睡一會嗎⋯⋯」西索的聲音低緩，悅耳又曖昧，「明明，今天應該『也』能睡得安穩，有個好夢♥︎」

　　「果然，那件事與你有些關連。我被懸賞的事。」

　　奇犽離開牆，步步走近。對方表現出一臉無辜的神情，他直接選擇忽略不見。自從昨晚三人打玩牌之後，再也沒有襲擊者的出現，顯然有人做了些什麼讓懸賞消失。而那也是他第一次在這裡睡得安穩。「不過不是你做的，這我還是知道的。」

　　隨著步伐停下，他終於站在那危險的魔術師面前，微微抬起下巴，「畢竟，失去一個『獵物』，就不好玩了吧？」

　　少年的聲音聆聽起來天真無邪，卻又像是早已看透一切，只是披著好孩子外衣的狼。

　　西索的唇角微微上揚，金眸流轉著動人的神色。可終究未再多說一句，緩步徑直從他身畔走過。

　　好孩子啊⋯♣︎他在內心想，不曉得，他的玩具箱中還剩下幾個呢♣︎

　　在房間消失了另一人的身影之後，杰重重仰倒回床上，用枕頭掩住臉龐。他的嗅覺敏銳，彷彿還能聞到對方總是那麼好聞的氣味⋯⋯

　　杰知道，西索對他有興趣。可那不一樣，與他擁有的、想要的並不是同一種。

　　而在尚未擁有與對方平等的實力之前，他絕不能輕易表露情感，否則不會有任何勝算。

　　杰・富立士想要的，從不會輕易錯過。他一定會抓住，不會放手，也絕不讓它白白溜走。

　　END

一些沒有在文中談及的地方：

1. Act I 杰看到的房號是經過『輕薄的假象』竄改的

2. Act II 伊路米所指的三人為三人行 (threesome)

3. 所有人離正常愛情的愛大概都還而且可能永遠都很遠

4. Bad Dreams 預想 / 未全描寫

　西索 → 被負責

　杰 → 原來是好兄弟 (可能) 也是情敵

　伊路米 → 事情未照計畫・奇犽險些遇害還被捲入開放愛好

　奇犽 → 太多了，描述不完

有續集。奇犽對我而言始終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他是唯一一個我能透過且漸漸摸索到西索的內心的橋樑。畢竟大哥不理解感情，杰憑直覺與內心便能共情，唯有奇犽剛剛好──他正義過，也冷酷過，理解感情，卻也不全憑情感行事

對我而言，杰的惡夢是他的好友（可能）也對他喜歡的人有了特殊的情感。原先想過是否放棄這個選擇，最後決定還是這般寫下來了

在這次寫的過程中，也更深刻感受到大哥總是想得多、什麼都規劃得很深結果敗在（？）內裡其實很呆（？），而杰則是想得不也不擅長太深，看上去傻傻的，但什麼都能感覺到一點。這讓杰成為了好像最有可能先談上戀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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