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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极花开,2

小说: 2025-09-12 10:07 5hhhhh 9500 ℃

黑白色的毛皮依然扎眼,只是老兽那破袄子和包裹着布递过来的钱跟别兽很相似罢了,白熊自欺欺熊般说服自己,老兽总是这样,仔仔细细的用旧布或者报纸包裹着,夹在不经常用的被子里,会突然找不着了,结果只是自己记性不好;就连走在路上捡到这种数百元这种意外之财,皱巴巴的,林奈心情都会很差,会让他想起善良的院长奶奶。

院长奶奶说过好孩子是应该有糖吃的。

救护车被风雪困在了山脚,就算出动了扫雪车和消防员帮忙保守估计至少还要三四个小时,小山竹撑不了这么久,他无法狠下心用匕首杀死他,也无法狠下心坐看那善良的老兽眼睁睁看着极光般的瞳孔被云层渐渐掩埋,痛苦的死去。

身上没有那家伙相同的血,小山竹的外婆是无辜且善良的,而好兽人是应该有糖吃的。

他需要一把枪,他有一把好枪,只是现在不在身边。

所以他现在只是医生,不用思考那空虚与寂寥,不被困在那过去与梦魇;他在现在,只用想着怎么痛扁一拳死神把孩子拉回来。

“别怕,小山竹,林奈哥哥要在你的脖子上戳一个小口子,会有一点点痛。”林奈将钢笔的后部拆开,温柔的说着,他不知道小家伙如今还有没有意识,但没有麻醉的情况下做这种残忍的事情也许只有他这种内心被恶意填满的家伙才能下得去手了吧?在干净的孩子面前,感觉自己很脏,语气越发轻柔。

小家伙还有一点意识?抑或是肢体本能的蜷缩,手爪紧紧的抓住了他的衣角,仿佛哭求着自己不要丢下他。

当然不会,他低声的说着,至少现在不会。

尖锐的笔尖穿透了皮肤,白熊用右手指尖找到了小熊喉间的蝴蝶,幼体熊短短的脖颈蝴蝶状的软肉不算好找,需要仔细的寻,左手握着钢笔在甲状腺峡部上方用力的下压,力量坚定且克制,如雕刻大卫的米开朗基罗,眼中只有彼此,世界的其他与他们再无关联,对二者来说整个宇宙都微不足道。

大卫极光般的瞳孔如同电影幕布,看那湛蓝的冰河融解,化作江海将黑白怜爱的承载,河水潺潺清澈流淌,沿着白的..绿的.褐色的山脉走着.跑着.跳着,远远近近的在大地上不紧不慢的穿行,走至南方温暖的海,融入后化作云,片片升至天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在空中悠悠的飞,向北,飞到北国成为雪。

大雪落下,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没有。

二·林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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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林奈这十年来一直是一个目的性强烈且无趣的熊,他不吸烟,不喝酒,很少熬夜,从未离开过首都;缺钱就去搞点钱,钱够用就把时间花在学习或是锻炼身体上,每周六或周天固定一天带着味道一般的自制三明治去街尾熟客地盘的靶场枯燥的练枪,将一发发子弹连同熊所持有的时间一起挤出,他从没有时间迷茫,他从没有时间彷徨;如此,仿佛被单曲循环一般循环往复的生活着,仿佛把自己著成一本简短无味的书,随时可能被翻开被合起,作为结束和开始。

分界市,绿河畔街。

这个北国小镇的医疗条件比林奈想象中还要简陋原始,市立医院都只有最原始的青霉素,激素更是无处可寻,想来首都被那狂热的淘金热带来的也不全是坏东西,欲望裹挟着金钱推着科技大步发展确实是有好的,还不少。

那么,错了么,林奈戴着滑雪镜在冰冷又别有风味的河畔慢跑,清晨的天还未亮起,肃青色的漫步道上一盏和一盏路灯相距很远,一段段明亮与明亮之间是长长的黑暗,白熊的影子时而在明亮中显现,时而在黑暗中隐没;身体机械的跑动着,思绪却沉入往事,想在变幻迷离的过去中寻找正确,想要继续肯定自己的正确;有没有做一件正确的事情?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两周前,生命的一切都在他面前破碎.分解.融化。。。。如烟尘与幻梦,被凭空而来的风一浪一浪的带走,吹上天空添作首都灰霾的一部分,熊们看不见那风,只能在树叶微动时,察觉到风的涟漪;白熊感觉自己就像这空空的来风,只有旁人拍打他的肩头叫喊他的名时,才能捕捉到自己的存在,自那天起,他坏了,或者说故障了。

他曾想要修好自己,让名为卡尔·林奈的熊好起来。

沿着河畔行到河水转弯处,几步上行到了街道上,串入小巷,墨绿色的‘邮局’大门出现在了眼前;他的一份信件迟到了,最近首都发生了议员被杀害这种翻天大事,执法机关的毛熊警官们忙的焦头烂额,一边啃着高热量的快餐一边开着车于市内奔走,诅咒着罪魁祸首吃泡面没有调料包,出入极点市的一切都查的很严。

所幸那份信件并不是很急,另一封在当下更急需的信件并没有被限制,信使从没送过这么简单的信,仅仅只花了不到一周就把东西送了过来,白熊将一把钥匙压在了暗棕色漆面的桌台上,推上前去;‘邮局’内兽很少,这里的顾客很少有像林奈一般大清早就来取信的,那样不安全,跟普通兽生活的轨迹太重叠;前台仔细比对检查了钥匙后点了点头,将钥匙礼貌的递回,身形斜侧,示意白熊可以拿着银白色的钥匙前往‘宝库’带走属于他的宝藏,阳光已经悄悄的跟着走进屋内,暖暖的,在墨绿色的墙根处上行,攀附到了老挂钟上,钟摆左右摇动,于光芒中闪烁明暗。

金属的大门输入密码后自动打开,没想到这个市镇的‘宝库’也不小,白熊的脚步在这里低调.沉闷的回响着,可能是因为接近国界的原因吧,很多货需要在这里停留,无论是进来的还是出去的,银装素裹的宁静北国小镇还是被南方的脏东西根植了,只不过藏得很深,并且似乎只有坏的。

不,还是有些好处的,林奈熟练的用钥匙打开宝库上百个门扉中其中一个柜门,1号,他喜欢这个数字,熟客也很懂白熊的给他选择了这个号码,林奈下意识的用左手去拉沉重的保险柜门,却被肩膀的刺痛制止了。

换用右手拉开了大门,一个鞋盒般大小的信件安静的躺在巨大的金属空间内,林奈将其取了出来,夹在左侧的胳肢窝里,这样垫着上臂会让他僵硬的肩膀舒服一点;白熊关上柜门转身走出‘宝库’,步入了阳光浓烈起来的大厅中,然后在暖意的爱抚下,在前台‘卧槽这年轻熊’的眼神中夹着信件包裹大大方方的走出小巷,到了行兽逐渐多起来人声鼎沸的主干道路上,金色的阳光在路面积雪的反射下晃得熊有些恍惚。

白天完全的到来了,太阳与他打着招呼。

该回去了,他想,绿河畔街9号,一栋街角的小房子,很干净的一栋小房子;一周前左手抱着小熊,右手提着行李箱,他远远遥望的初印象是这样的;所有的门窗都仔仔细细的关好,插上了锁扣,面朝绿河的阳台上没有晾晒物,只有几盆常青的植物;他们沿着河边慢走,高大的熊抱着小小的孩子,护着有些蹒跚的老者,落日的黄涂满了河边小道的绿色地砖,从调色原理来说,黄色和绿色属于三原色中的‘近亲’,黄色是原色,绿色是由黄色和蓝色混合而成,所以他们混合时就像是家人聚会,快速的交融了,形成了名为柠檬绿的色彩,那是种自带治愈感的颜色,既有黄色的明亮活泼,又保留了绿色的清晰生机,仿佛把遥远南国的花和叶都揉了进去,调制成了春天的颜色。

林奈从未见过春天,北国首都所处在的地理位置导致春天是只存在与书本和电视中的,是未离开者偶尔思念的一位从未见过面的情人;但是美的,很美;正是因为留白导致的遐想,是随心所欲的想象,正是所有理想主义者共性般的悲哀,幻影般朦胧的外皮下填充了他们所知的全部美好,在遐想中,春天是没有断臂的维纳斯。

极夜假期间的极圈外都是热闹的,许多北国兽不愿走的太远往往就会选这种国境偏南的小镇度假,气温适宜,物价实惠;分界市自然也算其中之一,偏远市镇的地皮不算昂贵,本地居民们喜欢把房子修大一点,平时存放一些杂物,在极夜假的时候还可以打扫几间屋子出来充当民宿,赚点闲钱。

林奈没有收取治疗小山竹的诊金,正如他之前所说的,他讨厌收取这种皱巴巴的钱,白熊缺钱,但是不算很缺,如果不是最近首都情况复杂到棘手他有不少办法可以搞到钱,至少养活自己很简单,清清冷冷的独自一兽也是有好处的;他告诉老兽希望给他一个房间,这样也更方便他照顾小熊,他们没有让小山竹住院,雪夜后的清晨,被迟迟而来的救护车带到了市镇中的医院,坚硬的铅色水泥构成的建筑有着灰色影子,楼群巨大的阴影朝一个方向扑到,整整齐齐的不留一丝人情。

小镇医院的主治医师看的林奈直皱眉,狂野且老旧的治疗思路并不会对小山竹的治疗有什么好的进展,虽然听起来有些逾越和自大,但林奈还是说道‘小山竹在首都医院这种滥用药物的地方染上的病菌大概率是对青霉素已经抵抗的’并询问对方是否可以做一个细菌培养并申请新品种的抗生素。

那老熊并不坏,但有些臭毛病,这儿敲敲,哪儿听听,问一些问题,而林奈早已专业且精准的告知,也还要多此一举,摆出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那架势好像在说,您家孩子既然落到了我们手里,那可就要听从我们的安排,至于怎么安排,我们心中有数,确定无疑;固执死板相信青霉素这种老东西的老熊与白熊有些意见不合,那抱着的双臂露出的锋利的指爪让林奈很怀疑对方是否可以正确的带上医用橡胶手套而不戳破。

北国皮糙肉厚的熊们所孕育的医学自然也是狂野且粗暴的,与南方传过来的精妙与细腻不同,这期间的差距在林奈那被锉刀磨得圆润到显得有些可爱的指爪与小镇医院的医生那带着锐利角度,感觉可以亲手撕破闹事患者家属脖颈的爪子就可以窥的一二;医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这些年来一直是这么过的,林奈的疑问在他看来是无聊的,不值得讨论的;可他忽略了小山竹是来自南方的熊,被创世神明眷念的他们更稚嫩与柔弱,也许南方的方案会更好更适合。

林奈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山竹的外婆——善良的慧外婆选择相信了白熊,一直在首都治疗疾病的她当然清楚本地的市镇医院对南方熊来说并不适合,疗效欠佳,更何况白熊看起来并不高高在上,他就站在她的身边,抱着小熊,一点一点的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她,并不如同法官注视罪犯似的冰冷强势告知‘你有罪,接下来交由我来审判’,是温和的讨论聊天般诉说,很快,他们达成了统一,选择带小山竹回家治疗,那天林奈在药房购买了些许药物与杂物。

很久,对于一生来说,一周的时光绝对算不上很久,小山竹的病情也稳定了许多,但白熊突然发觉,只是在邮局等待前台检查钥匙时,老挂钟左右摇闪的片刻就前所未有的感知到了时光,第一次的有了‘很久’的急躁,那咔哒声,倾斜,飘洒,敲打着心脏,似乎与既往一致却又不同,单调.沉闷.甚至无聊,如同在此时跌落回了无人的雪夜,呼喊声在空寂之中连回音都没有,没有人来,雪中没有人来,等雪停下,也没有。

勤劳持家的慧外婆会用香味不浓郁的花朵装饰家里,她一回到家,初步打扫后就会去购买一些新鲜的花朵,替换掉枯黄的,将新鲜的好看的放置在每个不被注意的角落,在不经意间,南国与北地的花朵牵着手安静的从藏身处踱出来惊艳了冬天;她起的很早,老年兽的睡眠总是少的,在林奈起床之前她就起来了,干净整洁装点着花的房间里,锅里热腾腾的气味让熊不自主的停下匆匆脚步,身子绵绵软软的。

她会很早就起身,慢慢的开着干净三轮小车去些许远的街,她开的很慢,就像她走的很稳一样慢;紫山的脚畔,乡村与城市交壤处,温室大棚的农地旁,买不少新鲜的蔬菜和花朵,然后带回来用一部分最嫩的菜做早餐,最美的花当房间装饰;其余的不错的就一束束一捆捆仔细的摆好到临街的石板台阶上贩卖,补贴家用。

绿河畔街道的居民都喜欢到慧外婆这里买新鲜的蔬菜和花朵,老兽挑选的眼光总是毒辣的,细心清洗过的清爽蔬菜带回家连再次过水都不用就可以下锅。

价格也实惠。

除了去药店,林奈已经快一周没有出过门了,慧奶奶虽然坚强且勤劳,但小山竹的病很可能传染,这种感染对本就年迈且身体不好的老兽是危险的,所以在他的坚持下,这一周只有林奈与小熊接触,照顾起居,洗漱,清洗身体,这对白熊来说也是新奇与美妙的,给干净的毛头脑袋笼上厚实且好看的衣服,消毒液的味道在小兽的房间里飘荡。

这一周对林奈是充实且煎熬的,山竹跟十年前的弟弟同岁,想法也差不多相似,小家伙因为气道临时切开的原因无法说话,只能发出一点可爱的鼻音,白熊总能轻松的猜出他的想法,并给与回应和安慰,让他为难的是极光色的瞳孔里雪白的身影越发亲昵,如同飞鸟端详着鱼;他始终克制着,沉默着,保持一定的距离,却又悲哀的发现自己仿佛舍不得一样不想离太远,他整宿的睁着眼睛,看着小熊牵住自己粗大的手指才能安心入梦的睡姿,他掌心虚握,仿佛担心又会在一个永夜的晚上互相失散;紧张又痛苦地听着街上的声音,分辨着狂风中的每一丝颤抖。

他大概是把对方当成弟弟的代替品了,卡尔医生看着病例诊断道:‘是啊,一样的年岁,一样的懂事到让熊心疼’;被记忆模糊的幻想贴合上了,黏上了,不受控制的包绕上了自己对小熊的印象,这是不对的,小雪是小雪,山竹是山竹,他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是独立的存在。

但是分不开,熊族粗大的指头不适合做这种细活,过于粗暴的力道只会带来破损,不管是多么微小的痕,都是林奈不能接受的。

他越发的渴望信件到达,嗅着房间的香味,他想:再快一点。在他无法控制这一切之前。

老兽在见过林奈行李箱里压在衣物上的素白花朵标本和书里的书签后就细无声的将房间里花瓶的花朵换成了具有芳香特性的素白;熊兽的嗅觉灵敏,所以慧外婆一直很注意的不在家里放香味过于浓郁的花,但如今那素白色的,香味主要来源于花瓣内部短绒毛部位的花很好的冲淡了刺鼻的消毒液味道,让白熊的鼻尖舒服了不少。

这种小小的琐事会让熊很安心,想要休息。

山竹很乖,很懂事,照顾起来也没有书本电视剧里描述的那种煎熬,林奈却有点希望山竹可以更熊孩子一点,勾起他的哪怕一丝丝烦躁也好,‘不要这么听话了!你应该像个正常北国小熊一样一脚爪踢翻我端过来的饭碗!’他甚至想要这么告诉小熊,在这个最熊孩子最聒噪的年纪却是安静的,相比于同龄的孩子他太过于懂事和内敛,更可怕的是,他好像喜欢上了照顾这个内敛的懂事的乖孩子,喜欢上了这安静的时光。

这种在帮小熊擦拭面颊后看到可爱笑容后内心温暖的感觉是可怕的,《金阁寺》里写过一句话,如今越发觉得正确——人如果一味只想着美,人就会不知不觉碰到这个世界上最黑暗的思想;

南国的小说里将‘兽人’这个词语解构,作者会在憧憬且赞颂美的时候将理想主义的主角称之为‘人’,并将那个因为追求美失控最终烧毁美丽金阁的时候的虚无主义者人称代词改为‘兽’;林奈很喜欢这个故事,他不是喜欢那泡沫虚无的悲伤,而是他最先接触到的是影片版本,影片版本的主角不是丑陋残疾的沟口,是兄弟最喜欢的电视台重复播放的奥特曼,阳光帅气的东光太郎其实有点不符合原著,但他很喜欢,有种旧事物的东西又被找到了一般的温暖感,离童年越远,离现在越近,看着影版沟口熟悉的面容,感觉离现在远了一点;迫切的想要告诉他,想让兄弟间的另一个也知道,想看到惊讶的瞳和张大的嘴唇。

他还是将山竹当成弟弟了,这爱是扭曲的,混杂了对黑白色的仇恨,充满杂质的妖异。

亲手刺穿稚嫩皮肉的手感还在指尖停留,与湿润的.稚嫩的纠缠在一起,数天前的一个夜晚,他厌恶的发现自己在梦中回味那感觉居然会感到‘快乐’;林奈不知道自己算‘熊兽’还是‘熊人’,他一向认为兽人都是复杂的,如同药物的配比,他可能有30%的理想主义,参杂了20%的虚无主义然后又混了些现实主义什么的,亦或者他们都是一个东西,只是事物不同的面,如同魔方的红蓝。

他知道林奈与山竹是注定不能相遇的水与钠,老兽的存在暂时终止了这可怕的反应,温柔的她仿佛终止剂一般阻止了可怕的伴随放热.发光.和爆鸣声的激烈反应。

一周过去,山竹喉头的水肿已经消退了大半,小家伙的恢复力总是好的,与年迈的物件不同,他们还在生长,生机勃勃,喉间的临时气道通路也被医用纱布封闭,小家伙已经可以用嘶哑的声音说话了,沙哑的,开心的感谢第一时间交给了细心照顾他的白熊,慧外婆呈上了美味的早餐,放在了他们之间的小桌板上,白瓷的桥梁跨过了小小的山河,酱色的肉汤湖上浮着着点点葱末的小船,在汤匙的搅动下旋转.汇聚.又散开,勾人的肉香很快便刺激起了熊的旺盛食欲,白熊捞起了湖中翠绿色的水草和橘红色的有些透明的肉,轻吹三次后递向了小家伙的吻旁,幼熊大口大口吃起来,看着食欲明显好起来的孩子,自己也开心的想:大概是要好起来了吧?阳光肆意的挥洒,路面上.楼窗上,低矮的屋檐处。。。到处都是热烈温暖的光纤,飞飞扬扬的一根根在空中,将太阳与大地相联。

很久,不知道他们谁对谁说:“我出门一趟,你就待在家里。”

无论是谁对谁说,林奈对山竹,慧外婆对林奈,‘家’这个字忽然从陌生的旷野中遥远的走出,惊艳的让熊几乎落泪。‘家’只是一个音节,在素白空空寂寥无边的余音袅袅,他出了门,关上家门,关上,它会等在这儿,他告诉它,家,等在这里;光芒洒落的白金天地间,一栋干净的房子,面对着绿河的阳台晾晒着飘扬的彩色衣裳,几瓶好看的花朵摆在阳台上,与衣裳一同向林奈招手,与他说着再见,林奈从未去看过舞蹈,虽然首都有着北国最好的剧场,但想来北国的广阔天地间,能与这舞动比拟的也不曾存在,有一个地方等着他回去,陌生到他想要伸手却又不敢只能用眼神凝望,湛蓝色的眼睛仿佛好像是说:是不是真的?还是说只是一场雪白的梦,待太阳高挂,薄雪融化,一切都将如同灰姑娘的魔法马车一般消失。

顺着街道,几步跨回河畔,沿着河逆流而行,脚步不由得加快,健壮的双腿交替的向前,他觉得自己离开了很久,目光凝望着街角干净的房子,凝望着白色的墙砖,直到手掌握住了被太阳照耀的有些发烫的金属门把时,仰头看一群鸟儿呼叫着在庭院的空中飞过时,他才回过神,他想‘白熊或许可以无可非议无从挑剔地接受这样一个世界’;为什么不行呢?一切的证据都烧毁在了那场大火里,可怕的深夜幻想可以用理智浇灭;卡尔·林奈或许可以。。留在这里?他鼓起勇气询问着审判长。

回应是雷霆,迅捷且疼痛。

‘不行’

可笑的熊,如笨拙红鼻子小丑的冷笑话,但却是最冰冷的事实——小山竹的那个虽然有些许闷闷的,但是可靠又温柔的卡尔·林奈医生这辈子只杀过一个兽。

极点市的议员山岳,山竹的亲生父亲。

他是山竹的杀父仇人,就如山岳是他的杀父仇人一样,命运是丑陋交织的螺旋,是工厂织布机编出来的冰冷破布,没有妈妈亲手缝制的温暖,没有爱的味道。

双手沾染鲜血的熊是丑陋罪恶的,为了私欲导致了可怕后果的恐怖.袭.击者。

他当然知道小山竹陪外婆去极点市多半是有顺路想去见见父亲的想法,那个小熊受凉的雨夹雪之夜,繁忙的议员先生正在金碧辉煌的房子里跟白熊拔枪对峙,并没有接起电话的时间。

“叮铃铃。”

电话响了很久,雨夹着雪的天格外阴冷,想来小山竹在冰冷街道上的电话亭里站了很久,新鲜的软软的双足都踩到麻木;“喂,您好,我找。。山岳先生。”畏缩却带着些许希冀的嗓音从稚嫩的嗓子传递到公共电话的话筒,声波被转化为电信号跨过了半个市区传到了错误的兽耳道里;因为实在是太久了,已经完成了谢幕演出的演员些许澎湃些许寂寥,内心的河狂卷乱流,或许是刚好渴望着一个观众,白熊接起了那通奏鸣了好久好久的电话。

“很抱歉,山岳先生今天喝醉了,不方便接电话。”白熊扶着左肩的破口,父亲的老旧防弹衣没有保护到这里,鲜红色沾满了领子烫着鎏金花朵的白衬衣,那是家中衣柜里最贵的一套衣服。

“这样吗。。。”声音低落,伴着零碎的雨声,想来是话筒老旧的缘故,声音失真着;连那雨夹雪撞击红色电话亭金属穹顶的声音听起来都仿佛抽噎。

“您是山岳先生的秘书吗?”小心翼翼的问询。

“不,我是他的朋友,刚好被邀请过来参加宴会,只不过没想到他的酒量这么差,有些扫兴。”看着眼前逐渐冰冷的身体,白熊的情绪夜越发低落,‘就这样死掉了吗?’不可思议的想着‘就这样?’,一直将对方看作苦难的源泉,认为是对方造成了生活中一切的不幸,仿佛支持他活到现在的唯一理由就是这一刻,罪魁祸首死去的这一天;但对方真的死掉了,却猛然发觉心里好像缺了什么似的,好大好大的一块。

空落落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接起这通电话,可能他只是想找个兽聊聊,可能他觉得对方也是个孤独的家伙,不然不会在这个冻死兽的夜坚持不懈的拨打不可能被接听的号码。

“这样啊。。。能拜托您一下好吗,问下他明天或者后天。。嗯。。。大后天也可以。。。有空吗?”

“拜托!”电话对方很莫名其妙的急切,但白熊没有探究的欲望,烈酒带来的高涨情绪在逐渐消退,他不想跟陌生兽聊地上那具甚至会出现在梦里的毛皮,他想聊聊白熊,卡尔·林奈医生治好了盘踞在极点市上空的灰霾,等饱含硫酸盐,黑炭等气溶胶成分重新从天空堕归大地,清澈的星星就会再度盘旋在极夜的天空,他做了这么棒的一件事,想要被赞叹.认可.被仰慕也是正常的吧?

想要被告诉,他是对的。

林奈想要被理解。

“我想是没有的。”斩钉截铁的告知,白熊盯着不再动弹的,十年来朝思暮想的脸,冷冽的吐出一句话:“他最近很忙很忙。”

“。。。”沉闷.沉默,带着风雨的抽噎。

“能帮我问问他还记得‘过年’哦不,还记得下个月的行程吗,他好几年没回来分界市了。”声音带着委屈:“真的很抱歉麻烦您。。。。”

‘过年’那是什么?奇怪的发音。

“我没听说过他的远行计划。”白熊越发不耐烦,但莫名的悸动让他不愿意挂断电话,他说了实话,白熊关注着山岳的行踪,议员先生最近确实没有任何外出计划,新的工厂正在建立,他很忙,忙到给了复仇者机会:“他忙起来总是把。。相对没用的人际关系抛得很远,我建议你不要等他了。”

是个孩子的声音,他早就听出来了,林奈对孩子总是很有耐心。

“对不。。。。外面雨好大,。。在。红色。房子的外面。。。。。”

信号逐渐嘈杂。

“嘟嘟。。”

烈火烧断了电话线,阻止了两兽的交流,白熊看了看手中的话筒,将其稳稳的放回电话机上,拧开大门走了出去,没有再转身,踏步回到了雨夹着雪的空旷苔原,他与另一个家伙在一个不太好的时间奇妙的产生了联系,悲哀的联系;在那个风雪的车站之夜,稚嫩的声再次寻到了他。

握着金属门把,林奈看着雪白的门扉,仿佛凝固了一般,融化的冰川再次清冷,可似乎只有湖面被冻住了,其下仍是奔涌的湍流;他是一只还算健谈的熊,但是最近却闷闷的不太敢说话,是的,怕山竹听出他的声音,可笑,‘如果山竹发现了,那可爱的笑脸就会暴怒,痛哭到扭曲,拿着小刀向你刺来’,熊说道,这样不是也不错吗,那水与钠就理所应当的剧烈反应,爆发出那光热;这个想法几乎使他陶醉,‘那毁灭我的光热也会烧死黑白色的熊’,在同样的灾祸和同样的枪火的命运下,山竹和他居住的世界对等了。和他扭曲.丑陋的内心一样;小熊虽然美丽懂事又可爱,但也有易燃的毛发与肉体,与他一样。“与他一样!”一边逃跑一边吞噬高贵珠宝的窃贼高喊着,熊兽够将黑白色的珍宝从宁静祥和的宝库里盗出,藏在他的胃里,装在心窝里,一同从高高的泛着阳光色的高台上坠入无底的海。

幻想,妄想,可怕的。

咔嚓,现实的门扉向内打开,花香与生活的味道埋入鼻腔。

“林奈你回来啦。”

慧外婆拉开了大门,些许奇怪白熊怎么在家门口傻站着,她牵住了壮年熊的手腕,将其从空旷的雪原和深沉的幻想中拉回了温暖的家里。

白熊愣愣的感受着腕间的温度,看着那脱落毛发的枯黄皮肤,林奈的心不由得一紧,作为主要客源都是‘黑色’的庸医,他会习惯性很理智的不与病患共情,但他失败了,宽大的左手抓住了老兽的手爪,身子挡着风,右手将屋门带上,将身后的一切都关在门外,老旧滑雪镜下的双目柔和;离开肉体的魂魄匆匆的赶了回来。

“。。我回来了。”

陌生到有些拗口,如同与家人聊天。

说来可笑,只是一周的时光,对他来说应该很短,对老兽来说应该很短,对山竹来说应该亦是短暂;没有刻骨铭心的,没有可歌可泣的,只有一点柴米油盐的交谈,只是“早上好,小山竹”“中午好,慧外婆”“晚安,林奈哥哥”的重复。

十年来从未拥有过的。

他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但是让可怜的小熊在这个年纪接受这种事情绝对是不对的,他会接受不了的,他会变成。。一个糟糕的熊,一个内心被仇恨的面容填满,再也容不下任何兽,待某一天仇恨的大石崩碎,空的,心是空的,什么都没,什么都没有;那熊连在夜里溃堤般醒来,看着掌间恶心到快要呕吐的粘稠,都可悲的发现让自己‘快乐’的居然是用残忍方式杀死仇人的画面;等他再大一点点吧,在内心告诉熊兽,至少不能在慧外婆面前,至少不能在山竹跟弟弟同岁的年纪。

卡尔医生迫切想要找到当前局面的解药。

“从首都寄过来的药终于到了,感谢勤劳的邮递员。”林奈将腋窝间一直夹着的包裹拆开,将首都邮寄过来的玻璃瓶递给了慧外婆看,他摇晃着瓶子,透明的液体跃动着;很幼稚,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无法理解自己在做什么,这种将微不足道的喜悦与旁兽分享的行为,仿佛等待夸奖的孩子:“小山竹可以健健康康的过春节了。”

他走到乖乖坐在沙发的小熊面前,不稳重的重复了一遍,想要让患病的孩子也高兴一点。

却看到了难过的瞳孔,不是因为生病难过,是因为‘难过’,从身体深处开始蔓延的,即使早熟也无法抵抗的酸涩;无力感涌上了两者的心头,只是白熊藏得更好,哥哥与弟弟的躲藏游戏,他应该总是藏得更好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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