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穿过厚重的窗帘，洒在陈昊房间的木地板上，勾勒出斑驳的光影。门被轻轻敲响，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平稳而恭敬：“家主，该起床吃早餐了。您的朋友已经在楼下用餐了。”

陈昊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爬下床，套上T恤和牛仔裤，简单洗漱后下了楼。大厅里，林晓晴坐在长餐桌旁，面前是一盘煎得金黄的荷包蛋和几片烤吐司。她抬头瞥了陈昊一眼，嘴里嚼着东西，含糊道：“你怎么不等我！”

“你睡得跟死猪似的，都十点多了！”晓晴翻了个白眼，嘴角却挂着笑。

陈昊拉开椅子坐下，桌上早餐丰盛而精致：荷包蛋边缘焦脆，蛋黄半熟，一戳便流出金黄的汁液，香气诱人；吐司烤得恰到好处，抹了薄薄一层黄油，散发出奶香；一旁还有一小碗水果沙拉，草莓、蓝莓、芒果切成均匀的小块，淋了点蜂蜜，颜色鲜艳得让人垂涎。热腾腾的咖啡冒着白汽，苦香扑鼻，旁边还配了一小壶鲜榨橙汁，酸甜清新。

陈昊咬了口吐司，酥脆的外皮和柔软的内里完美融合，配上黄油的咸香，简单却满足。他和晓晴对视一眼，昨晚关于华装扮的小算盘又浮上心头——那身诡异的紧身衣，总得问个明白。

华走过来，依旧是黑色蛇皮紧身衣，女仆装优雅而端庄。她轻声问：“家主和这位客人，你们享用完了吗？要不要参观一下庄园？我可以为您介绍这里的环境，至少得带您看看室内图书馆。”

“好。”陈昊站起身，瞥了晓晴一眼，扯了扯晓彤的袖子，凑到她耳边低语：“你问。”

晓晴瞪他一眼，肘击回去，压低声音：“你还是不是男人？还家主呢，不该你问？”

陈昊有点慌，挠头支吾：“那个……就是……我……”他偷瞄华一眼，硬着头皮道，“晓晴她想问，你那身衣服底下……是活人，还是……机器？”

晓晴一脸震惊，猛地捂住他的嘴，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陈昊！你！干！嘛！”

华看着两人闹腾，黑色面罩下的表情不可见，但语气似乎带了点不悦。她伸出手，掌心朝上，示意他们摸一摸：“请吧。”

陈昊和晓晴对视一眼，犹豫着同时伸手。手指触到华的手臂，蛇皮材质的紧身衣光滑如镜，泛着冷光，触感冰凉却带着种奇异的凶悍感，像蛇鳞般冷漠而危险。陈昊轻轻捏了捏，下面有肉感，还有从紧身衣透出的微暖体温。晓晴的手指小心摩挲，眼神满是好奇。

华的声音柔和下来，带点笑意：“这是前任家主，您的父亲，陈远先生与一家关系密切的服装设计铺子合作设计的。陈先生极为专注工作，他需要有人打理日常事务，但不希望家里有个‘活生生’的人干扰思路。这件衣服像是把人‘物化’，正如你们怀疑我是不是机器人一样，遮掩外貌、不露出皮肤是必须的，算是我必要的工作服。”

陈昊和晓晴听得入神。陈昊意识到自己还抓着华的手，赶紧松开，尴尬地咳了一声。晓晴却似乎对这材质着了迷，眼神发亮，手指还在衣服上摩挲，像在研究稀世珍宝。陈昊皱眉，轻轻碰她，低声说：“喂，差不多得了。”

晓晴猛地回神，脸一红，忙收回手：“抱歉抱歉！”

华轻笑，声音从面罩下传出，温和却疏离。她转过身，露出脖颈处的一条细长拉链，从颈部延伸到背部，隐没在衣服的盲区。她解释：“从这里穿进去，拉链延续到背部。我和大家一样，是有血有肉的人。现在你们相信了吗？”

陈昊和晓晴对视一眼，尴尬地点点头。想到昨晚怀疑她是机器人，两人都不好意思起来。

华整理裙摆，恢复恭敬姿态：“请随我来，我带两位参观庄园。”

华首先带他们重游大厅，这是庄园的中心，宽敞得几乎能容纳一场小型舞会。地面铺着光滑的白色大理石，纹理如流水般流转，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中央悬挂着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数百颗水晶棱面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照亮四周的墙壁。墙上挂着几幅油画，画框雕工精致，画中多是风景或静物，色调沉稳而低调。华介绍道：“这些画是陈先生从各地拍卖会上收集来的，他尤其喜欢19世纪的欧洲风景画，说它们能让人暂时忘记俗世的喧嚣。”

大厅一侧是一座宽大的楼梯，深色橡木制成，扶手光滑如丝，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吱吱声。楼梯尽头是一扇彩色玻璃窗，阳光透过玻璃，投下红蓝绿的斑斓光影，像教堂般庄严。华指着楼梯说：“陈先生常在这里接待重要的客人。他喜欢站在楼梯口迎接，觉得这样能让来访者感受到庄园的气派。”

陈昊站在大厅中央，抬头看着水晶吊灯，想象父亲站在这里，穿着笔挺的西装，眼神冷峻而专注。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父亲，却通过这些细节逐渐清晰。

华推开一扇镶嵌彩色玻璃的门，带他们步入后院花园。阳光洒在修剪得平整如镜的草坪上，泛着翡翠般的光泽。草坪四周，玫瑰花坛盛开着深红和粉白的花朵，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花香，与薰衣草的清香交织，令人心旷神怡。花园中央是一座小型喷泉，白色大理石雕刻成天使形状，水流从天使手中的水壶倾泻而下，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喷泉旁，一棵古老的橡树枝繁叶茂，树干粗壮，树皮上刻着岁月的痕迹，树下摆着一张铁艺长椅，椅背雕着繁复的花纹。

华停下脚步，指着喷泉说：“这座喷泉是陈先生亲自设计的。他喜欢在工作之余来这里思考，常常坐在那张长椅上，手里拿着一本笔记本，记录灵感。喷泉的水流声对他来说像是白噪音，能让他更专注。有时，他也会在这里接待特别的客人，讨论一些私密的事务。”

陈昊盯着喷泉，试图想象父亲坐在长椅上的模样，手握钢笔，眼神专注。那是一个与他毫无交集的父亲，却通过这些痕迹逐渐浮现。

花园另一侧是一处菜园，木栅栏围成的方形区域里种着西红柿、罗勒和黄瓜，土壤松软，像是刚翻过。菜园旁有一座小型温室，玻璃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里面种着兰花和热带植物。华说：“陈先生喜欢亲手种菜，他说种菜比处理文件更能让他放松。温室里的兰花是他从各地收集来的，尤其是一种叫‘鬼兰’的品种，他说它的形状像在跳舞。他每周都会花时间在温室里，修剪枝叶，观察花朵的生长。”

陈昊蹲下来，摸了摸菜园的土壤，湿润而温暖。他想象父亲弯腰播种，手指沾满泥土，脸上带着难得的平静。这样的画面与他记忆中那个模糊的高大身影格格不入，却让他感到一丝亲近。

菜园尽头是一片果园，苹果树和梨树整齐排列，枝头挂着沉甸甸的果实。果园深处有一座木制凉亭，八角形屋顶覆盖青瓦，柱子上雕刻着藤蔓花纹。凉亭里摆着一张圆桌和几把椅子，桌上有一套瓷质茶具，杯子边缘绘着淡蓝色的花卉。华介绍：“这里是陈先生招待客人的地方。他不常请人来，但偶尔有朋友或合作伙伴拜访，他会在这里泡茶。他最喜欢云南的普洱，说那味道像老朋友，苦涩却回甘。他也常一个人在这里看书，桌上总放着一本诗集或哲学书。”

晓晴忍不住问：“他……经常一个人在这儿吗？”

华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是的。陈先生喜欢独处，花园是他逃离喧嚣的地方。他常说，这里是他唯一能听见自己想法的地方。”

陈昊站在凉亭里，手指摩挲着茶杯的边缘，试图从这些细节拼凑父亲的模样。一个专注、孤独、甚至有些偏执的男人，建造了这座庄园，却将儿子排除在生活之外。为什么？是为了保护他，还是因为他根本不在乎？

从餐厅旁的一扇不起眼的小门下去，华领他们走进了一座地下酒窖。石阶狭窄而陡峭，空气中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和淡淡的橡木香。酒窖的墙壁是用粗糙的灰石砌成，拱形天花板低矮，中央悬挂着几盏铁艺吊灯，昏黄的光芒勾勒出墙角的阴影。两侧是整排的橡木酒架，架子上摆满了酒瓶，瓶身蒙着薄薄的灰尘，标签上写着年份和产地，从波尔多的赤霞珠到托斯卡纳的桑娇维塞，应有尽有。

酒窖中央有一张圆形木桌，桌上放着一个银质开瓶器和几只高脚杯，旁边还有一本厚重的笔记本，封皮是黑色皮革。华轻抚着酒架，介绍道：“陈先生是个葡萄酒爱好者，他把这里当作他的‘秘密藏宝库’。他喜欢从世界各地收集珍稀的葡萄酒，尤其是那些小众酒庄的出品。他说，酒和人一样，每瓶都有自己的故事。”

陈昊翻开桌上的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父亲的品酒笔记。字迹工整，每页标明了酒的年份、产地和口感描述，比如“1982年拉菲，樱桃与烟草香，单宁柔顺，回味悠长”。有些页面还夹着酒庄的宣传单，或是用钢笔画的酒瓶素描，线条简洁却生动。华继续说：“陈先生常在深夜来这里，一个人开一瓶酒，坐在桌旁写笔记。他喜欢安静的环境，说酒窖的石头墙能挡住一切杂音，让他专注于酒的味道。”

晓晴拿起一只高脚杯，轻轻晃了晃，感叹：“他还真会享受……不过，这么多酒，他喝得完吗？”

华笑了笑：“他不常喝，但每次选酒都很用心。有时他会挑一瓶特别的，带到凉亭里和朋友分享，但更多时候，他只是来这里整理思绪。”

陈昊合上笔记本，心头泛起复杂的情绪。父亲对葡萄酒的热爱如此细腻，却从未与他分享过一丝一毫。这座酒窖像是一个隐秘的窗口，透露出陈远孤独而精致的生活方式。

最后，华带他们走进室内图书馆。房间高耸如塔，两层楼的墙壁全是深色橡木书架，塞满了皮革封面的古书、学术期刊和现代小说。阳光从天窗倾泻而下，照亮中央的长桌，桌上摆着一盏铜质台灯，泛着温暖的光。书架间有一座螺旋楼梯通向二层，空气里飘着墨香和木头的味道，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华指着书架说：“这里的藏书是陈先生多年的收藏，从哲学到植物学，应有尽有。他最常待在那个角落。”她指向二层一处靠窗的阅读区，那里有一张扶手椅，旁边是个小茶几，上面放着一盏台灯和一摞书。

陈昊走过去，拿起茶几上的一本书，封面是磨损的皮革，《孤独的艺术》。他翻开扉页，里面有一行手写的笔记，字迹遒劲：“真正的自由，始于接受孤独。——陈远。”

他心头一震。这是父亲的字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出现在他面前。他看向华：“他……经常写这样的东西？”

华点点头：“陈先生喜欢在书里做笔记。他常说，书是他的朋友，笔记是与朋友的对话。”

晓晴站在书架前，抽出一本植物图鉴，翻了几页，感叹道：“这图书馆……我能住这儿吗？”

陈昊笑：“你住这儿，我住哪儿？”

华站在一旁，黑色紧身衣在光线下泛着微光，像个沉默的影子。陈昊看着她，心里仍有疑问。华的解释解开了她装扮的谜团，但关于父亲——陈远——的秘密，这座庄园似乎还有更多未解之谜等待他去挖掘。

第二章 完

小说相关章节：《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