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月光涨潮时，阿棠的肋骨总会发出贝壳般的脆响。十六个夏天在她皮肤上蒸腾出细盐，那些过于丰沛的甘泉却在子夜准时漫过堤岸。她蜷在竹席上像只煮熟的虾，两轮满月悬在胸前，涨潮的酸胀感正顺着乳白色经络啃噬肩胛。

第一个推门进来的是采桑女小满。她捧着祖传的雕花陶钵，山茶油混着忍冬藤的清香漫过门槛。"该换束胸带了。"十五岁的少女解开浸透的棉布，月光立刻在阿棠胸口浇铸出两尊剔透的琉璃盏。姑娘们轮流用掌心焐热草药膏，沿着乳汁奔涌的轨迹画舒缓的螺旋。

"要像揉开冻僵的溪水。"最年长的春桃姐示范着特殊手法。七个少女的指尖在月光里翻飞，如同纺织娘梳理纠缠的银丝。她们的辫梢扫过阿棠发烫的肌肤，带起一阵沾着夜露的凉风。当淤积的乳河终于找到出口，姑娘们齐声哼起采茶谣，古老的调子裹着奶香在梁柱间织成柔软的茧。

溢出陶罐的乳汁也没被浪费。黎明前最暗的时刻，女孩子们蹲在灶房熬制药皂，乳白色方块渐渐凝固成带着蜂蜡光泽的月亮碎片。这些皂块后来治愈了张家媳妇皲裂的伤口，抚平了李姓婴孩浑身的红疹，而姑娘们被草药浸染的指尖，在晨光里闪烁着观音竹般的青翠。

霜降那夜，当阿棠发现小满的虎口处生出淡金色的乳晕，她们正用新榨的蓖麻油疏通堵塞的乳腺。少女们相视而笑——经年累月的揉按让她们的手指变得莹润如藕节，而阿棠垂落腰际的长发里，不知何时开出了三朵沾着奶露的茉莉。

蝉翼透亮的午后，总有三两朵栀子花别在阿棠的窗棂。女孩们抱着泛黄的课本溜进卧房时，总要先往竹椅垫两团晒足阳光的棉絮——阿棠的腰肢承受不住伏案的重负，像株被雨水压弯的鹤望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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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教的《爱莲说》还记得么？"采药人家的女儿茯苓跪坐在榻上，用木梳轻轻刮着阿棠发麻的后颈。少女们独创的按摩式教学法正在发酵：每当阿棠解出算术题，小满就奖励她一粒酒酿梅子；若是背错诗句，春桃姐便用艾草条轻点她肿胀的肩井穴。

最顽皮的当归总把算盘珠子往阿棠领口里丢。"这题答对就帮你捡出来哦。"圆润的木珠顺着雪色沟壑滚落，却在触及肌肤前被茯苓用竹夹截住。姑娘们笑作一团，阿棠胸前的潮热随着翻飞的粉笔灰渐渐消散，黑板上歪扭的公式间不知何时开满了简笔小花。

暮色漫过砚台时，女孩们会解开束胸带当作量尺。浸透乳香的棉布在榻上蜿蜒成溪流，丈量着《九章算术》里的田亩数。"阿棠的云朵比村东头三亩地还宽呢。"当归突然把冰凉的脚丫贴上她后背，惊得奶珠溅上摊开的《水经注》，洇湿了长江流域的轮廓。

木匠新打的特制书案送来那天，七个姑娘的辫子缠满了茉莉与忍冬。她们为阿棠设计的弧形桌面能托住沉甸甸的月光，榫卯间隙还藏着晒干的乳痂——那是用晨露洗净的溢乳结晶，被少女们悄悄雕成了守护平安的锁片。

如今阿棠能流畅背诵《齐民要术》的章节时，茯苓正在为她编结今年的第七条发带。掺了乳丝的五彩线在指间穿梭，如同她们共同解开的那些数学谜题，将丰饶的疼痛与甜蜜的成长，系成蝴蝶翅膀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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