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白悬换好衣服，走出房门时，厨房里已经飘出了面包的香气。

王泠一正在厨房里做早餐。

“早啊。”

“嗯，早……你什么时候起的啊？”

“一到六点就睡不着了。我打算做三明治，你要吗？”

其实准备了两份三明治的材料，但她依然多问了一句。

“好的！”

“那你洗漱完了热两杯牛奶吧。我这边时间也差不多。”

作为独生子女，白悬没有和同龄人一起生活的习惯。父母有工作要忙，一到寒暑假，白悬就有了大把大把的独处时间，便顺理成章地学会了基本的生活技能和消磨时间的方法。虽然这样的日子在得到了那枚戒指之后发生了一些变化，但总而言之，她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感觉。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学习，一个人休息，以及，一个人战斗。

所以，现在的生活的确超出了她的预期。

厨房的面积不大，灶台边只能同时容纳一人烹饪，因此先起床的人总是会做两份早餐。两人都起得很早，因此默契地达成了轮流做饭的约定。冰箱里备着速冻水饺和刀切馒头，前一天晚上买的面包，整齐排列的鸡蛋和大罐牛奶，足以应对日常需求。如果不想开火，就去楼下的早餐店里吃点肠粉和烧卖。清晨的小店里坐满了附近上了年纪的老顾客，局促的店面氤氲着蒸笼里冒出的雾气。耳边响起听不懂的白话，嘴里的食物也变得曼妙起来。

噗噜噜——

白悬吐出泡沫，又漱了一次口。

桌上的餐盘中放着两个三明治。吐司只简单煎了一下，表面微微焦化，里面依次夹着生菜、火腿和鸡蛋。

“好漂亮！”

做法简单的三明治自然精致不到哪里去，但王泠一处理得很完美。三明治的形状包括其中的煎蛋和火腿片都一并修整成等腰直角三角形，余下的边角料没有浪费，而是切成红色和白色的小片撒在上方。光是看着如此赏心悦目的摆盘，白悬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她迫不及待地抓起三明治塞入口中。半熟的蛋黄和沙拉酱在舌尖交融。

“谢谢。”

王泠一收拾完厨房，坐到桌子对面。

“呜呜呜唔唔唔唔唔？”

“什么？听不清。”

白悬一边咀嚼一边咕哝着，终于咽了下去。

“你经常自己做饭吗？”

“不太做。不过，我来清港之前学了很多烹饪技巧。”

“还专门学过啊！”

“嗯。你呢？”

“我倒是经常烧饭，但都是些简单的菜，炒饭面条什么的，懒得烧了就去外面买煎饼大葱什么的。”

“煎饼配……大葱？好吃吗？”

“你没吃过？那一定要试试！超级好吃！我从小吃到大都没吃腻！不过……清港这边的煎饼做得一点儿也不正宗，不太行。有机会带你们去北宛吃！”

“我们？”

“啊，对……你，还有……沈禾……？”

“我们三个一起去的话，沈禾没意见吗？”

“她……她为什么会有意见啊！”

“没什么，我随口一说。”

“唔……”

温热的牛奶润湿嘴唇，流经喉咙。昨晚的记忆碎片开始重组。

“对了，王泠一，你有注意到墙壁吗？”

“墙壁？”

“墙上突然多了很多水珠。而且，屋子里变得很闷。”

“你是说，回南天吗？”

“回南天？”

“最近气温回升得太快，潮湿的空气遇到还没来得及一起变热的墙壁，水蒸汽就凝结在上面了。这就是回南天”

“……喔！”

初中，乃至更久远的知识开始涌入大脑。

“对这个季节的清港来说，应该是正常现象吧。不止是清港，应该说是亚热带季风气候的特色。”

“正常……吗？也就是说，只是因为水汽，整个屋子就变成了这样？”

餐桌表面也覆盖着一层水珠，从桌上抬起手臂的时候会产生不妙的黏着感。

她在北宛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还有这个味道……”

白悬把手举到脸旁，嗅了嗅自己的气味。

“……就像长满青苔的泥土一样。”

“你昨天洗澡了吗？”

“洗了！绝对洗了！”

“可能得把柜子里的衣服拿出来晒一遍。”

“好麻烦啊……话说，我们的空调是不是有除湿模式？”

“有，我昨天夜里试了一下。也许是中央空调的缘故，再加上年久失修，除湿的效果不好。空调里吹出来的风甚至比房间里的空气还要潮湿。”

“唉，好吧。”

白悬不由得怀念起北宛来。现在的北宛正是最舒适的时节，就算在清晨，只要多披一件薄外衣，就能迎着寒气未消的北风散步。干涸的河床还没有被雨水充盈，河边的公园不乏放风筝的孩童。春天在稚嫩的呼唤声中开始，仿佛永远不会结束。

“呃……也不是没有办法。”

王泠一把最后一小块三明治放入嘴里，将杯中的牛奶一饮而尽。

“什么办法？”

“我查了一下，市面上有一些家用的除湿机。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去家电市场看看。”

“你有需要吗？我是觉得，浑身潮湿的感觉很难受。我的睡眠质量本来就不太好……”

“我有不少书和……嗯，其他物品。要是发霉的话，还挺麻烦的。”

“那，放学之后去？”

“嗯。”

用完早餐，白悬把盘子收拾好，又从柜子里掏出几包零食塞进书包——暂时的饱腹感坚持不到中午——接着和王泠一踏上了去学校的路。

晴朗的天空意料之中地没有出现。放眼望去，所有的云层都连在一起，形成一片光滑而均质的灰色，看不到太阳的方位。即使到了开阔的室外，空气的湿度依然不见减小，从小区的绿化带间穿过就像迈入热带雨林一样闷塞无比。草坪的中央种植着香樟和石楠，树冠很是繁茂，叶片翠绿得仿佛轻轻一挤就会流出汁液来——其实上面本就吸附着一层水滴。

王泠一比白悬稍高一些，步幅的差距有限，但步频快了许多，白悬需要紧赶慢赶地迈起步子才能追上她的速度。这对她来说并不困难。

（早点到学校也好。）

到得越早，教室里的人越少，被人注视着走到座位的尴尬感就越弱。

抱着这样的想法，白悬跟上了王泠一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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