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健屋花那如愿以偿地坐在白雪巴的身旁。自家的司机识趣地将汽车中间的隔音板竖起，除了偶尔流淌在空气中的音乐之外，健屋好像都听得到狭小空间内两个人的尴尬。她本以为白雪巴发现不了自己的小动作——随着生物钟而睁开的眼睛，映入她模糊眼帘的是一片刺眼的白。健屋轻手轻脚地戴上眼镜，转过头去偷看那张好看的睡脸。白雪巴睡得相当安静，胸口微微起伏，睡裙堪堪覆盖住了饱满柔软的胸部，却把有些锋利的锁骨暴露在了外面。平时看上去有些冷漠的眼睛此时温柔地闭合着，清晨的淡淡日光打在她身上，让白雪巴看上去好似一幅笔墨清淡的美人图。

有些时候健屋也觉得很奇怪，在面对白雪巴的时候，自己的身体总是先于大脑而动，在她恢复意识的那一刻，她已经扔掉了眼镜，钻进了自己名义上继母的怀里，被那股熟悉的香气和温暖环绕。健屋以前从来没有觉得有哪个女人的身体可以让她如此安心和舒适，哪怕只是若即若离地贴着她，心就从躁动变得安静下来。

真好……

“回去之后……”

“诶？！”

一个有些清冷的声音把健屋从迤逦绵延的幻梦中打回现实，她缩了缩脖子，带着被吓到的颤音说道：

“回去之后？”

“之前的约定……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我可以陪你去。”

白雪巴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早晨短暂的慌乱之后她陷入了沉默，健屋花那睁眼说瞎话的掩饰过于明显，但是她莫名的不想去揭穿，只是阴着脸走出了房间。健屋一路上都不敢跟她搭话，侧脸显得很是无助，飘忽的眼神时而投在她身上，时而游走在车窗玻璃上发呆，让白雪巴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警告她以后不许再那样做？——太刻意了，而且也莫名其妙。

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太在意了，骗不了自己就骗不了别人。

思来想去，她决定主动转移话题，把这种萦绕不散的尴尬气氛驱离。说到底，对方只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白雪巴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害怕些什么。健屋倒是一下子就反应过来白雪巴的意图，立刻进入了乖女儿的角色，笑着说：

“暂时还没有想好，不过巴さん可以陪我去逛街吗？手机要修，还有一些东西想买。”

“不跟星川一起去吗？”

“她假期有的是安排，再说，跟那样的大小姐逛街好累哦。”

在这之前，白雪巴可能就会把这句话当做结束对话的信号，转过头去不再说话。但今天她并没有那么做，反而转过头看向了健屋花那，说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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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12个小时之前告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健屋花那，她将会挽着白雪巴的手臂，和她一起在繁华热闹的商业街里逛来逛去，她绝对会认为那是痴人说梦的一件事。然而事实就这样发生了，白雪巴没有抗拒身体接触，也没有冷着脸走在健屋的前面，而是任由她挽着，一家店一家店的慢慢陪着健屋买东西。

她甚至还拿了一件外套比在健屋的身上，说道：

“入秋之后穿应该很好看。”

健屋醒着，可她觉得自己大概率是在做梦。因为白雪巴现在的神情她从未见过，眉目是温和的，声音是轻柔的，眼神是看向自己的。这让长大过程中没怎么感受过母爱的健屋甚至忘记了自己那莫名其妙的绮思怪想，发自内心的享受着她和白雪巴之间这突如其来的温情。

直到她们走进了一家内衣店。

白雪巴站在门口的时候身体就变得有些僵硬，但她心里清楚，自己也是差不多在这个年纪和姐姐一起买内衣的，想了一下，平时给健屋洗衣服的时候也的确没见过除了运动款内衣以外的……健屋感觉到白雪巴停下了脚步，下意识地稍微仰头，好奇地问：

“巴さん？怎么了？你累了吗？”

顺着目线的方向，白雪巴下意识的往健屋的胸口扫了一眼，马上又觉得不妥，轻咳了一声问道：

“没有……你想买内衣吗？”

“嗯……最近……最近，觉得有点变重了。”

健屋原本清亮的嗓音变得有点不好意思，含糊地说道。两个人站在内衣店门口说悄悄话显然会更让人觉得奇怪，所以白雪巴也就没再迟疑，拉着健屋走进了店里。

“欢迎光临！”

竖着高马尾，一名长得非常可爱的导购员小姐带着满分的营业微笑迎了上来。三分热情七分亲切，保持着距离感的招呼让白雪巴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她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导购员小姐紧接着便说：

“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吗？”

“您好，我想要……嗯……”

健屋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尺码？样式？这些她多少了解一些，但还是下意识地拉了拉白雪巴的手，向她投去了求助的目光。也许是眼神触动到了白雪巴，也许是有外人在的场合，让她不自觉地切换到了社交面孔，健屋竟然看到白雪巴对着她宠溺地笑了笑，转过头相当自然的对着导购员小姐说：

“先给她量一下尺码吧。”

“好的，客人您要一起来吗？”

“也好。”

什么？量什么？一起什么？健屋瞪圆了眼睛。再聪明的脑子也有犯糊涂的一天，还处在混乱中的小少女被两个身高腿长的女人困在狭小的试衣间里，一脸无措。导购员小姐站到了健屋的身后，一脸笑容，而白雪巴就站在门口，高挑的身材显得压迫感十足。之前不是看到自己衣服敞着的时候都会避开视线吗？怎么这一次反倒……就在健屋眼神飘忽的时候，导购员小姐的声音就从背后传来：

“麻烦您脱一下上衣，我帮您挂起来好吗？”

“哦、哦好的……”

健屋在白雪巴的注视下解开了自己的衣服，一件件地脱下，然后递给了导购员小姐。冰凉的空气顺着她的肌肤一点点爬上来，本就怕冷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白雪巴也曾想过要不要挪开视线——十几岁少女的身体有着明显的青涩，消瘦的曲线和光洁的皮肤都在灯下闪着光，而健屋的一只手臂本能地挡在胸前，那闪躲羞赧的样子看上去相当惹人怜爱。白雪巴转念一想，她们刚才那样亲昵的走进来，有着明显的年龄差，如果这时再避嫌岂不是看上去更奇怪？给自己找好这样的理由，白雪巴便没有了之前的犹豫与躲闪，反而出声安慰道：

“冷吗？很快就好。”

“嗯……”

发出一声堪比猫叫般柔软的回应，健屋低下了头，既不敢看白雪巴，也不敢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可以请您将双臂展开一下吗？”

挂好衣服的导购员小姐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软尺，开口说道。健屋听话地展开自己的手臂，任由灵活的卷尺从她的胸上以及胸下蹭过。她能感觉到白雪巴的视线就在自己身上，一种被观看着的羞耻感混合着说不清的悸动瞬间打进了身体——这是什么感觉？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震荡起来，健屋觉得胃里发痒，身子抖得更加厉害。导购员小姐很快便量好了尺寸，然后询问了一些健屋的喜好，便出去拿一些样品回来准备让健屋试穿。白雪巴凑近了一些，脱下她身上穿着的外衫，罩在了健屋的身上，柔声说道：

“怎么？不舒服吗？”

健屋摇了摇头，鼻端闻着白雪巴身上的香气，肩头感受着带有体温的热度，心跳得反而更快了。导购员小姐很快就拿着一叠不同款式不同颜色的内衣回来，笑着说：

“请先试一下这些。”

“谢谢。”

白雪巴伸手接了过来，导购员小姐一愣，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样，随即说道：

“如果有任何问题请随时叫我。”

说完便离开了试衣间。白雪巴觉得自己的敏锐是对的，在导购员小姐走后，健屋的表情明显比刚才放松了一点。她虽然摸不准健屋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害怕，也只能猜想是不习惯被陌生人碰触身体这一点。她压低了一些声音，轻轻地说：

“以后就会习惯的。”

虽然健屋知道她是在说买内衣这件事，可青少年的脑子里总能把一些不相关的话语和奇怪的事情联想到一起。身上冰冷，脸上却是很烫，健屋只能点点头，从白雪巴手上拿过最上面的一款，准备往身上试。可她实在没有穿这个的经验……看是看过的，毕竟体育课换衣服的时候，总能看到一些发育比较早的女生早早就换上了时尚的内衣；可看别人穿和自己穿完全是两个体验。健屋笨拙地尝试将手伸向背后，却怎么也扣不上那细小的钩子，蕾丝的花边反复摩擦着她的胸，她甚至都忘记了早前的羞耻，皱着眉头不停地摸索着，大有一副誓要打败这该死内衣的架势。白雪巴到头来也没有绷住自己的笑意，她一步迈到健屋的身后，腾出一只手轻轻按到健屋的手上。

“慢一点，不要着急。”

说完，她先是将肩带调整好位置，然后指挥着健屋先将内衣的位置摆正，然后引领着健屋的一只手伸向背后的扣子。健屋只觉得白雪巴的手指若有若无地划过她的皮肤，一种奇怪的感觉又一次侵袭了胃部。她偷偷从镜子里看着那稍微低垂下来的眉眼，和唇边的笑意，拼命地遏制住自己想要扑进她怀里的冲动，总算是把内衣好好的固定住了。

“呼……好难哦。”

“第一次穿的时候是这样的。”

“巴さん以前也是吗？”

“嗯，算是吧？不过……”

她刚想说‘不过妈妈和姐姐帮了自己很多’，突然觉得很不妥，就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迟疑了一下，她补完了自己那句话：

“不过，多试几次就很容易了。”

事实证明，健屋花那真的很不适合搭扣在背面的内衣。无论尝试了多少次，如果白雪巴不帮忙，健屋根本没办法自己扣好。于是白雪巴毫不犹豫的就将手中那些背后扣的内衣挑了出去。拿起一件粉色和白色搭配的前搭扣内衣递给了健屋。这一次倒是很容易就穿上了，健屋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对着白雪巴露出了一个充满感激的可爱笑容。却看到那人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于是她疑惑地问道：

“巴さん？”

“嗯……那个……”

白雪巴修长好看的手指在空中虚划了几下，似乎想要传达些什么，可健屋完全理解不了，继续问道：

“怎么了吗？我哪里穿错了？”

“不是错了……那个……穿完内衣之后要调整一下。”

调整？健屋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不过还是扯着内衣左右晃了晃，充满困惑地看着依旧并不是很满意的白雪巴。很快，白雪巴放弃了语言和手势的指导，似乎是相当挣扎之后做出的决定。她再一次走到健屋的身后，轻轻按了一下健屋裸露着的后背，就在少女不明所以，顺着她手的动作稍微俯下身之后，她将两根手指伸向了健屋的胸口，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

“以后穿完内衣，记得这样……”

健屋低下去的头正好可以看到白雪巴有些冰凉的手指抚摸上了她的乳侧，稍微用力，少女柔软的胸就顺着那力道改变了形状。

“像这样往中间拢一下。”

“……嗯……”

直到她们结完账，拿着大包小包离开了内衣店，坐上回家的车，健屋依旧觉得自己的心脏吵个不停。冰冷的触觉似乎仍在白雪巴摸过的那一个点上徘徊，让她除了那里之外，浑身都在发烫。她甚至一度认为白雪巴的手指有什么魔力，不管是牵着的手，还是她碰触过的地方，都让健屋觉得奇妙。

不，不只是手指。健屋转过头，看着白雪巴的侧脸，想也没想就挪动着身子蹭到了白雪巴的身边，拉起她的手，将头靠在了白雪巴的肩上。她以前不敢这样，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她死死地闭上眼睛，等白雪巴推开自己。

然而白雪巴……她只是身体僵硬了一下，便不再动弹了。

“巴さん，这样不行。”

“什么不行？”

“我们之前说好的，是你陪我出去旅行。只逛街不能算数。”

居然是因为这种事情才撒娇吗？白雪巴忍不住觉得自己有点好笑——她原本以为健屋这样做，是因为自己刚才的‘不妥’举动。自己在想什么啊……健屋花那现在是她的女儿，她再三这样对自己强调着。白雪巴想着自己像健屋这么大的时候，也会扑到妈妈身上拥抱，会亲吻脸颊，会一起睡，会一起买内衣，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会有身体接触，她既不应该回避，也不应该对此抱有任何情绪，这样才是正常的吧？终于想通了这些的白雪巴轻笑了一声，抬起手摸了摸健屋的头，用在健屋听上去从未有过的宠溺声音说道：

“好。我答应你，花那。”

被这久违的称呼有些吓到的健屋抬起头来，看着那双充满温情的眼睛，心头反而本能地感觉不对劲。那个眼神她曾经见过的，是母亲对女儿的娇惯和爱，除此以外别无其他。

不知怎的，这反而刺痛了健屋的心，让她再一次低下了头。

白雪巴心里反而变得轻松了许多，她难得的变得话多起来，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边询问着健屋想要去旅行的地方，以及问她晚上想要吃些什么。殊不知，在她视线看不到的地方，乖巧着回答她的健屋，双眼越变越冷。

越变，越显得阴沉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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