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没有其他人，只有苏苏的侍女用过的梳妆用具散落在梳妆台上。梳妆镜里倒映出苏苏瘦弱的身影。她正站在窗前，身体摇摇欲坠，像是一阵风便能将她吹倒。曹子建赶紧上前一步，伸手想扶住她，却在触碰她手臂的瞬间感到一种冰冷的硬质感。

　　“这是什么？”曹子建的声音压低，却无法掩盖其中的惊愕。

　　他的手指触碰到的是一层薄薄的束袖，袖子紧紧包裹着苏苏的手臂，从肩膀到手腕一丝空隙都没有留。束袖的外层是丝绸质地，手感滑腻，但内里却似乎藏着金属的骨架，将苏苏的手臂彻底固定住。她无法举高手臂，也无法自由转动手腕，只能以一种僵硬的姿态垂放在身体两侧。

　　苏苏轻轻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告诉他不要担心。然而，这细微的动作却让曹子建更加心疼。他用力握住她的手——或许是为了让她感到他的存在，或许只是想让她明白，她并不是孤独的。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曹子建低声问道，声音中隐隐透着一丝愤怒。

　　苏苏的嘴唇又动了动，似乎想要回答他。但那层束缚着她脸颊的面罩将她的声音全部封锁，她只能发出一声细微的气音，连她自己都听不见。

　　曹子建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撕裂。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他连最简单的交流都无法帮助她实现。他曾经以为，只要能够和苏苏在一起，他就能用自己的力量保护她，带给她快乐。但现在的苏苏，就像是一只被囚禁的鸟，她的羽翼被折断，她的鸣叫被剥夺，而他却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苏苏似乎察觉到曹子建的悲伤，她轻轻抬起另一只手，缓缓伸向曹子建的脸颊。她的手套冷得像冰，触碰到曹子建皮肤时，他忍不住颤抖了一下。然而，那轻轻的触摸却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安慰。

　　“苏苏……”曹子建轻轻抓住她的手，目光直视她的眼睛，“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你曾说过，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你自己。”

　　苏苏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波动，那微弱的光芒让曹子建感到希望。他试探性地问：“你还记得我，对吗？”

　　她缓缓点了点头，那动作很轻，却像一束阳光，驱散了笼罩在曹子建心中的阴霾。他忍不住拉近了一步，将苏苏瘦弱的身体轻轻揽入怀中。

　　她没有反抗，但身体依旧僵硬，显然是无法摆脱这些拘束的限制。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却没有挣扎。曹子建闭上眼睛，感受着她的存在，同时心底泛起了复杂的情愫——一种夹杂着怜惜、痛楚与深深迷恋的情感。

　　这个曾经陪他上山掏鸟窝、下河摸鱼的女孩，如今被困在无尽的枷锁之中。他痛恨这样的束缚，却又忍不住想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就算是以这样的姿态。他无法改变她的命运，但至少，他可以成为她唯一的依靠。

　　“我不会离开你。”他低声说道，语气中透着无法动摇的坚定。

　　苏苏没有回应，但她的头微微靠在了他的肩上。那一刻，曹子建感到一滴冰凉的液体滴在了他的衣襟上。是苏苏的眼泪。他的苏苏，虽然不能说话，不能挣脱，但她的泪水告诉了他，她依旧在，她依旧记得。

　　曹子建在心中默默发誓，无论这世界多么冷漠，无论她的命运多么残酷，他都不会让她孤身一人面对这一切。他会成为她的支撑，哪怕只是短暂的喘息之地，他也愿意为她撑起一片天空。

　　夜色深沉，宴会的喧嚣渐渐远去，府邸的走廊中一片静谧。只有昏黄的壁灯将长廊映照得影影绰绰，模糊的光线仿佛一张厚重的幕布，将这里的世界分割成难以触碰的碎片。曹子建靠在长廊尽头的雕花石柱上，手中紧攥着一只薄薄的丝绢，是刚刚从苏苏的侍女手中接过的。

　　他低头看着那片丝绢，明明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物品，却像是拥有某种魔力，将他的心思牢牢攫住。丝绢上留着淡淡的香气，那是苏苏身上的味道，熟悉而陌生，仿佛牵引着他回到曾经的记忆深处——那里有明媚的阳光，有奔跑的欢笑，有那个从不知疲倦的女孩。

　　可是现在，她再也不会像那时一样奔跑了。宴会上的一切不断回放在曹子建的脑海中：她被高高捧起的优雅，被众人称颂的“完美”，以及那些无法掩盖的束缚与沉默。曹子建感到胸口发闷，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他不知道自己在气愤什么——是那些仿佛看不见真相的贵族们，还是自己无能为力的现实。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转头看去，一个身影正朝他缓缓走来。那是苏苏的侍女，晓月，手里端着一盏温热的牛奶茶，神情拘谨却恭敬。

　　“少爷，您还没休息吗？”晓月小心翼翼地问道，将茶杯递到他面前。

　　曹子建没有接，只是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低声问道：“她现在怎么样？”

　　晓月微微一愣，但很快便低下头，小声回答：“大小姐一切都好，刚才已经睡下了。”

　　“睡下了？”曹子建苦笑了一声，“是睡下了，还是被迫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晓月的手微微一抖，端着茶杯的动作僵住了。她抬起头看着曹子建的眼睛，试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什么，但那双眼眸中只有深不见底的复杂情绪。晓月迟疑了一会儿，低声说道：“少爷，这些事……不该由奴婢多言。”

　　曹子建深吸一口气，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了一些：“她难道不痛苦吗？你每天伺候着她，看着她被那些东西折磨，你真的以为她会‘一切都好’？”

　　晓月的手更加颤抖，但她还是将茶杯小心放在了旁边的桌上。片刻的沉默后，她抬起头，低声说道：“少爷，大小姐她确实不适应这些，但……这是贵女的命运。无论是苏家，还是其他任何家族，小姐们都无法违背规矩，大小姐去宫里学习的这几年，已经习惯了吧，这才是贵女的命运！”

　　“规矩？命运！”曹子建冷笑了一声，“这些规矩让她连呼吸都困难，让她连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你却告诉我她必须接受？难道，这个命运就是永远这样？”

　　晓月沉默了，她的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眼神中透出一种无助。曹子建盯着她的表情，心中更加烦躁。目光下移，看到她的双手之间也带着手链，让双手无法做出过大的范围动作，腰间同样一丝不苟的系着束腰，只是没有苏苏那样不盈一握，而还有项圈，裙摆之下应该还有脚链等等。他知道晓月不过是个侍女，这些话她根本没有资格回答，她也是在这些规矩之下，无助的遵守着，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也无法控制那种深深的无力感。

　　虽然从小到大，看到周围的侍女，都是这样，自己的母亲，也是这样，父亲总会说，母亲这样是最优雅的，最体面的，虽然经常无法言语无法表达，但是是深爱着自己的，那时候，只是觉得习以为常。

　　而那么活泼好动，那么俏皮的苏苏，在宫中，被一点点的调教，是多么无助，多么彷徨，连挣扎的能力都没有，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只能一步步的被调教改造成，礼法中最完美的淑女的样子……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低声问：“她会说话吗？”

　　晓月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大小姐的嗓子没有问题，只是……那面罩限制了她的发声。除此之外，脖子上的项圈也有规定，小姐在特定场合是不能随意开口的。”

　　曹子建的手指紧握成拳，他觉得自己的怒火几乎要将理智吞噬。他闭上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却发现这种愤怒根本无法被压制。不嗯呢该随意开口，但实际上在家也没有解除限制，

　　“如果她想说话呢？如果她想告诉别人她的感受，想表达自己的想法，她该怎么做？”

　　晓月低下头，声音几乎不可闻：“大小姐通常会用眼神，或者偶尔……写下几个字。但她很少主动开口，似乎也不愿意麻烦别人。”

　　曹子建只觉得心中又是一阵刺痛。他忍不住想象苏苏一个人静静坐在房间里的模样，或许她真的试图写下什么，却发现没有人能理解；或许她只是坐在那里，睁着那双呆滞的眼睛，默默忍受着这一切。

　　到底是不愿意麻烦别人，还是别人没有去理解她，没有去管她的想法……

小说相关章节：【完结】古代的金丝雀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