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迎湘的黑髮束成一絲不苟的髮髻，襯托出棱角分明的臉龐。她穿著深藍色西裝的身形單薄，渾身卻帶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場。

她緩步走到機動士兵們面前，眉心緊蹙，嘴角下垂。

「給我小心守著。」魏迎湘冷冷地說，聲音低沉而充滿威脅，「要是再出什麼問題，你們一個個都別想活了。」

「是。」溫苜語與其他隊員齊聲領命。

麥妮羅等魏迎湘搭乘的電梯上升到九十九樓時，才小聲罵道：「她剛剛是在兇三小啊。」

另一個隊員壓低音量說：「真不知道在囂張什麼。我聽說董事會最近對她很不滿，因為她堅持從外面的人進來守護她的寶貝實驗室。笑死。公司花這麼多錢養我們這些士兵，結果她還要浪費錢找那些阿里不達的。」

溫苜語豎起耳朵，記下隊員們的抱怨和八卦。由於附近走動的人很多，他們只說幾句就被迫結束話題。

實驗室裡的騷動直到下午才收拾好殘局。

溫苜語一直守在走廊上，浦霧不停地進出實驗室，指揮手下把燒壞的儀器撤走。

每一回，他都會往溫苜語的方向瞥上幾眼。

溫苜語強忍著心中的不悅，維持面上平淡，專注在守衛工作上。

只要一見到浦霧，她就忍不住想到他帶來的晶片用途，以及在外頭過著自由日子的白碇琰。她的胸口像是被塞進一沱沾滿泥水髒污的棉花，一是作噁一是窒息。

實驗室被看守得很嚴，門口的守衛沒有把機動士兵當成自己人，所以溫苜語只能偷偷觀察。

她從凌晨站到傍晚，確認不僅是守門的兩人，連從實驗室裡出來的守衛，清一色都是生面孔，穿的制服也不同。

巡邏到走廊底端時，她湊到麥妮羅身旁低聲問：「我記得之前機動部隊有不少人被調來這裡當守衛，怎麼現在全是不認識的傢伙？」

「被調走了吧。八卦是說上禮拜有凸槌一次，後來才全換成這群外來仔。」麥妮羅聳肩，彎腰揉著小腿，「結果今天再次凸槌，真的是廢到笑。」

「上禮拜出什麼事？」溫苜語跟上麥妮羅的腳步，兩人巡到走廊另一端。

「這個就不知道啦，除非找個時間去問那些被調走的人吧。眼下實驗室內外都是外來仔顧著，我們什麼屁消息也挖不出來，只能乖乖當二軍。」

溫苜語意識到再追問也無濟於事，只得繼續機械式地執行巡邏任務。

下班後，溫苜語來到上次會面的那間汽車旅館。

這次她特別確認過監視系統是關閉的，就停在走廊上試著入侵。

一試之下才發現並不容易，防衛沒有外表看上去那麼破爛，她剛解到第二層就被踢了出去，隨後是言芍傳來的訊息，非常簡單明瞭。

「立刻滾進來。」

溫苜語出了身冷汗，快步進入房間。

言芍倚著沙發解開髮帶，隨意以手指爬梳長髮，看過來的眼神中帶著警告意味，「在幹什麼？」

「沒、沒有，我只是想知道監視器……」

「上次是我開的。我故意在鏡頭前碰你，測試一下而已。」言芍慢條斯理地將袖子往上折了兩折，「我什麼都沒跟你說，你倒也配合得不錯，還擦嘴角呢。」

溫苜語尷尬到極點。上次言芍在監視器範圍內跟自己有親密的舉動，她那時猜測言芍有其他目的，所以才順水推舟地做出曖昧的舉動。

「你今天有沒有遇見魏迎湘？」言芍問。

「有。」

「面對面？」

「對。」

「她看到你時，有什麼反應？」

「在她眼中，我和其他機動士兵沒有區別，都是不值得信任的小嘍囉。」

「那就好。」

溫苜語這下幾乎確定，言芍之前是在測試魏迎湘的手有沒有伸到這間汽車旅館，發現她們兩人的密會。

「長官，您拿我當餌？」

雖是這麼問，可是溫苜語並不反感，她清楚無論是她還是言芍，都只是別人手裡的棋子。

言芍勾起唇角，朝床邊一擺手，並沒有回答，而是說：「坐下，你說查到重要的東西，是什麼？」

溫苜語不多廢話，將得到的資訊都告知言芍，包括今天在實驗室樓層看到的人事物。唯獨隱藏余亦函跟夕若名的身分，她不想牽連到她們。

言芍聽完後沉思良久，眼底閃爍著通訊的光影。

溫苜語不知道她在與誰傳遞消息，又安排著什麼事，只好安靜地坐在原處等候。

約莫十分鐘過去，溫苜語第三次偷瞄看起來很柔軟的枕頭，有點想放肆地躺下補眠。

終於，言芍呼出一口氣，眼底恢復寧靜。

「做得不錯。」言芍揉了揉太陽穴，「其他的就先交給蘇向焉那邊的人。」

溫苜語以為自己會如釋重負，此刻她的心卻是沉甸甸的，「長官，我能問……」

她想問蘇向焉的事，不過言芍誤會了，打斷她的話，遞來一張小卡，上頭顯示著一串座標。

「喏。這是答應你的，白碇琰最後的落腳處。」

溫苜語被動地接過，覺得捻著小卡的指尖發燙，她胡亂將它塞進長褲口袋中，抹去升起的焦躁感，「我是想問，蘇董對晶片的想法是什麼？會讓它實際用在我們身上嗎？」

「她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還是有底線在的。至少，她比上一個好很多。」言芍的手指輕點沙發，臉上掠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

溫苜語不由自主地想起上一個總監。

那個人在台上向所有新兵播放行刑小隊錄下的影片時，臉上那抹興奮的獰笑至今仍讓她心底發寒。光是回想，就讓她胃部一陣翻騰。

至於他的下場，據說是被捲入飛車衝突中當場死亡。

有很多人說那場事故是蘇向焉一手策劃，只為取而代之。

但傳言終究只是傳言。

言芍看著陷入沉默的溫苜語，遲疑一會兒後又說，「就算她最後改變主意，有些人與物，我也不會留。」

溫苜語無意識地在腿上蹭著手心，「那接下來還需要我做什麼嗎？」

言芍忽然輕笑一聲，「我剛剛以為你要問我如何假死。」

溫苜語怔住，心跳猛地加速。上次言芍雖然提過，若事情不幸曝光可以告訴她如何假死脫逃，但現在還遠遠不到那種境況。

再說，她覺得言芍不會這麼好心，輕易就放自己離開。

言芍只是前上司，即便自己曾幫她救過莊桔的女兒，這份人情也不足以讓她冒險幫這種大忙。

「我沒有。」溫苜語回答。

「怎麼？覺得追隨白碇琰不如留在楔尾好？我還以為你深愛著她呢。」言芍揶揄道。

溫苜語眼神一暗，「是她先把我一個人丟在楔尾，我不想再跟她有任何關係，我沒那麼卑微。」

「這樣啊，那就好。」

言芍的回應敷衍，溫苜語卻揣測出別的意思。

「況且，我是真的能靠假死全身而退嗎？」溫苜語說完，認真地望著言芍，想捕捉她表情的變化。

言芍從容回應，「你想說什麼？」

「白碇琰的手法，您不是第一次見，對不對？」

夕若名昨天才對她說過，阿糖曾幫好幾個士兵逃出楔尾。現在細想，一個可怕的疑問浮現心頭：那些人真的順利逃脫了嗎？還是早已被言芍或其他楔尾的人察覺，盡數追殺？

那白碇琰呢？

溫苜語有種口袋裡的小卡正在發燙的幻覺。

「你回去吧，做好份內工作，需要的話我會再聯絡你。」

言芍下了逐客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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