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在牌位前的小垫子上跪下，这个动作让我的胸感受到了比走路强烈得多的冲击。我突然意识到外婆这几年一直没提过我的身份转变的问题。不知道她是怎么看我当上肉畜这件事呢？

我突然意识到现在自己低着头跪着准备磕头的姿势很像是在等候斩首。这个念头一下让我两腿之间有了湿润感，我赶紧强迫自己去想点不相干的东西。

外婆在一旁小声地提醒我：“作三下揖，磕三下头同时许愿，再作三下揖。”

小时候她也是这么提醒我的。那时候我们还在老房子，全部家人都住在一起。［那时候我还不是肉畜。］心里的声音一直在提醒我这件事。

我虔诚地作揖，心里想着小时候外婆给我讲的她小时候的事。想着她说的关于她的外婆的事。我试图用这种方式把我和祖辈的灵魂多多少少联系起来。

不过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受出现。

我俯下身子，磕了一下头，胸部被重力牵扯着垂成水滴型，乳头接近地面带来痒痒的虚幻触感。额头触地的真实感觉紧接着占领了感官通道，我抬起了头。

［我希望能顺利毕业，希望晚一点被吃掉，希望能和李晴有好的结果。］我在脑海里默念，同时又磕了两下头，然后立起了身体。

我在磕头的同时听见外婆在我身后默念着什么，似乎听见了“平平安安”“不要受苦”，但是非常模糊，难以辨别。

作完最后三下揖，我站了起来，把软垫让给了弟弟。

刚才外婆是在给我祈福吗？我有些疑惑。

我看着小高桌上的木牌和香坛，看着牌子上的字，我幻想里模糊的祖辈们的形象逐渐一个个重叠在了一起，然后合到了那块牌上。

那个形象说了一句话，如同在梦里听见的渐响的声音：【尽你的本分。】

然后一切都消失不见。小高桌上还是那块牌子，牌子前还是那个小香坛，里面插着三根香和左右两根烛。并没有什么人坐在那里。

我如梦初醒般晃了晃，这时候弟弟突然站了起来：“好了，姐我们回去吧。”然后便伸手搭上了我光溜溜的背，轻轻带着有些失神的我走向门口。外婆好像已经在沙发上坐下陪着外公看电视了。

“外公外婆，等会见。”说完，我穿上鞋，跟着弟弟走出了房门。

等电梯的时候，弟弟在一边关切道：“你刚刚有点魂不守舍的，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搪塞了过去。我的本分是什么？是作为女儿、外孙女，尽孝的本分吗？还是作为肉畜，献出（出卖）自己的身体和生命给其他人食用甚至宰杀取乐的本分？我想不明白。

“妈妈早上的时候说要拿馨月做哪些菜你还记得不？”弟弟在电梯里问我。

“那会我好像还没起床。”我在记忆里翻找无果后只得这样答道。

“我就记得一个煎里脊和炒回锅肉了。”

说着，我们走进了家门。

“妈，今晚年夜饭有哪些菜啊？”询问的声音和厨房飘出的香气混合了起来。

刘馨月的头应该已经连着展示架收进了冰箱，等着弟弟开学之后拿去学校做塑化。

她那已经拆散成肉块的身体一部分放在餐桌上的大盆子里，一部分在厨房的台子上。

还有一部分，已经在锅里了。

里脊肉条在平底锅里浅浅的一层油里跳动、扭曲，散发着焦香味。这是刘馨月变为食物的开始。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她将会变成年夜饭里的腰肝合炒、阴排汤、香煎里脊，剩下的则会在初一到十五的日子里渐渐消耗掉。

我在灶台旁的水槽里翻洗着刘馨月的肝和肾，同时还在想着之前困扰着我的那个问题。我现在又是一丝不挂的状态了，身上的新“衣服”早在回到家之后便已脱下叠好，备着初一再穿。

“姐，你在想什么？”背后传来一声关怀。“没什么，来，帮着洗洗食材。”

把手里的活扔给了下家，我拿着手机，带着有些纷乱的心情瘫到了客厅的沙发床上。

电视在背景里聒噪着，宛如我的心绪。我盯着手机，却不知道想看什么，手指不停地滑过屏幕，短视频渐渐和背景里的贺年电视节目融成了一块。

“你肯定在烦什么吧。”弟弟突然在我耳边出现，吓得我一蹿，手机也脱了手，砸在我的胸口上。

“云啊云，你好的不学，就学会吓你姐了！”我戳了两下他的鼻头，同时从半躺的姿势切到了坐姿。

“对，刚刚我去拜祖宗的时候，我就在想，我的本分到底是当肉女、做肉女能做的事，还是当好妈妈的孩子。”我的声音有些迟疑。

“照顾长辈的事，以后都可以交给我的。姐姐你就好好当一个肉女吧。当一个家人们都会为你骄傲的肉女。”

弟弟说完，就抱住了我，让来自家人关怀的温暖包裹住了我。

不一会，他松开了我，“好了，我该继续去帮厨了。记住，我们永远会支持你。”

就算是我会死掉的情况。我想。

不过死后我（的头）也会被摆在家里，只是不能再说话了。

当天晚些时候，外公外婆上楼来我们屋吃了年夜饭，然后一起坐在沙发上看春晚。不过春晚的节目不太好看，于是我开始玩手机，弟弟坐不住回房间打游戏了，妈妈和外公外婆则开始谈论起杂七杂八的话题。

接下来的时间也很快过去了。接下来的几天也一样。再接下来。。。

我回过神来，李晴已经回了消息。［票订好了，等会出来转转？］空荡荡的宿舍里似乎在逐渐升温。

我的嘴角扬了起来。我确实很想他了。

（未完待续）

＝＝＝＝＝＝＝＝＝＝＝＝＝＝＝＝

小说相关章节：302宿舍